死么？
    赵却能看见陈肯微颤的睫毛。
    我从未想过死亡。
    如果揪心也是死亡，那我也快死了。
    赵却没什么表情。
    陈肯摸不清她的态度，用软软的脸颊肉蹭她的手心。
    “我下午学着把‘好’和‘坏’掺在一起。用坏的方式对你好，用好的方式对你坏。这样你既跑不掉，又忍不住想靠近看看，我到底想干什么。”
    赵却到现在都没把手抽走。
    陈肯觉得自己又行了。
    “你还满意么？你要我么？”
    赵却指尖微动。
    “我想丢，是丢不开的。”
    “只有你自己走。”
    “你试试看呢？”
    声音是下沉的，冷感的。
    “啾啾，”陈肯失笑，“我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我对着你才这么没脸没皮。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软硬不吃，我不敢松口，我怕我一松懈你就跑了。”
    “我离不开你。我要你。我要粘着你，霸占你。”
    “你不准看其他人，男的，女的，都不行。你只看我。”
    陈肯把赵却的不在输液的手拉到自己胸口，让掌心贴着那片温热的，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跳的地方。
    “我爱你。”
    “我是你男朋友。”
    “我是你男朋友。”
    “我是你男朋友。”
    是的。
    哪怕陈肯给自己洗脑过可以当赵却男朋友京城分友，他这小肚鸡肠的男人就是这样没有心胸和格局，非要讨一个名分，还必须是大房。
    陈肯蹭蹭赵却，拼命明示：“我的女朋友才能摸我。”
    可是赵却在想，芸芸众生，碌碌无为。
    她能接受宠物凡庸，不能接受爱人是没骨头的东西。
    赵却恋恋不舍地收回放摸着陈肯脸的手，转而挠了挠他下巴，“哼哼。”
    她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决定先忍着，不摸了呢。”
    “忍着啊？”
    陈肯没招了，磨了下牙，
    “那你可要忍住。”
    他握住了赵却那只刚刚“安抚”过他的手。
    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含住了赵却的食指指尖。
    极轻的、短暂的触碰。
    赵却的指尖还是碰到了他唇边的软肉。
    赵却下意识撵了下指腹。
    ？
    搞什么？
    陈肯红着耳朵，伸出舌尖，极其轻缓地，在那根被他标记过的指尖上，舔了一下。
    “‘忍着’的意思，就是‘从今天开始，到我说停为止，你都是我的’。是这样吗？赵老师。”
    赵却眯了下眼睛：“……是的呢。”
    她笑吟吟地眯着眼睛，在陈肯的嘴唇上，把食指上湿润的触感，擦干抹净。
    万一能把他养出骨头呢？
    *
    陈肯厚着脸皮磨了一通，也没能陪赵却回学校。
    这让他很焦躁。
    虽然他已经被划归为“赵却的”，但目前赵却还不是“陈肯的”。
    人就是这样得寸进尺。
    他磨赵却，说明天一大早就来找她。
    赵却说明天是周日，好不容易不要上早八，她拔了牙要休息，得多睡觉。
    他说，那我伺候你吃午饭，好不好。
    赵却说，中午有吴媚伺候，你退下吧。
    陈肯牙痒痒。
    *
    赵却不是要睡懒觉。
    她的午饭确实有人预定了。
    她妈说远方亲戚来宁出差，想请赵却吃个饭。那不知道远到哪里的远方家里，好不容易出这么金凤凰，你提点两句，也算积德。
    金凤凰？
    直到赵却坐在餐厅无聊到想去陈肯小窗发点骚扰信息犯贱的时候，对面的座位终于来人了。
    一个竖着大背头，穿着西装的大肚子男人拉开了椅子，朝赵却伸出手，标准的商务微笑，“赵小姐，幸会，鄙姓顾。”
    ？什么东西？金凤凰公的啊？
    赵却极其敷衍地笑了下，摆了摆手，“不用这么正式，顾先生您坐。”
    食指上还残存着柔软的触感，赵却总感觉，要是被陈肯知道她和公“凤凰”吃饭，陈肯会一哭二闹叁上吊。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陈肯不在周边后，才重新将目光落到对面的人身上。
    处于礼貌，她决定先把这顿饭凑合吃完。
    赵却话都不愿意多说，“点菜吧。”
    “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么？”顾先生绅士地问。
    赵却昨天才拔了智齿，对干饭兴致缺缺，“没有，你看着点，不用管我。”
    等菜的期间，顾先生双手交迭，开口，“赵小姐，我叫顾家耀，X大的硕士，但是本科也是在宁上的。我们也算是校友。”
    那我还和陈肯是亲兄妹呢，我俩妈妈恰好都是女人。
    赵却一直低着头扒拉朋友圈，头也没抬，“嗯。未来可期。”
    顾家耀有点尴尬，“你现在对我不感兴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条件。我目前在湾区发展，XX路，你应该知道，XX公司，今天来宁是正好出差。”
    不会有女人听到这个条件还不心动的。不出顾家耀所料，赵却抬头了，
    她说：“挺好。前菜来了，先吃。”
    赵却以为金凤凰是充满干劲的姐妹，没想到是个猪精。这局也不是姐妹交流局，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撞上互联网喜闻乐见的逆天相亲对象了。
    顾家耀一伸手，及其刻意地露出手腕上的apple  watch，拿起了筷子，“我老家是在XX，和你是老乡，口味差不多。我也爱吃凉拌腰花。”
    赵却不吃凉拌腰花了。
    “漂亮姑娘有脾气是很正常的，我大你五岁，不会因为你幼稚的行为生气。”顾家耀夹了一筷子腰花给赵却。
    赵却实在装不出什么好脸色。
    “哇哦，”赵却作出崇拜的样子，夹子音问：“那，哥哥可不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找我吃饭呀？”
    陈肯知道，这是赵却准备怼人的前摇。
    但顾家耀不知道，他以为赵却是个有脾气的富家女。
    “我们俩条件合适，我想，能不能和你接触接触。”
    “接触接触呀？”赵却笑靥如花，“哥哥，我昨天才拔了智齿诶，现在说话不方便呢，你看我脸都肿了，可不可以闭嘴呀？”
    顾家耀宠溺一笑，“我说，你听就好了，是我不对。被小美女迷昏了，都没注意到你脸还肿着。”
    ？现在听不懂人话也能读硕士了？
    行，我得看看是什么东西。
    赵却：“嗯嗯。我听。”
    “我看你没做指甲，是个贤惠的好女孩。”
    ？
    “哈哈，被我的洞察力帅到了？你的家庭背景挺好的，李阿姨和我说过，但是你没背什么名牌包，想必也不是爱慕虚荣的姑娘。”
    ？
    “你还单纯。对，单纯。性格直率，不藏着掖着，没什么心眼。没出校园的干净姑娘，就是你这样。像我们上了社会，泡了大染缸，就不会像你这样没规矩了。”
    ？
    “我比你大几岁，我会包容人。哦，我来得急，没准备仪式感，没带花。花那么贵，还是一次性的，我转你一千块吧，你喜欢什么，自己买。我年纪比你大，总要多付出一些的。”
    说起这个，陈肯根本就没有送我花。
    不对，我干嘛要他送花。谁稀罕。
    顾家耀想起女人是要多夸的，“小赵，你真漂亮，拔了智齿，画个淡妆也这么好看。”
    赵却根本没化妆。
    他又想起女人是慕强的，“以后我每次出差都来和你约会，每次约会都给你打钱。”
    太离奇了。
    赵却好奇，他还能说出什么话。
    “再过两年，你毕业，我俩结婚，你父母出首付，我们就可以在湾区定居了。你不用工作，在家里带带孩子就好。”
    太典型了，赵却都要怀疑此男是演的。
    是陈肯这厮，为了凸显自己的优质，雇佣了演员，特地恶心自己。
    还演得太用力了，让人觉得荒谬。
    “我是XX族里第一个硕士生。李阿姨把我介绍给你，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女孩儿嘛，总要有人照顾的。”
    “湾区冬天不像宁城这么冷，对你皮肤也好。”
    赵却管不住自己的死嘴，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我们家在宁城的所有社会关系，去湾区？为你？”
    你是什么东西？你几斤几两？
    赵却决定体面退场，她站了起来，“顾先生，我导员找我有点事，我先回学校了，你慢慢吃。”
    顾家耀拉住赵却的手，“我知道，你这样的学生，没有接受过我这样正式而强烈的追求，很害羞。我都理解。我知道你对我也有好感，因为害羞不敢说，至少先把微信加上呢？”
    恶心。
    男人的触碰令人恶心。
    赵却实在是受不了了，夹子音也夹不下去了，“我骂人难听，不想闹得不好看，松手，可以么？”
    顾家耀没松。
    赵却翻了个白眼，“梦想大大，屌子小小。”
    顾家耀震惊：“你说什么？”
    赵却拿起个勺子，“说顾先生双倍阳刚，里面一根外面一根。再不松手我就拿这个给你后面再加一根。”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能这么说话？”顾家耀难以置信，刚刚还娇滴滴叫“哥哥”的清纯女大，怎么突然如此粗鄙，“你爸妈怎么教你的？你有没有家教？”
    “后面有人用力么你叫这么大声？”赵却冷笑，“松手。我是在给你台阶下。你现在不松手，一会儿不好收场。”
    顾家耀气的脸色酱紫。
    “先说好，我是练过的。等会儿给您踢漏气了，别怪我。”
    “把饭钱A给我再走。”顾家耀气愤地说。
    赵却不想再折腾了，精准挑到顾家耀麻筋。顾家耀痛呼一声，被迫松手，脸揪在一起，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刚刚装出来的体面碎了一地。
    “我买过单了。”
    赵却真诚建议，“别贪吃，小心回家过年被宰了。”
    *
    赵却在商场卫生间洗了叁分钟手，没放过每一根手指头。
    商场巨大的镜子里，映出赵却带着冷意的脸。
    和昨天，陈肯的瞳仁里的那个别扭的赵却不同，现在这个动不动就对全世界翻白眼的赵却，才是常态的赵却。
    赵却拨通了电话，“吃了么？出来陪我吃饭。”
    天杀的。
    应该是洗手水太凉了，赵却有点想陈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