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魔弓手》 第1章 楔子 命运,就像一个玩蚂蚁的小孩,当我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小手一挥,开一个残酷的玩笑。======================================================================= 重生,这个词语对于一个经常泡小说论坛,爱做梦,爱美男的半小白女生来说并不陌生。 半梦半醒中,梁小夏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包容在一股温暖的液体中,拘束,不能随便伸展,眼睛没法睁开。包裹身体的暖液似乎有甘甜的鲜美的清香,浓浓的依赖,安定滋味,又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前世的梁小夏是个小说迷,重生穿越文也看了不少。感谢前辈大神们细致的描写,梁小夏知道自己或许是重生了。就是不知道是重生再经历自己的人生,还是像目前主流小说一样穿越到过去,投生到哪家的儿女身上,也许是清朝,也许是架空。最好穿越到清朝,见见今年好忙的四四,顺便力所能及推波助澜地改变一下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嗯,现有情报太少,局势尚不明朗,进一步形势有待判断。梁小夏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思想中,又沉沉睡去。 梁小夏的死有些荒谬,又有些草率。没有什么家传宝物玉佩血光一闪,临危救主,也没有车祸跳楼安眠药横插一脚。在死之前,梁小夏是一个有轻微中二病,热爱红色毛爷爷的好青年,知己二三,父母双全。她只是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顺手端过给爷爷准备的降血糖药喝了。当她发现自己头晕目眩,没有力气的时候,已经倒在桌边起不来了。 临死前,她脑中迅速闪过两个念头,第一个,那不便宜的药就让自己这么喝了,实在是浪费。第二个,姐来不及道别了,爸爸妈妈别伤心,存折在床头柜里面,不能便宜了银行。 被怀孕的日子是痛苦乘以二的。 在小说里,从怀孕到落地只有几行字,读者费时不到一分钟读过去,就过了短短十个月。这十个月有爸爸慈祥地对着肚子念启蒙读物,傻乎乎地亲吻肚皮,妈妈温柔地抚摸和歌唱童谣,一边做小小的衣物一边幻想孩子到底是像谁多一点,温馨惬意。顺手再练练霸气先天功法,震慑宵小。 在读小说描写主人公怀才怀孕开头的时候,梁小夏都是匆匆瞥两眼,粗略读过去的。却不想真正轮到自己,日子就成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射线。 梁小夏不能掰着指头算日子,因为她还看不见指头,指头也不听她指挥。凭着经验,她能感觉自己每次能清醒大约一个小时,如果有误差,那大概就是两个小时,然后又疲倦地睡过去。 清醒的时候,她会胡思乱想,想各种各样的小说,故事,话本,电视剧。在脑海里过电影,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自己过去二十年经历的一切,打发像静止一样的无聊时间。从还珠格格,泰坦尼克号,甚至到小学课本里的李明和刘红红那充满jq的对话都不放过。除了回忆,她还能做什么呢?单调乏味的生命里,在意的人和事越来越清晰,记不起来的事情也淡淡地模糊掉了。 黑暗,眼皮沉重地完全没法睁开,也许是还没有发育完全。闭眼瞎梁小夏满心期待能够与这一生的母亲进行一下先天交流,哪怕是摸摸肚皮或者唱些童谣,或者是爸爸爱的训诫。每次清醒,她都努力地保持心平气和,认真去感受外界,希望获得一丝一毫的讯号来表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孤独的好像被遗弃的个体。可惜除了有时候能听到的淡淡地莎莎声,她再也一无所获。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失望,而是不断给你希望,再亲手掐死这点希望。 根本不用什么孟婆汤,只要让带着记忆的人被怀孕几次,估计也就将过往格式化地差不多了。在某次清醒时,梁小夏不无恶意地想。 可记忆就是记忆,像大皮箱小铁盒里的明信片,落了灰,生了锈,却永远在那里等你,会褪色,会老旧,却不会丢。默默等待下一次开箱的时机,给一个大大微笑或者大大的伤口。 醒着的日子里,梁小夏想得最多的是爸爸和妈妈,想着他们皱着眉骂着“臭丫头”“傻孩子”,嘴角却弯弯上翘。想哭,想温暖,想拥抱。 梁小夏记不住自己已经幻想过多少了。当你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回忆自己的一生的时候,不知道会给自己下什么样的评价。她笑过,哭过,小打小闹地爱过恨过,这些在过去尴尬的,羞涩的,快乐的回忆如今成了她唯一的陪伴。不能靠着回忆打发时间,没有记忆的陪伴,她想她终将迈向精神病的深渊。 连着清醒的时间都超过十个月了,可她还是没有被生出来的迹象。时间,这最大的武器,最好的伤药,让她怀疑,痛苦,寂寞,自我否定,肯定,再否定地不断挣扎。梁小夏恨恨地将遗世独立,百年孤寂这样的词语列入了自己的字典黑名单,绝不使用。那些独来独往的拉风大侠,喊着人生寂寞如雪,曾经让梁小夏羡慕的两眼冒星星的人,也被扔进了记忆粉碎机。 看来,生命将虚无地度过,是命运对她上辈子草率死亡的最大惩罚。而当她指天咒地,小手一挥,触到一层壁的时候,梁小夏一下子就懵了。 手指触到一层韧性的,绝不像是人肉反倒像是钢丝床的外壳时,梁小夏暗骂自己一声“白痴”。 她早该想到的,长到诡异的怀孕时间,没有任何迹象能显示这具身体的父母存在。她很有可能不是人类,而是某种蛋生动物。 对于不能再次投生成为人类,梁小夏是深深遗憾的。在无数个旖旎的或者华丽的幻想中,她梦到过公主,福晋,女王,商业大亨,明星少女等各种多姿多彩的身份,却从没考虑过自己万一不是人类怎么办。 时间是她恨不得掐死的老师,这老师在她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的被怀孕生涯里教会了她一件事情,冷静地思考。如果说上辈子的梁小夏是个偶尔脱线,偶尔激昂的小人物,这辈子的梁小夏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梁小夏迅速地从懊恼,郁闷等等情绪的深渊挣扎出来,再次伸出双手,在黑暗中用力向前推了推,打算凭借手上的触感判断外层包裹壁的构造,来进一步分析自己的处境。 有些硬,但是很有韧性,像皮崩得紧紧地沙发坐垫。可惜以目前的力量看,极难打破,不太像是蛋壳,但也不排除是自己没见过的某种奇异鸟类的壳。 感谢已经微微谢顶的生物老师,愿好人一生平安。 梁小夏衷心感谢和蔼的生物老师,让她至少分得清基本动物常识,而不是被惨不忍睹的中学卷面成绩蒙住了眼镜。 努力回忆,根据理性判断,卵生动物大致上是几类,鱼类,两栖,爬虫类和鸟类。梁小夏虽然看不见,但是好歹能感觉出来自己是有双手双脚的,当然也可能是前腿后腿。手指也是存在的。可惜了,她感觉到自己背上并没有翅膀翅根翅尖等等红烧焗烤都好吃的存在,那么鸟类排除。想当鸟人天使的愿望落空。同理,美人鱼或者大白鲨也不可能。 理性给她了一个不太乐观的结果,她可能是爬虫的一种,冷血,有长长的分差的舌头和爱吃腐食的习惯。强大点可能是上古巨龙,如她一般财迷,却被各种受小说传记影响的平凡猪脚少年作为猎杀的对象或骑乘的宠物。猪脚虎躯一震,梁小夏俯首称臣,愿世代为奴。次一点是鳄鱼,或者是科莫多巨蜥,不刷牙,但是有强有力的下颚撕咬猎物,爱吃角马爱晒太阳,很大几率因为缺水干死在池塘里。也有可能是壁虎,海龟,变色龙等等匪夷所思的存在。 梁小夏摇摇头,她不敢想象自己长有满身鳞片,长长的卷舌,将苍蝇蚊子列为毕生菜谱,受到惊吓为了保护自己而变鸭屎绿,死人蓝。 非理性地思考,有些人类猪脚也是从类似蛋的东西里生出来的,比如哪吒,比如黑客帝国里的尼奥。人生也不是注定走上冷血的舞台,至少还有当猪脚的机会。 同时,梁小夏被锻炼的敏锐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提醒她,哪吒生了三年没出来,出来的时候是个大肉球,典型的妖怪代表,差点被他爸拿剑砍死为民除害。而黑客帝国里,除了拉风帅气的救世主尼奥外,大部分人类都被榨干生命当电池使了,为机器人帝国的繁荣伟大添砖加瓦。 生活就像阿甘的巧克力盒子,在没打开吃之前你总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口味。也像薛定谔的猫,没开箱之前总是不知道猫是死是活。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生命充满乐趣。梁小夏悲哀的想,可惜我是那巧克力和猫,除了被吃就是被毒死。唉~~爬行蜥蜴和电池人都是让人纠结不已的选择。 在经过十次清醒又沉睡的心理建设后,梁小夏已经坦然接受自己上辈子没做好事,投胎到壁虎或鸭嘴兽身上的神奇命运。 接下来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该怎么出去? 第2章 黑梦 命运所编织的锦缎中,只有少数人是金线缠绕的图腾太阳,大部分人都是装饰用的小花。 我们之所以挣扎于命运,无非是在梭子将华丽繁复的图像绘型之前,努力争取当一把太阳。============================================================================ 关于怎么破壳而出的命题,梁小夏思索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好结果。什么样的时机才是正确的?过早出壳的小雏鸟很可能发育不全,夭折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太晚出去的话,却会因为延误时间,把自己憋死。还有,这暂且称之为“壳”的东西该怎么突破?具有韧性的东西想要打破总是很艰难的。梁小夏在电视上见过少林武僧单手破砖头,却无法想象少林武僧单手切皮沙发。那一拳打在棉花上,很难使出十分的力道。 我到底是什么生物的后代?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壳? 想得久了,梁小夏也就不在想了。思考过后如果还是无法解决,就扔给时间去想吧。 估计是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原因,梁小夏的双手只能局限在胸前的部分,无法回缩,也没法让她摸摸自己的脸,看看有没有鳞片什么的,好判断自己的真实身份。手指所能触及到的,只有梁小夏的壳。 梁小夏苦中作乐地想了一下,能挥舞的手除了给她带来麻烦以外,还带来了另一个好处。无法睁眼的世界时漆黑一片的,昏昏沉沉的梁小夏因为做梦幻想太多,又不能动,除了极少数清醒的时候,她都是在沉睡或者在做梦。现实和梦境之间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 黑暗中,她慢慢伸出双手,细细地抚摸“蛋壳”。这样,她就能判断自己到底是在清醒着思考,还是又沉浸在睡梦中,做着香甜的美梦。 这一次,梁小夏陷入了深深地沉睡。这次沉睡似乎比历史上的每一次都要长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过往的记忆更加快速的在脑中闪现,仿佛就要这样永远睡下去,长眠不醒。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能见到亲爱的爸爸妈妈,睡着了,就能回到那个温暖可爱的小窝。 依稀之中,梁小夏似乎真的回到了家,还是像往常一样,没事和死党甜甜一起挂qq,扒一扒哪个帅哥眉毛更挑,面容更翘。甜甜和往常一样,冒着星星眼,眉飞色舞地描述哪个作者大大又开了新坑,里面的男主多么多么春风一笑,桃花荡漾,女主多么多么聪慧可人,智计百出,总能转危为安。看甜甜唾沫横飞的样子,是义无反顾地准备跳坑了。 “我的臭丫头呢?” 听到声音,梁小夏匆匆给甜甜留了个信,关了qq,打开一个在线学习的网站,装模作样地背单词,,挺直了腰杆,努力的就像一个十分的好学生。 爸爸就像是男版的王熙凤,总是那么爱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单眼皮的小眼睛笑得只剩个缝隙。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心情不好的时候,爸爸虽然还会笑,却总会问“你的臭丫头呢?”只是一个字的差别,却完全暴露自己的好心情。 妈妈努力板正脸回答爸爸的问话,同时让自己藏不住的兔牙显得严肃一些, “还不是在屋里玩电脑,也不知道天天趴在电脑跟前有什么好玩的,把眼睛都看坏了。还有,你女儿到现在都只穿一条牛仔裤。为了漂亮,就在外裤里面只穿着一条线裤,连毛裤都不穿。将来看她把腿冻坏了找谁哭去。唉,反正我现在是管不住了。” 这声音一点都没有刻意压低的意思,尾音高高扬着,是拐着弯批评梁小夏的。 梁小夏第一次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若无其事好像自己没听见一样。只是闭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 真好,又能见到他们,又能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屁颠屁颠地拿着拖鞋递给爸爸,又狗腿地给妈妈倒了一杯热水。还给爷爷剥了一个他平时最爱吃,却在得病后望之却步的冰糖橘子。 梁小夏小心翼翼地撕掉橘子上粘的白丝,爷爷牙不好,这些丝丝卡在牙缝里,爷爷总是要用牙签斗争半天才能把他剃出来。嗯,爷爷嘴馋,但是只能吃一半,要不血糖又得升高了,另一半就我吃吧。 好心情地剥着橘子,闻着厨房飘来红烧肉的香气,梁小夏琢磨着,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她,醒来吧,醒来吧,该出去了。她努力挣扎,想清醒过来,想睁开眼皮,可是太沉重了,头上似乎有千斤的大石头压着她,不让她抬头。 梦境里,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一改往日面孔,严肃且担忧地望着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紧紧地抿上了嘴。那表情,仿佛她梁小夏像是一个走上不归路的浪子。 梁小夏心虚地低下头,像小时候犯错误不敢看大人一样,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脸红红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想找个借口对付过去。该怎么说好呢,似乎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努力回想,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爷爷勾着背,慢慢从屋子里踱步出来。像记忆里一样,从部队退伍几十年,爷爷还是保留着短短的行军头,白色的头发一根一根向上扎着,从没有柔软服帖的时候。老好人爷爷实际上是个笑面狐狸,眼睛有点浑浊了,却不改精明本色。那慈爱的眼神无声宽慰着梁小夏,让她有些惶然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顺着手心的纹路,像是第一次,又像是最后一次,苍老的带着粗茧的手掌慢慢摩挲着梁小夏细嫩年轻的手。 爷爷郑重地嘱咐“要记得,我们梁家人,没有傻瓜。” 是的,梁家人也许都像梁小夏这般偶尔迷糊,偶尔小聪明,开朗爱笑爱做梦。在大事上,却从来没犯过傻。 甜美的梦境就像是过多吸食的大麻,阵阵愉悦让人沉湎其中无法自拔,那片刻的美好过去后,内心的空虚和不安也只能由更多的大麻来弥补。 傻瓜梁小夏,连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都分不清楚。还可笑的想把这片刻臆想中的美好化成永恒。 如果这是梦,那这一定是最甜美的噩梦。 是梦,终究就会有醒来的一天。 朦胧中,梁小夏似乎又幻听了。这次,耳边除了以前能听到像蚕宝宝吃桑叶的“莎莎”声以外,还又多了一种她以前从来没听过的“咚咚,咚咚”声。 “咚咚,咚咚” 像最开始学敲鼓的人,单调的鼓声一下,一下,间隔着同样的时间,毫无变化,那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边,顺着节奏轻轻划入耳朵。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咚咚,咚咚”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这声音似乎就来到了耳边,随着声音还有巨石砸在胸口上,砸得她全身随之颤抖,心惊不已。 初时微不可闻的鼓声现在已经大得震耳欲聋,痛得梁小夏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组织那声音对耳朵进一步折磨。那鼓也挣扎着,想要把她的胸膛砸烂,想要破开她的身体,想要将她娇弱的身体扼杀在萌芽里。那声音单调,机械重复,似有不甘不屈,不愿沉寂,又充满对生命的敬意。 那声音,是心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美梦做得够久了。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梦境中,她当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挥斥方遒的一方女王,凭着自己的智慧与美貌成就霸业。 她也当过众星拱月,娇美可人,享受华服美食的王国公主,被父母视作掌上明珠,还有一个常伴左右,温柔体贴的丈夫。 她当过风流不羁,女扮男装,热血江湖的仗剑侠女,拯救百姓于危难之间,锄强扶弱,肝胆侠义。 她当过普通百姓家的母亲,当过身负血海深仇的普通少年,当过睿智深沉的老者。 她的梦,太长太长,也太多太多。梦境里的人,大多是面容模糊的,朦朦胧胧看不清五官,有时连她自己的长相也是模糊的。她对着镜子望自己的样子,只想着自己很美很美,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样。 现在,她要醒来,她要活着。 她要亲自去感受梦里的风吹海棠,塞漠飞雪,她想感受倾盆暴雨击打在身上,带着微微痛楚的畅快淋漓,她想躺在金黄金黄的沙滩上晒太阳,晒得身上暖暖的,痒痒的,充满阳光的味道,翻个身,粘一身沙粒。 她想看清身边每一个人的脸,不再是想象中的抽象,是清晰的,有着淡淡纹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脸。 她要享受真实的生命,去爱,去恨,去撕心裂肺的痛,去开怀怅然的笑。 无边的黑暗,不是她想要的,安全,温柔,静谧。 却充满虚妄。 “咚咚,咚咚” 心跳声不断擂击,重重打击。 我是谁?我是梁小夏,只是梁小夏,不是其他任何人。 姐就是姐,姐是不能这么憋屈着死了的梁小夏。 猛地,梁小夏睁眼了。 第3章 泥球 没装到自己兜里的,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是纸上大饼,水中月影。 攥到手里的,即使是一个铜子,也有钱的价值。==================================================================== 梁小夏目测了一下自己和白色祭坛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如果爬过去的话,膝盖上的嫩皮肯定保不住。 梁小夏尝试着慢慢站起来,这具身体还不错,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短胳膊短腿的,像个藕节娃娃,站起来的时候还是稳稳的,脚掌紧紧踩着土地,没有摇晃,也没有一不小心坐个屁股墩。可惜身上泥呼呼的,粘着土渣子,有的还糊到伤口上,说不出的碍眼。 “唉,人生二十来年,到头来晚节不保,又得当一回裸奔青年。”除了泥巴再无一丝遮蔽的梁小夏感叹一声,再顾不上什么羞耻之心,小命要紧。 梁小夏尝试着迈开步子,身体稍微晃了晃,差点栽一跤,伸出双手左右摇晃两下,把握了平衡。站住了以后,又迈出了第二步。到第三步的时候,却“吧唧”摔了一跤,栽了个狗啃泥。 初生婴儿梁小夏就这样三步一趔趄,五步一跟头地晃悠向前。从最开始摇摇欲坠,把握不住平衡,一小会儿后就掌握了节奏,一步一步稳稳向前。 不管怎么说,上辈子的梁小夏作为人类行走了一辈子,如果重生以后连走路都不会,那还不如回炉重造。梁小夏本来也就不是个笨人,掌握行走技巧也比第一次学的时候快了不知道多少,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已经能够快步移动了。 祭坛不高,只有三层台阶,每层半个梁小夏那么高,对成年人来讲就是三个大步子跨过去的事情。越是向前,三座雕像手中那白色的液体就越是清香诱人。散发出淡淡的,甜甜的,花蜜一般令人浓郁垂涎的味道。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梁小夏其实早就筋疲力尽了,可饿得拧巴的胃和渐渐有些发黑的双眼都在叫嚣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脚酸腿酸的梁小夏爬上祭坛,才看到三座高高在上的雕像手上乳白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坠落,并不是打在光洁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下面的石盘里。仔细嗅闻,三种液体散发的味道也是有所区别的,紫衣女子脚下的石盆里的液体微微发凉,中间红衣少女的石盆里的液体好像温度要热些,绿衣女子的石盆里,液体温度适中。 三种香浓的气息就像调皮的小精灵,围着梁小夏的脑袋跳着热情的桑巴舞,娇笑着“来喝我呀,来喝我呀~喝了我的~就跟着我走吧~” 喝哪一种?似乎不同的液体蕴含不同的力量,冥冥之中,对以后的发展也有影响。 如果是保持理智,身体供能情况正常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可能还会稍稍犹疑一下,做了全盘考虑之后再决定喝哪个。对饥饿干渴快要虚脱的梁小夏来说,不用考虑,哪个近喝哪个。右边绿色的那个最近,喝那个。 攒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梁小夏奋力爬动,脑袋一歪,躺倒在右边的石盆边上,伸着手指从石盆里蘸一滴乳白色液体,嘬了一下。甜度适中,青草味浓郁,微微有点植物的辛辣气息,应该没有问题。 饥饿归饥饿,梁小夏并没有丧失必要的谨慎之心。看过的各种小说里没少写些空间灵泉,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不能多吃,否则爆体而亡的事情。稍微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确定没有大问题后,梁小夏喝了一大口石盆里的水。猛得发现手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了,看来这水是治愈系的。能治伤的水,这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捧着乳液,梁小夏喝了个肚子溜圆,还细心地在手上身上的伤口上抹了些,终于耐不住疲劳,就这么在石盆边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除了风吹过树叶的“莎莎声”以外,这片辽阔宁静的树洞广场没有任何声音。梁小夏不太清楚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有点迷糊,不过精神还不错,虽然还是很饿。看来那石盘里好喝的水虽然能治伤,却不顶饱。 既然都爬上来了,不妨再尝尝另外两个石盘里水的味道。 中间红衣女子石盘里,乳液带有浓浓的热带水果气息,甜得发腻,入口却又辛辣辛辣的,像高浓度的烧酒,呛得梁小夏流了鼻涕眼泪,真的喝到肚子里却暖洋洋的,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左边紫衣女子的石盘里,那白色乳液说是液体,其实凉得都快结冰了,石盆上覆辙一层淡淡地白霜,雾蒙蒙的。液体很凉,甜味淡得几乎唱不出来,薄荷味倒是很浓,冰冷地顺着食管向下流,让梁小夏冷的不断哆嗦,脑袋却清醒多了。 来回喝了几次,梁小夏很快就摸清楚了三种水的功用。右边的石盘,也就是梁小夏最开始喝的那种,水能治外伤,能解渴,却没法充饥。中间石盘里的水,像掺了二斤白糖的酒,能充饥扛饿,却越喝越渴,越喝越兴奋。左边石盘里的冰薄荷味水,喝下去连牙齿都快冻住了,却能有效缓解身体的疲劳酸痛,还能加强人的灵敏度。 弄清了这些水的作用以后,梁小夏得开始为以后做打算。先折返回自己脱身的地方,从黑乎乎的地洞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的蛋壳弄出来。拖出来才发现,这东西叫蛋壳,不如叫蚕豆皮,棕黑棕黑。 梁小夏打算把种皮咬一块下来,给自己做个能遮蔽身体的小裹裙,到了晚上也能防寒,不至于让自己太狼狈。 就在她咬到一半,和那难咬的种皮不断较劲的时候,另一个小土包里似乎也有幼生精灵要出来了。 梁小夏停下动作,仔细盯着离她二十步远的那个小土包,在戒备的同时又有点好奇。 耐心等了一会儿,另一个小小的身体扒拉着泥土,慢慢爬了出来。和她刚出来的时候一样,气喘吁吁,满身伤口和泥土,根本看不出来本体雪白的样子,远远看着就像个小泥球。这个小泥球估计是因为在土里挣扎,缺氧太久,刚刚爬出来,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怎么办?吃他还是救他? 不知道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能待多久,三个石盘里的水虽然有补充,却远远不够消耗的速度。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同类,梁小夏还没能接受吃掉同族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生吃食物也不太好,茹毛饮血是野兽的行为。本质上,梁小夏还是认为自己是文明的高等生物,不能退化到什么都吃的地步。 那么,救还是不救? 救了,就多一个人分口粮,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麻烦,见死不救,梁小夏却摸着良心做不出来。 那就救吧。 咬出来两块手帕大小的蚕豆皮,窝成两个小小漏斗角,去白色祭坛上分别盛了绿色和红色的水,晃晃悠悠地来到那个昏过去的小泥球跟前,慢慢喂他喝了进去,又帮他拍掉身上多余的泥巴。 细细地打量,才发现这是个她,而不是他。淡亚麻色的头发软软地贴在头上,眼角微微上挑,两眼紧闭,睫毛留下一小圈阴影,小脸圆润,和梁小夏一样有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唇色也是淡到看不见的粉。长长的耳朵向后耷拉着,毫无知觉。 不愧是精灵,她得到了造物主太多的宠爱,让人见了就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过了片刻,那个小精灵就醒了过来,睁开大大的眼睛,苍灰色的瞳孔里满是懵懂。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梁小夏,本来白皙可爱的小脸立马因为这表情变成了小呆。 大眼对小眼,梁小夏立刻就断定,这是个好骗到完全没心机的。 既然是自己捡到了,那就得负起责任来。梁小夏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教育这个天然呆的小精灵,转眼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还纠结过将人家做晚餐的事情。 “梁小夏~”梁小夏指了指自己。 “梁小夏~”小精灵学得很快,奶声奶气的,指了指自己。 梁小夏揉了揉鼻梁,一阵头疼。再来一遍吧。 “梁小夏~”梁小夏指了指自己,“泥球~”梁小夏指了指小精灵。 过去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让泥球搞清楚了互相的身份,看看大树缝隙里投射进来的光线逐渐微弱,梁小夏估摸着,如果有太阳的话,太阳估计该落山了。 看来,必须加紧赶制过夜的睡袋一体裙。梁小夏可不想一晚上靠“烧酒乳液”过夜。 没头没脑的泥球现在已经顺着本能的指引,爬上了白色的祭坛,去喝石盆里的水。可能是因为中间红色石盆和右边绿色石盆的水她之前喝过,比较熟悉,泥球没怎么犹豫,还是喝了一点两个石盆里的水。 泥球闭上眼睛看着还跟天使似的,睁了眼,立马变身傻乎乎的小呆瓜。 “泥球~~过来,该睡觉了!”梁小夏刻意忽略自己的声音其实也奶声奶气的,扯开嗓门对着祭坛上的泥球大喊,树洞内空旷,回声嗡嗡作响。 泥球虽然不太懂梁小夏喊话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也明白,梁小夏大概是要叫她过去。初生的泥球没见过任何人,内心就像白纸一样等待涂抹,在她心里,教她说话,给她喂水的梁小夏就是最最值得尊敬,最最厉害的人,所以梁小夏说的话,泥球本能地会去遵从。 就这样,梁小夏和泥球互相搂着,睡在蚕豆皮里,度过了一夜,在这一夜里,再也没有其他新的精灵从土包里爬出。 梁小夏悲哀的想,大概他们也不会出来了。 第二天清晨,梁小夏醒来了,尖尖的耳朵听到了细碎的步子声。 有人来了,而且是很多人。 第4章 父母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如果想要生存,并且掌握发言权,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了解游戏规则。 低调,低调,再低调。=================================================================== 重生前的梁小夏是普通学生,不是职业特种兵,根本不可能根据脚步声听出来到底来了多少人,实力如何。能听到声音还得归功于自己这对长耳朵和没有放下来的戒备心理。 梁小夏推推睡在另一侧的泥球。泥球醒得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嘴边挂着哈喇子,眼睛眯着蹭了蹭梁小夏,翻个身还想抱着梁小夏继续睡。 看她这个完全没心没肺的样子,梁小夏满头黑线。加大力气又推了推,也不管她是醒着还是睡着,抓着泥球就往前跑。 刚刚出生一天的泥球勉强只能爬行,站着都摇摇晃晃,现在闭着眼睛,被梁小夏带着跑,差点栽跟头。梁小夏也顾不得那么多,带着泥球赶快跑到祭坛后面,用力把她脑袋一按,紧紧塞住不让乱动。 好在泥球从出生以后就很听梁小夏的话,最开始还哼哼唧唧地小声嘟囔着:“梁小夏?梁小夏?”,似乎搞不清状况。被梁小夏恶狠狠瞪了两眼以后就老实地闭嘴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来的人如果是精灵,那有很大可能上是安全的,如果不是精灵而是什么其他生物,那有很大可能就是危险的。自己刚出生,完全没什么自保能力,现在还拉着个拖油瓶,除了藏起来,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梁小夏怀里搂着泥球,偷偷探出脑袋,从祭坛后面打量来人,见机行事。 看到这伙人的第一眼,梁小夏那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这是一大群精灵,至少有四五十个。身材纤细玲珑,凹凸有致的是女性精灵,大多一身绿色及膝长袍,上身收紧,下摆宽松,还有深浅不同的绿色简单勾边,左胸口别着一片绿叶样子的胸针,有几个的绿叶胸针上还有花朵图案。几乎每个女性精灵的身边都陪伴着一个男性精灵,个子略高,耳朵也要比女性精灵稍微长一点,也是一身绿色长袍,左胸口别着一模一样的一片叶子,长长的头发里间或能找到几个掺着金线,卡着金色小卡箍的细辫子。 有这么一瞬间,梁小夏觉得自己眼花了,仿佛来到了群英荟萃,众美云集的戛纳盛典,一对一对的俊男美女,眼花缭乱。 仔细打量,精灵的美和前世那些超级巨星的美是截然不同的。 明星的脸,一般都很有特点。如范冰冰又水又有神的大眼睛,梁晨标志性的大嘴巴,使人看到以后眼前一亮,虽不是貌若天仙,却印象深刻。为了适应多变的角色,明星的气质很多时候也是多变的,观众可能记不住他们都演过哪些人,却因为那些有特色的脸而念念不忘。 精灵们的长相较人类柔和,大多数都是小巧的瓜子脸,无论男女。男性精灵的下巴微宽,五官深邃,在本就阴柔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阳刚气。女性精灵眉眼弯弯,下巴圆润小巧,眼睛大多是杏圆,眼角微微挑着,如春风拂面,温柔可人。 精灵的美是一种气质上的美,不妖,不媚,像空谷幽兰般自然,宁静。这样的脸,不能让人惊艳得疑似天人,望过之后也难以记住长相,只是残留一丝韵味。 这些精灵身上没有佩戴明显的武器,每个男性精灵的胳膊上都挎着个藤条编织的篮子,篮子里还有一把像铲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来打架的,倒像是上山挖蘑菇的。 头领的是一位女性精灵,被左右两个年老的女性精灵簇拥着向前,大概是整支队伍里地位最高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光洁白皙,看不出年纪,高颧骨,鼻梁挺直,金色的眼睛像是锐利的老鹰,瘦得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精神却还不错,除了额前的刘海,一头银色长发全被编成了小辫子,统一扎在脑后。她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的,长长地拖在地下,走动之间露出一双铁红色尖头鞋。衣服上也没什么装饰品,只是在腰间围了一条带着树叶的绿色藤蔓。神奇的是,凡是她的双脚踩过的地方,小小的花草钻破土壤,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生长起来。远远走过来,身后就像跟了一条绿色的绸带。 这是传说中的魔法?好神奇~~梁小夏睁大眼睛,盯着头领的人使劲看,那人好像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朝着祭坛后面轻轻瞥了一眼,微微挑了挑嘴角。 “好厉害!”就这么淡淡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包含无上的权威,却慈爱无比,像一个睿智的长者,却怎么也让人害怕不起来。梁小夏低下头,按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慌乱无比,怎么办,被发现了。 精灵首领除了那一眼,再没理会梁小夏,她慢慢走上白色祭台,面对三座雕像站定,扬着头,开始低声吟唱。 梁小夏完全听不懂歌词的意思,歌曲调子倒是很好听。曲子低沉悠远,舒缓柔和,偶尔划过一两个高音,却不突兀。像是哄宝宝睡觉的安眠曲,又像是送别亲人的远行的离歌。 祭坛下面的精灵们面色沉重,眼角含泪,和着乐曲声一起清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泥球听着这歌曲,早就睡过去了,梁小夏也听得昏昏沉沉的,猛掐一把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还不能睡。 歌曲越来越慢,越来越高,像辽阔高远的天空,候鸟飞远,回复宁静。 唱完歌曲的首领单手慢慢挥了一下,等在下面的精灵们各自分散开,站在小土包前,拿出准备的小铲,开始挖掘。 “@#¥%***”有两对精灵夫妻发现自己要挖掘的小土包早就空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急急忙忙走到祭坛前汇报给精灵首领。梁小夏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又急又快,几个高音几个低音夹杂着,像黄鹂鸟在枝头唱歌。可那脸上的焦急做不得假,用猜的也知道他们是找不到孩子,急着找首领想办法。 看着他们急迫忧心的样子,梁小夏心里有一丝愧疚,似乎自己这样躲起来,不太厚道。 “西晶卡尔纳家的多兰,愿普卡提亚的月光永远照耀您,精灵女王陛下。”头上戴着绿色花草环的精灵女子和她的丈夫一起来到女王陛下的面前,伸直双手在身前划了一个圆,交叉合抱收拢在胸前,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女王右手捂在左胸口,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得到回礼的精灵女性皱着眉,继续说到:“女王陛下,我们家的生息之冢是空的,连胎衣都不见了,克秋家的生息之冢里胎衣还在,可宝宝却不见了。祭坛上一个都没有,怎么办?” “不要着急,在生命之树里,她们不会有危险。”女王笑了笑,嘴角努了努,用眼神示意,祭坛后面有两个还搞不清状况,让人操心的捣蛋鬼。 梁小夏不知道她们对话的内容,可只要不是傻子,猜都猜出来她们是在找自己。这两对夫妻里,其中一个女性精灵也是长长的淡亚麻色头发,和泥球的发色一模一样,这个估计就是泥球的妈妈。 那另一个别着绿色花草环,红棕色头发的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脸蛋不像一般精灵一样尖尖的,反而肉肉的圆圆的,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眉毛细细,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俗称娃娃脸。母亲身边的是父亲,淡金色长发散散批下来,只有一缕挑在额前,脸部棱角很硬,眉毛下压,眼神深邃,不好让人猜在想什么,一看就是很沉稳的人,只是微微抿着的嘴角泄露了有点焦急的心情。 看到这个情况,梁小夏也不好再躲,搀着睡着的泥球磨磨蹭蹭地从祭坛后面走了出来。 “哦,普卡提亚的上弦月,我感谢你。”带着花草环的精灵看到梁小夏拉着泥球,从祭坛后面躲躲闪闪地出来,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胎衣,还有点脏兮兮的,用疑惑,内疚,不安的小眼神打量着她,立刻将刚刚的焦急抛到了九霄云外,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梁小夏。 在梁小夏眼里,就是那个脸圆圆的精灵女子高声唱了一句歌,然后激动地把自己抱起来揣进怀里。她的身上暖暖的,有一种很好闻的花香,小甜小清新。身上和脸上一样有肉,胸前鼓鼓地挤压着梁小夏,软软的挺舒服。梁小夏蹭了蹭,原来这就是母亲,感觉还不坏。再偷偷望一眼父亲,还是板着脸,只是眼睛弯着,点破了冰山的好心情。 抱着抱着,梁小夏眼泪就下来了。感谢穿越大神,让自己这辈子父母双全。作为一个普通女生,没经过什么挫折的梁小夏虽然聪明,心却孤独了太久太久,只是强忍着告诉自己要活下去。突然投进了避风港,有了能够安身的地方,绷着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多兰感觉怀里的孩子不对劲,掰开一看,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眼泪鼻涕,糊得一塌糊涂,小耳朵也伤心地一抽一抽,一下子就慌了,抱在怀里轻轻哄了半天,才算是不哭了,低着头钻到自己怀里,却怎么都不愿抬头了。 泥球才不管那么多,被自己的妈妈顺利从梁小夏手里接力过去,眼睛稍微睁开一下,换个怀抱,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睡过去了。 第5章 仪式 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时候,总会打开一扇窗。 大多数人的窗,不过是个通风管道,总是要人舍了骄傲,缩了身子拱出去才能脱身。======================================================================== …… 精灵女王海黛?西拉雅已经有五百岁了。 五百年对于人类来讲很漫长,完全能容纳一个家族,乃至一个朝代的诞生,繁荣,衰退,灭亡。可对精灵来讲,五百岁的她刚刚走完自己的青年时期,正直壮年。从一百四十七年前,她承接上代女王遗志,接掌族群开始,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有疏忽的地方,行棋布错,带领全族走向灭亡。 一百多年了,每隔七年她就主持一次生息仪式,年轻一代的精灵几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族群中的每一个精灵她都认识,都能叫出名字。 可是今年,唉~ 海黛吸了一口气,胸口就像堵着一块石头,闷闷的。七年前,一共埋下去三十四个生息之种,可到了今年却只有两个族人诞生。族人本来就不多,这样的情况分明就是雪上加霜。难道精灵一族终究还是免不了灭亡吗? 精灵女王一动不动,默默观望下面的人。 每一对精灵夫妻都没有开口,无声地挖掘着生息之冢。这冢里早已经没了生气,变成了亲人长眠不醒的坟冢。女性精灵们眼里蕴着泪水,盈盈欲坠,却倔强地悬在眼眶里不肯落下。男性精灵严肃地干着活,一言不发,却小心翼翼地挖掘者泥土,一层一层浅浅刨开,生怕伤到睡着的孩子。 整片场地静得落针可闻,树叶被风吹动,“莎莎”作响,明明暗暗的光线顺着大树间隙投射进来,说不出的寂寥萧瑟。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论是精灵,还是人类,感情是一样的。失了孩子,就像是活活挖出父母的眼珠子,黑暗一片,痛苦绝望得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趴在母亲怀里的梁小夏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些精灵动作轻柔地挖掘,一个接一个小小的包裹被挖掘出来,黑褐色的皮紧紧裹着,勾勒出幼儿稚嫩蜷缩的外形。 没有一个精灵放声痛哭,却心碎得像是被碾压过。父亲们挖出小小的襁褓,帮它理干净了身上的泥土,低下头,软软地吻了吻自己尚未出生便长眠的孩子,母亲接过抱在怀里,也柔软地亲吻孩子的额头,似在唱歌,似在道别。他们的眼神灰暗得没有任何神采,空洞得就像漂亮的玻璃珠,没有焦点。最后,一个个幼小的生命被放入精灵带来的藤篮中. 看着那些还没出生就死去的孩子,看着他们的父母轻柔地动作,受到气氛感染,梁小夏紧紧咬着嘴唇,心情从刚开始见到父母的喜悦中重重落了下来。 这些孩子,没有生的机会,没有未来。都是她的同族,本该在父母的怀里牙牙学语,乖巧小意,说不定还会成为梁小夏的朋友玩伴。可现在,他们只是隔着一层韧皮,却再也无法凝视相望。这一层皮,只是里面和外面的距离,却也是生和死的距离。这层皮,是无法跨越的鸿沟,闷死了光明,扼杀了希望,困他们于内,伤亲人与外。 如果她梁小夏当初不奋力一搏,如果她梁小夏长醉于甜梦不醒,如果她梁小夏不奋力破土求生,那么等待她的,是不是也是这么一个下场?只能被受着锥心之痛的父母挖出来,淡淡地亲一亲,从此天人永隔?将来也没人会记得她梁小夏是谁,她的存在不过是尘埃。 第一次直面死亡,还是这种大规模的,梁小夏的心就像被重重的鼓锤敲了一下,震惊后怕不已,她自己也不过是险险逃生,和死亡打了一个擦边球。 精灵女王海黛向下面扫了一眼,没有错过梁小夏那惊惧,惋惜,复杂的眼神。最后看着她慢慢恢复平静,眼底不再有任何波澜。心里不由得一赞,难得刚刚出生的精灵就这么懂事,似乎对于事理道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理解力。虽然初生,看着怯懦,心思也多变,却能很快安静下来。最开始进入祭坛的时候看到的,好像也是这个小精灵把那个小的护在身后,对人有种天生的高警惕心。有意思,很有意思。这小东西给人的感觉不太像精灵,倒像是南边大路上的人类种族一般多变多虑。 对了,那个东西,留在自己这里,不如送这小家伙吧,希望是个有缘分的。 梁小夏可不清楚就这么短短一会儿,自己就被精灵女王放在心上考量了。精灵女王海黛一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阅人无数,大风大浪经历多了,只要看人一眼,对方的心思很难瞒过她。可人类重生成精灵这样的事情她可真的没遇到过,看着梁小夏聪明,只当是自然赐予。大概是普卡提亚的月亮听到了精灵族伤子痛心的哭声,特地补偿一个聪明的给精灵族,将来说不定也是优秀的。 千百年来,多少惊采绝艳的人物最后都像流星一样陨落了,精灵女王对梁小夏的欣赏也不过一瞬间,面子上绝不会显露出什么,脸定得平平的,挂着慈祥的微笑。 这个时候,挖掘已经结束了,所有的精灵都提着篮子,围在祭坛下面。女王走下祭坛,从莱斯蒂娜的怀里接过沉睡的小精灵,慢慢地又踱步上阶。 泥球还是睡得死死的,换了个怀抱也没感觉。女王将泥球平放在白色祭坛上,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片刻,静止不动的三座雕像各自泛起不同颜色的光,中间的双刀精灵女子和右边背着弓箭蹲着的精灵女子雕像居然动了。背着弓箭的绿衣精灵弯身站起,对着小精灵微微颔首,短发红衣的精灵雕像也收回了伸在胸前的双手,点了点头。一红一绿两道光线从雕像身上射出,围着泥球的身体打转,没入她的身体消失不见。光线消失后,雕像也静止不动,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梁小夏瞪大眼,乖乖,原来这雕像还是能动的,是某种机关吗,还是一种神奇的魔法? 精灵女王待一切静止后,将泥球从祭坛上报了下来,又交还给莱斯蒂娜。转个身就向梁小夏走来。 梁小夏看着精灵族的最高首领向着自己走过来,眼神意味不明,头皮一阵发麻,这该是轮到自己了。精灵女王看到梁小夏紧张,窘迫的样子,眼睛里笑意更浓。原来这还是个爱害羞的。 当了二十多年人的梁小夏可不想被抱着上祭坛,太丢份了。更何况她本能地有点怯这个面目和善的精灵族头头,总感觉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精灵女王海黛伸手准备抱梁小夏,被她稍微挣扎,推脱了一下,就不再勉强她,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只是手牵着手上祭坛。 梁小夏在祭坛站定,女王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她头上一点。和刚刚泥球遇到的情况一样,三座雕像开始泛光,不同的是,这回三座雕像都动了。三个精灵雕像看到另外两个也动了,同时都愣了一下。左边拿着权杖的紫色精灵一愣过后柳眉轻蹩,好像有点不情愿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中间红衣精灵愣过以后,咧开嘴大大地笑了一下,开心地点点头,右边的绿衣女子微笑着点头,还对梁小夏眨了眨眼。 紫,红,绿三道光束射向梁小夏,缠着她的身子绕了一小会儿。这时的梁小夏觉得自己就像理发店门口迎客的三色转桶,彩条缠绕,锦旗飘飘。伸手想要碰一下这些彩带,根本碰不到,眼见三色没入身体消失。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好像有了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仪式很顺利,精灵女王领着梁小夏走下祭坛,拍了拍她的手,又将梁小夏还了回去。梁小夏不太清楚仪式上三个雕像奇怪的动作,转回头打量自己的父母。母亲的耳朵微微翘着,圆圆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梁小夏,深情专注,眼里根本容不下别的。父亲还是严肃的冰山脸,低着头,看起来若有所思。从父母的表情上看,三座雕像的反应,即使不是好事情,也应该不会是坏事。 梁小夏心里隐隐地有个猜测,动作的雕像和之前她喝掉石盆里的水有某种关联,说不定是喝哪盆水,哪座雕像在仪式上有所反应。 还有手里的东西,梁小夏左手紧了紧,乖巧地回归母亲的怀抱。 仪式结束,精灵女王带着一大帮人走出生息之地,除了梁小夏的父母和泥球的父母,精灵们提着装着孩子的篮子走在后面,面容平静,脸上的悲伤绝望被深深藏在心底,除了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悲痛之意,再不哭泣。梁小夏被母亲抱着,攥着拳头有些紧张。 走出这里,她,梁小夏,不再是一个人类,过去的二十年将被放下,作为一个美好的回忆,永远珍藏在心底。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作为一个精灵,将开始另一段生命旅程。 第6章 秘密 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庄子??在宥》第十一 =========================================================================== 密林葱郁,高大参天的树木耸立,根部虬结,顶冠繁茂。各种藤蔓植物依树而生,树木与树木之间紧窄的空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灌木植物,欣欣向荣。森林随着地势起伏,浓郁的绿色涂抹整个大陆,偶尔有湖泊装点其上,在阳光下闪耀碧蓝光芒。这块被森林覆盖的大陆自成一块,四面临海,鲜少能看到道路。不知道地形,没有地图的人很容易迷失在茂密的森林里,最后落入危险野生动物的口中。 大陆东边坐落着一座死火山,几千年前喷发过一次。现如今,早已不见当时岩浆滚滚,毁天灭地的气势,巨大的火山被浓密的森林满满覆盖,成为了动物们的家园。西晶精灵部落就居住在这座火山附近。 死火山山腰的树林里,高高矗立着一个远山瞭望台。瞭望台搭建在一颗笔直高耸的杉树上,六根立柱撑起一个小小的瞭望庭,杉树上挂着木质踏板的绳梯,供警戒巡逻的精灵上下。 现在瞭望庭里没有巡逻精灵,反倒是亭子的六角木顶上,斜躺着个四五岁大的小精灵,双手懒懒抱在脑后,腿脚悬在半空来回晃荡,悠然自得。 这个惬意地在高处晒着太阳,欣赏大片林海随风起伏的小精灵正是梁小夏。 高山瞭望台上视野开阔,梁小夏看着繁茂浓绿的森林,想到洛基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不禁一阵好笑。 “白色树干,白色树干,精灵就在你身边。” 普通树木的树干是棕黑色的,而一种白色树干,四季常绿的树木叫做精灵树。很多冒险传记小说里都会提到,精灵族和这种白色树干的树木有种未知联系,他们的族群往往住在这种树木附近。冒险者千万不能砍伐这种树木,甚至连攀折枝干都不行。若被精灵族发现,一定会不远千山万水地追赶,捉回来在树下杀死。 精灵族虽然平时傲气,瞧不起人类或者矮人族,却是个爱好和平的种族,不会像火罗族一样,一言不合,喊打喊杀。 几十年前,一个人类大国王储在世界游历,听说东雪精灵族美女众多,想要迎娶一位精灵作为自己的王妃。在求亲的路上,遇到暴雨,侍卫不小心砍伐了一棵精灵树幼苗,烧了生火取暖。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精灵族知道了,要杀了那侍卫。王储亲自求情,但精灵族态度强硬,最后居然是王储要迎娶的那个女性精灵亲手杀了侍卫。两方的联姻也不欢而散。 从这以后,精灵族不讲情理,铁血卫树的名声更响,甚至在人类社会中,精灵族被传成了凶神恶煞,吃人扒皮的魔鬼,让人敬而远之。 洛基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眉飞色舞,听众们也笑得前仰后合。精灵族寿命长久,知识渊博,却还真的不知道人类什么味道,只因他们吃素。 也难怪精灵族态度这么强硬,十年前,梁小夏亲眼看着精灵女王带领族人,将那些没出生的孩子埋在了森林里。现在,那片地方已经长出来三十二棵精灵树。 精灵族的繁殖方式和其他生物完全不同,父母结合后会产出一颗生息之种,将生息之种埋在生命之树的树洞里。生命之树会给生息之种提供生长营养。 繁育的过程需要七年,当第三个月亮,普卡提亚的上弦月升起时,发育完全的小精灵就会从中破土而出。而那些力气不足,沉睡不醒的小精灵则会被父母挖出,埋在森林里。 这些死亡的小精灵会反过来成为养料,心脏变成精灵树的树种,破开身体,长成一颗新的精灵树。 王储的侍卫砍倒了精灵树的幼苗,就相当于杀了精灵族父母的小孩,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气不复仇? 本来,精灵族并不想得罪这个王储,人类可能是出于政治目的或者贪恋貌美的精灵,想要两家联姻。而精灵不敢得罪人类大国,害怕引来战争。 但精灵树有个精灵族死守的秘密。 精灵的心脏和人类相反,是长在右边的,跳动的也不是供血的心脏,而是一颗叫做自然之心的种子。当精灵死亡时,自然之心也会随之死亡。精灵树也有自然之心,随着小精灵的尸体深埋在土里。当人类砍倒精灵树的时候,自然之心因为树木顽强的生命力不会立即死亡,如果保存得当,能够一直跳动下去。 精灵的自然之心在跳动的时候被吃下去,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无论多重的病,都能救回来。这样的无上至宝一旦被发现,会立即引起其他种族对精灵族的战争。 普通的精灵树早就长大,人类砍树也习惯从树干砍,不会挖出深埋地底的自然之心。但那个侍卫砍倒的是小树苗,谁也不能保证他在偶然间会不会挖出自然之心,据为己有。 愤怒的父母要求报仇,加上东雪族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杀死侍卫就成了必然,也顾不得两个种族之间的关系了。 梁小夏嘴里叼着草,暖洋洋地晒太阳。洛基是以前走出精灵森林,在人类社会游历过的,为人亲和,说话诙谐幽默,西晶的小精灵们都喜欢围着他,闹着要求讲故事。 洛基的故事每次也都能让周围一圈听众开怀大笑,虽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故事,有的甚至是梁小夏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能让梁小夏听得津津有味。 精灵们的消息们还是太闭塞了,生活在森林里,不知外面哪个王朝,国王是谁,也没必要知道,反正是昙花一现的事情。 吐掉嘴里的草,梁小夏站起来眺望连绵不绝的森林。心里想着,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走出森林,看看外面的世界。 “夏尔~~夏尔~~你在上面吗?”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精灵站在瞭望台下,对着上面大喊,这个小精灵就是梁小夏在出生时还抱着睡了一晚的泥球。 泥球现在也不叫泥球了,有了一个很好听的精灵名字:赫尔沙。在精灵语中的意思是可爱的小蓝莓。可梁小夏还是喜欢叫她泥球,就像泥球在没人的时候也喜欢叫她梁小夏一样。十年过去,泥球看着也只是比当初大了一点点,披肩的亚麻色长发编成一个粗粗的亚麻辫,盘在头上,苍灰色的大眼睛神采奕奕。 泥球仰着头看高大的杉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犹豫到底要不要爬上去。梁小夏大概就在上面,可爬上去会弄脏妈妈新做的裙子,她很喜欢这条草绿色的裙子,不想第一天就弄脏。 “呃~又来了。”梁小夏一捂额头,一阵头疼。 泥球什么都好,就是太黏人,缠着梁小夏,要她给编草蚂蚱,要讲神奇故事,要一起玩过家家扮演爸爸妈妈。泥球还一定要当妈妈,让梁小夏当爸爸,给“宝宝”,也就是一只家养松鼠喂饭。 梁小夏是独生子女,没什么兄弟姐妹,最开始还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没事也能耐着性子陪泥球玩玩这些幼儿园游戏。可任谁玩了快十年,也都腻味的受不了了。精灵的智商高,情商低,几年时间过去,脑子也就长了一岁。 每当梁小夏拒绝泥球的时候,泥球就抬头,苍灰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梁小夏,两只手不安地揉着裙角。活脱脱一个讨肉骨头的小狗。看到这样的神色,梁小夏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陪玩。 时间长了,梁小夏就开始到处躲,眼不见为静。泥球也跟着到处找,在森林里玩着“躲猫猫”玩得不亦乐乎。 泥球提起裙角,准备向上爬。梁小夏眼看着是躲不过去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扔下去一根打磨得光滑,没了枝杈树叶的藤蔓,握着自制滑锁。“哧溜”一声滑到了树下。 “哇~~梁小夏~~你真厉害。” 在绳梯上攀了两节的泥球看到梁小夏串着藤蔓从天而降,动作干净利落,激动得双眼放光,忍不住大声赞叹。 梁小夏收了藤蔓,盘起来藏到杉树后面,整理了一下衣服。左手搭在左肩膀上,右手背后,微微下蹲,向泥球行了一个问安礼: “愿铃兰花与你的心同在,我的朋友。” 精灵族的礼节有一个十分复杂的体系,从对精灵女王的礼节,到对亲人朋友的礼节,每一个礼节都有非常细致而繁琐的规定。梁小夏行的这个礼节,则是对女性最好的朋友所用的礼节。 手搭在肩膀上表示这是我的朋友,若是左手搭在左肩膀,表示这是向对方敞开了心胸,最好的最亲密的朋友。铃兰花是一种白色的小花朵,一株树上一般开三到四朵,是女性朋友之间最常用的问候和祝福,表示纯洁无暇的友谊。 看到梁小夏行礼,泥球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新裙子,向梁小夏行了一个同样的礼节。 第7章 迅风 直觉和理性,是互相矛盾,又并立而行的朋友。 ======================================================================= “梁小夏,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看到泥球腰杆挺得笔直,生怕别人看不到她新裙子的模样,梁小夏微微笑了。泥球就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拿来分享的就是梁小夏,有什么新消息,第一个告诉的也是梁小夏。 “嗯,没什么不一样,就是脸上蹭了些土。”梁小夏故意板着脸,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啊?”泥球赶紧抹了抹脸,发现脸上什么都没有,气急败坏地喊:“骗人,梁小夏你好坏。我脸上根本没什么土。你就跟洛基一样,爱捉弄人,太狡猾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穿了新裙子。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被泥球抓着闹的梁小夏一阵痒痒,赶快岔开话题。 “我闻到你的味就找过来啦。”泥球吸吸鼻子:“梁小夏,你最近可是越来越难找了。” 难道是真的狗吗?梁小夏眼睁睁看着泥球缠上自己的胳膊,小脸使劲蹭,一副心满意足的小模样,似乎还有一条隐形的尾巴在身后来回摇摆。原来自己真一不小心养了十年宠物。 “嘿~梁小夏,陪我去看看迅风老师吧。”泥球蹭着蹭着,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迅风是精灵族里的战舞者导师,有一头漂亮的银白色长发和碧绿的瞳孔,嘴边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对谁都谦恭有理。 梁小夏曾经远远地见过迅风一回,面容俊逸,衣袂飘飘,碧绿的眼睛漂亮得像宝石一样。整个人看上去不像骁勇善战的战舞者,倒很符合天使的形象,纯洁无暇,在追求完美的精灵族里一表人才,又是一个好说话的性子。怪不得泥球在见过一次以后念念不忘。饶是前世见过各色美男的梁小夏也对迅风的好样貌叹一声“神的杰作”。 “你穿个新裙子出来,原来不是给我看的,是给迅风老师看得呀?”梁小夏戏谑地打量着泥球,看得泥球莹润洁白的耳尖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眼神飘忽,却使劲摇头:“我想当战舞者,妈妈让我先问问迅风老师,有没有什么要求。” “好吧,陪你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迅风老师。”快到精灵族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了,在每年花朝节的庆典上,适龄小精灵都会选择一个导师,开始学习战斗技能。今年梁小夏也能选择自己的老师了,提前见见这个迅风老师,就当是了解情况了。 迅风居住在森林西南角的一棵橡树下面,现在是上午,大部分精灵都在工作,迅风的住所周围也不像往常一样,围满了来看迅风的怀春少女。梁小夏和泥球来到迅风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梁小夏,你说迅风老师会不会不在家?”泥球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偶像,看起来有点沮丧。 “有可能,这个时候迅风老师说不定在上课。”既然迅风没在,两只精灵就准备原路返回。 “梁小夏,你等等,我闻见老师的味道了。”泥球循着味道,向迅风家后面的山谷走去。 泥球带路,两个小精灵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见迅风和一个女精灵站在山坡下面。女精灵穿着最常见的翠绿连衣裙,背对着她们,看不清脸,好像在对迅风说着什么。迅风手上捧着一束花,没了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眉头皱着,似乎有些烦恼。 山风太大,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的,混着鸟儿的鸣叫声。两个小精灵站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梁小夏很有眼色地拽住看见迅风就忘乎所以地想要迎上去的泥球,偷偷藏在一棵大树后面。 “梁小夏,你说那是迅风的爱慕者吗?”泥球压低声音,偷偷问道。 “不知道。” 梁小夏也有点奇怪,精灵族的爱慕和表白一向都是公开的,越是人多的地方,越适合精灵向对方坦白自己的心意。精灵一向认为,有了族人的见证,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更容易幸福美满。 现在他们站的这个地方,一个旁观精灵都没有,有点奇怪。那个女性精灵看着也挺陌生的,以前没见过。不过看迅风的脸色,估计那个精灵也没戏。 不知道那个精灵说了什么,迅风沉默片刻,还是将花束还给了女精灵。女精灵拿着捧花匆匆走了。梁小夏和泥球也准备离开,现在打扰迅风,明显不是好时候。 “什么人?!”迅风警戒心很高,发现有人在暗中窥视,迅速向着梁小夏的方向奔过来。 “迅风老师,是我。”泥球看见迅风向着自己跑过来,几个起落跳跃,翻上山坡,急急忙忙跑出来迎接,挥着手,别提有多激动了,梁小夏也被泥球大力拽着跑了出来。 “哦,是你们呀,赫尔沙,夏尔。”迅风左足踏上树枝借力,一个翻身,稳稳立在两个小精灵身前,又恢复了高贵温柔的样子,如叮咚流水一样的声音像是天籁。 “迅风老师,迅风老师太厉害了!”泥球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梁小夏也被旋风干净利落却不失优雅的动作吸引得暗叹一声“帅气!” “迅风老师,你答应那个大姐姐的求爱了吗?”泥球的脑子里压根没有隐私的概念,一张嘴就问刚刚看见的事情。 迅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复又温和地笑了笑,揉揉泥球的头发:“没有。”明显一副无奈,又有点好笑的样子。 泥球明显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破天荒地没有对别人弄乱她的发型提出反对。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梁小夏一直觉得今天的迅风怪怪的,仔细打量迅风,背着战舞者的双手剑,尖细的长耳朵上打着三个耳环,标志等级。一头银色长发随风飘舞,嘴边还是挂着和平时一样温柔的笑容,淡到近乎透明的睫毛随着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从里到外,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那个迅风。 可梁小夏就是觉得今天的迅风有点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家伙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迅风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地问。 “我想成为一名战舞者,迅风老师,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泥球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原来我们漂亮的小赫尔沙想成为战舞者呀。算算年纪,你们也到能够成为战精灵的时候了,日子过得可真快。”迅风怀念地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花朝节的时候有战精灵考核,通过这个测试你们就可以选择理想的技能。不过嘛,具体的内容我没办法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可是迅风老师准备的惊喜。”迅风不紧不慢地说着,卖了个关子。 既然迅风不肯透露考核内容,梁小夏和泥球就告别迅风,原路返回。 一路上梁小夏都低着头,仔细思索,她还是觉得迅风今天有些不对劲。泥球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念叨:“迅风老师真厉害。”“你说迅风老师注意到我的新裙子了吗?”“迅风老师真的好温柔。”“迅风老师肯定是最厉害的战舞。” “嘿,梁小夏,你说我们偷偷看到迅风老师被表白的事情,他会不会生气?” 快想破头的梁小夏差点撞到树上,有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在这里。迅风见到他们的时候,没有行礼。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迅风一直是彬彬有礼的精灵,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沉稳淡然,对待其他的精灵,不论老幼,都和蔼可亲。而且精灵是注重理解和细节的种族,每日互相之间的问安行李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像迅风这样的精灵,是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除非有什么事情,让迅风一直思考在意,以至于紧张到犯了初学理解的小精灵才会犯的低级错误。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难道是那个求爱的女精灵说了什么? 刚刚想出一个问题,紧接着又来一个。算了,不想了。她又不是迅风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今天总是想着迅风的心思。反正族里太平的很,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情。果然,日子过得太安逸,让梁小夏多变得无聊八卦了。 回到家里,父母都在。梁小夏双手搭双肩,低头深深鞠躬。 “愿卡尔纳的英灵保佑您,我的心与您同在,我的父亲母亲。” 父母微微点头:“先祖祝福你,夏尔” 精灵族吃饭的时候是不说话的。午饭是典型的精灵特色菜“三叶芽菜拼盘”“蝴蝶花小甜糕”和一锅“炖煮杂菜”,主食是精灵馅饼,中间夹有味道浓郁的蘑菇酱。精灵全族吃素。最开始梁小夏以为这个和自己看过的小说里一样,是信仰自然女神的原因,后来才逐渐明白,精灵不吃肉,是因为他们根本消化不了肉,就像吃草的鹿一样。 “一会儿到我房间里来一下。”玛塔基尼优雅地用餐巾抹抹嘴,对梁小夏说到。 “好的,父亲。”不知道父亲叫她有什么事。 第8章 洛基 不论你有多大,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阳光斜斜地从雕花玻璃窗照射到房间里,雪白的墙面被调成蛋黄暖色。此时,玛塔基尼坐在书桌后面,背靠两面顶天的书柜。他平素刻板冷漠的面孔此时沐浴在阳光里,也平添一分柔和的色彩。书桌上放着一张打开的长卷轴,受到岁月的侵蚀,泛黄的边微微卷起。玛塔基尼一手托腮,另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摩挲记录文字的表面。 “父亲,我进来了。” 梁小夏每次见到父亲玛塔基尼,都会不自觉地严肃恭敬起来,低着头,双手老老实实地并在身体两侧。玛塔基尼和她前世的父亲完全是两个类型,不苟言笑,沉默冷静,哪怕是遇到非常开心的事情,也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嗯,你来了。”玛塔基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梁小夏,推过去书桌上的卷轴,语调平静地吩咐到:“选一段,读。” 梁小夏接过卷轴,上面绘满了图画一样的文字,是上古精灵语。上古精灵语是几千年前,耀精灵所用的语言,一共由一万多个字母组成,变化繁复。现在精灵所使用的语言不过是上古精灵语的简化版。 梁小夏初生的前三年,被局限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闲极无聊只能翻书看。从那个时候,玛塔基尼开始手把手地教她精灵语和大陆通用语。学习四年后,她两门语言都能够流利的使用。玛塔基尼发现了她语言天赋,又开始教她上古精灵语。但上古精灵语的难度和复杂程度是精灵语的几何倍数版,学习了六年,梁小夏也只能勉强阅读上古精灵语文章,很多地方还都读得磕磕绊绊的。 每天午饭后,都是功课例行检查时间。梁小夏挺直脊背,吸了一口气,开始读到:“卡拉赛扬的眼睛受到米提亚诅咒,凡是他看到的一切活物,都会变成石头。先是他的妻子,然后是他的女儿,他的家人都变成了石头…” 梁小夏读的这一段,是上古耀精灵十二英灵长老之一,卡拉赛扬的传记。耀精灵早已灭绝,连记录他们的文献都没有留下来多少。传说分散在各个大陆的精灵族部落都是上古耀精灵十二支的后代,他们的直系亲属却早已灭绝。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玛塔基尼伸手暂停,看来还是很满意梁小夏的功课。 “我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玛塔基尼双手交叉,搭在腿上,看来这是正事。“玉泉长老最近在进行一项魔法试验,需要一个助手帮他打理实验室。花朝节过后,你每天上午去他的实验室工作,下午练习武技。知道了没有?” 玛塔基尼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不会告诉你原因,也不会帮你分析结果,只会直接武断地派遣任务,冷冰冰的,不容拒绝。梁小夏会郁闷,会紧张,可就是没法讨厌这样的玛塔基尼,她不是小孩,知道玛塔基尼的爱在哪里,也知道他表达爱的方式。 “知道了,我的父亲,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的。”梁小夏行礼道别。 玉泉长老是西晶部落十二长老之一,一个干瘦干瘦,胡子上扎着三个小辫子的老精灵。长得和蔼可亲,为人却最是精明刻薄,常常为了一点点小事情就对别的精灵吹胡子瞪眼。偏偏是他,拥有精灵族里最多的藏书。梁小夏估计父亲让她去给玉泉长老打下手,就是在打那些书的主意。 可玉泉长老真是不好伺候,被刁难讽刺那是一定的,尤其是他还有一个骄横跋扈的孙子,平时在村里遇见了,总是斜着眼睛打量梁小夏和泥球,一派居高临下的样子。想到这里,梁小夏又开始习惯性头疼了,这差事没有拒绝的可能性,还是认清现实,慢慢接受吧。 吃过午饭,泥球又拖着懒宅的梁小夏出门。临近花朝节,随处可见忙碌准备的精灵,抱着一大捆一大捆的鲜花妆点舞台,或者拿着锤子敲敲打打。几年过去,梁小夏早不像当初,动不动见到一群貌美的精灵就发呆。天天被俊男美女环绕着,审美品位也锻炼得异常高,也只有看见迅风那样貌美到天妒人恨的,才会有瞬间失神。 上辈子的梁小夏根本不算美女,遗传了爸爸的小眼睛塌鼻梁,戴一副近视大框镜,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人。这辈子重生精灵,眼睛又大又灵动,脸颊像妈妈一样肉肉鼓鼓地,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勉强算是优质小美女一枚。这幅皮囊扔在自己前世,应该还是挺受欢迎的,可扔在仙宫一般的精灵族里,也就是中等偏下的姿色。加上个子矮矮,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小萝莉,导致梁小夏存在感很低,往往是被忽略的所在。 “梁小夏,我们去洗澡吧?好久都没有一起洗了~~”泥球软软糯糯地开口,又像小狗一样讨好地蹭着梁小夏,这招百试不爽。 什么好久都没有一起洗,明明昨天才洗过。精灵族的洁癖几乎快要达到一种病态的程度,衣不染尘,体不沾灰。衣物不整洁,头发梳得不整洁,肯定会受到全族同胞的鄙视。每天洗澡也是精灵们的必修课,沐浴在月光下,洗涤身体和心灵的污垢,被精灵推崇为最无上的享受。 整个精灵族群最大最奢华的建筑不是长老会,不是训练场,而是由一块块白色大理石条砌成的露天大澡堂。这露天澡堂盖在一个泉眼上面,先代精灵们还奢侈地使用了大量珍稀材料,在浴池底部刻画巨大的蓄水和加热法阵,只为了营造最好的洗澡条件。浴池也根据不同用途和功能大大小小地分了十几个,浸泡各种各样的珍稀植物或药材,还有精灵每天采摘新鲜的花瓣浸泡其中。结束一天的工作后,精灵们都会选择来到这里浸泡一会儿,放松精神,或者和好友一起聊聊天,分享兴趣爱好。甚至,浴池管理员也是精灵族最受羡慕的工作,很多小精灵的愿望都是长大了当一名浴池管理员。 换好了中衣,泥球连拖带拉地拽着梁小夏跳进浴池。浴汤里加过一种植物汁液,呈淡淡的紫色。一入水中,全身的毛孔都兴奋得张开来,细腻洁白的皮肤在淡紫色的浴汤中,更显得皎瑕如月。雾气氤氲,水面零星飘着几片白色花瓣,泥球在水里扑腾扑腾游得欢快。梁小夏靠在池边,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澡堂拱顶。 穹顶上是一幅史诗画,用斑斓的色彩描绘了精灵族英雄辛楼,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借助月亮的力量,消灭蛟魔,保卫族群的故事。画面上的辛楼站在高塔上,权杖托举天空,背后映着巨大的圆月,如下凡的神祗。对面的蛟魔龟缩在阴暗的土堆下,一脸面临死亡的恐惧。 梁小夏喜欢的不是这幅画的内容,而是画里的东西。这幅巨大的画作完全是用宝石拼成的。红宝石拼出辛楼的衣裙,蓝宝石拼接天空,明朗的满月完全是由一颗一颗的蛋白石重叠镶嵌而成,女英雄辛楼的双眼是用钻石拼接,就连神形萎靡的蛟魔,都是用黑珍珠拼接的。 正当财迷梁小夏对着这幅画流口水,想着怎么抠下来几颗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捉狭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着,怎么把它们抠下来?” 梁小夏心里一惊,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洛基来到她的旁边,脑袋靠在池边,仰着头,也在看那幅画。 在精灵族这群小屁孩的眼里,洛基是有本事的精灵,出去游历过,见识多,脑子里不知道塞了多少有趣的故事,却完全没有成年精灵那种自持身份的拿骄,还像个孩子王一样,领着一群小精灵上山下水,为祸乡里。 近近地看,洛基长着一双斜斜上挑的桃花眼,鼻梁高耸,似笑非笑的样子总带着些风流不羁的味道,纯洁中还夹着一丝邪气,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在脸上,没有突兀的感觉,反倒很协调。洛基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简单的短裤,露出白玉般的胸膛,胸口却斜趴着一条半米长的疤痕,狰狞丑陋。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梁小夏心里想。 “抠下来这幅画就毁了,太可惜。”梁小夏抬头继续欣赏穹顶壁画,声音幽幽的。她不知道,自己那深沉的口吻和淡淡的,带着遗憾的语气根本不像一个十岁的精灵小孩,倒像是个历经风雨的成年精灵。 洛基看着梁小夏,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就算抠下来也没用,我们不用钱。” “是呀,只有人类的世界里才用得到钱。” “想出去看看吗?”沉默了一会儿,洛基突然问道。 就在洛基等得快要睡着,以为梁小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语:“我会出去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梁小夏看着远处拍打水花,玩得兴起的泥球,继续说:“至少,我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等你要出去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洛基嘴唇开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到。之后,不等梁小夏反应过来,就起身离开了浴池。 梁小夏望着洛基的背影,心想,姐姐我出去估计都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早就忘了这回事了。 梁小夏想不到的是,将来正是洛基,给了她生存自保的资本。 第9章 花朝 正义和勇气到底是不是好事情,谁也说不清。================================================================= 花朝节是精灵们最喜爱的节日,就像人类的新年一样。 人族崇拜太阳,贵族们的衣饰驾车上,常有抽象太阳图案的图腾或族徽。每年新年的具体日期也是由太阳的位置决定的。精灵崇拜月亮,每个族群的长老和女王穿着的都是月白色的衣衫。每年四月中旬,当三个月亮同时升起的那天,一种白色的五瓣小花会对月盛开,铺满绿色的山坡。这种只在此日开放的花朵被叫做月光花,而这个特殊的节日被精灵命名为花朝节。 每年的花朝节,精灵们都会举行长达一日一夜的庆祝活动,会互相赠送花朵。有心仪对象的精灵也会在今天送花求爱。大量比赛也会举行,有舞蹈比赛,选美大赛,乐曲表演赛等等。其中最受注目的就是精灵武技大赛,分战舞,弓猎,法唱三个类别举行。报名参赛的精灵都是五百岁以下的成年精灵。去年三个组别的冠军是迅风,冰川和雷诺,恰好是三个初级武技培训班的导师。比赛会在傍晚时分,生命之树前的广场举行,作为月光花开的前奏曲。 除此以外,年满十岁的小精灵还会在这一天进行自己的武技生涯选择,迈进人生的新阶段。 梁小夏仔细盘算着到底选择什么职业好。在征询玛塔基尼的意见时,他只是淡淡说一句:“不用操心。”没有任何提示。武技选择前的考核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梁小夏只得自己搓了一条藤蔓,一圈圈缠在腰上,打算如果考试内容是打架,就把这个当鞭子用。 “哈哈~夏尔你今天可真漂亮~来,送你一朵花。”行礼问安过后,一身肌肉,高高大大,看起来完全不像精灵的费舍尔递给梁小夏一朵巨大的鸡冠花。费舍尔是泥球的爸爸,审美品位异于常人,最爱种植绿色的食人花。 梁小夏拿着鸡冠花,听着费舍尔的赞美之词,哭笑不得。 “谢谢,这是我给你的花朵。”梁小夏递给费舍尔一支黄色康乃馨。费舍尔接过花,唠唠叨叨:“我不得不说,夏尔你的欣赏水平还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间。” 一路上,梁小夏见到不少精灵,各色不同的花朵收获了一怀,为了减轻负担又送出去不少。泥球走在梁小夏旁边,胸口别着一朵巨大的仙人掌花,不用问,这又是费舍尔的杰作。沿途随处可见兴高采烈的精灵。几个老精灵围坐在大树下拼酒,喝得脸红红的,还不停吹牛谁喝得多。几个年轻女精灵在湖边追逐打闹,争相向对方的头上戴狗尾巴草。还有不少精灵摆出小摊,推销自家的水果馅饼。 傍晚时分,所有的精灵都围坐在生命之树前,梁小夏吃得饱饱的,和泥球找了个前排的位子一起坐下,观看比赛。精灵女王海黛和十二长老也都来了,坐在最后中间的高台上向下俯瞰。 高耸参天的生命之树牢牢地扎在土里。浓绿的半圆形树冠像巨大的体育场顶棚,棕黑树干在近处看就像一堵厚厚的高墙。树前的空地上修建了一个弧形下沉广场,阶梯座位可以由精灵们自由落座。西晶精灵部落的精灵并不多,三千多居民聚集在这边,就像苹果旁边的小团蚂蚁。梁小夏仰着脖子仰到酸了都没看见树顶,觉得自己真是渺小。 最先举行的是弓猎赛,上场的是两个年轻的女精灵。左边的是一个个头矮小,背着短弓的绿发女精灵,右耳上两个小银耳环表示她目前四阶。右边则是一个身材纤瘦,个子稍高的精灵,三阶,背着一个长弓。 比赛一开始,两方精灵就迅速进入状态,在场地里奔跑,躲避,伺机向对方射箭。比赛用的箭都没装箭头,只是沾了颜料。不一会儿,广场中央的草垛障碍物就被染得五颜六色。 随着时间推移,绿发女精灵慢慢有些急躁了。比赛携带的箭支都是有限的,对手比她低一级,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拿下,她接下来会越来越被动。反观高个精灵,步伐沉稳,呼吸也不乱,在你来我往的箭支对射中灵巧的翻滚,闪避。 高个精灵会赢。几乎在梁小夏想完没多久,高个子精灵纵身一跃,双手拉弓,一箭凌空射出。绿发女精灵也弯弓回击,却还是晚了一步,被高个精灵的箭射中了右肩,淡粉色猎装上留下一个鲜明的红点。 比赛结束,两边的精灵都友好握手,相视一笑。 “快看,快看,优姐姐赢了,优姐姐赢了。”第一场比赛就这么精彩,泥球拉着梁小夏的袖子喊个不停:“优姐姐学弓猎才三十年,就已经是三阶了,她肯定是天才。”泥球叽叽喳喳地像麻雀一样不停地掏出她脑子里关于高个精灵的一切信息。 她的确很适合当猎弓手,沉稳,冷静,伺机而动。这些都是一个优秀猎弓手必备素质,她现在所缺的只是更多的打磨,假以时日,会比现在出色的多。梁小夏暗想。 不出所料,名叫优的女精灵又坚持了两场,最后因体力不支,败给一个五阶的中年男精灵。 比赛又进行了十几场,当赛场上站着一个编着粗辫子的魁梧男精灵时,去年的弓猎组大赛冠军,弓猎导师雷诺上场了。 雷诺是一个六阶弓猎手,也是年轻一代弓猎手中的领头羊。一身银灰色猎装,棕色头发在脑后高高扎个马尾,只有几缕留在鬓角。鼻梁很高,有些鹰钩鼻,眼眶也深,金色的眼睛总习惯眯起来看人,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鹰。背后斜背一把黑色铁木大弓,左手紧贴大腿,好像随时准备驾弓射箭。 选手双方行礼,雷诺的对手额角滴汗,明显有点紧张。 在比赛的开始,雷诺一直都在躲,粗辫子男精灵一箭一箭,不停射向雷诺,却总是慢半拍,被雷诺几个翻滚轻巧躲开。 十几箭射过去,箭箭落空,对方却完全没有攻势,好像在等待什么。男精灵越来越心慌,忐忑不安,射出去的箭也越来越大力,满场只听自己的箭声“嗖嗖”不绝。 雷诺一直在等,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作为弓猎手,他仔细计算自己和对手的动向,寻找破绽。 有了!就在男精灵侧身取箭的一刹那,雷诺迅速拉弓,射出一箭。箭身划过空气,尾羽“嗡嗡”作响,笔直扑向对手。 粗辫子男精灵也是一个好手,取箭矢时感觉不对,生生把身体向右拧了九十度,错出半个身位。 雷诺眉头狠狠一皱,那弓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偏了一点。男精灵转折腰身,再反应不过来,被雷诺的箭命中胸口,撞到地上。箭头是软的,可就这样,男精灵都觉得自己胸口被猛击一下,又麻又疼。肯定是肿了。 “啪~啪~啪”全场观众都用力鼓掌,为这精彩绝伦,杀伐果断的一箭喝彩。 “华容,你的儿子很不错。”精灵女王海黛站在高台上,一边鼓掌,一边对旁边的一位女长老说到。 能够生生改变箭的方向,说明雷诺的箭已经有了箭意。箭意,是弓猎手六阶和七阶的分水岭。雷诺今年才三百多岁,能够突破六阶到达七阶,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 观众们欢呼了一阵,就在雷诺准备下台的时候,赛场上又有一个精灵迈了上来。全身披着一个黑色的连帽大斗篷,沾着泥巴和灰,斗篷的下摆破破烂烂的,随着走路的步子在风中萧瑟。他面孔遮在斗篷帽下面,看不真切,只能凭体型判断出,这是一个男性精灵。 神秘男精灵手上提着一把铁胎弓,在夕阳下泛着阴冷的暗红色,他腿边的箭筒里稀稀疏疏插着几支木箭,尾羽歪歪扭扭,像被蹂躏过一样。 “这是谁?”观众们议论纷纷,年轻的精灵都没在族里见过他,只有几个年老的精灵低头沉思。 精灵女王一直盯着黑色斗篷身影看,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苦棘回来了。” “什么,苦棘?你确定吗?”周围的长老听到精灵女王的答案,议论纷纷,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他,我不会认错的。”无论时间再怎么流逝,苦棘的身影,她都能一眼认出。 雷诺看见苦棘的第一眼,就紧紧抓着手中的弓箭,随时准备暴起。苦棘阴冷地看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毒蛇盯上的小鸟,可能随时丧命。 双方选手行礼过后,雷诺迅速地闪入障碍物后面,遮蔽身体。两边还没有交手,他就有种自己无力反抗的感觉,不一会握着弓箭的手就汗湿了。 苦棘慢慢走向雷诺,一步一步,就像黑色的幽灵。他搭弓架箭,瞄准雷诺躲藏的障碍物,跨腿蹲步,铁胎弓箭被直直拉成一轮满月,“嗡”地一声,破空射出。这一箭带着无穷的箭意,石破天惊,只让人觉得避无可避,对着雷诺呼啸而来。 梁小夏坐在台前,在苦棘拉满弓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结果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冲了进去,挡在雷诺身前。“嘭”地一声,雷诺被梁小夏撞在地上,梁小夏则代替雷诺生生受了一箭。 “小夏!!(夏尔!!)”泥球和周围的精灵看到冲入场内的梁小夏,高声尖叫。 “姐居然圣母了。”这是昏迷前的梁小夏心里最后一个念头。 第10章 苏醒 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成为他人的折磨者。——荣格===================================================================== 月上中天,三个明朗皎洁的月亮高悬在紫罗兰色的夜空中,遥相呼应。广场周围的草地上开满了月光花,莹白一片,随风摇摆,舞出一阵一阵轻柔波浪。巨大的生命之树沐浴在月光中,影影绰绰,墨翠浓荫。萤火虫一群群绕树飞舞,与月争辉。一切都是那么和平,美好。 梁小夏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好像还残绕着尖叫。苦棘的那一箭不偏不倚打到了梁小夏脑袋上,摸摸额角,肿起一个大包,触碰一下疼痛不已。果然还是不能做好人。 胳膊支撑着坐起来,她现在是在广场边的草地上,被怒放的月光花围着。泥球坐在梁小夏旁边,捂着眼睛,身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是在哭泣。母亲多兰站在远处,似乎是在对玛塔基尼抱怨什么,圆圆的脸蛋上爬满了名为愤怒的表情,玛塔基尼一言不发,脸沉得能滴出墨来。苦棘远远靠在一棵大松树下,黑色的斗篷几乎和树的阴影融为一体。远处,大群的精灵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欢欣愉悦。 “呜呜,梁小夏你醒了~~呜呜~~”泥球大大的眼睛含满了泪水,洁白的脸蛋上挂着一条一条泪痕:“呜呜~~长老说你没事,可是你半天都不醒来~~~呜呜~~迅风老师也受伤了~~我——好——害——怕——呀——”泥球杂七杂八地说着,说到最后,又抱着梁小夏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数又抹到了梁小夏衣服上。 头更疼了。怎么她的昏迷又和迅风扯上关系了??梁小夏强忍不适,掰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泥球,问个清楚。 泥球抽抽啼啼地又说了一遍,梁小夏才搞明白。原来,苦棘并不是想要雷诺的命,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想要教训一下雷诺,好死不死地被梁小夏误会了,挺身而出,当了一把救英雄的美女。梁小夏向前一扑,当场脑袋中了一箭,晕了过去。 族里负责治疗的长老谷雨当场给梁小夏施加了一个小法术,告诉大家问题不大,不要搬动她,梁小夏就被放在了广场外围的草地上,泥球,多兰和玛塔基尼也不看比赛了,出来守着她。 接下来的比赛继续举行,法唱比赛的冠军由冰川以压倒性优势获得,加上这次,她已经赢得了三连冠,也算是意料之中。 到了战舞者比赛,泥球因为想要给迅风老师加油,就又折回了赛场。没想到这次决赛是迅风和洛基对打,两精灵都算高手,从实力上讲,迅风略高一筹,比赛一开始,就处在了胶着状态。可在两方交手五十多招后,迅风一个低砍打落了洛基的钢刀,却被洛基一脚踢出,铲倒在地。迅风小腿骨骨折,洛基成了继苦棘之后的又一批黑马。 “啊~~夏尔,妈妈的宝贝,你终于醒来了。”远处的多兰看到梁小夏醒来,急匆匆赶过来,捧起梁小夏的脸左看右看,似乎在确认她的伤势。“妈妈的宝贝被欺负了,不哭不哭,你等着,我找他算账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梁小夏无奈地想,多兰就是一只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不过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还挺好的。只见多兰的脸气得圆鼓鼓的,噌地一声站起来,冲着树下的苦棘气冲冲地走过去。远处的玛塔基尼见状又赶忙拦住多兰,瞥了梁小夏一眼,给她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梁小夏被看得心虚,拧过头对泥球说:“继续讲继续讲,你还没说武技考核的事情。”现在明月高挂,武技考核肯定也结束了,她只能等明年再参加了,有些遗憾。只是不知道泥球最后选择了哪个,有没有如愿考到迅风门下。 “我~我~我没参加~”说到这里,泥球结结巴巴地,蚊子一样小声嘟囔。 “为什么?你不是很希望跟着迅风老师学习战舞吗?” “我~我不想当战舞了。你受伤了,迅风老师也受伤了。我只能看着,着急得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梁小夏我好怕呀。”泥球憋着气,声音软软糯糯,像个漏气的汤圆。 唉,这个傻孩子。这是胆怯了,看到自己受伤,对未来的路产生了怀疑。梁小夏调整了一下表情,让面部显得柔和些,循序渐进地诱导:“你要是不当战舞的话,以后就不能经常和迅风老师在一起了。再说了,泥球你将来成为很厉害的战舞,也可以保护我们呀?” “迅风老师腿伤了,没法带课。洛基今年替他教课。而且,我想当一名治疗师,这样小夏以后打架受伤了,我可以给你治。” 好嘛,原来早就考虑好了。当大夫?不错不错,很有前途,还能远离危险。虽然不是精灵族主流职业,不过还是挺受人尊敬的。梁小夏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卟啦卟啦响,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泥球的想法。 “夏尔,谢谢你。”雷诺捧着一大束月光花来到梁小夏面前,还是那个又锐利又有点凶的表情,要不是语调诚恳,估计会被认为是来打架的。 “这没什么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梁小夏谦虚一下。她和雷诺交情不深,之前也没说过几句话,之所以去救他,只是单纯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面前。不知不觉中,她梁小夏已经将自己当做一个精灵而不是人类了。也继续发挥了她性格里死要命护犊子的特点。 “这倒是。”雷诺理所当然地说道。梁小夏听到这话,心里一梗:这雷诺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这是谦虚好嘛,谦虚!!梁小夏内心的小人疯狂咆哮,面上却定得平平的,一点都没露出来,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个人情。”雷诺说完,把花向梁小夏怀里一塞,像个大爷一样甩手走了。路过树下时,还恶狠狠地盯着苦棘看了许久。 苦棘对雷诺的眼刀熟视无睹,待他走过去后,也像个鬼魅一样,飘到梁小夏跟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然后扭头向外走。 这是要干什么?梁小夏脑中疑惑,却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多兰见到梁小夏要跟着苦棘离开,更是焦急地要阻止,被玛塔基尼拦在怀里。玛塔基尼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苦棘走得不快,梁小夏在后面吊着两米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反正是在族群领地里,应该没什么危险。月光清冷,投射在地上,拉长一大一小两只精灵的影子,大的落寞,小的迷茫。 苦棘终于停在了一片河滩边,水流哗哗作响,在夜色中泛着鱼鳞样的光。 迎着月光,苦棘摘下了他的斗篷帽,露出面容。只瞥了一眼,梁小夏就惊得倒吸一口气。面庞洁白光滑,下巴小巧,额头宽阔饱满,眼睛明亮幽深,就像一汪冰寒潭水,嘴唇是淡粉色,微微撅着,就像在可爱的邀吻。 这张雌雄莫辩的脸原本应该是天下无双的,却纵横交错地爬满了伤疤,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横贯脸颊,银白色的伤口狰狞丑陋。两只灵活细长的耳朵像是被人生生剁掉一样,只剩半只,齐整的伤口在寒风中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苦棘眼里一片冷漠,声音冰得像是幽冥魂魄。 “西晶部落的夏尔?塔鲁米瓦?珊德拉?艾瑟约?卡尔纳,愿启明星指引您的心。”梁小夏很郑重地报上全名,流畅标准地行了一个精灵礼。 苦棘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我是苦棘。”没有姓氏,没有宗族,只是简单的一个名字。 cookie?小甜饼?梁小夏大脑开始跑马,囧囧有神地分析这个恶徒怎么起了个这么萌的名字。忘记了苦棘这个词指的是精灵族的一种灌木,象征救赎,苦难和绝望的爱。 “你为什么要救他?”苦棘看着梁小夏一直发呆,脸上神色不断变换,问出了问题。 苦棘说的是“他”,那应该是指雷诺。梁小夏歪头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是我的族人,不能见死不救。” “她是你的朋友?”苦棘想了一会儿,抛出第三个问题。这回是“她”,那应该是指泥球。 “嗯,最好的朋友。”梁小夏这回不用思索就能回答。 “如果是她,你愿意以命换命吗?”苦棘不断地问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愿意。”听到这个问题,梁小夏的语调沉了下来。她意识到,话题在苦棘的引导下逐渐开始偏向一个危险的方向。自己却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强,容不得人反驳和糊弄。 “如果是你的自尊呢?”苦棘步步紧逼,不容喘息。 梁小夏眉头皱紧,想了一会儿,郑重回答道: “愿意。” 苦棘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怜悯,又似嘲讽,眼中幽光更胜。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不到片刻,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却没有一点愉悦的样子,面容扭曲,凹凸不平的伤疤也狰狞起来。 “愚蠢的精灵呀~~既然这样,跪下来,匍匐在我脚下,舔我的鞋吧。”苦棘一瞬间从笑容中恢复平静,眼中燃烧疯狂的火焰,慢慢说道:“否则,我就~杀了她。”黑色的斗篷在风中咧咧作响,风雨欲来,苦棘眼中像有漩涡一般,风暴凝聚。 “他是认真的。”梁小夏盯着苦棘,一瞬间,汗水打湿了衣襟。 第11章 教训 “他的心经不住风霜雨打,早就变成了一朵枯萎的雏菊。” ==================================================================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梁小夏又惊又怒,从小到大,她的人生虽然有些小波折,但生活在平等的现代社会里,她从没向任何人下跪过,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人权意识和自尊在她的内心中从来都是不被践踏的存在。作为精灵生活的十年,她也一直平和友好地和族人相处,从没发生过冲突。突然被要求跪在一个极端分子面前,还要跪在地上舔鞋,她的内心怒火中烧。 的确,为了救自己的朋友,她可以牺牲自尊和生命。但不是这种带着戏弄,毫无意义的践踏。在苦棘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挣扎惊恐,无力逃脱的老鼠,被玩弄在鼓掌之间。 苦棘阴沉沉地站在梁小夏对面,勾起嘴唇一觉,语气中极尽挖苦:“怎么?你不愿意,看来你那“崇高的”友情也不过如此。不如我现在就去杀了她,你可以在旁边欣赏。”苦棘一手搭在弓上,转身欲行。 “怎么办?向长老们求救?她肯定跑不过苦棘。而且,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她能通知到女王陛下或者泥球的家人,将泥球保护起来。作为一个弓猎高手的苦棘也肯定能找到空隙将泥球暗杀。难道就这么下跪,出卖自己的自尊吗?” 闪电一瞬,梁小夏思绪变换,分析各种应对之策。对付这样随心所欲又偏激的疯子,该怎么办? 梁小夏脸上的愤怒迅速平息下来,甚至还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苦棘看到梁小夏躬身欲跪,大喇喇地伸出一只脚,鞋子上沾满了泥点和草渣,就像等待奴才服侍的皇帝一样理所当然。 梁小夏弯腰屈膝,迅速抽出绑在腰间的藤鞭,右手执鞭一甩,绿色的藤鞭就缠上了苦棘伸出的脚踝,作势欲拉。 苦棘顿了一下,好像在差异这小小的老鼠还敢反抗。反应却不慢,转移重心,双脚稳稳踩在地上,左手利落地抽出斗篷下的短刀,一把割断了藤鞭。 梁小夏本来就没指望这一下能够拉倒苦棘,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力量有限,根本不可能靠一条藤鞭就解决困境。在藤鞭分散苦棘注意力的时候,梁小夏迅速冲到苦棘身前,一把揪掉了他的箭筒,利落地将箭支搭在腿上,将里面几支歪歪扭扭的箭用力折断。 “哼,你以为没了箭我就对付不了你么?”苦棘开始有些生气了,一把揪住梁小夏的衣领,狠狠将她掀翻在地。“嘭”地一声巨响,梁小夏觉得自己疼得脊椎都快断了,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梁小夏折断苦棘的箭支,也只是希望失了箭支的苦棘也许会作罢,不再追杀泥球。最不济也能拖延他的时间,让别人能察觉到端倪。 苦棘一脚踏在梁小夏身上,一手执弓,只见被拉满的弓上似乎有白光凝聚,不过片刻,就形成了一束光箭,苦棘猛地一射,光箭应声而出,射向河对岸,在半空中甚至还拐了个弯。 “我的意志就是箭。想要杀你,没有箭照样可以。”苦棘冰寒的声音带了一丝得意,双眼紧盯着梁小夏,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欣赏到绝望的愉悦。 梁小夏脸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雷诺之上,猎弓手还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有了这个,他背的弓箭根本就是个迷惑人的装饰品。 “认输吧,跪下来求我吧,只要你恳求我,我会考虑放过你的。”苦棘的眼里充满了蔑视和睥睨。 “那泥球呢?你会放过她吗?”梁小夏握紧拳头,指甲紧紧扣在了肉里,追问到。 “当、然、不、会。”苦棘猖狂地说到,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他就是要看梁小夏痛苦,看梁小夏绝望哭泣,看她怎么去兑现那脆弱可笑的守护。在他第一眼看到这蚂蚁一样的存在挺深而出的时候,就深深地厌恶。他要把梁小夏从道德的高台上揪下来,把她的尊严她的坚持深深踩在泥里,让她抽泣,让她绝望,让她认识这个丑恶的世界。 “娘的,姐姐我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梁小夏大吼一声,小小的身躯突然跃起,扑到苦棘的身上,双手狠狠抓向他的双眼,头一偏,作势咬向他的耳朵。竟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要反抗呢?”苦棘轻松地单手卡住梁小夏的脖子,将她凌空提起。“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向我求饶有这么难吗?”苦棘的手逐渐加大力度,卡得梁小夏呼吸困难,双手使劲扒着苦棘钳子一样的桎梏。 “呸,你这个疯子。”梁小夏双脚悬空不断踢腾,“跪你,我对不起自己,不跪你,我对不起朋友。所以我要杀了你!”梁小夏大声喊完,狠狠咬在苦棘的手上。苦棘疼得一松,梁小夏脱困摔在了地上。 “你明明打不过我,又为什么要拼命?”苦棘眼中的疯狂之色渐退,漂亮的双眼染上一丝迷惑,抓着梁小夏问道。 “问心无愧罢了。就算和你拼命死了,那是我技不如人,下到地狱也没遗憾。”梁小夏一脸决然之色,平时姿色中上的脸孔浮现出一层凄厉的美感,就像在走到生命尽头前怒放的鲜花,明知是绝路却义无反顾。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问心无愧!”苦棘反反复复念着梁小夏的话,眼神逐渐清明。嫉恨,愤怒,孤傲,各种疯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渐渐回落,退回到内心深处。 “从明天开始,每天半夜来这里找我,让我看看,你的问心无愧能坚持多久。”苦棘看着躺在地上一脸愤恨的梁小夏,居高临下地吩咐道。 “好!”梁小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苦棘的要求。一天打不过,一年打不过,她用一辈子去学,去练,她还年轻,时间也多,就是耗,也要耗死他。这口恶气压在梁小夏心底,苦棘成了她两辈子以来第一个认真愤恨的人。梁小夏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苦棘狠狠踩在脚底下,报今日羞辱之仇。 “嘭”地一声,河滩对面的树林里飞过来一颗白色魔法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流星一样,狠狠砸在了苦棘的侧脸上。苦棘被打得侧身翻起,又重重摔到了地上。 远处,玛塔基尼从树林间从容走出,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穿着长及脚踝的魔法袍,拿着法杖。但熟悉他的梁小夏知道,父亲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太阳穴一鼓一鼓,这是他在愤怒至极,极力忍耐的样子。 玛塔基尼双足一点,轻轻几个跳跃,便从河滩对岸跳了过来。他看了躺在地上的梁小夏一眼,扔给她一个小瓶子。 “吃了它。”玛塔基尼吩咐了一声,就不再关注梁小夏,转头看向被打得倒在地下的苦棘,右手拖在身前,手心元素凝聚,声音阴沉愤怒:“夏尔打不过你,是她没本事。但是如果孩子被欺负到头上,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找回来,就是我的失职。”话音刚落,手中形成一支冰箭,单手一挥,冰箭疾射苦棘面门。 眼见冰箭射来,苦棘双手撑地,灵巧地一个翻身,躲过这一击。冰箭射到了空地上,砸出一个冰寒的小坑。苦棘回身弯弓,又一白色箭支形成,凌厉射向玛塔基尼。玛塔基尼不退反进,迎着箭支奔跑,拿着法杖的左手架起一个半透明的魔法护盾,抵挡飞来的箭支。左手又凝聚出一个魔法弹,射向苦棘。 苦棘冷哼一声,只见半空中的箭支突然转弯,绕到了玛塔基尼后面,射向他没有防守的后背。 “父亲!小心!”梁小夏见状着急得大喊。 玛塔基尼迅速向后转身,魔法护盾“哄”地一声扛住了意念箭,两者同时破碎,化作一道道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苦棘拉开弓箭,又准备补上一箭,打得他措手不及,却没想到本来已经避过的魔法弹也能拐弯,“嘭”地一声狠狠打在他的肚皮上,打得苦棘后退了好几步。 玛塔基尼虽然是法唱者,在速度上却继承了精灵灵巧迅捷的特点。他继续高速奔向苦棘,趁着他被打得后退,欺身到苦棘眼前,在被逼后退的苦棘肚子上又重重地用法杖杵了一下,逼得苦棘继续后退。右手也不再酝酿魔法,而是一个狠狠地勾拳,打在了苦棘脸上,接着又飞起一脚,踢在苦棘脖颈上。 正在后退的苦棘来不及反应,被踢得“哼”地一声,晕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河滩边上。 “哇哦~酷~”梁小夏冒着星星眼,她从没见过玛塔基尼出手。平时的父亲总是板着个脸,不苟言笑,让人难以捉摸。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血腥暴力的一面,手法干脆利落,动作招式环环相扣,流畅至极。玛塔基尼这几拳,真是替她出了口恶气,梁小夏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为父亲叫好。 玛塔基尼看了看昏过去的苦棘,并没有再乘胜追击。他理了理自己的法袍,直到上面再不留下打斗的褶皱时勾了勾嘴角,转身向躺在地上忘了起来的梁小夏走来。第一次,轻轻地抱起来梁小夏离开河滩,脸还是板着的,训斥一声:“你现在太弱,以后要加强训练!” “是!”梁小夏咧着嘴,大声回答到。 第12章 法唱 在你看不见的每个角落,父母都会褪下恶魔鞭笞的外衣,圣洁的双翅颤动着,化作守护你的天使。================================================================= 玛塔基尼抱着梁小夏,一步一步跨出均等的步子,沿着他们之间的原路返回。梁小夏靠在父亲怀里,微微有些忐忑,小脑袋老老实实地靠在玛塔基尼怀里,一动不动。喝了父亲给的药水,感觉已经好多了。但全身各种擦伤撞伤大大小小,脖子被勒过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以后每天早上到我书房来。”玛塔基尼双眼远视前方,嘴唇一张一和。被抱在怀里摇晃得迷迷糊糊的梁小夏听到这个,猛得惊醒。看来父亲是对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反抗不满了,打算给自己开更多的小灶“加餐”。 仔细思考一下,也不亏,至少接下来的一年里没有武技课程,多出来半天时间消化父亲教习的东西,另外半天去玉泉长老那里打工,应该不是太忙。梁小夏多少平衡了一阵,还有苦棘,今天她所受的折磨,以后要加倍找回来。 远处,一个身影悉悉索索,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走向族群的澡堂。是一个精灵,拄着一个拐棍,一拐一瘸地向月光澡堂走去。身影在黑暗的树影间穿梭,晃晃悠悠地不太稳当。 玛塔基尼和梁小夏都看见了那个精灵,一头银发,拄着拐棍的,不是迅风,又能是谁? 梁小夏心里一阵诧异,这个时候,大家应该还在生命之树的广场前狂欢吧?迅风一向对这种狂欢活动不太热衷,那腿上有伤也应该在家好好躺着休息,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大半夜跑到澡堂来泡澡?腿伤能见水吗?还是他真的这么爱干净,觉得战舞比赛过后有必要彻底清洗自己? 玛塔基尼对着内心疯狂吐槽的梁小夏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去追问。每个精灵都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不该好奇的事情,最好不要管太多。 梁小夏识趣地闭嘴了,一路无话,两个精灵到了家。 远远看去,白色的尖顶小屋缠着淡绿色藤蔓,门前种着几盆淡粉色蔷薇,雕花窗户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格外温馨。 一进家门,多兰就迎了上来,见到梁小夏被抱在怀里,一身漂亮的精灵服装破破烂烂的,胳膊上腿上都有伤口,一副打架回来的样子。劈头盖脸地就开始发话:“夏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伤成这个样子?”漂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急迫和焦虑,“是不是苦棘?是不是又是他打的?你等着,我去教训他!”多兰充满愤恨地质问到,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苦棘算账。太气人了,一次两次地打他们家的宝贝,他以为他是谁?精灵女王吗?梁小夏被母亲机关枪一样的问句呛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 “我教训过了。”玛塔基尼面无表情地说。 多兰垂下头,稍稍想了一会儿,又抬头问:“打得重吗?” “昏过去了。” 多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接过梁小夏,一边取出外伤药膏仔细涂抹,一边补充道:“等我过几天再教训一回,还差一次。” 梁小夏有点担心,多兰看着又和蔼又亲切,大眼睛圆鼻头,小小的嘴唇,笑起来让人觉得不自主的想要亲近,生气起来也显得很可爱。如果母亲是要去感化苦棘,说不定她有希望成功,如果是教训苦棘,貌似两个人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胜算太渺茫了。 实际上,多兰也很能打,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躺在自己的床上,梁小夏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灰色的珠子,葡萄大小,除了上面刻画着一个黑色的像眼睛一样的符号,再没有其他特点,远看过去,就像个石头。这颗灰色珠子是十年前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祭祀仪式上精灵女王偷偷塞给她的。 梁小夏问过精灵女王海黛,这颗珠子有什么用,女王当时只是无辜地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只告诉她这颗石珠是一个敌人的最后遗物。 梁小夏也试过用火烧,用水泡,滴自己的血,可这颗珠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她还偷偷地问过父亲,但是他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说这肯能是某种动物的眼睛,或者未被发现的变种宝石。十年过去了,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拿出来那颗珠子看看,研究一下,这几乎变成了她的睡前习惯。这颗不起眼的石珠应该是个好东西,自己却找不到用法干着急。 但是在今天,在她和苦棘对打的某一瞬间,那颗石珠发热了,在口袋里烫得她差点把珠子扔出去。是什么时候?是苦棘射箭的时候,还是她被掐着脖子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太混乱,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梁小夏一晚上忧心忡忡,天马星空,一会儿思考阻止多兰报复的方法,一会儿又想着石珠的问题,冥想也断断续续的,不断走神。最后还开始做梦,似乎梦见了苦棘,又梦见了父亲,思绪混乱不堪。 和人类不同,精灵族使用冥想代替睡眠,将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努力感受自然气息,融入自然,并从中获得补充能量,让大脑在无负荷状态下运作,似某种变体的假眠。冥想者在感受自然的过程中,还可以获得自然的祝福及庇佑。 精灵族一般用“休息”而不是“睡觉”形容每日的安寝。因为精灵只有彻底地死亡,他的灵魂回归生命之树时,才能永久地长眠。所以对于精灵来说,睡眠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在睡眠中,肉体归于尘土,灵魂归于自然。 第二天一早,梁小夏顶着两个黑眼圈老老实实地站在玛塔基尼的书桌前,聆听父亲的教诲。 “拿上它,闭上眼睛,试着去召唤我的法杖。”玛塔基尼递给梁小夏自己的法杖,白釉木,杖柄精细雕刻金丝魔纹,杖顶镶嵌一块龙眼大的祖母绿宝石,泛着淡淡绿光。 梁小夏接过法杖,照着父亲说的闭上眼睛,仔细去感受法杖。冥冥中两者之间有了呼应,法杖似乎有生命一般,冰冰的,淡漠地和她进行交流。梁小夏握着玛塔基尼的法杖,感觉就像面对父亲一样,可以请求他并借助他的力量,却永远带着敬畏。 闭着眼睛的梁小夏没看到,她握着的法杖泛起莹莹绿光,忽强忽弱,倒影在玛塔基尼的眼睛里。 “好了。”玛塔基尼打断梁小夏和法杖之间的沟通,待她睁开眼睛,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地分析道:“你的法唱天赋看起来并不强,勉强能够迈入门槛。从今天起,你每天晚上抱着这只法杖冥想。” 玛塔基尼收回法杖,眼睛低垂,双手交握在书桌上,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法唱并不单单是一门武技,一种职业,它是态度、信仰、探索、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冒险,是一种执着或者愚蠢。跨入这个大门,整个世界将以另一种色彩展开,严谨,又充满奇特的幻想,吸引贪婪的求知者和无知的庸人。法,表面上指自然元素的凝结,以及形成方法;唱,则是我们精灵族独特的引导方式。法唱,却代表的是每一个精灵用心、用智慧、用灵魂沟通自然,沟通天地的过程。” 说到这里,玛塔基尼慢慢坐直身体,郑重嘱咐道: “所以,我不希望你有法唱是战斗职业这种肤浅的认识。因为一旦开始,你将面对的是这个危险的世界。” 梁小夏首次听到父亲用“危险的”来形容这个世界,过去十年平静宁和的生活,无论如何也没法和危险这个词挂钩,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有什么暗流涌动吗?经过昨晚,她突然有些看不透,看不透父亲,苦棘,甚至迅风。 “法唱者从上古精灵时代就存在了,具体起源因为年代过长,无相关记载文献,已经无法考察。在上古精灵时期,法唱者比例非常巨大,从耕种者到占星家,从学者到歌唱家,几乎每个上古精灵都是法唱者。据说当时最厉害的法唱者还可以引动星辰之力,来打击敌方。我们精灵的声带音域要宽于人类或兽人等其他种族,牵引自然元素就较为容易,施法的时候高低音结合转换,听起来就像唱歌。人类和兽人的声频范围没有我们宽,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念一种冗长的,叫做咒文或者咒语的东西来实现引导元素的目的。因此,在施法对战方面,我们精灵有极强的先天优势。除此以外,很多上古猛兽的音域也和我们精灵一样宽,有的甚至比我们还要宽,不过现在大部分上古猛兽已经灭绝,很难再见。” 玛塔基尼娓娓道来法唱知识,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 “说到这里,我问你,昨天和苦棘对战,我使用的是什么法术?” “两枚魔法弹。”梁小夏认得,魔法弹是最初级的元素法术,基本上每个法唱者都会。 “很好,实际上,我在凝聚魔法弹的时候并没有吟唱。第一个魔法弹的吟唱被我融入了和苦棘的对话中,第二个魔法弹我用意志默发,这是法唱的高阶技术,同时也能控制魔法弹方向。” 玛塔基尼的话浅显易懂,梁小夏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第13章 算战 没有知识和头脑,我就是僵尸。==================================================================== 天色微亮,灰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清楚。林间的鸟儿已经早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书房里,玛塔基尼和梁小夏分书桌两边,一坐一站,一问一答。第一天的法唱辅导此时也过去了一半。 “仔细回想,当时的战斗中,我还用了什么法术?”玛塔基尼考问道。 当时的战斗很迅速,两个精灵实际上只过了十招不到就决出了胜负。梁小夏仔细回想,记起来中间玛塔基尼向苦棘发射过一枚冰箭,被躲过后又架起了魔法护盾,挡住了苦棘的变向箭矢。 “是冰箭和魔法护盾。”两个法术,都是稍微复杂点的二级法术,但父亲施法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吟唱。 “这两个都是实用性很强的法术,但也有缺点。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 “那么,除了魔法弹以外,零级法唱术还有什么?”玛塔基尼继续问道。 “嗯~还有小火球术,小水球术,舞光术,鹰眼术,初级强化,加速术,微创修复术,初级陷阱术…”梁小夏看过一些介绍最基础的法唱术的书,稀稀拉拉地说了几十种,这些只需要一个音节的就能发出的小法术她也试过不少,不过没一次成功过。导致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没有法唱天赋。 “你的叙述基本正确,但是依靠的是疏散的记忆,缺乏条理,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并且,你漏掉了对我们精灵最实用的法唱术,养植术。” 养植术是精灵的特有法术,能够轻微加快植物的生长速度,梁小夏一直觉得这是个很鸡肋的法唱术,森林里的植物每天都在疯狂生长,雨水充足的时候两周就能长半米高,根本不需要再微弱地催化。所以她在回答父亲的问题的时候,也就没想起来。 玛塔基尼并没有错过梁小夏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反问到:“你是不是觉得养植术没什么用?你忘记了一点,我们精灵最忠诚的朋友和最强大的敌人,是时间。” 玛塔基尼点到这里,梁小夏立刻就明白了。精灵寿命悠长,活个七八百年绝对没问题,零级法唱术又不费什么力气,对着植物每天唱一回,几百年累积下来,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能量。普通的植物可能没什么,但是如果培育珍稀树种或者药材,养植术绝对实用。 “除此以外,养植术在施法过程中,可以轻微改变植物生长状态,包括生长方向,根、茎、叶各部分供养比例,等等。咱们族中的女王陛下就是一位养植术大师,她已经做到了随时随地,永不间断地默发高阶养植术。” 怪不得梁小夏每次见到精灵女王,她身边总是鲜花盛开,草木繁茂,走到哪里,植物就跟随生在到哪里,拖沓着一条绿色的带子,引人注目。 “我们继续分析之前的战斗,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使用魔法弹攻击苦棘?”玛塔基尼不断诱导梁小夏,让她自己分析思考个中关键。 “准备时间短,吟唱简单,可远距离攻击,速度也快。”梁小夏沉吟片刻,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那么,我为什么不用小水球术,或者小火球术?”玛塔基尼继续问。 小水球术虽然和魔法弹一样简单,但是速度慢,可能还没到敌人身前就被躲开了,也没什么攻击力,只能打得人稍微疼一下,溅一身水而已。这个法术首先被排除掉。 可是为什么不用小火球术呢?小火球术和魔法弹一样,可以远距离攻击,速度快,它还有一个比魔法弹更好的优点,在攻击到敌人的同时可以灼烧对方。梁小夏迷茫了,怎么算,小火球术都比魔法弹要高出一筹。 梁小夏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玛塔基尼慢慢分析道:“选择魔法弹有三个原因。第一,魔法弹发射速度快,射程远,适合远距离对战,尤其适合与反应敏捷,出手速度快的猎弓手对战,在战斗中抢占先机。” “第二,我们当时在什么地方?” “是河滩边!”梁小夏恍然大悟,在河滩边施放火属性法术,火元素很难聚集,施法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对,当时的环境会影响小火球术。而且,我们后面就是森林,施放小火球术如果被他躲过去,就很可能引起森林火灾,后果不堪设想。这点你要谨记。” 森林是精灵们的家,保护好家园不被破坏是精灵们的原则之一,凌驾于其他任何事情之上。玛塔基尼可以教训苦棘,但是必须把影响结果控制在原则之下。 “最后一点,简单的魔法弹,可以让对手心骄轻敌。” 是呀,比魔法弹杀伤力大的法唱术多得是,可像苦棘那样骄傲又癫狂的人,看到父亲施放魔法弹,肯定会起轻敌之心,觉得不过是一个水平普通的法唱者。之后松松散散地迎敌,也更容易出现破绽。在战斗中,法唱术并不是越高级越好,分析形势,能发挥出最有效力量的法唱术就是最好的。如果玛塔基尼一上来就是雷电术这样的四阶法唱术,估计还没等唱完,就被苦棘秒杀了。 太厉害了,算环境,算实力,也算人心,父亲和苦棘之间的战斗不过短短一会儿,他的脑袋却像一台高速运作的计算机,在开战之前就设好了套等苦棘钻。 “同时,战斗中要注意节奏,当对手的节奏被打乱时,就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父亲,你最后为什么没再用法唱术,而是和他近身搏斗?”梁小夏对这点很迷惑,在最后父亲完全可以追加更多的魔法弹乘胜打击,却选择和苦棘拼拳头肉搏,让她费解不已。 “因为几乎所有的远程强手,都是近战弱者。当然,也有少数例外。”大概,父亲就是这样少数的例外,身为具有远程优势的法唱者最后却把苦棘打得狼狈不堪。梁小夏暗想到。 玛塔基尼没有告诉梁小夏的第二个原因是,用拳头比较解恨。天知道当他偷偷跟着两个精灵,在对岸隐藏,看着苦棘卡着夏尔的脖子,她痛苦地挣扎时,自己的内心多么愤怒。当时他紧紧握着双拳,指甲差点抠出血,想着不能亲手揍一顿苦棘,决不善罢甘休。 “因此,你必须学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战斗,而不是脚趾头。”玛塔基尼尴尬地脸色一闪而过,又平静地转开话题,分析了智慧在战斗中所能发挥的力量,告诉她大脑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又讲了一会儿法唱常识,玛塔基尼开始给梁小夏布置作业。梁小夏今天的作业有三个,尝试自己给零级法术分类,研究养植术更多的作用并交一篇论文,阅读《法唱入门》,学习相关知识。 拿着像砖一样,厚厚的一本《法唱入门》,梁小夏欲哭无泪,她才十岁呀,十岁,这么多作业,难道现在就要和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日子告别了吗? “父亲,苦棘到底是什么身份?”最后,梁小夏犹豫了一会儿,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以后再告诉你。”玛塔基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最终平静的结束了第一次法唱早课。 火红地太阳越过地平线,温暖的日光均匀照耀整个森林,给波浪起伏的树海渡了一层亮闪的金边。一切都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树林间宁静安详,见不到时常活跃的精灵身影,大部分精灵度过整晚狂欢,歌舞不断的花朝节,正在冥想安息。草丛间偶尔奔跑过一只野兔,悉悉索索钻入灌木不见踪影。 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梁小夏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好。应父亲的要求,今日起她要给玉泉长老打工,可现在她站在玉泉长老的房前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叫门也没人开,门前的小草皮都快被她磨秃了。“这死老头,该不会还没起床吧?”梁小夏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踹门的冲动,告诫自己,要有精灵涵养,要尊老爱幼,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可当她看见泥球鬼鬼祟祟地从树林里钻出来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脸直接黑到了极点。 忍着一肚子气,梁小夏向泥球行了精灵问安礼: “愿初生的太阳指引迷途的羔羊,我不懂事的朋友。” 早上的时候,泥球的父母莱斯蒂娜和费舍尔匆匆来到梁小夏家,梁小夏才知道,泥球一晚上都没回家。以前泥球也曾留宿在梁小夏家里,莱斯蒂娜以为两个小伙伴只是在花朝节玩得太开心没回去,所以也不怎么担心。早上来接孩子回家,却没想到泥球根本不这里,一晚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几个精灵顿时揪心不已。莱斯蒂娜和费舍尔没坐一会儿,就分头去森林里找泥球了。 梁小夏也很心急,泥球从来都是听话的乖宝宝,不干这种让人气闷的事情,会不会有危险?却没想到始作俑者还真成了翘家的坏小孩,惹得一群人团团转。 第14章 倒霉 命运越是垂青于你,越喜欢残忍虐待你。这是它表达爱的方式。================================================================ “愿被攀折兰玲花的不再哭泣,我的朋友。”泥球小脸憋得鼓鼓,长着透明细密绒毛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粉,低垂着眼睛不敢看梁小夏,躲躲闪闪的。 每次都是这样,犯错了就可怜兮兮的跑她这里让她扫尾。梁小夏看泥球这幅拎不清的表情,气消了大半,她也认了,在泥球面前,自己就是个劳碌的幼儿园老师命。双手顶着揉了揉太阳穴,梁小夏板起脸,压低声音严肃地审问道:“昨晚去哪了?” “我,我去迅风老师家了,他腿伤了,我帮着照顾他。”泥球憋着吞吞吐吐地说着,脸上划过担心,忧虑种种神色。 “你照顾了他一晚上?”梁小夏有点疑惑,如果泥球和迅风整晚都在一起,那树林里见到的一拐一瘸的又是谁? “嗯。”“他一晚上都没离开过吗?” “上过药之后迅风老师就睡了,他,他家里很乱,我帮他打扫房间。”泥球说到这里,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泥球送腿伤的迅风老师回家,刚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乱的房间,根本不像一个精灵居住的地方,书本,杂物,仍得到处都是。厨房的水槽里高高堆着一摞餐盘,吃剩的碗里留着残渣,长了一层绿油油的毛。整间屋子摊得满地东西,差点没处落脚。唯一能看得过眼的,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对双手剑,一尘不染,看样子每天都被保养得很好。 帮迅风上药之后,泥球一晚上都在忙碌地打扫卫生,最后,还顶着通红的脸帮迅风洗完了内衣。她很爱干净,家里蹭到一点泥土都要难受,却不知为什么,对这样邋遢的迅风无法生气,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欢喜。 迅风醒来,见到自己的房间大变样,平时飘逸高洁的脸也有点羞得挂不住,磕磕巴巴地对泥球说了声“谢谢”,咧着嘴哂笑,一副憨直大男孩的样子。 “好了,赶紧回去,别再让家里担心了。莱斯蒂娜阿姨和费舍尔叔叔已经去找你了。”梁小夏话音刚落,玉泉长老的门“吱”一声打开了。 “呦~这不是受气包和废柴女么。一大早地就在别人家门口闲聊,扰人清静,苍蝇一样让人不得安生。”门边站着个和梁小夏她们差不多大的精灵男孩,麦色短发,红色瞳仁,穿着深蓝睡袍,微圆的小脸摆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着。 “兔子!你说什么呢你。”泥球想冲上去和男孩理论一番,被梁小夏揪住袖子,给个眼色,让她赶紧回家。泥球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转身钻入丛林。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不是爷爷新顾的佣人么,来这么晚,我爷爷已经等你很久了,真是的,一点素质都没有。”兔子是玉泉长老的孙子,本名千鹤,因为红色的眼睛,被其他精灵小孩都起名叫兔子,嘴巴毒,还嚣张得不行,一股谁都不放眼里的样子。森林里其他同龄的精灵见到他都是绕得远远地,巴不得永远都别见面。 受气包大概指的是泥球,那废柴女就是自己了,花朝节一过,没想到自己还得了个外号。梁小夏心里摇摇头,翻腾的情绪反倒平静下来了,她来这里可不是和小屁孩斗嘴吵架的,太也丢份。再说,玉泉长老最是护短,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欺负他的宝贝孙子,那接下来的打工日子她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请问,我现在能见玉泉长老吗?”梁小夏心里不屑一顾,脸上却没露出半分,甚至对着千鹤还笑了一下。 千鹤一愣,原来这是个没脾气的软蛋。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梁小夏礼貌的样子,他也没再为难什么,转身让梁小夏进屋来。反正一会儿,爷爷肯定对她没好脸色。 玉泉长老的家很大,干净明亮,没什么装饰,墙边一排一排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器皿,材料和书籍,贴着小标签,整整齐齐地分门别类。 “我爷爷在二楼,你自己上去吧。”千鹤连看都没看梁小夏,随手一挥,转身就走。尖耳朵的梁小夏还听到他嘟囔着“土包子”。 梁小夏礼貌地敲敲门,听到一声尖锐的“进来”后进了房间。 玉泉长老的书房不像客厅那样整洁干净,反倒像个实验室。巨大的长条形木桌上堆着各种实验器皿,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书本摊开堆在一边的椅子上,墙角放着个被打翻的黄铜称,矿石撒了一地。高大的落地窗被厚厚黑丝绒的窗帘遮着,只能从旁边的缝隙里阴暗地透着几缕光。 “怎么来这么晚,我要扣你的工钱。”玉泉长老驼着背,不知在实验台上忙活什么,三嘬白花花的小胡子随着声音一抖一抖,满脸的皱纹就像老树皮一样紧巴巴地挤在一起。 这家人看来都有说话不看人的毛病,还有工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吧,没有的东西要怎么扣?果然是又刻薄又小气。梁小夏站在阴暗的实验台边不断腹诽,巴不得玉泉长老试验失败。 几乎她刚想完,玉泉长老手里的瓶子就炸了,“嘭”得一声,溅了他一脸黑糊糊的,像泥浆一样的东西。 “你个蠢货,还不快过来帮忙!”玉泉长老试验失败,心情不爽,看到一边偷笑的梁小夏,更是怒从中来,无法自已。 “哦”梁小夏偷偷吐了吐舌头,从水槽边取下来一块干净的毛巾,又收拾了碎片,才让玉泉长老黑着的脸稍微好看了一点。 之后,梁小夏的助理任务也很简单,就是递东西。 “陋石三块。”梁小夏顺着标签找到装陋石的瓶子,倒出三块,递给玉泉长老。 “磨碎,笨蛋!”第二次炸掉试剂后,玉泉长老越发浮躁,对着梁小夏大呼小叫。梁小夏硬着头皮,一边狠狠捣着陋石,一边想象磨杵里放的就是玉泉长老的脸。 “嗯,还不错。”玉泉长老看到陋石被磨成了细腻的粉末,心想着,这孩子虽然笨了点,但做事还是挺认真的。 … “你这个草包,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飞鱼磷应该用酒泡,而不是水!”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精灵,连猪都要羞愧死了,居然分不清骆草和驼草!” “不会弄就不要随便浪费我的材料!你看看,你看看,你切的这是什么?难道你长得是兽人的脑子吗?” “我快被你气死了,上天为什么派你来折磨我这可怜的老人,连火焰石都拿不好。” 整个上午,玉泉长老唾沫横飞,把梁小夏骂得是狗血淋头,一无是处。从她的大脑讽刺挖苦到四肢,不断“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怎么会拼凑出你这样独特的精灵!”梁小夏的日子倍感煎熬,心里不断扎小人,诅咒玉泉长老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大小便憋死。 一个普通的上午过得无比漫长,梁小夏被玉泉长老的毒液口水浸泡到快要爆发,一边默念三字经,一边默念“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终于,上午试验结束时,玉泉长老丢给梁小夏一本大部头《材料处理方法大全》,并好心提醒道她应该把这本书“吃下去来长长记性”。 生活就是狗血剧,当你以为事情不会更糟的时候,更糟的就会立刻出现,打破想象极限。 梁小夏拖着疲惫的身子,夹着大书,无精打采地回家时,遇到了她现在最不想遇到的精灵,苦棘。 一见苦棘,梁小夏就像炸毛的猫咪,全身戒备紧张起来,仔细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苦棘还是一身破烂的黑斗篷,声音阴阴的对梁小夏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手、下、败、将。”说完也不停留,和她擦身而过。黑斗篷拖着烂尾巴,散发阵阵臭味。 多久没洗澡了?梁小夏看着苦棘的背影,恨不得把手上的书扔出去砸死他。 “嘿嘿嘿~贪财的小姑娘被阴险男揍了。我听到了呦~”洛基躲在旁边的大树上,突然跳下,吓了梁小夏一跳。 完了,今天是倒了血霉了。被洛基这个大嘴巴知道的事情,大家很快都要知道了。还指不定他怎么编排呢。梁小夏内心的小人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洛基今天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服,纵横交错地纹着黑边,头戴一条绿色发带,背着两把绿色手柄的双手剑,怎么看怎么诡异。 “今天怎么穿新衣服了?”梁小夏岔开话题。 “嗯,第一天上课,要给学生留个好印象。”洛基撩了撩头发,眼睛一翻,做出个自以为风姿卓越的动作。 “你的品位还真特别。”梁小夏从头到脚又扫描了一遍,这打扮怎么看怎么像个会动的菠萝。 “啊,谢谢呀~这套衣服是费舍尔大哥专门给我设计的。”洛基根本听不出讽刺,又炫耀地舞了个剑花,“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梁小夏被眼前明晃晃的洛基弄得眼晕,心想,以后出门前一定要看黄历。 第15章 记名 我戴着面具,出神地望着远方。其实眼角的余光,还在你身上。================================================================ “说说,你怎么就被苦棘给揍了?”洛基左摇右摆,没个正型,话题绕呀绕呀却又回到了这上面。 “不告诉你。你的嘴巴太漏风了。”梁小夏听到洛基说起这个,心里极不乐意,总不能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自己还差点送了小命。最后是家里大boss出马才摆平的。 “唉?你怎么知道他叫苦棘,你们以前认识吗?”梁小夏反应过来,苦棘那种幽灵使者的样子,不可能逢人就说“我叫苦棘”吧? “切~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咱们族里啥事情能瞒过我?听说呀,他以前是咱们这边的,后来外出历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那个鬼样子了….我跟你说呀….”一说起八卦,洛基的眼中就闪烁兴奋的火光,滔滔不绝地在梁小夏耳朵边倒个不听,反倒是巧妙回避了“旧识”的问题。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消息多,您行行好,大人大量放我回家吧。”梁小夏无比头疼,洛基已经从苦棘的穿衣风格开始猜测他什么时候洗澡,用什么香料,才有那种“清新别致”的味道。梁小夏一点也不想和一个菠萝站在树下讨论她目前最讨厌的人,她只想赶紧回家吃午饭,等到下午再应付地看看玉泉老头的书。 “啧啧~我好心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情报,你怎么态度一点都不积极呢?要打败敌人,收集情报可是很重要的哦~”洛基吊着桃花眼,故意捧着心,做痛心疾首的样子恶心梁小夏。 “唉~看在你这么菜,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拯救一下你这只迷途的羔羊好了。下午来训练场旁听,我想一个记名弟子的名额,我还是可以挤出来的。”洛基一脸“我是高人”的样子,堵得梁小夏愈发觉得自己倒霉。 “我的洛基大侠,您是不是年纪大了,上了岁数记不得事,我可没参加昨天的测试。”梁小夏想到这个更讨厌苦棘,就是因为他,自己还得等一年才能学习武技。咬牙切齿地讽刺洛基 “哎呀哎呀,叫大侠就不必了,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至于测试嘛,不是说了是记名弟子嘛~没事没事。”洛基理所当然地就把这事情定了“下午记得到训练场来呦~我会让你看看真正的高手风姿。还是,你更想听到“夏尔被苦棘打得狗啃泥”的传言呢?”洛基扭着腰,蹭地一声钻入树林没了踪影。 是谁说洛基风趣幽默又帅气的?梁小夏望着洛基在林间跳跃的背影,恨不得撕了他那张嘴。 玉泉长老的罪孽“罄竹难书”,中午,梁小夏窝在家里,向父母大谈特谈早晨的血泪史。多兰倒是和梁小夏统一战线,愤愤不平地在一旁声援。玛塔基尼只说了一句“学到东西没有?”就让梁小夏把后面的话全吞了回去。玉泉长老嘴巴虽然毒,不过自己好像也学到了几种材料处理方法。算了,勉为其难的继续受着吧,梁小夏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到了下午,被要挟的梁小夏来到训练场准备旁听。西晶精灵部落的训练场只有一块,一般是给战舞者专用,整齐立着木桩,沙坑和平衡木等训练设施。弓猎手的训练是在森林里,和法唱一样,没有特别固定的地方,不过大部分法唱课程都是在法唱导师的家里上,那里有更多的书籍和资料。 梁小夏到的时候还有点早,训练场上只坐着几个小精灵,聚在一起聊天,兴致勃勃地猜测着洛基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内容。一些勤奋的高年级战舞者在一边用双手剑练习打桩,快速移动,穿梭其间。 梁小夏没兴趣凑热闹,再说她也不是正式学员,只是找了一棵低矮的小树,躺在绿荫下冥想。正午的阳光还是很刺眼的,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状态。 “来,集中到这里,我们要开始上课了。那边树底下的同学,赶快过来。”迷迷糊糊中,梁小夏醒来,发现训练场上的十几个小精灵已经把洛基围在中间,雀跃不已。洛基还是那一身黄色菠萝装,分外扎眼。 梁小夏顶着其他学员或猜疑,或同情,或愤怒不平的眼光,硬着头皮走到了洛基跟前。隐隐约约被排挤在了小圈子外面。看着周围同学不太正常的眼光,梁小夏欣欣然全盘接受。反正她遵守约定来了,待不下去也不关她的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基,洛基的洛,洛基的基。”洛基作秀一样,一边给每个学员发两把木头做的双手剑。圈子里围着的小精灵听了咯咯直笑。梁小夏有些腻味,觉得他现在就像个孔雀似的。记得他以前还没这么无聊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这位同学,因为你是记名弟子,所以没有教材器械使用。”木头双手剑发到梁小夏时,洛基像是故意找茬一样,将“记名弟子”几个字咬得清晰无比。周围的精灵看了,都幸灾乐祸地偷笑。 “不过嘛,你也不能空着手来上课,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这个。”洛基从背后拿起两根歪歪扭扭的树枝,塞到梁小夏手中。其他精灵看了,笑得更欢了。 “你狠~”梁小夏气得想把树枝丢出去,却被洛基在耳边低语一声“苦棘”灭了火气。梁小夏拿着树枝又怒又气,强自镇定表情,心里却将苦棘和洛基名列最讨厌的人名单第一位和第二位。 有仇不报非君子,梁小夏眼睛一转,拿着树枝,比划一下,对着洛基的肚子狠狠捣了过去。洛基“哼”得一声弯下腰,因为是背对着其他学员,大家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老湿~你怎么啦~老湿~”梁小夏一脸焦急,赶忙扔下两根树枝扶着洛基。“老湿~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梁小夏装得跟亲妈一样,扶着洛基。暗地里一脚隐隐踩在洛基鞋上,又重重磨了磨。“还是说~老师你连小孩子都打不过呢?”梁小夏细声在洛基耳边,用只有两个精灵能听清楚的声音慢慢说道。一脸得逞的小狐狸神色。 洛基脸上装着疼痛的呲牙咧嘴,心里却笑了笑。直起身体,转过身对着周围的学员笑了笑“没事,老师可能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竟是将吃亏这事情大方承认了。 “这样吧,老师考虑了一下。夏尔同学虽然是记名的,但是拿着树枝学习,的确是不太合适。”洛基说着,从背后取下自己的双手剑,又不容拒绝地塞到了梁小夏手里。 这下,周围彻底炸开锅了。对于战舞者来说,双手剑是不可背弃的伙伴,甚至比性命还重要,他们共度风雨,共享荣耀。洛基把剑就这么轻易给了梁小夏,其他旁观的小精灵又是愤怒,又是嫉妒。有几个忍不住的,甚至大声嚷嚷起来“老师,你把剑给了她,那你怎么办?”“老师,她只是个记名弟子,凭什么用那么好的剑?” 洛基面上谦逊地说“借用,这只是借用”,心里还是得意洋洋地看着梁小夏呆立原地,傻乎乎地承担愤怒嫉妒的目光。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双手剑就这么轻易给梁小夏,但是上课的时候借给她,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他还是很乐意的。 梁小夏呆若木鸡,根本没心思想洛基的反将一军。她内心又是激动又是狂喜,因为就在接到洛基的剑时,口袋里的石珠又开始发热了。这次并不像和苦棘对打时那样热得烫手,只是温温的,平和的散发着热量。捂得她的口袋温暖妥帖。只见大家的嘴一张一合,各种眼刀纷纷向她射来,她根本没心思关系周围的态度和诡异的气氛。只想掏出口袋里的石球立刻研究一下。 “好,谢谢老师。”梁小夏压下内心的激越,机械地回应了一声,脸色诚恳不似作伪。洛基反倒有点吃不住,她不是应该气得跳脚么,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高兴得有点发懵。难道一对暂时借用的双手剑就能让她这么高兴? 洛基的剑很重,缠着绿色手柄,仔细看去,明亮的刀刃泛着锋利的寒光,贴着剑刃细细地开了血槽,剑底背面刻着两个小字“金铃”,看来是矮人族打造的剑,金铃明显是个矮人名字。 梁小夏紧紧抱着一对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基已经开始讲课了。大大咧咧地坐在训练场中间,周围的小精灵围了一圈。隔三差五地还有愤怒嫉妒的眼光扫射过来。梁小夏苦笑一下,也依着盘腿坐在地下,一边仔细体会石珠的动静,一边心不在焉地听洛基讲课。 “…眼看着巨大的黑龙就要攻过来,张开充满酸液的血盆大口,尖锐锋利的白牙冲着他的头就咬了过去。我们的英雄泰山举起他的双手剑,深吸一口气,两剑合并,迎着黑龙张开的大嘴,狠狠刺了进去…”洛基讲的是上古战舞英雄泰山的传说,讲得眉飞色舞,听到紧张的地方,聚精会神的小听众还会紧张得吸气。 这哪里是上课?和平时聚众聊天根本没分别。 第16章 研究 最爱的人和最讨厌的人,从某方面讲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得到了你颁发的“最受瞩目奖”。=============================================================== 洛基所讲述的《泰山传奇》,大概就是阿拉丁神灯的精灵姐妹版。故事讲述了平凡的上古精灵少年泰山,在一次探险中意外获得一对具有强大力量的双手剑,他依靠双手剑神器杀死了盘踞在山洞中的黑龙,获得了黑龙的财宝。同时,他的英勇事迹渊远流传,远在他国的精灵公主也对他一见倾心。神奇的双手剑却被用心险恶的魔鬼骗走,最终故事的英雄依靠智谋打败了敌人,取回了双手剑。从此泰山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洛基将故事讲得跌宕曲折,丝丝入扣,引人入胜,周围的小精灵听得热血沸腾。梁小夏还是不咸不淡地应着,一边想着一个精灵版的泰山挂着兽皮,在森林中挂着藤蔓来回游荡,一边琢磨着怎么能把洛基的剑带回家研究几天,最好是能和口袋里的石珠接触一下,看看有什么变化。 一下午过去,洛基不仅将整个《泰山传奇》从头到尾,洋洋洒洒地讲完了,还讲了其他几个战舞者的传奇故事。十几岁的精灵学员们听得激动万分,恨不得拿起手中的木剑就成为战舞大师。 坐了一个下午,口袋里的石珠一直在发热,梁小夏就像揣了个小暖炉,身上热烘烘的,心里也热烘烘的。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明天交一份上课感想。”洛基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土,晃晃悠悠地走了。周围的同学也三三两两聊着天,结伴散去。只剩梁小夏抱着洛基的双手剑还坐在原地发呆。 其实洛基讲故事的时候,一直在打量周围的听众,当然没错过梁小夏一直都盯着他的双手剑发愣的样子。“算了,开恩一次,明天再要回来好了。”洛基在小听众们崇拜的目光里浸泡了一个下午,心情还不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剑默许给了梁小夏。 梁小夏看到大家都走远了,想着洛基大概是忘记了剑,刚好便宜了自己。也乐颠颠地抱着剑回家了。 写完了父亲布置的作业,又翻了几页《材料处理方法大全》,看看时间,已经月上中天,梁小夏忐忑地来到河滩边,等待苦棘出现。 苦棘出现的时候,鼻青脸肿,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只腿好像还受了点伤,走起路来有点趔趄。梁小夏见了心里偷着乐得厉害,小样,你也有今天。 倒霉的一天当然以最倒霉的事情作为结束,那就是苦棘将怨气发泄到了幸灾乐祸的梁小夏身上,他这次完全没留余地,揍得梁小夏毫无还手之力,身上腿伤不知道受了多少拳,趴在地上大喘气,指头连抬都抬不起来。 最后,梁小夏还是躺着恢复了些体力,找了根树枝,慢慢拄着走回家的。在回家前,她心里还想着,至少这一天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好歹对石珠的研究有了些进展。石珠在自己碰到苦棘的长弓的那一瞬间,热得像烙铁一样。 梁小夏抹了些药,迫不及待地钻进屋子拿出石球,和洛基的双手剑摆在床上,研究了起来。拿着石球触碰洛基的剑,石球上眼睛一样的符号闪了一下红光,之后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发热,既没空间出现,也没大神福利。怎么别人穿越重生都有空间附送,我这里啥都没有呢?梁小夏愤愤不平。她这时还不知道,空间装备在这个世界虽然不多,却也并不稀罕,她以后当然也会有。 本来想着能发现什么,却没什么大进展,梁小夏计划着哪天把苦棘的弓箭弄到手,触碰到两个武器,热度不一样,明显有原因。 一晚上昏昏沉沉的冥想,梁小夏似乎梦见洛基,对着几十个人,双手剑飞速舞动,像《泰山传奇》里的主角一样能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梁小夏嘿嘿笑着,梦里还迷糊得想着,洛基真要是那么神勇,姐就给洛基提鞋。 …… “你将零级法唱术按照风、水、土、气、光、暗这样的元素划分是可以的,但还是有些片面。比如魔法弹和魔法护盾,这两个法唱术,从形成上讲,都是各种元素的融合,如果按照你的分类,就没有归属,或同时属于任何一类。而一些直接对敌方精神施加影响的法术,比如大部分幻术,在你的划分体系里也无法体现…” 第二天,玛塔基尼准时在书房里开课,点评梁小夏的作业。梁小夏挺直脊梁,虚心受教,她那半吊子的法唱知识,还是以前看小说看来的。真正接触后,才发现法唱其实很像科学,及其严谨,有非常明晰的定义和解释,现在,她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板着脸严肃要求自己。 “经典法唱理论学派,主要是由三千年前的精灵长老会成员组成。他们将法唱术按照用途,划分为五个类别,分别是:召唤系,破坏系,诅咒系,强化系,防护系。 “召唤系,顾名思义,召唤你需要生物或物体。从一把刀,一个石子,到契约宠物,或亡灵生物,所有的召唤法唱术都在这个类别里。这里需要你注意的是,五级法唱术瞬移术和九级法唱术时空之门也都属于召唤系。因为召唤系的本质是通过法唱引起物体坐标的变化,无论是有生命的生物还是无生命的物体。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从这个定义出发,召唤系也可以被称为变化系。 “破坏系相对比较好理解,凝聚元素的力量打击敌人,这就是破坏系的宗旨。如冰箭术、风刃术、烈焰鞭等等,实际上,大部分直接对敌施加肉体打击的法唱术都在此类别中。 “接下来是诅咒系,诅咒系是以法唱术对敌方的精神或肉体状态进行影响,施加各种效果,如衰弱、昏迷或沮丧。我之前提到的幻术就在此类别里。 “强化系则与诅咒系相对,是对己方,包括自己和友军,施加正向影响,如鼓舞术,加速术等。其中,四级法唱术,治愈术,因为是依靠元素能量对伤患进行治疗,修复肉体,所以也在强化系范畴中。另外,有一些生物精神力量强大,可以模糊预测未来,这其实也是强化系法唱术,对未来的预知,实际是精神锐化的结果。 “最后是防护系,泛指凝聚元素能量进行防守、阻碍的法唱术,比如魔法护盾。初学者一般都会错误地将九级法术地动山摇归纳到破坏系里,实际上这是防护系法唱术,这个法唱术的发明初衷是大幅度改变环境,以阻止敌方进攻或采取进一步行动,而不是靠类似地震的效果打击敌人。 “接下来,我会讲解提坦学派对法唱术的划分….” 一早上过去,梁小夏学会了法唱术的各种分类,以及怎样去冥想感知周围的元素,接到了新的作业“重新按照经典分类法分析零级法术”和“练习使用冥想方法感知元素”。 …… 上午的打工和昨天的情况差不多,玉泉长老毫无口德,见到梁小夏做得不对就开始骂,甚至她动作慢一点都会被训斥。梁小夏就像被农民抽着鞭子拉磨的驴,又累又气,哼哼个不停。 可只要是个生物,那就会有弱点。 梁小夏可能会被动挨打一回,却不会次次吃亏,吃亏不找回可不是梁家人作风。在被玉泉长老不断吆喝的同时,她也在慢慢观察,看看玉泉长老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弱点。 经过了几回观察确认,她还真发现一点特殊的地方。玉泉长老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抽几口烟。这种烟是精灵族的森林里特产的烟草,烧起来有浓浓的香草味,也不太呛人。长老悠哉游哉地吸气,吐气,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看来这个时候,肯定心情不错。 “长老呀~~”梁小夏一脸狗腿样,搓着双手站在玉泉长老跟前,声音甜美,调调拐着弯,腻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吧…什么事…”玉泉长老吞云吐雾,矮小的身子陷在椅子里,放松惬意地享受着。 梁小夏听到玉泉长老那趾高气扬的调调,心里的小人恨不得掐死他,脸上却还是笑得灿烂,“长老你这是什么烟草呀?闻起来这么香,肯定很稀有吧?” 说到烟草,玉泉长老来了兴致,一张脸老树开花似的笑着,滔滔不绝地从这烟草怎么采摘,怎么晾晒,烘干到切丝。玉泉长老说得兴致高昂,梁小夏也装得认真,不断地感叹“真得吗?”“好厉害!”“太神奇了!”“你没骗我吧?”,又是崇拜又是疑惑的神色,大大取悦了长老,让玉泉长老更是得意无比,一下子说了快一个小时,实验也不做了。 梁小夏心想,听他吹牛打屁,总比被他骂个不停要好。此时,玉泉长老已经拿出来了一本《稀有烟草图谱》,难得好脾气地手把手教梁小夏认识各种种类的烟草。相比较实验室助手,玉泉长老貌似更想培养出一个“资深烟民”,越讲越收不住,拿出他收藏的上百种烟斗,还有好几斗产地、味道不同的烟丝,一样一样耐心地给梁小夏讲过去,怕她记不住,有的还讲了好几遍。 第17章 暗藏 上午的实验结束时,玉泉长老对待她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主要是梁小夏不仅“给面子地试抽了几口”,善解人意地借走了那本《稀有烟草图谱》,打算“深入研究”,还承诺如果有机会就帮他寻找些上好烟草。 梁小夏一上午被熏得晕晕乎乎的,脑海里不断回闪各种烟草图片,下楼梯的时候也没注意,“嘭”得一声撞到了千鹤身上。 千鹤被梁小夏撞得坐在了地上,兔子一样的双眼瞪得浑圆,恨不得把趴在他身上的梁小夏烧个窟窿。正准备推开梁小夏站起来,鼻尖却萦绕着浓郁的香草味,怀里软软的。“刷”得一下,两只晶莹剔透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红。 “你怎么搞的?眼睛长脑袋上是摆设吗?”千鹤对着怀里的梁小夏大吼大叫,双手却局促得不知道往哪里放,颇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涨红着脸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梁小夏晃晃悠悠得撑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千鹤的不对劲,只知道自己撞了千鹤,只能不停得道歉。 千鹤怀里一空,带着丝丝凉风,心里突然有点空空的,泛着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梁小夏见千鹤傻坐在地上,就顺手把他拉了起来,毕竟是自己的过错,再说,地上太凉,小孩子总是在上面也不好。 玉泉长老站在楼梯上,把楼下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小孙子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长大了呀。他捋着三嘬小胡子,笑眯眯地对梁小夏说:“夏尔,以后有空多来玩玩。” 梁小夏看着玉泉长老的菊花老脸和颜悦色,突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转身赶紧出门,连道别都忘记了,她总觉得玉泉长老的猥琐笑容盛满了不怀好意。 下午的战舞训练还是一样的水,交了作业后,洛基还是继续当他的“故事大王”,将几个初级学院围城一圈,讲另一个战舞英雄的故事。梁小夏听得哈气连连,只是看在洛基每天上课借她剑研究的份上,才耐着性子没走人。 至于那些训练用的木质双手剑,早被学员们丢到了一边。十几岁,正是小精灵们爱玩的年纪,和艰苦乏味的训练比起来,还是讲故事比较有意思。 …… 洛基悠哉地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一腿曲着,一腿在空中来回晃荡。他怀里抱着一叠小精灵们交上来的课后感。很多学员只写几句话,写得多的也不到一页纸,类似于“泰山真的太厉害了,我希望自己也能找到那样神奇的双手剑”或者“魔鬼太坏了,居然骗走泰山的宝剑,幸好最后被泰山打败了”。 这一批的学员们虽然已经十几岁了,甚至有的学生都二十几岁了,可思维并没有成熟多少,都停留在类似人类四五岁的状态,最高也不超过十岁的思维能力。正是崇拜英雄,认识世界善恶的阶段。他们的价值观简单、直接。善良、正义并且有正派外表的,就是英雄就是好人,外表丑陋,行事鬼祟的则多半是坏人。好人是故事的主角,打败坏人,拯救世界,还能得到一个美满幸福的结局。 洛基读到了梁小夏的作业,嘴角勾勾来了兴趣。他的这个“记名弟子”交上来了整整三张纸的论文,密密麻麻,题目还是《论人性善恶与力量的产生》。文章重点批判了泰山的各种行为,比如杀死无辜的黑龙抢夺财宝,依靠非自我的力量欺骗公主感情,所以他最后承担了自己的恶果,失去了神奇的双手剑,又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精灵。她写到,历史和宣传其实都是故事的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故事的最后是恶魔取得了胜利,那么泰山就会被描写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好”和“坏”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凭借表面文章下结论。梁小夏在文章结尾还点出,如果泰山一直倚靠外力来保证实力,那故事最后“幸福的结局”其实才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他终有一天会再次失去一切,并不再有好运气将双手剑找回来。 应试教育的阴影不是说摆脱就能摆脱的,梁小夏内心的课后感论文,就是论文,需要有论点论据论证,需要深入挖掘内容,甚至需要客观分析和“阴谋化”,梁小夏挑着随便想到的几点写了应付了过去。可洛基看到的论文却是逻辑清晰,论证严密,观点超前的课后感,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小精灵能写出来的东西。 “呵呵,看来,小姑娘不仅是贪财呀~”洛基饶有趣味地读完了梁小夏的论文,伸了个懒腰,又把梁小夏的论文仔细折好,塞进了口袋里。 “看来得教点真本事了,你说对不对?老伙计?”洛基轻轻摸了摸背后的双手剑,自言自语。 …… 精灵女王海黛随意地坐在山顶上,冰冷的山风吹得她的外袍“哗哗”作响,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副瘦骨嶙峋的躯体。不见平时慈祥和蔼的模样,带着一丝忧郁,眉头紧紧得拧成“川”字,眼眶凹陷,黑色的眼袋挂在脸上,疲惫不堪。 华容长恭敬地站在女王身边,微弯着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女王陛下,请您爱惜自己的身体。” 海黛随意摆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放心吧,没问题的。” 华容长老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暗自叹了一口气,希望女王听进去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华容继续艰难地开口道:“那边并没有答应我们的要求。” “他们这是坐地起价,想要从我们身上狠狠咬一块肉下来。”海黛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又问道:“向北霞派出的信使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华容长老回答道。 “那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信使一去三年,音讯全无,海黛心里盘算着,看来北霞这条线是断了。 “向南薇派出信使,内容不变。”思考了片刻,海黛就做出了指示。 “可是~可是陛下,南薇不可能答应全部呀?”华容长老面露难色。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随着海黛话音的落下,华容知道,这件事也只能这样处理了。 “苦棘回来以后,都做了什么?”精灵女王闭上了眼,语气有些随意,但上升的尾调,却表示她对这个问题其实很在意。 “回禀陛下,苦棘归来以后,并没有搬**群里住,现在他独自住在南边的山洞里。他回来以后和洛基接触过,不过似乎并没有透露什么信息。还有,他每天半夜会在河滩边和卡尔纳家的夏尔“切磋”。然后第二天再被夏尔的父母“切磋”。”华容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你说,他这次回来,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另有图谋?”海黛的声音微弱低沉,似乎在问华容,又似乎在问自己。 华容长老急忙辩解道:“陛下,您要相信苦棘,他毕竟…” “好了!”精灵女王海黛打断了长老的话,“今晚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华容长老站在女王背后,望着远处的太阳缓缓落下,带着一片火烧云,染红天空,只觉得今晚的山顶格外寒冷。 …… 梁小夏并不知道,她和苦棘的“单方面殴打赛”又加入了两名观众。现在的她正坐在河滩边,奋力地拿着小刀削竹枝,将每段竹枝劈成小小的竹刺,插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背心上。 “既然你喜欢用拳头,我就叫你用个够。”梁小夏在背心上插好了最后一根竹刺,又挖起了大坑,直到太阳下山,夜色降临时,才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 月上正空,苦棘准时来到河滩边,他看着梁小夏,动了动耳朵,狰狞的伤疤脸露出一个厌恶的神色。 梁小夏看到苦棘来了,暗自戒备,手里牢牢抓着准备好的东西:“嘿,咱们这样打来打去,实在是无聊。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今天的苦棘明显不耐烦,似乎想教训梁小夏一顿以后赶快走人。 “如果我能让你受伤,你就把你的弓借我玩一个月,行不行?”梁小夏大眼睛一转,大声说到。 “不行。”苦棘回绝得斩钉截铁。 “那玩半个月?”梁小夏开始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不行。” “一周?” “不行。” “三天?拜托,我可是很割让了。” “不行,一天都不行。”苦棘已经厌烦了和梁小夏站在这里耍嘴皮子浪费时间,伸手就要打。 “那一晚,一晚上总行了吧?你该不会是输不起把?”梁小夏面露不悦,心里却想着小样,不信你不上钩。 果然,听到这话,苦棘脸色变了变,说了声“好”。也不等梁小夏反应过来,就想抓她领子直接开打。 梁小夏已经明白,像苦棘这样的,字典里是绝对没有“怜香惜玉”“团结友爱”这样的字眼的,估计满满地记载得都是“睚眦必报”“生灵涂炭”。和他讲公平竞争,那也是对牛弹琴。所以在对话时,她已经存了防备之心,等见到苦棘攻过来,拿出早已捏在手里的小石子,对着苦棘扔了出去。 第18章 智胜 梁小夏的石子不大,速度倒是快,笔直地朝着苦棘的脸飞去。苦棘看到石子迎面飞来,却毫不减速,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就巧妙地将石子绕了过去。 梁小夏看第一颗被他躲过,又扔出一颗石子,却再次被他以同样的方法躲了过去,这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了。 苦棘没被石子打到,心里却烦得不行,他受够了这种像小孩子打闹做游戏一样的玩耍,这种浪费时间的无聊挑衅让他越来越不耐烦。现在他只想抓住梁小夏,拳头实在地打在她身上,狠狠揍她一顿,揍到她边哭边求饶。 梁小夏眼见苦棘连着躲过了两个石子,脸上慌张,心里却偷偷的笑。她第三回伸出手,抓着一把石子猛得一撒,几十个不同的小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着苦棘飞了过去。 这么多小石子一齐飞过来,苦棘不可能再用之前躲石子的方法躲过去,可他一点也不慌乱。脚尖一点,身体凌空而起,一个轻盈的前空翻,就避过了所有朝向他的石子。弓猎手精灵是森林的王者,以体态轻盈迅捷,打击快速为主要特点,避过几个小石子,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别说梁小夏撒一把石子,软弱无力,就是拿着弓弩对他射,也很难打中他。 这一点点的小障碍,只不过是给游戏增加些趣味罢了。苦棘脑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就觉得空翻后踩着的脚下一空,掉进了陷阱。 这个陷阱是梁小夏精心准备的,她事前在河滩边挖了一个大坑,坑底搞了些竹刺,又灌上了河滩里的水,上面仔细铺上树叶,覆盖着沙土和石头,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 苦棘是精灵弓猎高手,这点从他那天一箭打败雷诺就可以看出。而一个弓猎高手,同时也是设陷阱、侦查与反侦察的高手。要是放在平时,这样的伪装陷阱就像白纸上的黑点一样明显。但是他错估了梁小夏的动手能力,从根本上轻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又在半空中下坠的时候没有借力点停住身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噗通”一声连着伪装的泥土,踩进了水坑。 但苦棘毕竟是高手,失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一瞬间往往就是能够扭转时机的,他巧妙地蹬了一下土壁,还没等整个身子浸入水中,就跃了出来。 如果说刚刚苦棘的心情只是愠怒的话,现在已经有些恼怒了。他在这个坑里及时回转,并没有受伤,只是裤腿被浸湿,但栽在这样一个明显又简陋的陷阱上,无疑对他是一种耻辱。 跳出水坑的苦棘离梁小夏五步都不到,他借着刚刚那一蹬的力量,握紧了拳头,竟然是直直冲着梁小夏的鼻梁打去。 迎面而来的拳头让梁小夏紧张得憋住了气。“沉住!沉住!胜败就在此一举了。”梁小夏暗暗给自己加油,眼见苦棘的拳头已经快碰到鼻子了,猛得一蹲,发力扑向苦棘的怀抱,对冲抱了个满怀。 除了梁小夏以外,谁也不知道,隔着一层宽松的外衣,里面有一个竹刺背心。刺猬梁小夏抱着苦棘,忍受着巨大的冲击痛苦,狠狠地将这些竹刺隔着衣服刺进了苦棘身体。 旁观者看到的,不过是苦棘一拳要打上梁小夏的鼻子,却被她缩进怀里。梁小夏扑进苦棘怀里的一刹那,苦棘皱了皱眉,似乎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感谢金庸大神,感谢黄姑娘。”梁小夏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也不恋战,从苦棘的怀里钻了出来,迅速拉开距离。这时旁观者才看到,梁小夏本来宽大的衣服已经被扎得破破烂烂,几根锋利的竹刺从破洞中钻了出来。苦棘也不好受,黑色的斗篷更加破旧,隐隐可见细密的白色伤口和流出来的血液。 “啪、啪、啪、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树林中响起,精灵女王海黛合着掌,缓慢雍容地走了出来,后边跟着华容长老,和梁小夏的父亲玛塔基尼。在看到精灵女王的一瞬间,苦棘本来土灰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通红,像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愤怒,哼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喂!打赌输了就想这样跑掉吗?”梁小夏见到想要离开的苦棘,对着他的后背大喊了出来。 “是啊,苦棘,你又输了。”精灵女王的声音并不大,话语意味深长,在场的每个精灵都听得清清楚楚。精灵女王海黛看着梁小夏,眼中蕴含赞赏的神色说道:“玛塔基尼,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要好好教育。” 苦棘背着身,将身上的弓箭卸下来放在了河滩上,又打算离开,却再次被精灵女王叫住:“你等一下,我有事情和你商量。”精灵女王这次话语婉转,可明显包含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精灵女王海黛吩咐了一声,带着看起来忍不住就要爆发的苦棘走进了森林。 梁小夏一阵诧异,是错觉吗?她在苦棘眼里看到了愤怒、绝望、仇恨、却还有一丝渴望?她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苦棘的弓箭静静地躺在河滩上,铁质弓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流线型的弓身,两端微微上翘,磨得发白的手柄,紧绷的红色弓弦,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如天上的新月一般莹润清冷。 梁小夏对着弓箭暗流口水,真是太漂亮了,饶是她这样的门外汉,都不禁赞美。估计苦棘全身上下,最值钱也能拿得出手的,就剩这把弓箭了。 就在她的双手碰到弓箭的同时,口袋里的石珠突然变成了燃烧的炭块,不断发热。梁小夏忍着灼烧,假装抬了一下弓箭,又迅速放下,吁了一口气,转身问玛塔基尼:“父亲,这把弓太沉了,你能帮我扛回家吗?”玛塔基尼来到梁小夏身边,轻松地扛起了铁弓。他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表情却要柔和很多,梁小夏知道,父亲还是很满意的。 华容长老站在树林边,有点担心,几次都想进去看一看,却最终停住了脚步。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两个精灵终于一前一后从树林里出来。精灵女王脚步稳重,嘴角却淡淡笑着,看样子对谈话结果很满意。相比之下,苦棘阴沉着脸,苦大仇深的,远远地跟在精灵女王后边出来,感觉整个就像扔到火堆里快要爆炸的毛栗子,又像下雨之前的低气压。梁小夏本能得朝玛塔基尼身后缩了缩,她可不想触霉头。 精灵女王什么都没说,带着华容长老,点点头就道别离开了。苦棘则夹着风暴,一身黑色的烂斗篷被晚风吹得呼呼作响,直直地朝梁小夏走了过来。 苦棘站在梁小夏面前,闭上了眼睛,表情难看得像是吃了癞蛤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明天晚上开始,跟我学习弓猎术。”说完之后,苦棘又留恋地看了一眼抗在玛塔基尼怀里的弓箭,转身走了。 啊?天上下红雨了?梁小夏顾不得计较苦棘强势的态度。她现在想的是,苦棘想教她弓猎,该不会是想名正言顺地揍她吧?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现在学习武技难道都不用测试了?花朝节的测试仪式难道就是个过场?父亲逼着她学,洛基逼着她学,现在连苦棘也逼着她学,当老师就这么有成就感吗? 梁小夏越想越觉得,苦棘肯定是觉得今天输了很不爽,又因为精灵女王和父亲都在观战,没办法找麻烦报复回来,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每天逮着教训她。毕竟如果是打架的话,父母可以报复回去,如果披着“教学”的外衣,那殴打起来就更方便。梁小夏开始为自己的小命担忧,并进一步计划毒死苦棘,或者逃出森林,从此隐姓埋名。 正如苦棘的字典里没有“手下留情”一样,玛塔基尼的字典里也没有“减负”,他还是板着石膏脸,说了一声:“法唱课照旧。”就牵着梁小夏回家了。 苦哈哈的梁小夏计算了一下,她每天早上要上两个小时的法唱特别辅导,之后是四个小时的“烟民交流会”,下午听洛基侃大山,晚上还要被苦棘施加教育铁拳。这日子被安排得黑暗无比,怎么比前世自己上学的时候还可怜?至少上学时老师不会给拳头惩罚学生,也不会让学生学习毒害身体的烟草实践课程。 “妈妈的夏尔宝贝真是太可爱了。”多兰看着抱着碗狼吞虎咽的梁小夏,双手托腮感叹道:“你说是不是呀,亲爱的?” “咳咳,咳咳”玛塔基尼被那句“亲爱的”噎得呛到了,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尖尖的长耳朵却一直红到底。 “夏尔宝贝,和妈妈学做饭吧?这样等你以后长大了,也可以给自己的宝宝做美味的饭菜吃。”多兰看着夏尔,目不转睛,嘴里却又抛出一个炸弹。 “我吃饱了。”梁小夏擦了擦嘴,用餐巾掩着尴尬的脸落荒而逃。这就叫现世报,谁让她刚刚嘲笑玛塔基尼来着。 第19章 幽梦 梁小夏在拿苦棘的弓反复试验过后,得出一个结论,石珠就是个球星发热器,在她碰到武器,或者直接接触武器时会发热。发出的热量根据武器的不同也有很大区别。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夜间的冥想,梁小夏又开始做梦,这回梦的主角是苦棘。 “呼~呼~呼”苦棘在森林间不停奔跑,看样子已经长途奔袭许久了。这时的苦棘还没有他长期穿在身上,发出异味的那件破黑斗篷,一身翠绿色,带着护胸软甲的精灵猎袍。脸上也还没有那些沟壑纵横的疤痕,深蓝色的眸子就像最漂亮的宝石,闪耀着夺目的光泽,年轻美好,容色倾城。 花容月色的脸这时顾不得欣赏自己,苦棘已经受伤了。两只耳朵似乎刚刚被切掉,白色的血汨汨地流个不停。袍子背后也破了几个大口子,不知道是被刀剑划的还是被皮鞭抽的,里面白色的皮肤烂得都翻了起来,血粘在袍子上,凝成一块一块的白痂。 苦棘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两三个跳跃就是十几米。有时幅度大了,扯得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他也只是皱皱眉,加速向前。 梁小夏趴在苦棘背上,随着他翻身纵跃过了一会儿才明白状况。她现在似乎是苦棘一直背着的那把猎弓,连处的位置都和弓一样。 这么说,又是入梦了?转眼间,她就随苦棘来到一个低矮的山洞中。 拨开洞口掩埋的藤蔓,苦棘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拿着弓柄,用弓臂前端在山洞里的土地上挖洞。 梁小夏郁闷地看着苦棘用自己挖洞,身子一下一下戳到土里,不一会儿就挖出来一窝肉呼呼的小黑老鼠。 “委屈你了,幽影。”苦棘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心疼,用袖子细心地擦掉弓臂上的泥土。梁小夏还没被苦棘这样体贴地对待过,脸红了红,小声嘟囔道“你也知道这是委屈呀?” 重新将弓背在身上,苦棘一把抓过那窝老鼠里最大的一只。两手一拽,就将老鼠的头拽了下来。他连老鼠毛都来不及拔,迫不及待地将老鼠的身子放入口中,“嘎嘣嘎嘣”胡乱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吃掉第一只老鼠后,苦棘干呕了两下,又从被挖开的老鼠窝里拿出一只个头稍微小一点的老鼠。这次他倒是没那么野蛮,去掉老鼠的头后,双手捧着老鼠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文雅认真,仿佛他手里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块味道还不错的精灵点心。 梁小夏看着苦棘生吃老鼠的仔细样子,觉得又是恶心,又是怜惜。不知不觉中,心里对苦棘的厌恶降低了一些,那张脸看起来也没平时那么讨厌了。 精灵们都是吃素的,从来不碰肉食,更别说像“生老鼠肉”这样重量级别的肉。苦棘似乎看出了梁小夏的疑惑,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弓身,轻轻解释着:“原谅我,幽影。我只想活下去。所以必须残忍。” “汪汪~汪汪~”远处低低地传来一阵狗吠声,还有很多人吵杂着说话的声音:“好好找找。他一定就在附近。” “该走了。”苦棘将弓箭抓在手上,一个轻跃,纵身没入丛林。 “我看见了,他在那边。”一大群人马,差不多七八十人,沿着苦棘跑过的路线,穷追不舍。 精灵是森林的宠儿,尤其是弓猎手。苦棘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白翎弓箭,一个转身射出,命中跑在最前的狼狗眉心。猎犬“嗷唔”一声,倒地身亡。 “快,把狗围在中间,保护起来。”追踪的人也知道要首先保住狗的性命,不然在森林里没有狗,将很难发现苦棘的踪影。 “妈的,等逮到他,我一定要把他那漂亮的脸蛋打烂。”领头的队长是一个牛头人,看到苦棘射死了自己心爱的猎狗,向地上吐一口痰,骂骂咧咧。 苦棘反客为主,在森林里带着这些人兜圈子,几个起落,就被他找到空隙,挨个杀死了剩下的猎狗。 森林是残酷的战场,梁小夏眼看着弓箭一支一支从自己的身体里射出,命中一个个敌人的脑袋,百发百中,红色的血从他们的身体里缓缓渗出,染红嫩绿的草地,流淌在土壤上,心里惊恐,害怕。过去在电视上,什么恶心的没见过?生化危机中全身腐烂的僵尸,电锯惊魂里残破的肢体,这些看多了,她早就麻木了,有时还会故意找刺激,和朋友在一起看些血腥暴力的片子。 现实则是,她的恶心来自于她的罪恶感。梁小夏眼见敌人不断倒下,有种自己就是那杀人的刽子手的无力感。 现在不是仁慈的时候,梁小夏止不住地想吐,却生生用意志停止了这样的感觉。如果敌人不死,那死的就是苦棘,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苦棘的弓箭使得顺畅优美,手下丝毫不迟疑停顿,每一支白翎箭射出,就带走一条生命,明显是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了。曾经天真善良的他再不相信世界,丛林法则以生死案例刻在他的心上。如果杀人会下地狱,他宁可死时罪恶滔天,也不愿被抓走凌辱,屈辱求存。 箭袋里的五食支箭很快就被射空了。苦棘再伸手摸箭时摸了个空,看着远处抱成一团的剩下十几名敌人,不由得苦笑。牛头人被杀死那么多队友,愤怒地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想要把苦棘激怒得暴露身形。他旁边的一个全身盔甲,胸口别着紫荆花标志,连脸都被遮住的高大剑士则抱着剑,一言不发。 “住口!”终于在听到牛头人辱骂到他的族人时,苦棘大喊一声,忍不住跳了出去。他急速冲刺,一个凌空回旋踢,就撂倒了冲在最前的人。后面跟着的人围成了圈,将苦棘包在中间,各种武器相抵,对准他伺机而动。 牛头人看到苦棘终于出来了,眼睛一亮,抽出一把大砍刀就攻了上去。“妈的,在这鸟不拉屎的林子里转了三天了。让我逮到你,非把你皮剥下来做沙袋不可。” “不能伤他性命!”神秘剑士见到同伴血气上涌,忘了主人不可伤他的命令,急忙阻止。 牛头人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想着怎么把这小白脸剥皮煮肉。苦棘从倒地的人手中取出一把短剑又杀了几人。但他明显经过几天的逃跑,早已疲惫不堪,反应越来越慢,不善近战的他根本就是在以伤换伤,拼到最后,全身的衣服基本不再完好,腹部、胸口、背上被割了好几道子,皮肉外翻。这时场面上死的死,昏的昏,很快只剩下牛头人和不出手的神秘剑士了。 “看爷爷我收拾你。”牛头人一身肌肉,向前冲刺,用蛮力将砍刀对准苦棘的脑袋就砍过去,刀锋划过,带起一阵劲风。 牛头人的挥砍全凭蛮力,动作笨重迟缓。“蠢货。”苦棘心里暗念,屈膝跳起,单手撑在砍刀面上,一个翻身卡在牛头人肩膀上,抽出背上的幽影弓,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啊~~”牛头人被卡住脖子,双手向后挥舞,奋力挣扎,想要把苦棘从自己背上揪下来。苦棘双膝抵在他肩胛骨上,将弓套在他脖子上,躬身猛力向后拉。幽影锋利的弓弦像切豆腐一样,割破牛头人的皮肤,割破气管,陷入牛头人脖子里。 双方教力好一会儿,牛头人慢慢停止了挣扎,倒在了地上,脖子被弓弦割得只剩下一半连着,血不停地顺着伤口向外冒,没了呼吸。 最终剩下的神秘剑士终于出手了。他抽出一直抱在怀里的大剑,慢慢向苦棘走过来,银质盔甲胸口的黑色紫荆花标志,像干涸的血块一样暗红。苦棘失血过多,早已头晕目眩,双眼发黑,刚刚勒死牛头人,又浪费了不少力气。还没等剑士走到跟前,就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呕~呕~”梁小夏的冥想到此中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吐了好一阵,直到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平息了下来。 这梦也太真实了。梁小夏感叹道。最后苦棘用弓箭勒死牛头人的时候,她就像亲自动手割开他的脖子一样,狠辣残忍,眼睁睁看牛头人流血倒地,死不瞑目。那时,她就是幽影,幽影就是她,苦棘就是拿着她,挨个杀死那些追踪的人,苦斗到底。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个梦,而是一段记忆。在这记忆里,她见证、参与了苦棘的逃难,她亲手杀了人,她了解了苦棘伤疤背后的故事。 “怎么办?姐现在开始恨不起来他了。”梁小夏不知道苦棘昏过去后又经历了什么,可看他满脸的伤痕和那冰冷仇恨的眸子,她知道,这肯定是一个更残忍的故事。 “如果能够有尊严的活下去,你愿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是这样么?苦棘。” 梁小夏坐在床上,看着床角的幽影和石珠挨在一起,依旧泛着冷冽的光泽,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第20章 融洽 “第一次烟民讨论大会”圆满热烈结束后,玉泉长老对梁小夏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梁小夏为了改善一下自己在玉泉长老这边的待遇,仔细研读了一遍玉泉长老借给她的《稀有烟草图谱》。在和玉泉长老讨论的时候,也能说上了几句,不至于一点都不理解。玉泉长老见到梁小夏这样勤学好问的样子,更是老心宽慰。实验也不做了,连续几个月都在给梁小夏普及烟草知识,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晒烟草,切烟丝等等。 “你注意看,大多数烟草在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玉泉长老拿着一小撮被烤干切丝的黄色烟丝,给梁小夏边示范边讲解。“但是这样的烟草长期吸食,对身体有害。而且还容易上瘾。口感也不怎么样,入口后味发酸呛人,烟草本身的清香也没保留多少。”说完,玉泉长老随手就将刚刚示范用的烟丝扔进了垃圾桶。“这样的烟草我是看不上的。” “是尼古丁吗?”梁小夏大概能猜出玉泉长老指的有害物质就是烟叶中的尼古丁。烟草中的这个成分能够有效刺激神经,但是也会使人上瘾产生依赖性。 “你说什么?”玉泉长老没听清,揉了揉耳朵。 梁小夏赶忙摇手:“没什么没什么。”刚刚一不小心,将汉语都说出来了,玉泉长老肯定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方法,来分解烟丝中的这种成分,同时能够保留烟叶原有的香气。”玉泉长老作为殿堂级烟物爱好者,在此道淫浸了几百年,试验方法做了几百种,才得出一个比较妥善的方法。 普通的烟叶,要经过去青熟成、切丝制卷几个步骤。单单去青一个阶段,就有几十种不同的方法,晾晒、烤制、风干、化学脱水等等。玉泉长老在普通方法的基础上,在去青前加了一道工序,腌制。 他将几十种不同的草药混合成一定比例,根据烟草的产地及种类,进行时间不等的腌制。几种严格控制比例的配方能够分解烟草中的尼古丁,同时还能提升烟草的味道。 “你尝尝,这个是我最爱的味道。”新的一批烟草制成,玉泉长老得意洋洋地亲手卷了一支烟,给梁小夏递过去。 “放心吧,这个无害的,你也能抽。”看着梁小夏犹豫的神色,玉泉长老拍胸脯保证道。 果然,经过特殊手法鞣制的烟丝,香味甘浓馥郁,香草味中带着一丝丝甜,比普通的烟丝多一分清新,少了呛人粗糙的味道。 梁小夏在吸入的第一口,就喜欢上了这种清甜醇厚的味道。缭绕的烟雾中,她仿佛来到遥远的印度,坐在薄纱挂帐,轻歌曼舞的宫殿中,整个身体愉悦放松。 “怎么样?不错吧~”玉泉长老捋着三撮编成辫子的白胡子,就像在炫耀自己最有出息的孩子一样,白色的皱纹脸笑眯眯地皱在一起。 的确很好。梁小夏从来没抽过烟,以前在别人抽烟的时候,都会反感地避开。劣质烟雾呛人咳嗽,还对身体有害,所以她从来都是一个坚决的烟草抵制者。 玉泉长老的烟丝,光是燃起来,都有浓郁纯粹的香气,像点燃的香料一样让人迷醉,闻着烟雾,也变成了一种享受。如果是这样的烟,梁小夏当然可以接受。 玉泉长老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将梁小夏带上了道。一老一小两个精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常常钻在书房里研究讨论各种烟草的制法。梁小夏常常提出些新奇的构想,让玉泉长老眼前一亮。两个精灵也往往为了一些改良方法的可行性吵得面红耳赤。 抛开玉泉长老平时刻薄尖酸的嘴脸,真正相处下来,梁小夏倒觉得玉泉长老还是个挺好说话的精灵。凡是他认定的“自己人”,玉泉长老总会护着。平时臭屁又骄傲,心里却蛮软的,被梁小夏用崇拜的亮晶晶眼光看一看,就飘飘欲仙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有什么好东西,还会上赶着掏出来献宝。上午的实验助理生涯也没像最开始那么难熬了,两个精灵一个教一个学,很快梁小夏就掌握了制烟的诀窍。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犯一些小错误,到现在即使没有长老在旁边指导,也能烤得一手好烟,调出不同烟叶的味道了。 三个月过去,梁小夏就将玉泉长老的一手独家调烟功夫学到手了。这期间,她还从玉泉长老的库房里找到了些生茶叶。问清了生长地址,又采了些鲜茶叶回来,凭着前世的记忆将茶叶炒了炒,虽然不是专业的,茶炒得有糊有生,却还是能尝出些好茶的味道。梁小夏上辈子,爷爷是个茶道高手,一年四季,变着法喝茶,梁小夏有时也跟着蹭茶水,不能算是高手,一些常识还是有的。 “嗯,不错,不错。”玉泉长老闻着茶香,这种香气和烟草味道混在一起,奇妙地柔和清雅,反倒给烟味添了一分高洁。又喝了一口茶,在嘴里润了润,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等了一会儿说道:“接下来,我们改良这个茶叶制作方法。” 于是,又三个月后,一老一小喝上了最新研究出来的茶叶,那味道像极了梁小夏前世喜欢的安吉白茶,芽叶玉白柔嫩,泡在杯中金黄隐翠,汤色清亮,入口滋味清扬。在茶叶之前,精灵族喝的都是花蜜饮品,或者用采摘的鲜花晒干,加点蜂蜜饮用。梁小夏不太喜欢喝那个,花香太浓太浮,没什么韵味。喝到这样的茶水,梁小夏缩在椅子里,餍足地眯着眼,一脸享受。 “夏尔,你叫做茶叶的这个,还真是个好东西。”这几个月,梁小夏和精灵长老不知道试验了多少种方法来制作茶叶。梁小夏有个大概思路,玉泉长老负责具体完善细节,两个精灵不知道茶叶都喝了多少杯,才最终喝出这个满意的味道。 “好了,玩也该玩够了,接下来,我们得干正事了。”喝完茶抽完烟,玉泉长老摆正身子,准备继续做半年前就停滞的实验。精灵和人类的时间观念不一样,对于寿命悠长的天顾种族,精灵们有大把时间投入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几个月过去,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星期的感觉,所以精灵做事情,总是细致认真,慢悠悠地毫不着急。 “长老,您之前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梁小夏对自己最开始被骂得体无完肤经历,像噩梦一样记忆深刻,她可不想一朝退到解放前,只得趁着玉泉长老现在心情好,两个精灵之间关系也不错,赶紧问出问题,早作打算。 “这是我最得意的构想,一旦成功,能带来巨大的收益。”玉泉长老说到实验,双目绽放夺人的光芒,熠熠生辉。看来,这个实验在长老心里地位很重,烟草和茶叶只是他平时的消遣,这事情是他的成就追求。 玉泉长老神神秘秘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烧杯,里面装满了灰褐色粘稠浑浊的液体。 “仔细看看。” 梁小夏接过烧杯,左看右看,都觉得这烧杯里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像是儿童和稀泥的产物,有些草叶残渣,昆虫尸体,还隐隐透出大粪的恶臭味,看着就觉得恶心。 “再看看,仔细看。”玉泉长老伸出来一根手指,给梁小夏指向这液体的中间,梁小夏才发现,这里面泡了一颗种子,被黏液糊住了半个表面。 “对,这就是我的计划。”玉泉长老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说了一会儿,梁小夏才明白。玉泉长老搅合的黏液,其实是一种营养液,他的实验,说穿了就是异界版的无土栽培。 “你能想象吗?你能理解吗?这个实验如果成功了,将会引起怎样的变革?”玉泉长老说到激动的地方,拉着梁小夏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的确,无土栽培能够最大限度地模拟植物生长条件,提供植物生长所需要的各种营养,有了这样的方法,能够极大地提高稀有物种的产量。产地也不再受到限制,几乎是想要什么,就能模拟条件种什么。 而且,梁小夏顺着玉泉长老的思路想下去,脸色猛地一变。 对于精灵族来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是时间,是技术?都不是,从根本上讲,是人口。上古精灵种族留下的四大后代,现在各自成一部落,梁小夏所在的西晶精灵族,全族老老少少加起来,才三千多。这在上辈子,绝对是国家一级的濒危灭绝物种。 本来就生育困难的精灵,又是从生息之种里出生,埋在土壤里,从生长到破土而出,中间的种种艰辛梁小夏深有体会,最终能够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如果能够用无土栽培法繁殖呢?将小精灵的整个发育过程放在眼皮底下,科学控制,那么死亡率肯定会大大降低,种族数量低下,也不再是个问题。 梁小夏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玉泉长老这个平时萎缩刻薄的小老头,那矮小的身影也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了。 第21章 实验 梁小夏没什么强烈的人伦道德观念,如果是克隆人技术,她可能会挣扎一下,觉得这是违反自然法则和违背道德的。但是用无土栽培法繁殖精灵,和试管婴儿也差不多。 受过科学教育的梁小夏从不考虑这是不是“违背自然的旨意”。如果违背自然能够让精灵族数量增加,强盛起来,那就让自然滚蛋吧。她的族人,当然要强大起来,至少强大到足以自保。落后就要挨打,这铁血的教训她上辈子已经领教够多了,她不希望这辈子再发生这种事情。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梁小夏想到这里,激动地反握住玉泉长老的双手,大脑先一步转动,搜肠刮肚地想中学那被扔到旮旯拐角里的无土栽培知识。她模糊地记得氮磷钾什么的,也不常用,细节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从青年时代开始,玉泉长老的实验就受到当时老师的批评,认为他是在“胡乱折腾”。他的家人,朋友,没有一个理解他,玉泉长老又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精灵,和族人能处地八面玲珑,被平时关系不好的精灵冷嘲热讽,也是家常便饭。唯一没有对这个实验提出反对的,就是精灵女王。但她也没有给予什么支持,只是封了玉泉长老的闲散职位。即使是这样,玉泉长老也很感激她了,仍旧坚持自己的理念。 玛塔基尼是族里少数的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精灵,说是关系不错,也不过就是不友好也不陌生的相处罢了。总比背着他做鬼脸的调皮小精灵,看着他不屑一顾的那些老精灵要好。当玛塔基尼提出要塞夏尔进来当实验室助手的时候,玉泉长老心里极不乐意。谁不知道,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宝贝孩子在自己这里踅摸些稀有书籍罢了。总不可能真的是给他这个糟老头子做助手吧。 他不想驳斥玛塔基尼的面子,只打定主意,最开始就刁难夏尔,弄到她受不了,最好知难而退,这样他也算答应了玛塔基尼的要求。只是没想到夏尔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精灵,聪明机灵。偶尔的奇思妙想能让人眼前一亮,他和夏尔在一起的几个月,相处得还挺愉快。 玉泉长老看梁小夏激动的样子,知道自己找到了战友,长久的坚持终于被理解了,不禁怅然。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精灵不是在实验室,就是满森林到处晃悠,寻找一些被认为可能会有用的材料。甚至有一次,玉泉长老还带着梁小夏偷偷钻到了熊窝里,就为了收集那一块新鲜的狗熊粪便,差点被愤怒的熊拍到。带着着狗熊窝的腥臊恶臭,玉泉长老和梁小夏一身狼狈,顶着族人诧异鄙薄的眼光,相视大笑,反倒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科学和实验的道路从来孤独。两个精灵痛并快乐着,经历失败,反复调整配方,再重新开始。浸泡植物的营养液一次次被改良,从最开始那黏糊恶心,像臭水沟的烂泥一样,到最后被提纯至透明的淡黄色溶液,还是有些粘稠,但是已经好很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再一次失败之后,梁小夏都有点沮丧了。她为了收集植物需要的磷,还专门找了很多豆类,磨成粉加入培养液。更不要说满到处找钾和氮了,为了这两样,她几乎翻光了玉泉长老所有的藏书,连光明魔法阵都学着刻了一个出来。现在植物所需的元素都具备了,光照养分都充足。可实验还是不成功,大部分植物种子埋下去,都不发芽。个别发芽的,也在生出根不久后就死掉了。 “唉~~”玉泉长老守着一滩失败品,也长长出了口气,满脸疲惫。 好像有什么念头,突然闪过去。 “长老,你刚刚说什么?”梁小夏猛地跃起,抓着玉泉长老的胳膊使劲摇晃,将长老吓了一跳。 “我,我什么也没说呀?”玉泉长老莫名奇妙地看着梁小夏。 “你说了,你肯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梁小夏也着急了,感觉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就像一尾滑溜的鱼,再不抓住就要溜走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我刚刚就是叹了口气。”玉泉长老说完,还学着样子又“唉~”地叹了一声,双手拍了一下大腿。 “对,对,就是这个。”梁小夏放开玉泉长老,跌回了座位上,拿着那只失败的烧杯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玉泉长老看得很是纳闷。只见梁小夏一会儿拧紧眉头,说着“错了,错了”,一会儿又疑惑起来,“不这样又该怎么办?”,再过片刻却说道“这能一样吗?”。梁小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忘记了玉泉长老的存在,脸色变幻不停,又是低落又是高兴的,尖尖的耳朵一会儿耷拉下来,一会儿又高高扬起。 “这孩子也入魔了。”玉泉长老摇摇头,不再理会梁小夏。拿起烟斗,又自顾自地抽起来了。 是的,他们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植物的生长,除了阳光,水分和营养以外,还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空气。 严格地讲,是氧气和氮气。在地球上,氮气和氧气的比例大约是21%和87%,植物通过根系和叶片吸收空气中的氮气,固为己用。在白天时,叶片向阳,其中的叶绿素进行光和作用,放出氧气,可在晚上,植物也是需要氧气呼吸的。 梁小夏没有科学测量仪,没办法推测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空气氮氧比,她甚至都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植物到底需不需要氧气。不过道理是相通的,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这个方法得试一试。 玉泉长老已经分析出,植物生长是需要一些特定条件的,这些条件在不同的植物身上也有不同的差别。但是如果植物的根系需要接触空气,把它们泡在培养液里,就算能发芽,后期在生根时也会因为缺氧死亡。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上学的时候梁小夏是学习过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全数还给老师了。将植物埋在沙土里是个好方法,但是这样一来,根系被掩埋,就达不到监控生长状况的目的了。 新的问题出来了,该怎么样才能保证植物既吸收营养,又能接触空气,还不能阻挡观察记录? 梁小夏眉头紧蹩,努力思考解决方案。实验的主策划玉泉长老反倒是放松得很,如平日一般吞云吐雾,喝着茶享受着,完全没烦恼。 “长老你快帮帮忙想想办法呀?”梁小夏有些不平,她这么辛苦努力,玉泉长老却一点都不担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打破脑袋想,就能想出来的。得慢慢来,别着急。”玉泉长老也看开了,实验在梁小夏的帮助和建议下,进展脚步已经加快了很多。他这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精灵很知足了,只要后继有人,夏尔能够在他的灵魂回归生命之树后,继续将这个实验坚持下去,他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给,歇一歇,放松一下,抽一口烟。”玉泉长老强迫梁小夏坐了下来,递给她一只点燃的玉石烟斗,散发着袅袅香气。这香料烟草也是他特别选的,白色的烟雾如聚如散,在空中盘旋上升,味道清淡久远,还有些凝神静气的作用。 “烟?烟!”梁小夏拿到烟斗,激动得一把跃起,将玉泉长老抱了个满怀:“长老你真的太天才了,么么”梁小夏小小的个子跳起来,凑在在玉泉长的菊花皱纹脸上胡乱亲了几口,又忙碌开了。 玉泉长老老脸一红,这还是第一回有人夸奖他是个天才。奇怪的是,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就获得这么高的评价。被这么一亲一表扬,也飘飘然起来了,有了一种“也许我本来就是天才的”想法。 梁小夏已经顾不上观察玉泉长老的心理变化了,她现在全身心地沉浸在无土栽培的新方法中。 浸泡在液体里不可行,那把营养液做成雾态的呢?像烟一样,混合着空气,将植物的根系浸泡在其中,同时解决了这么多问题,唯一麻烦的,就是要把植物吊起来罢了。 梁小夏简单向玉泉长老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失败猜测,还有解决方法。玉泉长老也很赞同,觉得可能问题的关键还真的就在这里。两个精灵合计了一下,又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资料。这次找的,是把营养液气化,并且能够持续加持在植物上的方法。 液体经过高压气化,很容易变成液体。但梁小夏在的,只是个没电没设备的地方,没有什么气泵让她把营养液气化。少不得还得从书里找方法。 梁小夏和玉泉长老找了好几天,直到眼睛酸疼,才大致确定了一个方案,刻一个小型魔法阵维持气化,同时循环利用营养液进行供能。不过到底怎么做,还得继续深入研究。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叹一声,揉了揉眼睛,梁小夏继续埋身书海,研究奋斗。 第22章 朋友 在梁小夏做助手的这段日子里,千鹤几次路过爷爷的房间,都听到里面或是嘀嘀咕咕的辩论声,或是踢里哐啷地一通乱响,有时还有爷爷愤怒的吼叫声。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梁小夏是在受爷爷责骂,心里不禁偷着乐。“让你天天跟我过不去,最好被骂得狗血淋头。” 看见梁小夏笑嘻嘻地从书房里出来,千鹤也认为她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故意逞强,想要强颜欢笑,掩盖自己被训斥的事实。所以每回千鹤看到梁小夏,心情也无比愉快,还常常挂着笑脸关心地问:“今天怎么样?” 梁小夏没听出来千鹤关心话语下的讥讽,回回受宠若惊,倒是对这对爷孙的印象改观不少。爷爷不是个坏人,孙子也不过是个爱别扭嘴硬的罢了。 在梁小夏的实验助手工作中,她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千鹤的父母。 梁小夏很识趣,从来没有问过这个话题。 梁小夏觉得,千鹤的内心中似乎有某种执念。她几乎回回看到千鹤是在后院练习挥舞双手剑。顶着大太阳,一下一下地舞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剑,认真无比,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流淌,滴在地上,时间长了还形成一滩水洼。千鹤的练剑枯燥乏味,从清晨到黄昏,偶尔会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有时候梁小夏都佩服他小小年纪,悬梁刺股的毅力。 最开始,千鹤和梁小夏平时见了面,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两个小精灵根本不能在一起好好说话,梁小夏是懒得跟小屁孩计较,却因为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回回惹得千鹤炸毛。 到后来千鹤一反常态,常常关心梁小夏的助手工作,两个小精灵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是千鹤叽叽喳喳说话,说些天真可笑的想法,说自己单纯的梦想,梁小夏在一边“嗯嗯啊啊”地对付着,一边神游。有时候,梁小夏兴致好了,也会给千鹤讲两个少儿启蒙故事,像丑小鸭、卖火柴的小女孩之类的。 偶尔能聊上几句的时候,千鹤也没提起过他的父母,梁小夏几次看见千鹤爬在窗台边上,默默地看窗外风景。那窗口必然是有一对父母,和他们的精灵小孩牵着手,或者抱在怀里,骑在头上,嬉笑而过。梁小夏想,那大手牵小手的场面,在千鹤眼里,一定疼得刺眼。 千鹤的父母很神秘,有一回梁小夏实在忍不住,问了玉泉长老关于他父母的事情。 长老抽了口烟,也只是落寞地吐个烟圈,说了句“他们会回来的,只是委屈了千鹤。” 到这里,关于千鹤父母的话题就被打住了,至少梁小夏知道他们没死,大概是失踪了。反过来想想,觉得这些年下来,千鹤也挺不容易的。 见到千鹤,梁小夏更加柔和了,顺着玉泉长老的面子,偶尔给千鹤带些自制蜂蜜什么的小礼物。梁小夏也成了在族里唯一能和千鹤说得上话的同龄精灵。 “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动我的头发!”在梁小夏又一次将魔爪伸到千鹤的头上时,千鹤终于愤怒爆发了,猛得甩掉梁小夏揉来揉去的手,双眼红红的怒吼。 “哎呀弟弟别那么小气嘛,来让姐姐摸一下。”千鹤的头发是那种深深浅浅的黄色杂糅的短发,像秋天熟透的小麦穗,摸起来软软的,在手心打着转,刚刚长出来的发茬子也细嫩毛绒,让梁小夏爱不释手。 “谁是你弟弟!讨厌!烦死了!”在梁小夏再次将手伸到千鹤脑袋上时,千鹤没再粗暴地打掉她的手,只是红着脸,兔眼一闭,外强中干地表示抗议,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任由梁小夏的爪子在自己头上揉搓。 “要是再长些就更好了。”梁小夏抓着千鹤短短的头发,犹未满足地喃喃自语。千鹤被这样一折腾,脸红得更厉害了。梁小夏则得寸进尺地将千鹤揽在怀里,女霸王一般蹂躏千鹤的脑袋。 夏尔,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灵呢?千鹤看着梁小夏的侧脸,线条浑圆柔和,有精灵幼儿特有的稚嫩,眼睛像她的妈妈一样,杏圆可爱,却不似其他精灵那样清澈见底,总是透着一股淡漠地疏离,仔细看去,眼里似乎还有红光闪过。是错觉吗?千鹤揉了揉眼睛。 最开始不太熟悉梁小夏的时候,千鹤总在族群里看到梁小夏和泥球在一起。泥球在梁小夏怀里打滚撒娇耍赖,梁小夏一脸宠溺地淡淡地笑,两个小精灵明明年纪差不多,外人却一眼就认出梁小夏是姐姐,总是将泥球像小鸡一样护在身后。 面对外人时,梁小夏举止得体有理,行礼动作流畅自然,有时并不太标准,却有一番自成的风度。可那神情总是有些防备的,似乎只有她认定的朋友和家人,才能走进她的内心,小小地占有一席之地。 和梁小夏在一起久了,千鹤自认对她的性格有了些了解,却总在自以为摸透梁小夏的时候,又发现自己从来没看到过的一面。梁小夏那对外人一切不在乎,不论是奚落、辱骂还是赞扬,都像清风一样飘过的感觉,没来由地让千鹤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感到一阵无力。 他羡慕梁小夏总是站在泥球身边,让着她,保护着她。甚至有些嫉妒,怎么他就没有这样的伙伴,没有这样的朋友?所以他嘲讽打击、挖苦连连,像个得不到糖果就胡闹的孩子一样胡搅蛮缠。 认识久了,才知道,原来梁小夏也会笑、也会生气、会愤怒会难过,那平淡的表情,似乎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有生动丰富的一面。梁小夏会谈天说地,给千鹤讲很多珠玑在理,却生动有趣的故事,千鹤甚至觉得,梁小夏讲的故事比故事大王洛基的故事更精彩。她不会夸张地手舞足蹈,只是平静地娓娓道来,却让人沉浸在故事中欲罢不能。 现在,他不用再羡慕别的精灵有父母有玩伴,他也有夏尔了。千鹤不喜欢梁小夏揉弄自己的头发,却喜欢被梁小夏抱在怀里。这种安心愉悦的感觉,让他贪恋不已。 千鹤甚至在想,是不是母亲的怀抱,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有爷爷,有夏尔。我只有这些了,所以谁也不能夺走。”意识思索中,千鹤的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像生根一样,迅速在千鹤的脑袋里盘踞扩大。直到这个念头充满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夏尔,为什么赫尔沙总叫你梁小夏?你叫她泥球?”千鹤从梁小夏的狼爪里挣扎出来,抹平被揉得乱乱的头发,字正腔圆地学着汉字发音问道。 很多次谈话千鹤也在场,他敏感地注意到这个称呼的不同,似乎是一种更高更内向的圈子,梁小夏和泥球站在圈子里面,他站在圈子外面。这样的认知让他烦躁不安,他不想落在泥球后面。 梁小夏发现了千鹤神情的不自然,从揉他头发开始,千鹤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完全没有受压反弹那傲娇正太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梁小夏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幼儿园阿姨了,得负责调解孩子们的公平奖励,不让他们因为待遇不公平打起来。千鹤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平时那老气横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一脸坚强,却委委屈屈的样子,可爱地让人受不了。 千鹤看着梁小夏半天不说话,表情也严肃认真,没来由地忐忑害怕。难道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吗?红眼睛水水地垂下一半,心里纠结。 梁小夏不过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继续蹂躏小孩的冲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可以叫我夏末(summer),这是我的英文名。以后我叫你雷德(red)。要保密哦,这个是朋友间的小暗号。”坏心眼的梁小夏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像给骑士受勋的女王,慢慢说道。她肖想千鹤这名字很久了,现在提出来,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反正这个世界没英语也没汉语,别人想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基本不可能。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雷德,这名字真难听。”精灵语中的雷德,是风暴的意思。千鹤听到这个名字,明显很满意,更满意那一句“朋友间的小暗号”。心情一好,臭屁的样子又回来了,高高昂着头,下巴朝天地批判了几句,嘴角还翘着,忍不住心情好。 这几个月里,梁小夏很少再见到泥球了,泥球也忙得团团转。在迅风受伤后的几个月,泥球坚定了自己想要做一个治疗师的想法。治疗师严格讲,是法唱者的强化系分支,专攻治疗方面。在西晶精灵中,会治疗的只有谷雨精灵长老。泥球如果想要跟着她学习,必须先跟着冰川学习法唱者的先期知识。 她现在白天跟在冰川身边,像梁小夏一样,做一名旁听课程的记名弟子。 冰川是族里出名的美女老师,精致的五官就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最优美的艺术品。冰蓝透亮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双唇微翘,脸颊瘦削,颇有一种梁小夏前世看欧洲名模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唱者的通例,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冰川老师人如其名,一张漂亮的脸蛋整天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味道,对待学生也严苛得毫不留情。泥球跟在她身边,即使是记名旁听,她也丝毫没有降低要求,一个问题答不出来,作业加倍,上课走神,练习加倍。学生们听冰川的课,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训斥批评。 泥球晚上还得去看望受伤的迅风老师,再帮他做饭打扫卫生。在迅风受伤以后,他那乱糟糟的家就变成了桃花盛开的地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精灵常常以各种借口来探望他。泥球得一边招呼着迅风老师,一边招呼迅风的众多爱慕者,听她的语气,是很不乐意的。就这样,泥球一天到晚都不得闲,只有在中午才能匆匆忙忙地见到梁小夏,说不上两句话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梁小夏没了泥球这个乖巧的小伙伴,心里有点空落,注意力则全部转移到了千鹤这个爆脾气的小家伙上面,常常捏捏脸,揉揉头发,蹂躏一下这只沐浴在阳光中的精灵幼苗。 第23章 磨练 和早上认真研究课题的时光比起来,下午和洛基一起度过的课程则无比诡异。 迅风腿伤好了以后,自然而然接过划水的洛基留下的烂摊子。小精灵们经过几个月的战舞训练课程,除了一对木质的双手剑和满脑子的传奇故事,什么都没有学到。甚至有几个年龄稍微大些的学员已经对洛基流露出了不满情绪。 洛基还是那样,满嘴跑火车,一点都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性,哄得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精灵每天高高兴兴地来听故事,意犹未尽地回家。 迅风见到这情况,也只得无奈地笑笑,向小精灵们宣布度假结束,拾起教鞭重新指导这群已经有些懒散的战舞者苗苗。 梁小夏是没经过花朝节测试的,算是洛基的记名弟子,和迅风却没半毛钱关系,按理说到这情况下,也就该拍拍屁股滚蛋了。虽然迅风曾经亲切地询问过,表示如果她愿意,还是可以继续旁听的。梁小夏也有点兴趣,她对战舞虽然没有太多想法,可还是想观摩一下战舞者的训练的。洛基却打死都不同意,非拽着梁小夏眼泪汪汪地要求亲自教导。那扭来扭曲的模样刺激得梁小夏起了一身鸡皮。 当学生剩下梁小夏一个的时候,洛基收起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倒认真教起来了。只是教学内容无比诡异。 第一个月,洛基教梁小夏的,是怎么逃跑。梁小夏被双手反绑,扔到河里过;被蒙上眼睛,倒吊在树上过;被逼到狼窝里,和群狼赛跑。直到最后,洛基亲自出马,广袤的森林成了两个精灵的训练场,一个逃一个追,躲猫猫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只能伸不能屈的树,在还没长成材前,就会被自然残忍地淘汰。”洛基踱着步子,双手各拿一把剑,耳朵尖尖翘起,仔细倾听着森林里的动静,寻找梁小夏的身影。在逃跑和狡猾方面,这孩子的天赋高得惊人,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地难抓,有时候找一天都抓不到,一不留神还可能被反将一军。 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看上她呢,这块蒙着灰的璞玉,在真正显露时又会爆发出怎样的光彩?现在族里看着平静安宁,却也不过是风雨欲来的前奏,也不知道这样安逸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在狂风暴雨来临前,能多一分自保的本事,就有了放手一搏的可能。 梁小夏虽然嘴上诅咒洛基没头没脑地进行什么“逃跑训练”,肯定是被泥浆灌了脑袋。心里却没那么难接受这奇怪的课程。因为她是精灵,是自然的儿女。亲近自然时,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放松。 梁小夏迅速奔跑过一片低矮的灌木,带着植物微辛,鲜嫩气息的风,吹向脸庞,从耳边呼啸而过。一个灵活地转身,小小的身形就和身后矮树的阴影融为一体。梁小夏慢慢闭上眼睛,微微喘气,平复激烈运动后的心跳。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享受在森林里的追逐,陷阱和反陷阱的激烈斗智。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不断动脑设计,甚至十次中,还能有一两次反败为胜。 第三个月,洛基不再和梁小夏野外训练,课程转回了室内。洛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大箱各式各样的锁头,铁的铜的木的,大大小小琳琅满目。手把手地,教梁小夏怎么开锁撬门破机关。 “这货该不会是想把我训练成小偷吧?”梁小夏满头黑线地猜测。她虽然也很羡慕楚留香那样高来高去的潇洒作风,但没有一丁点将盗贼作为理想职业的想法。“算了,跟着学吧,反正这么长的生命,不学习也没事做。多个技能多条路,以后也说不定就用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附赠品,成为精灵后,梁小夏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也高了不少,学开锁撬门,示范一遍就会,速度麻利顺溜,“卡塔卡塔”锁芯和锁头分成两半落地。让她不禁汗颜,难道自己还真有做贼的天赋? 如果说,和父亲玛塔基尼的学习像是学者之间的探索对话,和玉泉长老的研究像科学探索不断试验,和洛基的学习,就像是杂七杂八地混混必备课程,开锁撬门之后,是宝物鉴定和贵族训练课程。梁小夏被逼迫着背下来一本有她手掌那么厚的宝物图鉴,还得学着怪腔怪调的大陆通用语和洛基讨论天气、服装和娱乐。 梁小夏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洛基培训课程后,她可以完美地胜任前世的高级诈骗人员。不是那种打电话假装中奖的小儿科,而是端着风投基金的架子,穿着高档衬衫,夹着公文包文质彬彬地钓金融大鳄。 夜幕降临时,纯洁的三轮白月则会轮流见证梁小夏一天中最血腥的时刻。褪去精灵优雅的外衣,收敛平时温和含蓄的笑,梁小夏和苦棘每晚都会上演一场毫无悬念的拳击赛,拳头对脸颊,双腿对腹部,地下淌着一滩白色血液,有苦棘的,但大多数都是梁小夏的。 梁小夏通过墨门的杀戮左眼,知道了苦棘的一些经历。在她第一次对苦棘流露出同情的眼光时,就差一点被苦棘打死。苦棘眼里,没有儿童也没有弱者,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梁小夏幼小的身躯得不到他的同情和手下留情。苦棘前几次对梁小夏下手,还是因为暗处有其他精灵观战,才多少收敛了些。 可她这是什么眼光?是怜悯还是惋惜。苦棘不需要任何人怜悯,他的自尊,不是可怜这种无聊情绪所能体会的。 当苦棘真的动了杀意时,梁小夏的杀戮左眼一阵微疼,猩红划过。梁小夏惊恐挣扎,一手抄过苦棘的箭支,狠狠刺进他的右肩。苦棘捂着受伤的右肩,血液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光泽,一滴滴流淌。这一下,交手的双方才有所缓和。 “战斗!战斗!战斗!”这就是苦棘课程的全部内容。没有一句多余的对话,没有动作示范和解释。只要能打得对手没有喘息之力,不管是抓,是咬,是用武器还是陷阱,能够给予有效一击,赢就是唯一的主题。直到打到只剩一个站着,晚上的训练课程就算结束。 梁小夏试过逃跑,她不想再陪这个疯子玩下去。这样高密度的疯狂战斗,让梁小夏觉得自己不像精灵,反倒像是野兽。第一次逃跑时,梁小夏被苦棘用弓箭射穿了小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不是什么心灵坚强的钢铁超人,她哭过,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若是一个正常人,看到梁小夏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哭得一声不吭,低低抽泣的样子,早就心软了。可梁小夏的眼泪,却是苦棘暴力狂化的催化剂。哭得越凶,打得越狠。到后来,只要看到梁小夏眼眶里亮晶晶,眼泪盈盈欲坠,苦棘就会加倍出手,直打到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为止。 “起来!没有人会同情你的眼泪,你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苦棘的声音阴森森的,脸上狰狞的伤疤扭曲,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梁小夏晃晃悠悠站起来,衣服破烂得没了样子,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操着手里的木棍,意志模糊,只是不停告诉自己,像催眠一样不停地想“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支撑着支撑着,最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和苦棘的对战,直到六个月后,她才能坚持住在月上中天时屹立不倒,在那之前,她没有一天是清醒着回家的。第二天还得带着旧伤上阵,多兰为这事找过苦棘好几次。却被苦棘一句“既然是我的弟子,那管教就是我的事情”给堵回去了。 洛基的教师课程,水分很多,苦棘却连一丝当老师的觉悟都没有,一副“她的死活与我何干”的样子和梁小夏对打。 “很好,既然你现在能坚持住了,那就自己给我走回去。”梁小夏拄着根棍子勉强撑着,苦棘却连管都不管,看了看天空,觉得时间到了,披上一件黑披风转身就走。 之前都是他送我回家的吗?梁小夏望着苦棘被月光拉得斜长的背影,孤独坚毅,如一头黑色独狼,心里微微感动。 可是,即使他有这么一点点好,也不能降低梁小夏内心对他的敌意。站起来,被打倒,再次站起来,苦棘的身影总像一座阴暗的大山,踩在她身上。梁小夏早就不记得这河滩边她摔过多少次,只是在一次次的摔倒中,想要超越苦棘,打败苦棘的念头却被刻在心上,越来越强烈。光是坚持着站到最后,已经不能再让梁小夏满足,她想要对抗,要迎击,不是狼狈地抱头逃窜。他在哪里强,她就要比他更强。他是超人一等的弓猎手,她就要在弓猎上以绝对优势压倒他。 梁小夏需要一个证明,一场胜利,来扭转自己的劣势。那些美好的敬意,放在心底就好。 是的,他不是老师,是对手,是梁小夏需要超越的存在。 第24章 追求 弓猎是艺术,杀人的艺术。扶弓守候,只为那一瞬的血花盛开。是那样的美,让人颤抖心悸。 ================================================================== 新一年的花朝节过后,梁小夏如愿以偿,在花朝考核后,拜入雷诺门下,成为了一名弓猎手初级学徒。 雷诺和苦棘在族里,都是有名的弓猎高手,年纪轻轻就取得了不凡成就。尤其是在上次的花朝武技比赛,雷诺输给苦棘之后,更是玩命地修炼,在今年有了突破,终于跨越过六阶门槛,突破进入了七阶,隐隐摸到了箭意的边缘。 如果说苦棘的弓猎,像潜伏在河底的鳄鱼,在水下阴冷地观察着敌人,静待时机张开大嘴给与致命一咬。那么雷诺的弓猎风格和他的长相一致,他就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逡巡于云朵间,瞄准猎物俯冲,最后用锋锐的利爪撕烂猎物的防线。雷诺的弓,就是他的爪,他的箭,就是他的攻击和他的锋利。 这两个弓猎手,有截然不同的风格,一个骄傲,一个阴狠;一个刚毅,一个诡诈。梁小夏在和苦棘对打了一个月后,早就熟悉了苦棘的弓猎风格,对于弓猎手的感觉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感觉。 梁小夏看着雷诺慢慢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自己的爱弓,一根根棕色头发也不似平时张扬得翘起,温和得像是抚摸情人。不知不觉,她也沉浸在这种静谧的情绪里,只觉得,雷诺和他的弓,有深深地羁绊,这样的感觉,外人插不进去,可就这样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和温柔皎洁的迅风,清冷冰寒的冰川相比,雷诺的外表并不出众,即使他是族里目前最好的弓猎手,都没有吸引到更多的学生跟他学习。小精灵们更喜欢战舞者贴身战斗的热血沸腾,或者深奥严谨的法唱探索。雷诺近几年的新生只有梁小夏一个,但是他教得铁血认真,一点都不放水。 “弓猎的感觉,他们不懂。” 梁小夏喜欢弓猎,虽然她也喜欢战舞和法唱。但是,她还是最喜欢弓猎。在得到墨门的杀戮记忆左眼后,她摸过族里很多精灵的武器,这些武器有的毫无反应,有的能给她带来一两个片段的回忆。 这些回忆,都没有她触摸苦棘的幽影时感觉深刻。梁小夏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幽影是有灵魂的,它作为苦棘的伙伴,陪伴他走过万劫不复之地。如果说苦棘的内心,还有一丝丝的柔软和温存,这点温柔,肯定是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幽影。幽影是他的伙伴、他的爱人、他的战友,唯一的。 是的,像雷诺和苦棘的感觉,非弓猎手是不懂的。大多数弓猎手都是一个人行走在路上,没有伙伴,在黝黑深邃的丛林里,瓢泼大雨的树叶下,守候目标,日日夜夜不死不休,饥寒交迫时,寂寥孤独时,只要还有弓,就要坚持。梁小夏也想成为一名弓猎手,一名出色的弓猎手。抚摸一把好的猎弓时,她激动得灵魂都会颤抖。冰凉坚硬的弓身,能给她带来不啻于最高级佳肴的享受。弓在呼唤她,在灵魂中低吟浅唱,让她想拿起弓,想要让弓成为自己的臂膀,并肩作战。 流星陨落时,也会有生命回归死神的怀抱。梁小夏想做那死神,用流星带走敌人的生命,守护自己在乎的人。这是她的坚持,和信仰。 雷诺有自己的骄傲,他记得自己欠梁小夏一个人情。虽然这个人情欠得有点不自然,但是他从来不欠别人东西,尤其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就更要守信用。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你教我弓猎,最好的弓猎。”梁小夏的双眼迸发出晶莹的光彩,熠熠夺目。这样的眼神,雷诺常常从战舞或者法唱学徒中看见,自己的学生里,却从没有这样的执着和渴望。 “为什么想成为弓猎手?”雷诺的金色鹰眼有点诧异,夏尔真是个奇怪的小精灵,女精灵一般都会喜欢迅风或者冰川。她们不太愿意吃苦,在森林里一跑几个月,风餐露宿,在书房里唱着长咒,念出一个个杀伤力大的法唱术,轻描淡写中致人死地,风度翩翩。 而且女弓猎手因为体力原因,先天就比男弓猎手要差一些,臂力、耐力和爆发力都比不上男精灵,就算是做了弓猎手,大多也就成绩有限。反倒是精神力高一些,这样做法唱者可能更合适。 这下轮到梁小夏诧异了:“难道你不明白吗?那个,我是说,那种互相吸引的感觉。”上辈子从没摸过弓箭的梁小夏,这辈子却迷醉于弓猎这个从没打过交道的东西,真是奇异。 也许是受杀戮左眼的影响,也许是她的天性中就有弓猎天赋,只是自己从没发觉。梁小夏摸着猎弓,欣赏它们优美的弧形身影,笔直拉展的弓弦,就像欣赏世界最好的艺术品,心里喜悦,甜蜜,微微颤动的心房,一瞬间的触电,就像恋爱一样,浑身发热,想要紧紧抓在手里。 她好像爱上弓猎了,瞬间钟情。 雷诺也很诧异,他从一个十来岁的小精灵脸上,看到了那种混杂着羞涩、甜蜜和激动的神色。要不是雷诺有些理智,肯定以为梁小夏是看上了自己。可是雷诺并不傻,他之前和梁小夏除了花朝节那乌龙的一次救场之后,根本没再发生过交集。 这么说,夏尔这种表情,是对他手中的弓箭?这样的学生,不是个天才,就是个疯子。 弓猎的初级训练方法很简单,就像灰姑娘的后妈对待灰姑娘一样。把一堆绿豆红豆黄豆和煤灰混在一起,再让学员挑出来。 “既然你要我教你最好的,你也要做到最好。”雷诺成全梁小夏的愿望,就当是还人情了。在普通的挑豆子训练中,又给她双手,胳膊上都绑了负重,锻炼臂力。没有臂力,就没有弓箭手,拉不开弓的弓箭手,只是不能展翅飞翔的母鸡。 梁小夏破天荒地心里没有不悦,她只是耐着性子挑豆子,不过每挑几下,就要抬头看一眼雷诺背在背上的弓。她刚刚用左眼和那个黑色铁木大弓交流了一下,知道那弓名叫黑羽,是雷诺出师的礼物。跟着雷诺至少有三百年了。除此以外,她还小小地读取了一段雷诺用黑羽杀死一只狼王的记忆。 雷诺则在一旁削弓箭,他没有看梁小夏,只是低头认真扎着箭尾的羽毛,却被她隔三差五的深情对望搞得心里有些战栗。他总觉得,梁小夏在打什么主意,不是对他,就是对他的弓有想法。 “真想好好地摸摸雷诺的黑羽,交流一下。”梁小夏跟苦棘对战了一年,体力和耐力都比普通的幼年精灵高出一大截。不一会儿就挑完了豆子,根据不同颜色分成三个小堆,只是绑着负重的手臂有些酸罢了。 “继续。”雷诺将梁小夏挑好的豆子又混倒在一起,锐利的鹰眼看她一眼,之后又忙自己手里的活计了。梁小夏的速度比其他初学者要快三分之一,还是戴着负重。雷诺心里很满意,却不满足,作为一个优秀的弓猎手,光有速度不够,还需要耐心。 “继续。”整个下午,就是单调的挑豆子练习,梁小夏连弓的尾巴都没摸到。她继续眼馋雷诺背后的黑羽,含情脉脉。手臂却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那个,训练结束后,我能摸摸黑羽吗?”梁小夏咬着牙,淌着汗,一边缓慢吃力抬手,捡着豆子,一边抬头可怜巴巴的问雷诺,杏眼微红。 “恩,好。”雷诺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转过头一想,不对,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弓叫黑羽的? 大概是听谁说的吧。还挺上心的小家伙。 训练结束时,梁小夏手臂酸得根本抬不起来,刚想摘下来手臂上的负重,就被雷诺止住了“以后都戴着它,不准卸下来。” “那我以后能每天都摸摸你的弓吗?”梁小夏讨价还价道。 “看你的表现吧。” 雷诺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小精灵看着像个成年的,其实还是个小孩,摸个弓就能高兴老半天,就像讨到糖果的小精灵。 梁小夏当然高兴,雷诺的黑羽弓很沉,落入梁小夏怀中,带着她向下一坠。梁小夏捧着比她个头还高的黑羽,乐颠颠地不断抚摸粗壮的弓柄,实际上是在用自己的杀戮左眼和黑羽交流。 弓的意志很微弱,他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有记忆和经历。却在这种独特的经历中,逐渐形成不同的风格。 雷诺的黑羽就像是兽群中的头领,总透着股沉稳骄傲的味道。经过一会儿的触摸,又传给梁小夏一小段记忆,是某次武技比赛上,雷诺打败对手的比赛片段。 梁小夏闭上眼,沉浸在黑羽传递的记忆中,表情享受认真。 看来,这真是个爱弓的小精灵,天赋也不错。雷诺眯着金眼打量梁小夏,决定既然天赋有,就不能轻易埋没了,暗敲手心,明天开始加码。 就这样,跟着雷诺,梁小夏打开了弓猎者的大门。 接下来能走多远,就看她自己了。 雷诺是梁小夏弓猎之路的启蒙导师,他预感到,这特别的徒弟会走得很远,却没想到,她最后走出了一条谁也没想到的路。 第25章 探秘 命运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这之间的界限从来模糊得难以把握。 七月,西晶精灵森林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雨季。 稀稀拉拉的雨水不停地下,打在之前三个月被阳光照射得已经有些干涸的草皮和树叶上。烈日焦灼的有些发黄的树叶不断伸展枝叶,任滋润的露珠洗掉最后一丝夏末的炎热。 整个森林里充满了湿气,巨大的生命之树千百年未变,仍旧屹立在森林中央,雨水洗刷的叶子墨色深重,散发浓厚的生命气息。 在这大雨日子里,梁小夏难得休息一日,泡在空旷的大澡堂中,看着水中白色弥蒙的烟雾,和烟雾中的自己细腻白滑的皮肤,梁小夏心里一阵得意,哼哼着洗澡歌摇摇摆摆。 “不枉姐这么辛苦地锻炼,果然肌肤紧绷又有弹性。”十年过去,时间在梁小夏身上仿佛施加了停滞咒,原本四五岁的小大人样子也不过长到了六七岁。她毫无自觉地一边将富含营养的硫磺泉水浇在身上,一边自我吹嘘。 “咳咳~咳咳~” 和梁小夏一同泡在浴池里的还有另外一个精灵,梁小夏的导师雷诺,正低声轻咳提醒梁小夏。正是破晓前的黑暗,水露深重,浴池里除了梁小夏和雷诺,再无其他精灵。 作为族里英气稳重的弓猎手导师,雷诺露出一身锻炼得匀称肌肉,不夸张显块,微微鼓起,晒得有些发黄的肌肤,赏心悦目。 “注意形象。”雷诺浸在水里,漂亮的鹰眼盯着梁小夏,对她毫无自觉地卖萌自夸有些头疼。 和雷诺小帅哥泡在一个池子里,梁小夏表示毫无压力。 精灵族的温泉浴不是春光乍现的大澡堂,不论年纪大小,都要穿浴衣才能洗。梁小夏顶着萝莉皮,装着颗将近四十岁老大妈的心,一点都没压力。小身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实在没得看。 反倒是雷诺的身材,因为常年锻炼,四肢修长匀称,健康泛黄的肌肤较日常见到的白皮精灵多了分阳光。 只是别老这么一本正经地咳嗽,就更好了。 梁小夏心里偷偷给雷诺的身材打分,还利用自己的小可爱外表朝着雷诺大大咧个笑脸,吐了吐小舌头。都一起洗过几年澡了,还这样正儿八经的。 十年操练,梁小夏已经能够很圆滑地捉住每位老师的弱点。像雷诺这样的鹰隼老师,只要能做到他要求的事情,其他的反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梁小夏的意。 而且,雷诺的软肋居然是撒娇。只要梁小夏学着泥球的绝技,对雷诺卖萌闪星星眼,基本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能答应。 对外一本正经,小大人的高深莫测样,对自己又是这么个没大没小的态度。 “这只小狐狸~”雷诺心里笑骂一下,嘴角弯了弯。 “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嘛的,该做正事了。”洗得差不多了,雷诺提醒道。 梁小夏也收起来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在正经工作面前,要有专业素质,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浴场里的一砖一瓦。 事情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那时雷诺带着梁小夏进入后林,做为期半年的野外生存训练。两只精灵完成任务,拖着一身泥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大小一合计,准备先去浴场洗个澡再各自回家。却在浴场跟前发现了些状况。 梁小夏还记得十年前的花朝节,她第一次没参加结果被苦棘打了一顿的那个晚上,回家时见到迅风断了一条腿还跑到浴场的反常事件。虽然最后在场的玛塔基尼没让她继续追究,可这个小疑惑也没被她忘记,一直藏在心里。 她和雷诺回来的晚上是后半夜,都快天亮了,浴场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泡澡。只见到一个精灵神秘地从浴场里离开,一路左顾右看,偷偷摸摸不想被发现。 同为弓猎手的雷诺和梁小夏眼力远高于正常水平,一眼就发现了那个行为鬼祟的人。 这次不是迅风了,而是一个他们谁都没见过的人,一个人类。 他没有精灵特有的长耳朵,也没有兽人族的动物耳朵和尾巴等特征,穿着一身暗灰色紧身衣,将头脸身体紧紧裹起来,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动作灵巧迅速地在林间穿梭。 这下,问题严重了。 一个人类,在大半夜摸到部落里。 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进来有什么打算?到浴场干什么? 瞬间产生大量疑问,梁小夏和雷诺在看到这个人类时,眼神都一凝,毫不犹豫地出手,准备将这个人类扣下。 这个人类身材矮小,一身标准的盗贼配备,在梁小夏和雷诺两个精灵的堵截中左突右闪准备脱身。动作灵活轻巧,避开了几次攻击。 雷诺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梁小夏这十年来的战斗经验也提高了不少,两个擅长追踪堵截的弓猎手在森林里想捉住个人类轻而易举。雷诺一箭射中那个盗贼的大腿,将他连人一起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她已经死了。”梁小夏窜到不能动弹的盗贼身前时,揭下面罩,才发现这盗贼居然还是个女的。 这名女性盗贼面容普通,五官平平,咬舌自尽的嘴上正哗啦啦地往外冒血。 这是一名死士。 梁小夏和雷诺搜完了这名盗贼的全身上下,除了一把普通的匕首,一点干粮和水,没找到任何能表明她身份的物品。一点线索也没有。 西晶精灵部落所生活的森林处在一块独立大路上,四面环海,海里还住着对人族敌视仇恨的海族。 人类想要到达这里,要先通过凶猛海族的地盘,还要能在森林里不迷路,运气好地能探索到部落的具体位置。这些苛刻的条件加起来,使这片大陆上就没有人类的痕迹。 现在,居然有人能摸到族里,还完全不被发现,这怎能不让梁小夏和雷诺惊讶? 深知事件重大,没有片刻耽误,梁小夏和雷诺将整个经过禀报给了精灵女王海黛。海黛也很重视这个问题,继续委托雷诺和梁小夏进行调查。 在截获人类盗贼后,雷诺和梁小夏马不停蹄,折返浴场。 他们来到浴场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个人类在这里有什么企图。 浴场还是那个浴场,和之前每一回梁小夏见到的没什么两样。 巨大的宝石拼成的史诗画在穹顶熠熠生辉。光洁的海蜃石雕像举着水瓶,源源不断地泉水从中倾斜,注入热腾腾的浴池中。在这里,体现着精灵族最高的艺术成就,连池边休息的坐台,都细致雕刻了花草纹路,粉红色的蔷薇花朵围绕,栩栩如生。 梁小夏和雷诺两头分工,一个池子一个池子挨个摸索,细细地摸过池边,不放过任何一个突起,甚至潜入水中,观察池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什么都没有。梁小夏和雷诺来回摸了几遍,都没发现特别的地方。 怎么会没有呢?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难道那个女盗贼就是到精灵族旅游观光,结束后顺便洗澡回家?这种想法简直是在侮辱梁小夏的智商。用脚趾头想,梁小夏都能肯定这个浴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这地方到底在哪里? 如果杀戮左眼的功能再开启一点就好了。梁小夏有点沮丧地想。 经过几年的锻炼,杀戮左眼的应用比原先有了很大提高。不需要再冥想做梦,只要看一眼物体,就能得到关于杀戮的记忆。可是其他非杀戮的记忆还是没法读取。 如果能够读取非杀戮的记忆,她只要随便摸一块浴池里的石头,就能看到那个盗贼来这里做了什么。现在吭吭哧哧地摸索也会简化很多了。 梁小夏气鼓鼓地浮在水上,盯着穹顶的史诗画看了一会儿。 那盗贼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宝石拼成的拱顶,要是扣下了带走,能卖不少钱呢。 嗯,英雄辛楼的衣服是宝石拼的,眼睛是宝石拼的,高高在上举起的权杖也是宝石拼的。只有辛楼的长发是颜料画的。 梁小夏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不同的地方。画出来的头发,比宝石拼接的晃眼头发,更能体现她头发的垂顺和质感。不过梁小夏在父亲的书房里读过辛楼的传记,她这一生最得意的,不是打败了劣魔,而是她那一头飘逸漂亮的长发。 辛楼喜欢晶莹剔透的各色宝石,为了纪念她,穹顶的史诗画都是宝石拼的。但是为什么头发不是?对于追求完美和艺术到了一种吹毛求疵境界的精灵来说,这个细节问题根本不可能被忽略。 宝石没法表现她长发的质感,那金丝银丝呢?连镶金都没有,只是涂料画作,太可疑了。 这个细节很小,而且不贪财的精灵如果不是心细如尘,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头发的问题,太隐蔽了。 梁小夏双眼细细地眯成一条缝,觉得头发的部分,应该就是问题的关键。 “雷诺,你有办法让我够到上面的壁画吗?”梁小夏伸出一只白玉般的胳膊,水流顺着白皙的皮肤缓缓滑下,手指笔直地指向穹顶。 房顶太高,她目前的跳跃能力虽然出众,但还不能一下子就跳到顶。而且拱顶光溜溜的,没有房梁也没有廊柱,跳上去也无法停留。 雷诺看到梁小夏那纤细洁白的小胳膊滴着水,泛着淡淡粉色,愣了一下,接着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壁画,凝思起来。 “方法有,不过只能你用。”想了一会儿,雷诺给梁小夏一个答复。 第26章 广场 智慧就是踩着小凳翻墙。知识的小凳子越高,翻墙越容易。 雷诺折返一趟,回到浴场时,手里多了一双手套,胳膊底下夹着几块削平的木板。 盘坐在浴池边,雷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棕色的小瓶子,缓慢均匀地将瓶中的液体涂抹在五指分开的手套上。 梁小夏泡在水里,露出半个脑袋,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雷诺的打算。 那瓶不知名的液体估计是某种胶水,可能是强力502之类的产品。戴上手套以后就能粘在拱顶停留住,也不会伤害到拱顶的壁画。 怪不得雷诺说方法只有自己能用。一双手套再厉害,也不过堪堪承受住梁小夏的体重,雷诺那大个子上去,肯定是粘不住就掉下来了。 梁小夏换好衣服,湿漉漉的淡金色头发扎个马尾,滴着水甩到脑后。戴上雷诺那双涂满胶水的手套,瞄准拱顶的壁画,双膝微曲。助跑两步,猛力蹬地跃起,飞身奔向空中。 起跳的梁小夏就像一只小小的雀鸟,轻盈灵活,双手自然向后伸展,双腿绷得笔直。雷诺一直在观察她的跳跃情况,眼看梁小夏力竭,遥遥有了下坠的趋势,甩了一块木板出去。 梁小夏这一跃,几乎是自己身高的六倍。精灵的跳跃和敏捷本身就高出人类太多,但这样的跳跃,也不过跳过了一半的距离。 脚下空空,眼看身体就要不由自主地下坠,雷诺抛掷的木板紧追而来。梁小夏左足踩在木板上,借力一蹬,又向上跃了一点。 第一块板子扔出后,雷诺手中不停,接连扔出了怀里所有的木板。每一块木板扔出的位置都精确无比,总在梁小夏身欲下坠时来到她脚下。 “踏”“踏”“踏”“踏”,接连四省过去,梁小夏双手扑前,啪一下稳稳地粘在壁画旁边。 整个过程连十秒钟就不到,梁小夏和雷诺的配合精确无比。多年的师徒相处,两个精灵之间信任默契。 在行动之前,梁小夏也没问自己如果踩空了掉下来怎么办。她信任雷诺,信任雷诺会接住她。这种信任不是鲁莽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训练中,早就变成了长久配合的铁律。如果换做是雷诺,也会如此信任她。 “嘻~~谢你没把板子甩我脸上。”梁小夏双手粘着吊在顶上,对雷诺眨眨眼,转过头,开始研究壁画。 近处观看宝石壁画,梁小夏差点被光彩绚烂的宝石晃花眼。恍惚得差点掉下去,稳了稳身体。才在空中保持住平衡。 “专心。”雷诺的鹰眼眨也不眨,紧盯梁小夏的一举一动。他移动到了梁小夏的正下方,自然站立,做出个最有利于扑救的姿势。 梁小夏集中注意,脱下手套,开始一寸寸摸索辛楼的头发,同时大大睁开墨门的杀戮左眼,仔细体会,看能否接收到什么线索。 “嗯嗯。”闭眼片刻,消化脑海中的信息后。梁小夏按下辛楼权杖上的那颗巨大红宝石。 “轰隆轰隆。” “哗啦哗啦。” 伴随巨大的声响,辛楼壁画上那金黄的头发仿佛活了一样,从画中伸展出来,拉开一条笔直的滑道,通向前侧一汪泡着玫瑰花瓣的池水。 如同摩西分红海般,池中浴液翻滚,向两侧回卷,让出空间供金发弯道通行。 “成了。”梁小夏眼睛一亮。摘下手套攥在手里,扭腰一跳,坐上弯道,顺着辛楼的金发管道滑了下去。 紧跟着梁小夏,雷诺也纵身跃入弯道,两个身影不一会儿就窜入池中。 在他们后面,辛楼伸出画面的金发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化作金黄色的星星光点。池水不复开启,涌回池中恢复平静,热气蒸腾。 浴场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通过玫瑰浴池,梁小夏和雷诺又滑了一会儿才接触到地面。 刚一落地,雷诺就反身弓腰站起,抽出背后的大弓黑羽,拉弓作势立在胸前。梁小夏同时抽出腿边绑着的匕首,持在手上,警惕地观察四周。 通道里很黑,黑到没有一丝光亮。饶是精灵视力再好,也处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雷诺从背包里抽出一盏袖珍精灵灯,摇了摇就亮了起来,照亮他们身前的一小片空间。 呈现在梁小夏和雷诺面前的是一条走廊,带有鲜明的精灵风格。两边的墙线用上好的绿色涂料刷制,缠绕着精灵藤蔓花纹,墙壁上镶嵌的花朵也是用宝石拼成。红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在精灵灯的微弱光火下娇艳欲滴。 千姿百态的战神英雄雕像耸立通道两旁,毫无疑问都是精灵战士,拿着盾牌或举着弓箭,神情庄严肃穆。 英雄辛楼是第四代精灵女王,现在梁小夏族中的精灵女王海黛则是第七十四代。前后七十代,将近八千多年。也正是从第四代开始,原本统一的精灵族,因不明原因分裂为四个不同的部落,分散世界四角。而这一代统治的精灵女王正是辛楼。 两边的雕像应该是传说中的神勇卫队。神勇卫队是一支由十二精灵护卫组成的队伍,直接由女王指挥,服从女王的命令,令之所指,所向披靡。 梁小夏看着比自己高一倍的精灵战士,心里毛毛的。这些雕像太真了,连皮肤纹路都清晰可见,就像,就像他们本来就是活的一样。 “啪踏”“啪踏”。精灵的走路本来就很轻,却在这死寂的走廊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梁小夏紧跟在雷诺身后。雷诺举着精灵灯,纤长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让她莫名多了点安全感。两边的雕像看起来,也没那么压抑悚然了。 走廊并不长,梁小夏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出去后,走廊尽头是一个地下广场。继承了精灵风格的繁复华丽,平整的墙面上延展了整整一圈浮雕画,从地到顶,围住中间巨大的魔法阵。穿过魔法阵,广场正对面有两座石门,紧密闭合,大门上分别浮出两座辛楼雕像,一站一坐。 梁小夏被这巨大的地下广场深深镇住了。 她前世去过天安门广场,也见过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下面的浮雕画。当时她还感叹了一阵人民智慧的结晶。 可眼前围绕整个广场的巨大浮雕画群,比当时她见到的夸张太多。整个工程,和围绕一坐大体育场雕刻浮雕画一样。虽然浮雕画有些褪色,但光是这雕刻手法,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到精灵艺术的极致。 变换脚步,梁小夏和雷诺举着小灯,顺着浮雕画挨个看过去。终于明白了画的内容。 左半边的画讲的是当时精灵族分裂四族的经过,似乎是受到了挑拨或者诅咒。画中一个蒙着袍子,看不清身形的人物多次出现,他应该就是导致精灵族的分裂的原因。 右半边的画则讲的是广场中央魔法阵的开启方法和用途。这魔法阵完全开启,需要精灵女王放干身上所有的血,还需要生命之树的配合。计算了一下位置,梁小夏发现她们所在的广场,正是在生命之树的正下方几十米深的地方。原来生命之树下,还有这个神秘的地方。 画中,一位举着权杖的女精灵胸口插一把短刀,满身的血液都被吸收进魔法阵,她却坚毅壮烈,毫不退缩。 这是个巨大的传送法阵,在完全开启后,能将传送阵上的生物送到另一个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却没有说明。 梁小夏顺着走到画的最后,精灵们愉快地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中,无忧无虑。但是这地方在哪里?画上没有任何线索。 看来,解决问题的钥匙,就在这两道石门背后了。 “我的后代,站着或坐着。但请不要躺下。” 两道石门顶上,花体精灵藤蔓,缠绕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除了这句类似于偈语的谜题外,石门没有把手,也没有钥匙孔。两座辛楼雕像优雅娴静地双手合拢,搭在腿上。石门不知道有多厚,推了推,纹丝不动。想要凭蛮力打破,千难万难。应该是有特别的开启方法的。却没有任何特别的线索和提示。 “现在怎么办?”梁小夏将两个雕像摸了个遍,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扭头询问身后的雷诺。 精灵灯的燃料不多了,要么继续前进,要么折返。不然过一会儿灯灭了,梁小夏和雷诺都得被困在这深不见底的密室里。 雷诺眉头皱了皱,线条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忧郁。片刻后,他卸下背后的黑羽,将弓和精灵灯塞进梁小夏手中,自己换上一把匕首,转身没入了黑暗。 “等在这里。”远远的,黑暗中悠悠传来一句低语。正是雷诺的声音。 他这是叫帮手去了。 被一个人丢在这里,说不安害怕,那是假的。梁小夏紧紧抱着黑羽,通过杀戮左眼和黑羽进行简单交流,分散注意力。 “我们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的未知。”玛塔基尼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在梁小夏脑海里。她坐在地板上,冰冷坚硬的石板隔着薄薄的衣服散发寒气。梁小夏将身体蜷缩得更小了。 雷诺呢?雷诺将黑羽留在了自己身边,没有光,没有弓,只提着一把匕首就重回原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想到雷诺能在情况不明时,将最重要的灯和弓都留给了自己,梁小夏又觉得勇气回到自己身边了。 第27章 时俟 我不惧怕黑暗,我惧怕黑暗中的未知。那是在掌控之外的事情。让我无能为力,只有接受。 ====================================================================== 探索地下广场陷入了瓶颈,雷诺折回寻找帮手。梁小夏一个人抱着黑羽,提着精灵灯,双眼盯着微弱的灯光发呆。那萤火之光就像浓黑夜空中的一点星光,渺小,微弱,却执着闪烁。 “后代,站着,坐着,躺着。”梁小夏不停思考门上的箴言,来克服独处黑暗中的恐惧。 “后代”,应该是指他们这些精灵族后裔,这点没问题。“站着”和“坐着”的意思不明确。“躺着”,是指冥想休息吗?不,应该不是。 精灵灯的光线越来越微弱,如汹涌大海中漂泊的小舟,不断闪烁。 终于,在突然亮了几下后,灯灭了。梁小夏浸泡在黑暗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黑羽。 是了,躺着是指死亡。 黑暗中的梁小夏慢慢站起,将弓背在身后。抽出小刀,在左手食指上划个口子。瞬间的刺痛过后,银白的血液从指头的伤口中缓缓流出。 梁小夏看不见伤口,只是在感觉流血后,将带血的手指在两道石门上一抹。 “卡塔卡塔卡塔”。如果梁小夏能看见,她就会发现,这两道血恰好都抹在了精灵雕像的手上。原本静止的辛楼雕像微笑颔首,在石门上让出条通道,供来者进入。 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吹在梁小夏身上。 “开了。”梁小夏心里一动,抓紧黑羽,顺着开启的石门走了进去。 先进入右边的房间,在开门地一刹那,墙壁上的灯亮了起来。刺得梁小夏眼睛流泪,白花花模糊一片。 恢复视力后,她才看清石屋内的摆设。这似乎是一个武技房,房间并不大,墙壁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武器,在时间的折磨后,早已腐朽不堪。地上铺的精灵地毯早已褪色,不见当年翠绿,乌黑破旧,依稀可见银色花纹。 简单房间的中央立架上,搭着一把弓,银亮的弓身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白光。 看到这把弓的时候,梁小夏眼睛瞪得大大的,开心不已。 “这算不算是中了六合彩。”梁小夏死死盯着弓,没注意到自己垂涎欲滴地都流出了口水。圆润可爱的小脸一抹贪婪,就像馋嘴的狐狸见到烤得脆皮流油的烧鸡。 真是把漂亮的弓,弓柄扭花,向外的一侧开着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完美的半圆弧形,紧绷不知名材料的弓弦。手柄的部位镶嵌着一圈樱桃大小的绿宝石,规则地打磨成六角形。弓身缠着白色藤蔓,一片片银色叶子从藤蔓伸展,盘踞其上。 华丽,优雅,强大。 这是梁小夏对这柄弓的第一印象。它比苦棘的幽影高贵,比雷诺的黑羽精致。虽然做工精致,雕工复杂。却不带一丝媚俗和浮夸。就像天空皎暇的明月,高贵典雅,冷冽清幽。 痴迷于它的完美,畏惧于它的锐利。梁小夏被这把弓吸引地都快挪不动步子了。勉强维持剩余理智查看了一番周围环境,在确定没有陷阱以后,一把握住了这柄弓。 “啊。”瞬间,大量记忆涌入脑海,各种血腥杀戮的场面像电影般在意识里翻江倒海。梁小夏一阵恶心,脸色惨白。脑子里的记忆就像滚烫的开水,不断翻着泡泡滚动。 梁小夏咬紧牙靠着毅力,勉强撑着没有晕倒。她的左眼此刻变得血红,在眼眶里“突突”地跳,抽痛难忍。 这些记忆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红色记忆浪潮退去后,梁小夏大喘气坐在地上。开始静静打量这柄弓。 这柄弓叫“时俟”,是用地底火山岩浆和多重金属混合打造而成。普通的长弓为了韧性弯曲,多是用木头,竹子或牛角制成,时俟则是一把全铁弓,弓身锻造时,加入了陨铁,秘银和金晶钢等稀有材料,即韧且坚。 时俟的历史可以追回至上古精灵时期。它的出生就伴着血腥,因为时俟是制作者以身饲弓,完成的最后一道工序。制成后,时俟经过不知多少任主人的手,中间还辗转进入过人类和兽人的手中,但它的每一任主人最后都死于非命。不是暴毙而亡,就是被阴谋暗杀。 到后来,时俟原名早已被忘却,人们总是称呼它为“诅咒之弓”。 时俟非常强大,合起来可以当弓,拆开能当双手剑用,并起来两边还能当法杖。最逆天的是,上古精灵工艺锻造的弓,还能由使用者的心意变换外表和装饰的花纹,如果觉得不满,可以随意改变时俟的样子。 梁小夏理清记忆后,却大呼倒霉。拿着这弓,简直就是衰神附体,人见人踩,花见花败。 最开始,时俟的诅咒还不显,前几任使用者都是战死沙场,将弓传给后人。到了后来,这诅咒越来越夸张,使用者的死法也越来越惨,有被捉起来大卸八块的,有被敌人剥皮抽筋的,还有被大石头砸死,搞得血肉模糊的。 甚至不是它的使用者,旁人连摸一摸都会遭殃。不是无故病死,就是长眠不醒,还有跌了一跤就摔死翘辫子的。 时俟的上一任主人是个精灵倒霉蛋,抓着它还没几分钟,喝了口水,就被噎死了。 梁小夏梳理完脑海的记忆,冷汗淋漓。 时俟被第四代女王辛楼藏在这里,过了几千年,应该没那么嚣张了吧?梁小夏鼓着腮帮子,两只眼睛一红一绿,盯着手上的时俟左右为难。 “咔嚓”墙边木架上的一把双手剑掉了下来,毫无征兆地砸在了梁小夏脚边。 “天!”梁小夏被吓了一跳,脱手就将时俟扔了出去。那静静躺在地上的漂亮弓箭却化作一团流光,没入梁小夏体内。 这下完蛋了。这大衰神就像狗屁膏药一样贴着梁小夏,甩也甩不掉。梁小夏仔细感觉体内的时俟,它好像有自己的情绪般,国王样慵懒地示威一下,向梁小夏传达了“不要想耍花招丢掉我”的意念。 好嘛,先是杀戮之眼,再是诅咒之弓,她梁小夏是爱好和平的精灵,身体都快被盘踞成地狱魔王了。 “哎呦我的时俟大人,你就行行好出来吧?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主顾,够你祸害一辈子,行不?”梁小夏尝试着通过杀戮之眼和时俟进行简单沟通。 “不行,无聊。”时俟很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披着最华美的外衣,时俟就像残忍的暴君一样,通过杀戮来获得快感和乐趣,这也是它打发时间的方式。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拥有时俟的人都下场凄惨。 那诅咒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时俟大人娱乐的产物。 “无聊,那好办。我给你讲笑话,你出来成不?”梁小夏在心里和时俟打着商量,小心肝连跳动都低声下气的。没办法,小命都捏在它手里,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你先讲。”时俟大爷要先看货。 “有两个人掉井里了,死的人叫死人,那活人叫什么?”梁小夏讲了一句,发现时俟没反应,接着说,“活人叫救命。” 还是没反应,该不会是睡了吧? 梁小夏正忐忑中,脑海中突然传来时俟“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声是一段意念,不过梁小夏模糊感觉到,时俟应该还是挺满意的。 梁小夏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时俟又传来一阵意念“你这小精灵还是挺有意思的。先不杀你,以后每天给我讲个笑话。要像这个一样好玩。” 心里一惊,原来刚刚她那个笑话要是不能逗乐时俟,那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小命玩完,被时俟整死了?梁小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鬼门关门口晃了一圈回来,冷汗湿了脊背。 幸好时俟的要求并不算太高,梁小夏肚子里的笑话勉强能够对付一阵。嘴角抽着笑笑,梁小夏真庆幸自己有墨门的杀戮左眼,能够和时俟沟通,否则自己就是另一个被诅咒的惨死者了。 雷诺在黑暗中小心摸索,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机关,沿着原路返回也没找到出口。看来那辛楼长发的机关只是单向的,只管进不管出。 他再次顺着光亮找到石门前,却发现石门已经打开了,满屋兵器都腐朽不堪,梁小夏坐在正中黑色的脏地摊上,傻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尔,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梁小夏被从思绪中拉回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雷诺,苦笑一下,手一挥,多了一把漂亮的长弓。 “这是?”雷诺见梁小夏手里突然变出来一把漂亮的精灵弓,满腹疑惑,正准备接过去看看。 “别碰。”见到雷诺要将弓拿起观赏,梁小夏举着弓的手猛地缩了回去。“这把弓除了我,碰到的人都会死。”梁小夏撅着嘴嘟囔道。 雷诺听到梁小夏这么说,瞳孔一凝,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醉心于弓猎的他见识比梁小夏要广些,曾经在一本书上见到过“诅咒之弓”的介绍。再结合这把弓的外形以及梁小夏的警告,她手上的,应该就是那把臭名昭著的诅咒精灵弓无疑了。 第28章 无知 存在着两种不同类型的无知,粗浅的无知存在于知识之前,博学的无知存在于知识之后。 ——米歇尔?德?蒙泰涅 ===================================================================== 雷诺很默契地没有问梁小夏怎么知道这把弓是诅咒之弓,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拿了这把弓没有事情。每个精灵都有一些小秘密,你可以去自己推测发现,但是要给予他们选择告诉你或者不告诉你的权利。 十年时间,足够他看清自己的小精灵徒弟到底是什么内核。虽然他的夏尔时而跳脱,时而勤奋。聪颖努力,嘴巴里也莫名奇妙的会冒出些他不太明白的词语。雷诺从来不问也不恶意地推测。精灵善良的本性很好地压下怀疑的种子,不给它任何生根发芽的机会。 无知并不是获得秘密的理由。如果想要知道些什么,雷诺可以自己去翻书查资料,而不是莽撞冒失地开口询问。或者等待时机合适,梁小夏自己告诉他。 就像他,也有自己的秘密一样。 再次收起时俟,梁小夏和雷诺转身进入另一个房间。这间武技房在搜索过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对他们离开地下广场的暗示线索。 左边的房间大门已经打开,原本门上的辛楼女王消失不见。只剩一条延伸出的紫色地毯接引他们进入。 这是一间书房。说是书房,左边的房间大得像一个小型图书馆。厚脊烫金书籍整整齐齐,分门别类躺在书架上。精灵灯一盏一盏,沿着梁小夏和雷诺进来的路挨个亮起。 整个房间通透明亮,干净整洁。梁小夏认出来,摆放书籍的书架格挡刻画着驱尘法阵。使这些古老的书籍保存得如同刚刚装订完成一样。 紫色印花地毯的尽头,是张巨大的实验台。台上空空,没有任何仪器,光滑平整的黑刚玉台面印刻几十种不同的嵌套法阵。学过一些法阵的梁小夏勉强能辨认出其中的两三种。除过这一桌子书,光是这块实验台,都能让无数实验狂人眼红。 梁小夏随手抽出一本《天候农业学》,淡蓝封皮的厚书散发着淡淡墨香,这本书上金绿色的字迹整齐倾斜,全书手写,就像刚刚被完成一般。 两个精灵来回探索了两个小时。随手翻阅了几十本书。这个小图书馆的藏书大概有几万册。天文地理,人文经济,几乎无所不包。梁小夏还找到一本《植物液态培育方法》,这本书应该对她和玉泉长老所做的实验有些帮助。 唯一奇怪的是,这个小图书馆中,连一本关于武技的书都没有。关于法阵研究的书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是偏研究和理论的。对于法唱和法阵研究者有些参考价值,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这个地下广场如果真的是第四代女王辛楼所建,那她真是用心良苦。给精灵们留下了一条退路,巨大的可以传送全族的法阵,一把甚至摸一摸就会死的弓,还有一屋子书。 从个体角度讲,最有用的大概是那把弓,精灵名弓,巨大杀伤力。从族群角度讲,那法阵价值更高,它给整个精灵族留了一条退路,在危机来临时,族群不至于灭绝。 梁小夏托着脸蛋,她更喜欢这一屋子书。虽然没一本和武技有关系的,这一屋子书却能真正培养出一批安邦治国的精灵,带领族群再繁荣几千年不是问题。甚至在这一堆书的基础上,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精灵王朝。 雷诺除了弓猎以外,平时喜欢吹一种像号箫的精灵乐器,声音低沉尖锐,有点像鹰隼的叫声。在一本《林乐唱谱》中夹片叶子做书签,他将整本书塞回书架。转身打算和梁小夏一起离开。 反正这些书没长腿,跑也跑不了。 石门在梁小夏和雷诺身后缓缓关闭,两个精灵身影背着弓,又一次没入黑暗。 雷诺攥着梁小夏的小手,带着她在黑暗中前进。他良好的方向感和距离感在来回走过两次以后,已经不需要在探出双手开路。 就像在黑暗中能够视物一样,雷诺步子均匀,一步一步等距沉稳迈出。梁小夏被拉着跟在身后,黑暗浓稠,她根本看不清雷诺的身影,只能凭着手心传来的热度和雷诺自信均等的脚步声判断他的存在。 大手包裹着梁小夏的小手,梁小夏唔得手心出了些汗,脸颊微红。 “到了。”雷诺停在前面,原来他们已经穿过广场,穿过走廊,来到了尽头。 梁小夏小手轻轻挣扎,从雷诺手中脱出。她伸开双手,慢慢触摸两遍的走廊,希冀于摸到特别的地方,借助自己的杀戮之眼获得开启机关的记忆。 雷诺也不着急,在角落里屈膝坐了下来,等待夏尔有什么发现。她似乎有些特殊的能力,可以通过触摸寻找暗藏的机关。黑暗中,两个精灵的呼吸声都被放大了数倍。好整以暇的雷诺抱着弓,想象梁小夏悉悉索索摸来摸去的滑稽样子,平日严肃下抿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没有,什么也没有。”梁小夏摸索过后,嘬着手指闷闷地说道。刚刚在摸索中不小心被雕像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弄破个小口子。没有光亮的探索就是麻烦。 “夏尔,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下暴雨,我们被困在山洞里的事情?”雷诺想了一下,问道。 “当然记得。”那回她们算是倒了大霉,路被山洪冲垮,两个精灵被困在一个低矮的山洞中,没有任何挡雨生火的东西。湿衣服也穿了两天,差点长出蘑菇。到了晚上,还不得不依靠她用舞光术照明。 “啪”梁小夏郁闷地拍了一下脑袋,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虽然不是个法唱者,至少零级的舞光术是会的。 梁小夏揉揉耳背,郁闷地一挥手,一个小小的亮点在凝聚在她左手食指上。照亮她和雷诺之间一小片空间,也照亮了雷诺闪着谐谑光芒的金眼。 “看来姐又高分低能了一把。” 梁小夏的法唱理论和实践是父亲玛塔基尼一手带出来的。零级法术不用发音,基本默发,一个手势挥舞就能生效,成功率百分之百。却总想不起来用。理论的东西学多了,也就脱离实际了。 懊恼的梁小夏有了手中的光亮,搜索起来快了很多,终于在走廊顶上见到一颗和来时按下的一样的红宝石。 看来这个就是机关了。 *** 精灵女王海黛?西拉雅随意地坐在林间空地上,被小小的黄色花朵簇拥着,朝露湿沉,长袍拖地,她却毫不在意,瘦削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脊梁挺直,看起来精神很好,实际上她已经几天都没休息了。 雷诺恭敬地站在一旁,分毫不差地将他们探索浴场的过程和结果向女王陈述。在和梁小夏商量后,他也没有向女王隐瞒梁小夏得到传说中的“诅咒之弓”的事情。梁小夏也将弓展示了出来,证实这把弓的存在。 看着梁小夏像个小尾巴一样,藏在雷诺后边,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打量自己。精灵女王一阵好笑。这一幕何其熟悉呀。 这孩子有时像个大人,认真起来聪明倔强,有时又像个小孩,异想天开。在给她那颗石珠后,海黛从没停止过关注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孩子会给自己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海黛还是微笑着,从草地上站起,理了理长袍上的露珠,和蔼地摸了摸梁小夏的脑袋。转过身,正色对雷诺说道: “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们去海族那边一趟。我们必须弄清那个人类潜入者是怎么找过来的。” 精灵女王递给雷诺一块绿宝石拼成的三叶草徽章:“拿着这个去找欧西里斯,他会帮助你的。” 雷诺接过女王递来的信物,躬身行礼,仔细地将那徽章收入怀中。 精灵女王的任务虽然是对两个精灵吩咐的,不过很明显梁小夏就是个陪衬。她矮小的个头和圆乎乎的小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大任的样子,脸嫩就是吃亏。 【看来姐就是一打酱油的存在呀。】 梁小夏正在心里画小圈圈,又见精灵女王俯下身,搭着梁小夏的肩膀柔和地说道:“夏尔,你很好,你比族里大多数的孩子都要优秀。不过,希望你记得两点。第一,小心那把弓。第二,武技贵精不贵多。” 梁小夏微微一愣,原来女王这是在提点她呀。 心里一暖,梁小夏差点就忍不住,告诉女王她吃了那颗石球,拥有了杀戮左眼,所以时俟的诅咒她还能抗一段时间。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身为人类本性的谨慎和怀疑还不能让她毫无保留地信赖女王,虽然她敬重女王。 至于武技的事情,她也的确该好好考虑一下了。梁小夏现在跟着玛塔基尼学法唱,却连个舞光术都想不起来用,别的老师也都教了她很多,杂七杂八地吸收了一堆知识,让她变成了个“门门通,门门松”。 上辈子是个乖学生的梁小夏想到这里有点羞愧,没想到重新活一辈子,却又犯了会说不会用的老错误。她现在就想神雕大侠杨过一样,各种招数学了一堆,却都是稀松平常,马马虎虎的。 海黛的提点一针见血,梁小夏脸颊红红的,低垂着小脑袋使劲点头,虚心受教。 ps.参阅资料后决定将梁小夏的吐槽改为【】标注~内心的小人叫嚣着要加大吐槽力度。推荐期间,卖萌求收藏~~~ 萌~~~~萌~~~~收藏~~~~ 第29章 金城 太多太多的时间使我们执着于事。不执着于事,又怎么对得起太多的时间? ====================================================================== 梁小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温暖的小窝里时,早就日上三竿了。过两天出发去海族,多令她兴奋呀,难得有个远足机会。 【姐好想摸摸传说中的美人鱼哦~】躺在床上,梁小夏笑得贼兮兮的,双手抱着脑袋乐悠悠。这可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虽然不是渡过海洋去人类社会历险,可海族也不是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小精灵能见到的。 上辈子的故事里,美人鱼就是个安徒生童话,人身鱼尾长头发,爱上王子变泡泡。那时现实中最像美人鱼的是儒艮。梁小夏看过儒艮的照片,长得实在是对不起观众。哪有传说中的半点美丽? 在这个世界里,人鱼则是真正存在的生物,女性较多,男性偏少。她们彻底杂食,从小鱼小虾到人类都吃,而且不用生火做熟,刺身之类的吃法,人鱼最爱。 梁小夏算了算,又觉得有点郁闷。依赖于特有的卵生繁殖方式,人鱼的数量加起来,比她们精灵要多太多了。在人鱼的眼中,她们精灵才算得上真的是稀有存在。 和精灵悠长的寿命相比,人类的生命就像一场短途旅行,一两个星期过去,昙花谢落。人鱼的生命则更短,如翩飞的蜉蝣,仲夏夜跳着绚丽的华尔兹,短短几小时舞曲后,在黎明迎来死亡。寿命最短的人鱼只能活三到四年,在交配后迅速衰老死亡。寿命最长的人鱼,也不过能活一百年左右,堪堪和人类旗鼓相当。 所以,大多数人鱼都是充满幻想的即兴主义者,她们爱唱歌,爱跳水游游(一种人鱼特有舞蹈),热情好客,同时也容易翻脸无情。她们高兴时,希望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献给你,厌恶时,却也能把人踩到尘埃里。 “人鱼的心,就像大海的脸,说变就变。”这是各种书籍在提及人鱼时,形容她们覆雨翻云性格的统一评价。 梁小夏在向父母禀报过精灵女王的任务后,多兰一阵激动。她零零碎碎地收拾了一大堆东西,恨不得能够亲身前往。 “我只是去一两个月呀,母亲大人。又不是再也不会来,你准备的东西也太多了。”床上各种各样的衣物堆得像小山一样,梁小夏半个屁股坐在床沿上,差点没溜下去。 以前自己也常出门,和雷诺在森林里历练,有时候几个月都不回来,都没见她这么兴致高昂地准备。 【难道是一次不为人知的搬家行动?】 “想什么呢我的小宝贝?妈妈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了,这可是去海族哦,跟着小宝贝一起去照顾你,顺便还能见见老朋友。” 多兰见到自己的小精灵单手托腮,大大的杏眼泛着迷茫的雾,心情激动得将梁小夏揉到怀里,哎呀她的宝贝怎么这么可爱呀,怎么抱都抱不够。圆圆的小脸和她年轻的时候可真像,不过梁小夏可乖多了,听话又贴心,聪明又伶俐。玛塔基尼站在门边看妻子多兰帮着孩子收拾东西,平时冷硬的内心也软软的泛起涟漪,温情脉脉。 “咳~”玛塔基尼在听到多兰那句“见见老朋友”的时候,脸迅速黑了下来,拽着恋恋不舍的多兰离开了。 【哎呀哎呀有奸情呀~】梁小夏看着父母之间的小动作,很不厚道地猜测那位神秘的老朋友的身份。 精灵族对爱情的忠贞和专一闻名世界,她一点都不担心父母关系会有什么裂缝。不过梁小夏也从来就没明白过,为什么性子跳脱活泼的母亲能看上父亲那样的,为什么父亲那种严谨律己的性子能受得了母亲“鸡飞狗跳”的显性基因。 多兰最终还是被玛塔基尼拽走了,不过在临走前塞给梁小夏一大包精灵软糖,要她帮忙带给老朋友“罗拉帕帕洛萨”。在人鱼语的意思里,表示不平凡的人鱼。 梁小夏满头黑线地接过和自己脑袋一样大的一包软糖,背在后背上,整装待发。 顺道一提,这次本来两位的海族侦查之旅,又加入了两个客人,千鹤和泥球。 十年过去,千鹤也不过长高了一点,比起来比梁小夏还矮一些,半长头发在脑袋后头扎个小尾巴,还是那微微翘着的下巴,红红兔眼满满透着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情。千鹤背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双手剑,靠在大树边上。这样的告别场面罗嗦又琐碎,他不耐烦地将脚边的小石子踢来踢去。 泥球却是后来居上,开始逐渐退去儿童圆润的脸蛋,向精灵特有的尖尖瓜子脸发展。象牙白瓷肌肤配着亚麻色头发,发髻编成两撮,标明治疗师身份的白色发带混编其中,俨然一个圣洁小美女。 几年跟随学习治疗下来,泥球将她的老师,谷雨长老那种温柔淡然的气息学了个十成十。娴静体贴地站在一边,身姿挺立,一身洁白长袍沉默不语。 只是眼里总时不时地瞄向梁小夏,含情秋水般用眼神将梁小夏捆死。 若是梁小夏回望她一眼,心里就乐一下,若是梁小夏不看她或者看一眼千鹤,泥球就心里微酸地垂着脑袋吹风。 【我真不想当儿童团团长!】梁小夏又开始习惯性头疼了。 这两个小东西一个臭屁一个黏人,偏偏碰到一起时还不对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吵吵闹闹也是家常便饭。千鹤见到泥球,就变成了毒液喷嘴,挖苦讽刺不断。泥球一副受气包的小样子,委屈得哼哼唧唧,直往梁小夏怀里钻。 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俩冤家一听梁小夏要去海族,反而达成了共识,非要跟着一起去。 梁小夏内心的小人垂泪画圈圈,带上这两个小精灵,自己就别想有片刻安宁。 果然,如同梁小夏预料的一样,那两个小的这一路就不消停,一会儿这个哭了一会儿那个生气了。 雷诺背着自己心爱的黑羽,吹着刚从广场图书馆的书本里学会的曲子走在前面,整个三不管。梁小夏劝了这个劝那个,半点不得消停,可这俩压根就不听,千鹤眼一闭,小脸一扬,表示拒不认错,泥球则垂泪欲滴,把自己的裙角揉得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到最后,梁小夏也烦了,抱着时俟大人交流感情去了。时俟大人虽然动不动不高兴了就把人弄死玩来找乐子,但是胜在要求低。无论梁小夏讲什么样的笑话,都很给面子地笑得很欢畅,偶尔也就反应慢点,要想很久才明白。 每天最和谐的日子,大概就属吃饭的时候了。精灵们都秉承吃饭不说话的良好教养,梁小夏则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做各种闷烧蒸煮的蔬菜大餐,只希望大家饭吃得久一点。惹得雷诺频频疑惑相望,怎么夏尔在和自己单独历练的时候,都没这么积极地做饭? 西晶精灵生活的森林大陆很大,以精灵迅速的脚程,走了将近一个月,才来到海边的那片沙漠。 因为特殊的地理关系和洋流原因,大陆东边的海岸几乎没有植被,一年下不了几次雨,形成一大片需要横穿的沿海沙漠。沙漠表面稀疏地长着几棵干得发黄的草,放眼望去,漫天黄沙飞舞,一滴汗水滴下,立马被猛烈的太阳蒸干。 就是这样的一个沙漠,却拥有丰富的矿藏和宝石。在这里居住着一个大约三百人左右的黑矮人部落,靠打铁和贩卖工具为生。 这边的黑矮人虽然生活在缺水缺粮的沙漠中,日子却一直过得很滋润。得益于与精灵族和海族的双重友好关系,黑矮人部落通过向两边贩卖工具、武器和一些燃料来高价换取生活必需品。 矮人的技术精湛,打造一把好刀,在精灵族这边能换到一年份的口粮和水,在海族那边则能换到更好的海底精钢,珍稀鱼骨,还有数不清的海产品。 雷诺拿着弓,顶着黄沙大风走在前面,三个小精灵一溜挨个跟在后面。 看样子,他们这是在向着黑矮人的黄金城去。 雷诺摸摸箭袋,他的木箭自己就能制作,不过铁箭却没几支,这回过来顺便可以补充一下。希望带来的酒够用,能多换几支箭。 梁小夏整脸裹着布,兜帽把脑袋护得严严实实的。才一天过去,她皮肤就晒得干裂,嘴唇也开始起皮脱水。一手搀着泥球,一手拽着千鹤,苦哈哈的梁小夏心里倒是有点小兴奋。 黑矮人的黄金城不大,远远在沙漠中望去,不过是一个小黑点。空气被蒸腾得扭曲流动,梁小夏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见了海市蜃楼。 【哦,my雷帝嘎嘎~】一声惊呼,她这是幻觉吧?? 白色炽热光线照耀着远处,黄沙中间矗立一座粗犷风格的碉堡。圆顶粗柱,高厚的城墙金得发白,两座巨大的黑矮人金像直耸入云,执斧持盾,如门神一般拱卫城堡。 乖乖,这可真是大手笔。眼尖的四个小精灵早就发现,这座规模不大的碉堡,居然是黄金铸造的。除了碉堡圆形拱顶的尖端点缀着些黑色铁矿以外,连城门外的篱笆栅栏,都奢侈地镀上了一层黄金。 财迷的梁小夏看得眼睛都直了,脑子里飞速计算这么多黄金如果换成钱,大概能有多少。 泥球使劲揉眼睛,就好像眼里进了沙。就连平日总是眼高于顶的千鹤,见到精灵城都微张嘴巴。雷诺扭头看着身后一溜小的,心里笑了笑。第一次见到黄金城,没有一个不失态的,他当年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30章 进城 幸福来得实在是太快太突然了。让我深刻地怀疑,这是不是如同过往的日夜一样,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 =============================================================== 在城墙上巡逻的黑矮人也看见了梁小夏一行,他怪叫了一声,急匆匆地跑了下去便没了踪影。 一大三小四个精灵走到黄金城门口时,已经有一个黑矮人站在城门外等着了。他皮肤黝黑,个子不高,蓬乱的长发和胡子茬盖住了面孔,只留两个黑甲虫一般的小眼睛看人,穿着一身上好手工,却难掩其原始风格的轻甲,那个黑矮人拿着矛,谨慎地走到四个精灵面前,开始跳舞。 “裤裤~姆姆,啊拉,呼~”黑矮人一边跳着动作怪异的舞蹈,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念着什么。 【该怎么办?难道拍着手一起狂欢吗?您老莫非是周杰伦的异界传人,这也太动感了。】梁小夏面目僵硬,看着那矮人哼哼哈哈跳个不停,完全沉醉其中。千鹤和泥球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雷诺并没有高举弓箭,将黑羽收到身后,谨慎地将双手并在胸口,鹰眼沉着地盯着黑矮人的动作,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终于,一声“呜呜”的高喊后,黑矮人在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块拳头大的金子,一块同样大小的银子,目视着他们,慢慢退后。 【选择题?能不能两块一起拿走。这可是金子唉,沙包大的金子唉。】梁小夏见到地上放着一金一银,馋得双眼放光。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在黑矮人这边怎么跟丢垃圾似的,想扔就扔。她能不能废物利用都捡回来? 雷诺慢慢向前走了三步,和黑矮人对视着,俯身捡起地上的金子,看也没看,随手扔给了梁小夏。黑矮人看着雷诺这么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操着七拐八弯,怪腔怪调的大陆通用语说道: “交货时间还没到,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 看来,他将梁小夏一伙误认为了一年一度来交易的精灵。 梁小夏拿着那块大金子,虽然没提纯,成色一般,整个一大块金子原石,她却摸摸看看不停,爱到不行。 【这是金子唉,老娘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金子。】梁小夏恨不得把眼睛贴在金子上,那桑眼的样子,看得千鹤直捂眼。这下好,她这贪财的精灵丢人都丢到黑矮人这里来了。 黑矮人以金子为荣,他们热爱金子,喜欢一切金子打造的物品。为了表示友好,在舞蹈后,会拿出一块金子和银子,让来客挑选。选金子的是朋友,选银子的是敌人。因为黑矮人的同宗死敌,白矮人就喜欢银器。 之前来交易的精灵在仪式过后,虽然聪明地选择了象征朋友的金子,却没表现得多珍惜,事情一过就将金块丢在一旁,弃之如敝屣。这点让很多黑矮人都不高兴,要不是为了精灵族盛产的那点果酒,他们才不愿和这些纤细的傻高个打交道,皮肤白得像那些傻佬白矮人一样的娘娘腔。 迎接的黑矮人见到梁小夏这样,心里反而多了几分好感。他们虽然长久地和精灵保持着贸易关系,却有些瞧不上精灵傲慢挑剔的性子,动作拘谨多礼,一点都不直率洒脱。 梁小夏那喜爱金子的表情,一看就不似作伪,无意中反倒博得了同爱金子的黑矮人赞赏。 “嘿,朋友,我叫金木,你叫什么?”黑矮人扭头示意打开城门,转身迎到梁小夏跟前,豪爽地又掏出一块个头稍微大点的金块,塞进梁小夏怀中。 【这黑矮人简直就是一颗摇钱树呀。这么好的机会,不多撸点出来,那太对不起自己了。】 梁小夏将黑矮人的金子收到怀里,放松了一下,露出个甜甜的微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对黑矮人放电。樱粉的小嘴唇一张一合,完全将身为萝莉的那点本钱发挥到了极致:“我叫夏尔,很高兴认识你。” 金木看着梁小夏可爱的样子,黑脸红红,不过被大胡子和头发遮着,也没怎么显出来。他平时很讨厌精灵的,名字又臭又长,礼仪规矩多得和矮人的胡子一样,一点都不自在。梁小夏那甜甜糯糯的声音,却像小羽毛一样扫在他心上,挠得他一阵痒痒。 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梁小夏,金木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己已经有一个老婆了,还能再娶两个,向族里争取一下,说不定能将夏尔娶回来。不过黄金城并没有矮人娶精灵的先例,这又让他一阵犯难。 要是让抱着金子双眼放光的梁小夏知道,面前这位刚认识几分钟的朋友有了如此长远的打算,还想让她做小三,梁小夏非用手上的金块扔死他不可。 矮人族群和一夫一妻的精灵不同,他们是男性矮人主导的社会,男性矮人工作(主要是锻造和打铁,少部分开矿勘探)养家,而他们妻子的任务,就是在家做饭料理,并生出更多的孩子。每个男矮人最多能娶三个妻子。谁更强壮,打铁本事更好,就能得到更多黑矮人少女的青眼,热受追捧。 精灵一行跟在金木后面,随着人力吊起的城门进入了黄金城。 黄金城的大手笔,扎扎实实地让张艺谋大导演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变成了现实。只不过粗心的矮人没什么精雕细琢的功夫,门廊城洞都是用最原始的几何造型体现,最精致不过就是在墙壁上雕刻些刀枪棍棒图案。门洞也不高,三个小精灵过去没什么问题,雷诺却经常需要低头防磕碰。一路上,男男女女的黑矮人一边忙碌,一边好奇地打量被金木引领的陌生访客。 “金木这老小子不是平时最讨厌精灵么,怎么今天这么热情?”一些认识金木的黑矮人暗暗想。 金木早就将雷诺和另外两个精灵甩到了一边,跟在梁小夏身前滔滔不绝地介绍黄金城的风土人情。怪异的腔调和偶尔的遣词错误,都逗得梁小夏莞尔一笑。他一边欣赏梁小夏精雕细琢的五官和圆润的小脸,越看越满意,一边绞尽脑汁地说些话题想要让对方注意自己。 【这矮人也太能说了,要是放在前世,就是一脱口秀高手。】 梁小夏除了他一脸毛发,根本看不出金木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黑矮人好客到了疯狂程度,嘴巴一张一合,唾沫星子喷个不停。 她并不怎么烦,尤其是每隔一会儿,金木就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金子塞进梁小夏手里,表示他“又黑又毛茸茸”的伟大友谊。梁小夏笑着接受金块,双眼放光,恨不得把金木衣服扒光,把所有的金子收入怀中。 雷诺受了冷落,却宠辱不惊,只是眯着鹰眼,仔细寻找路边的铁匠铺,想要给自己打造些箭矢。千鹤却怨气冲天,恶狠狠地瞪着金木的背影,也不管他说话的对象是自己平时最讨厌的泥球,用精灵语挑刺讥讽: “你看那黑矮子一身的长毛,脏死了,也不知道多久都没洗澡了。” “他怎么废话那么多,拉着夏末说个不停。” “这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一点美感都没有。” …. 泥球乖乖地走在千鹤身边,压根没听见千鹤说什么,只是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梁小夏的背影,对两边的景色和过往的矮人毫不在意,巴望着梁小夏时不时能回过头看她一眼和她多说几句话。 摸准了梁小夏喜欢金子的特点,金木心里苦笑一下,他身上带着的金子可是不多了,原来的那些悉数进了梁小夏的口袋。金木小黑眼珠一转,转而拍着胸口,不要钱般地大放赞美之词: “夏尔你真可爱,比几个月前那帮凶残的人类好多了。” “什么?”梁小夏抓住了金木话语中的关键词,脑袋中“哔~”地长响一声。 “我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精灵,你的皮肤比干涸的土地还要白皙,你的长发就像流动的黄沙,你说话的声音就像最动听的打铁声…”金木马屁不停,眼看着就要开始唱了。 “等等等等…”梁小夏叫停,认真地看着金木:“几个月前有人类来过?” 这可是重要的消息,本来以为人类这次深入内陆是秘密行动,不会进驻黄金城。到了海族那边才会有线索,没想到在这边就有了发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梁小夏心疼地看了看怀里的金子,从中间挑出来一块最小的,又塞回金木怀里。 “为了我们金灿灿的友谊,说说那些人类的事情?”梁小夏眼里水汪汪的,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这事情说起来就晦气。那些人类还是我接待的。”金木摸摸鼻子,打了个喷嚏。 “大概是三个月前,你们族里刚刚做完交易离开,那伙人类就来了。三男一女,一个个被黑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背着武器,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几个人恰好是金木接待的,他刚刚“更可气的是,他们居然选了银子!银子!品位和那些白皮矮人一样差劲。” 说道这里,金木吹胡子瞪眼,拍了拍胸脯“选了银子,那就是我们黑矮人的敌人。我当然没有放他们进来。” “然后呢?”梁小夏继续问。 “然后?然后他们就走了。”金木很自豪地表示,自己坚定立场,没放一根人类汗毛进城。 梁小夏又细细问了几个人的穿着打扮,武器身高。直到问得金木说不出什么新东西,开始重复了,才打住这个话题。 她和雷诺在傍晚不过截获了一名人类女性,那剩下三个男性呢?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不搞清,精灵族会永远如鲠在喉,难以安寝。梁小夏皱着眉,将事情转述给了自己的同伴。 第31章 笑话 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批评我们精灵傲慢,高调,故作姿态。因为你的挖苦嘲弄就像和煦微风一样,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 金木带着梁小夏一行去了黄金城最好的铁匠铺——城主铺。 闻名见意,城主铺的店长就是黄金城城主,金刚,一个除了和电影金刚里的大猩猩一样黑以外,再无共同特征的老铁匠。 城主铺里热浪滚滚,俨然一个小型的打铁工厂,二十几个黑矮人“叮叮当当”忙碌打铁,一些年轻的黑矮人学徒推着矿石小车,来回输送。 金刚赤裸着上身,虬髯结实的肌肉在高温铁炉下淌着汗,被火光照得黑亮白色的头发和胡子烤得末端焦黑。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挥,大声对着其他黑矮人吼叫着,一看就是个豪迈直爽的性子。 【这城主也太另类了吧?】梁小夏被城主铺里呛人的气味和高热的空气熏得差点蹩过气。城主不都是该坐在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里处理公文的吗?这个城主怎么还亲自上阵? 金木一脸崇拜地望着城主金刚,他们的城主大人果然宝刀未老。打铁的力道是多么的巧妙而韧性,手法精湛熟练,连拧在一起的眉毛和认真的眼神都深沉特别。 说是店铺,连个招待的伙计都没有。不知道黄金城里,是只有这家如此,还是每家都如此。四个精灵一个黑矮人站在门口半天,理都没人理。铺里的黑矮人们忙忙碌碌,压根就没正眼瞧过他们,金木则完全沉浸于城主金刚潇洒的身姿中,小黑眼睛看得神往不已。 梁小夏实在受不了铁匠铺里的热度了,推了推金木,用眼睛询问他“我们该怎么办?” 金木从愣神中回过来,一拍脑袋,这几个明显是第一次来,肯定是不懂规矩。本着爱屋及乌的精神,金木难得稍微好脾气一点,询问了雷诺对铁箭的具体要求。 “这些白番薯要一百支翘尾铁箭,尾羽薄铜!!!”金木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对着里面大吼一声。 金木喊完以后才发现不对劲,平时说惯了,这回却忘记了正主就在身边,这不是当面给人难堪吗?金木黑脸红红,却忘记了自己这句话是黑矮人语喊出来的,梁小夏他们听不懂。 里面打铁的矮人们哈哈大笑。梁小夏本能地觉得,金木说出来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那些矮人爽朗却有点揶揄的笑容,让她很不舒服。 【既然你让姐不舒服,姐就让你也呕吐一下,礼尚往来么。有来有往才公平。】 被黑矮人们嘲笑,梁小夏看不出一点恼怒,坏心眼地祭出了诅咒之弓时俟,一边慢慢抚摸时俟流畅优美的弓身,一边甜甜地露出个笑脸,问身边的金木:“你看我这把弓,配什么样的箭好?” 诅咒之弓出现在梁小夏手中,弓身泛着淡淡银光。 优美的弓就像一把扼喉的手,生生掐断了黑矮人们的笑声。“叮叮当当”的打铁铺,突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矮人们浮现出惊恐,慌乱,担忧,又有些羡慕的表情。 长久以来,诅咒之弓都是传说级别的存在。没人见过这把弓,关于它臭名昭著的诅咒,曾一度被认为是游吟传说和幻想。要不是很多文献资料里,都详细记载了这把弓的外形特征,黑矮人们还真的不敢相信,这把弓居然真的存在。还被这个小精灵要死不死地拿到手上。 金木的小黑眼睛瞪得大大,他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精灵小美女,还有这等杀伤巨大的武器。梁小夏小小的身躯拿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弓箭,表情温和甜美,淡淡的漫不经心味道。看在金木眼里,转眼变成了夺命的美人蛇,美丽却致命。 金木盯着那把诅咒之弓,传说中的名弓现在就在眼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想要摸一摸。伸出了双手,就要触摸到时俟的时候,金木突然缩回了双手,就像被烫了一下。 是呀,这可是诅咒之弓,死在这把弓下的,少说也有上万人。这把弓代表的,是精灵武器的最高杰作水平,完美地融合了精灵族的审美观和武器本身的高超锻造技术。这让崇尚武力和锻造的黑矮人怎能不心动,怎能不眼红? 唯一不好的是,这把弓无差别杀伤,凡是接触到的都得死。尤其是它的使用者,下场更是凄惨。 金刚神情复杂地看着梁小夏,羡慕她有这么一把别人梦寐以求的好弓,又可怜她。看这个小精灵的年纪,分明刚刚成长,像花骨朵一样。将来却会凄惨地死去,能不能留下全尸都不知道。想到这里,金刚羡慕中,更带了一分同情。 “这把弓不需要配箭,只要你能驾驭它,拉开的时候,箭就会自动形成。”金刚皱了皱白眉毛,说道。 “当然,我也可以拿着弓碰碰对手,我想他会死得更快。”梁小夏幽默地回应道,表情清淡放松,好像根本就没把那诅咒放在心上。 之后再没一个黑矮人嘲笑他们,还很恭敬地将对话改成了大陆通用语。只不过城主铺里的黑矮人都很自觉地和梁小夏隔开了距离。几个黑矮人还总是用一种看将死之人的眼光偷偷看梁小夏一行,连带千鹤和泥球,都被打量得浑身不自在。 连金木都不怎么热情了,明显地和梁小夏隔了一层纱,话语中不自觉地恭敬一些,再无之前那般随意地滔滔不绝。 金刚吩咐一个黑矮人学徒从仓库里取出一百二十支上好的细铁箭递给雷诺,神情复杂地给雷诺算了一个便宜的价钱。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带你见见我的爷爷。”交易结束后,梁小夏一行正欲离开,却被金刚叫住了脚步。 “你爷爷?”梁小夏疑惑地打量金刚,这大叔看着一把年纪,要不是一身强壮有力的肌肉,叫大爷都行。他的爷爷?那该有多老?难道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梁小夏一点都不担心这些黑矮人会把主意打到时俟身上,除非他们想全城死光,将黄金城变成沙漠废墟。而且她也对城主的爷爷挺感兴趣的,想见见黄金城里的骨灰化石级人物。 金刚大步流星,走过黄土铺道的大街,带着梁小夏一行进了一座黄金别院。 别院的中庭里,一个看起来和金刚差不多大,干瘦干瘦的老头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金刚走过去,照着老头的肩膀大手一拍,拍得瘦老头一个趔趄:“爷爷,我给你带来了你想不到的客人。” 【原来只是辈分产生的误会呀。我还以为是个七老八十,没牙拄拐棍的老老矮人呢。】梁小夏走在雷诺身后,偷偷打量金刚口中的“爷爷”。 “这些白皮番薯有什么好看的?”皮肤黑黑的瘦老头挑眼扫了一下站在院子里的精灵,操着一口低音黑矮人语,似乎在责怪金刚拿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来烦他。却在看到梁小夏后背那把弓的时候,呆立不语。 “你,你怎么还没死?”对着梁小夏后背的时俟发愣好一会儿,瘦老头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你很希望姐死吗?圈圈你个叉叉的,这么诅咒我。】梁小夏听到这句,脸立刻就沉下来了。 “哼!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几个精灵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好看。千鹤忍不住,红眼睛瞪圆嚷了一句。泥球则是担心地依偎在梁小夏身边,眼中满满的忧虑。 “呃,哦,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没受到诅咒死亡?一般不是只要碰到时俟,就会殒命的吗?”瘦老头转了个说法继续问。 【这老头有点来头。不能小看。】所有的黑矮人在见到诅咒之弓的第一眼,都能认出它来。却没一个矮人知道这弓叫时俟,现在这个其貌不扬的瘦老头一口就能叫出它的名字,肯定是对这把弓有些了解的。 梁小夏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问题牵扯到杀戮之眼,怎么都不太好答,只能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每天给它讲笑话。” “笑话?”“笑话!”无论是在场的精灵还是矮人,都愣了一下。这个不着边的答案更像个玩笑。破除诅咒的方法就是讲笑话?还是她压根就没说实话。 可看着梁小夏认真无辜的脸,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瘦老头又选择相信梁小夏所说的话了。 顿时,瘦老头一阵悲从中来,苦笑地仰天叹气:“笑话,笑话。没想到只是一个笑话呀!金铃,你看到了吗。我们的人生,我们努力拼搏的梦想,还抵不过一个笑话。” 梁小夏知道金铃。洛基的那对双手剑,打造者就是金铃。可无论是金铃,还是眼前的瘦老头,应该都没见过时俟才对呀?杀戮左眼清晰地向梁小夏指出,时俟的上一任使用者,都是几千年前,辛楼女王时代的事情了,和这些黑矮人根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这又是什么不得不说的交集故事?】看那瘦老头盯着时俟,神色变了几变,明显有话要说,梁小夏洗耳恭听。 有机会听听老矮人讲过去,八卦之火在梁小夏心里熊熊燃烧。 第32章 残梦 我们曾经像一个真正的黑矮人那样去战斗,去拼搏。现在,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都老了。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只能在年华飘零的记忆里,寻找曾经的光辉灿烂。可人生若无缺憾,又怎能完美? ======================================================================= 黑瘦的矮人老头名叫金机,他口中提到的金铃,则是金机一生的挚友。 和黄金城其他的矮人一样,金机和金铃从少年开始,就立志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和铁匠。 可金机从小瘦弱乏力,连打铁的铁锤都举不起来。铁匠的梦想,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毫无希望的残酷幻想,城里其他矮人都瞧不起他,日子也过得很艰难。在那段黑暗痛苦的岁月中,只有金铃陪着他,鼓励他,给他坚持自己梦想的唯一理由。 和金机相比,金铃要幸运得多,他有一个让黑矮人们都羡慕的结实强壮的身体,能够毫不费力地挥舞铁锤打铁。金铃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黄金城赫赫有名的铁匠了,他被很多黑矮人都看好,认为金铃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代的黄金城主。 草根少年金铃的崛起史,在他三百岁那年戛然而止。源于他打造出的一把兵器出现了噬主现象,那是一把海族惯用的三叉戟,传了几个人鱼,都死于非命。海族和黄金城的关系,也在那一时代降到了冰点。 从那以后,执着的金铃开始着手研究咒兵,希望能够找到兵器克主的原因和化解方法。到最后,为了破解兵器的诅咒,他不得不背着行李远走他乡,四处游历。 “三百年啊,又一个三百年。我们矮人的人生,有多少个三百年能够挥霍?那样的坚持,到底对还是不对?” 金机讲到这里,泪光盈盈。他早就失去了金铃的消息,不知道金铃是活着,还是已经逝世。 就算金铃还活着,也和不过他一样,半截身子埋进了黄沙,没几年好过了。 金机回首一生,他研究了各种兵器铸造方法技巧,著书立作,获得了黄金城矮人的尊敬。却终究还是被这身体束缚,没能拿起自己梦想中的铁锤。说穿了,不过是个纸上泛谈的空想家罢了。他一辈子都没能实现梦想,却比金铃幸运,至少他能够死在这片金黄的,他所热爱的土地上,金铃却如石沉大海,再没了音讯。 听众都陷入沉思。梁小夏虽然不喜欢这老头,却不妨碍她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矮人内心的一份尊敬。 关于打铁,她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很多现代化方法,是能够替代身体,打造出最好的兵刃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说出来的方法实现不了,也不过徒增遗憾罢了。 金机并没有消沉太久。缓过来后,他从屋子里取出一个黄金臂环,递给梁小夏。 “不管怎么说,你能得到时俟,还活了下来,也说明我们有缘。这个空间臂环是金铃临走时送给我的。我现在送给你。只求你如果能见到金铃,帮我带句话。就说他的老朋友,还在黄金城等他。” 金机说完,就站起来进屋了。干瘦的背影老态毕露,似乎在遥遥回忆那些年少轻狂的无忧岁月。 梁小夏将臂环捏在手里,既高兴又难过。 【寿命再长又怎样呢?不朽的,也只是梦想吧。】 不管怎么样,得到空间装备,算是额外的惊喜。普卡提亚大陆的空间装备虽然不少,却也没达到如大白菜一样满街都是的境界。 金铃打造的这只臂环,明显融合了精灵和矮人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风格,镂空金色花纹上刻着蔷薇和荆棘,细腻却又宽放。梁小夏意念向内探探,大概100个立方的空间,一半堆着各种矿石精铁,还放了一把冰蓝色绞黑花的三叉戟在里面,看来这就是那个诅咒三叉戟了。 戴上臂环,正欲离开时,梁小夏一行又被城主金刚叫住了:“精灵朋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个忙?” 金刚的声音粗犷洪亮,震得地板轰隆隆响,两三句就说明了他的请求。 沙漠的东南方向,黑矮人开采黄金的矿洞里最近出现了一群赤沙蛇。连续伤了好几个矮人矿工。他们也组织过两回清剿,却都被那些狡猾的赤沙蛇逃了。 没办法,矮人天生就是近战狂人,远程菜鸟。面对这些行踪诡诈的沙漠敌人,摸不着身影打不着腿,总是有心无力。 看着雷诺和梁小夏都是弓猎手,还有那把传说中的诅咒之弓助威,金刚动了拉外援的心思,并承诺事成之后,免费给梁小夏她们再提供两百支铁羽箭,以后来城主铺订武器,还能打个八折。 赤沙蛇并不难杀,不过费些功夫罢了。雷诺和三个小的一合计,欣然答应这笔还挺划算的买卖,转道出了黄金城,向东南方的矿洞前进。 仍然是金木做向导,送到了地方,金木红着脸对梁小夏说了一声“对不起”,转身就跑了,看得精灵们莫名其妙。 【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望着金木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梁小夏衷心感叹了一声。 沿着坑道下行大约一百米,梁小夏和千鹤警戒在前,泥球举着法杖施展舞光术,被夹在中间,雷诺在后收尾。矿洞内漆黑昏暗,精灵们都竖起了耳朵,不放过一点点动静。 听到第一声“嘶嘶”时,梁小夏眼疾手快,面前红影一闪,拉弓便射。“嘭”地一声过去,一条赤沙蛇被打中了七寸,射了对穿,钉在坑道不平的土地上。 【果然是把好弓。】这是梁小夏第一次正式和时俟并肩作战。 她开过黑羽,开过幽影,因为力气不足,手腕也不灵活,黑羽和幽影都用得有些吃力滞涩。在拉开时俟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整个动作流畅,饱胀,没有一点点生疏的感觉。时俟还很体贴的在她拉弓的一瞬间就形成了弓箭。 【这孩子虽然臭屁点,不过用得好了,整个一无尽人形炮台呀。】 不受材料,不受精神力的限制,可以说想要多少箭就有多少箭。这种放在外面的世界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准神器级别武器,却披着“诅咒”的外衣在梁小夏手里混得如鱼得水。 “嘶嘶”“莎莎”的声音越来越多,似乎是杀了一个,来了一批报仇的。梁小夏收到时俟传来的兴奋感,握紧弓箭,又连续射中几条赤沙蛇。 队伍里其他成员也开始动作,精灵良好的视力和敏捷在这狭隘的矿洞中占了大便宜。千鹤手起刀落,不一会儿就砍死了几条蛇,雷诺居中守护,防卫蛇群不让它们靠泥球太近。作为治疗师的泥球则是个人形灯塔,温热的白光在她手中举着就没放落过。 精灵不为杀而杀,却深刻理解自然界的优胜劣汰法则。一小会儿功夫,地上就稀稀拉拉躺了三十多段赤沙蛇尸体。 千鹤虽然总是莫名地对泥球不满,却依然尽责地站在她身前,斩掉几条伺机偷袭的赤沙蛇。 【不对,这些蛇实在是聪明过了头。】梁小夏圆圆的小脸可爱地皱了皱眉。 最开始还是毫无章法的进攻,中间却大部分冲着没什么防御力的泥球攻击,之后看着千鹤攻击力强悍,居然打算慢慢撤退了。 这些蛇中间,肯定是有个指挥,攻击太有章法了。 雷诺也眯起了眼睛,看来他也发现不对了。梁小夏身后的千鹤则更为激进,操着双手剑就沿着蛇的退路追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可千鹤实在是有点冒进了。梁小夏追着千鹤的背影大喊,千鹤脚下一点都不停。矿洞复杂,当她发现追丢了千鹤的时候,梁小夏已经迷路了。 她们几个走散了。泥球应该是和雷诺在一起,梁小夏不怎么担心。她反倒比较担心冲动的千鹤。百米深的矿洞内没吃没喝,用不了赤沙蛇,千鹤就会被自己打败。 【聪明太多,反倒会留下破绽。】坐以待毙从来不是狐狸梁小夏的风格,她隐隐感觉到,附近有监视的眼神。看来那赤沙蛇的头脑果然如她预料,想要分散开几个精灵再逐个击破。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困死在矿井里。 梁小夏从空间臂环里取出一份常用解毒剂,掩饰着服下。估摸时间差不多后,熄灭了手中的舞光术,晕倒在矿洞的地上。 赤沙蛇喜食红岩铁,无良的梁小夏在进矿洞前,就在腰间系了一大袋红岩铁,随着她的昏迷撒了一地。也许这些蛇的头头有点智慧,不过它的手下嘛,就很难说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那些蛇就忍不住了。在第一只蛇咬了梁小夏一口,看她没反应后,身后的赤沙蛇纷纷而上,准备争抢那一袋红岩铁。 梁小夏忍着腿上的疼痛,努力压制体内发作的毒液,尖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到一个阴冷湿滑的嘶嘶声。 “滚开!”一条体型巨大,蛇尾人身,全身鳞片的蛇人从矿洞后滑行爬出,吐着分叉的蛇信子。两边的赤沙蛇见到首领来到后,纷纷退让。 蛇人对红岩铁没什么兴趣,他俯身打量梁小夏,带着微微潮气泛着恶臭的气息扑在梁小夏脸上,抱起梁小夏夹在胳膊下,蛇人转身离开。 【这免费的班车真不舒服。】 蛇人身上也长满了鳞片,膈得梁小夏一阵难受,还破了几道口子。被夹在胳膊下晃来晃去,本来就有点轻微中毒的梁小夏面色泛白欲吐。真想祭出时俟给他一箭。 梁小夏颠簸地被蛇人夹带走,七拐八拐的,路程越来越复杂崎岖。两边的道路不再有矮人挖掘的痕迹,反倒像是这些蛇拱出来的。 磕磕碰碰几下后,蛇人转弯带着梁小夏走上了一条方形甬道,将她扔在了甬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里,和一条赤沙蛇碰碰脑袋,“嘶嘶”交流了一下,再次离开。这蛇人智商不高,连个看守都不留,直接将梁小夏看做了死掉的储备食量,扔进了他的储藏所。看来指望他带自己离开,是不太可能了。 梁小夏从地上坐起,揉了揉身上的淤青,又补了一瓶解毒剂,施放一个舞光术,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也许她是和密室,掩体什么的特别有缘。现在她又被丢在了深不见底的地下。 很明显,她正处在一个坟墓里。而且这坟墓绝对是年代久远的上古精灵坟墓,从剥落的墙壁,图腾雕梁和整齐印花的石板看出,这里曾经奢华到极致。现在却散发一股腐败臭味,一些分辨不清是什么的动物尸骨像小山一样堆在墙角,腐烂见骨,爬满了蝼蚁。 突然觉得后背毛毛的。梁小夏打了个哆嗦,双手环抱用力搓了搓。 【不过既然来了,空手回去实在可惜。】梁小夏沿着房间向前走,一路陷阱不断。拆了几回机关箭雨后,梁小夏顺利地站在一个铭文传送阵前。 原来真正的考验在这里。梁小夏看着那个并不大的传送阵,心里有些犹豫。 弓猎手本就擅长排除陷阱,爱天马行空的梁小夏更是有创意,十年的训练生活,练就了她一眼就能看出陷阱目的的本事。可上古铭文,她一窍不通。 上古铭文阵和魔法阵具有本质区别。魔法阵刻画好后,必须有相应力量的填充和引发才能启动,就像一盏精灵灯,加入燃料才能使用。而早已失传的上古铭文阵本身就是利用文字,牵动天地之力运行,使用者只需要精神引发,像是点火就能自动燃烧的蜡烛。 可这样节约力量的铭文阵,使用的要求极其严格。阵法不能有半点缺失和损伤,否则失效是小,引起什么奇异的变化,麻烦就大了。 这上古精灵阵法已经扔了至少七千年了,谁知道有没有缺个角什么的。梁小夏可不想财没捞到,身首异处。 不过这阵法本身就是个宝贝,她掏出纸笔,趴在阵法边慢慢临摹了起来,打算拓一份回去研究。 阵法在没被精神引发前,是绝对不会启动的。梁小夏正准备临摹,突然觉得杀戮左眼一疼,消失了踪影。 ps.争取每天四千字,让大家看得开心些。脸皮薄,弱弱喊一声,求收藏~~求推荐~~~ 第33章 脱险 在这邪恶的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永久,即使是我们的麻烦也不能。 ======================================================================== 人鱼的海藻头发已经失效了,体温在迅速下降,卡着脖子,四个精灵都面临深海缺氧的窒息感和压迫感。梁小夏没想过自己的死法,但她拒不接受还没成年就被淹死在深海里这种最不华丽的方法。 【那可恶的老头肯定是故意的。】梁小夏呛了几口水,诅咒深蓝族长欧西里斯最好****。 更恶心的情况是,因为他们剧烈地动作和挣扎,搅出来大量气泡,正在对峙的双尾鱼和人鱼,同时注意到了藏在海藻后的他们。双方对视了一下,这两半人一鱼居然在这瞬间达成一致:先清除不怀好意的旁观者,再进行他们之间的战斗。 【oh,shit!】看着同时向他们躲藏方向游来的敌人,梁小夏的好脾气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梁小夏急急忙忙拿出娜娜给的那段紫色海藻头发,给队伍里每人嘴里塞了一口,顾不上皱眉,抽出时俟反手连射三箭,看也不看敌人的情况,掏出根麻绳转身游走。 在大海中和人鱼搏斗,只要不是弱智到脑子被门夹了,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几个在海里跟瞎子一样,速度和长了条长尾巴的人鱼根本没法比。人鱼在海中的力量,经验,绝对能让梁小夏有去无回好几次。 还是脚底抹油赶快溜吧。 黑暗中,奋力向前划水的梁小夏右耳突然发热,头皮一紧。梁小夏微微偏了一下头,一根三叉戟几乎是擦着她的头发刺了过去,带出一条水浪。慢慢卸了力道,在离梁小夏不远的海水中缓缓下沉。 她射的那三箭,在水中速度慢了一半,肉眼可见。刺破海水,笔直地划出三条白色箭尾,分别冲向三个目标。第一箭落空,被那人鱼躲了过去,慢慢消散在水中。另一箭射中了人鱼同伴的胳膊,他捂着胳膊,手上的三叉戟空空,看来刚刚那险险避开的一击,就出自受伤人鱼的手下。 第三箭非常幸运地插在了双尾鱼受伤的腹部,新流出的血液,将海水搅得更加浑浊。 真是走了狗屎运,梁小夏庆幸了不到一秒,果断游走。 手中的麻绳像一条湿滑的水蛇,在海水中弯曲环游。梁小夏牵头,千鹤第二,泥球被夹在中间,雷诺垫底。 拿着弓箭,重新吃下海藻头发的雷诺将麻绳牢牢捆在腰间。手上不停地向来势汹汹的敌人射箭阻挡。少了双尾鱼参战,压力小了很多,但是他的运气显然没有梁小夏好,每一支射出去的剑都被人鱼躲了过去。 人鱼是天生的海中精灵,顺着水流扭动尾巴,眼看就要追赶上梁小夏她们了,手中的三叉戟也跃跃欲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小夏单手合拢眨了眨,向泥球比一个手势。 泥球点头表示明白,扭头闭眼,对着迎面而来的人鱼们扔出去一个刺目的闪光术。 如果说治疗师是个严重偏科的法唱者,泥球就是其中偏科的女王,只要是和光元素有关的法唱术,泥球学起来都很轻松,几乎到了无师自通的程度。而光元素法唱术,在她手里都得到效力翻倍的强化。就像现在一样,漆黑深海中的光元素几乎为零,泥球还能聚集光元素,施展出亮瞎人眼的闪光术。 幽暗海水中,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两条人鱼流泪不止,双手反射性地捂上了眼,长时间生活在无光环境下,这样的刺激对他们的眼球来说绝对是致盲伤害。 一小刻钟,强光散去后,人鱼们慢慢放下捂着双眼的手掌,可哪里还能见到那些精灵的踪影?而那条双尾鱼之前被梁小夏多补一箭,失血过多,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猎物,挣扎着缓慢游走。 墨色海藻如同凌乱的葬花,水中空荡飘舞,招摇讽刺地对着两条眼疼的人鱼伸出蔓条,嘲笑着他们的愚蠢无力。 ……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即使不是饱经风霜的老手,梁小夏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奋力在海水中滑动,梁小夏仔细分析着现有情报。 她并不了解精灵族和深蓝海域人鱼部落以前是什么样的关系,不过既然女王陛下有能够沟通的信物,证明他们之前应该能够友好相处。那么,是什么,在突然间让深蓝转变了态度?根据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梁小夏明显感觉到,深蓝族长欧西里斯不单单想羞辱他们一下,更想让他们永远留下来,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和珊瑚碎石长存。 “永恒的利益。”混着海水,梁小夏咕哝了一句。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深蓝与某个势力达成了一致共识,而这个势力要死不死地还是精灵族的敌人,娜娜的话也能间接证明这一点。 人类?兽人?矮人?妖精?还是地下城的那些狡诈的暗精灵? 梁小夏在排除掉矮人(他们实在没什么要危害精灵的理由)后,面对剩下四个选项,犹豫不决。 “是南边大陆的人类。”一个声音传入梁小夏脑海,镜月好像知道梁小夏在想什么,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笃定地说。 自从捡镜月回来后,他就表现得神神秘秘的,问一句答一句,从不多说,表现得好像一条真正的发带一样。 “你怎么知道?”拉拉头上的发带,梁小夏在心里问道。 “我听到的。”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探讨,言简意赅地回答完毕后,在梁小夏的脑袋里居然轻轻哼起了歌曲,正是那首她唱过的《memory》。 她拿这软硬不吃的主一点办法都没有。冰冷海水中,梁小夏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伴着脑海中的男低音歌声,欣赏沿途海景,梁小夏觉得自己像是来旅游的而不是逃命的。 “正前方再游大约三小时,就能到下水的地方了。”歌曲哼到第十二遍的时候,镜月顿了顿说到,又停了一会儿,补了一句:“不过,在你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有些有点意思的东西。” 如果这条丝带有脸,那他绝对是在玩味恶意地笑。 第34章 洗劫 宁可杀死一个精灵,也不要折辱一个精灵。 ——民间谚语 ======================================================================== 是什么能让平时沉默寡言的镜月开口? 梁小夏有点好奇镜月口中那“有意思的东西”到底指什么,向队伍后面打了个转向手势,四个精灵晃动着有连指蹼的脚,变向远游。 精灵们绝对是矛盾的集合体,漫长久远的岁月,促成了他们游移不定,左右摇摆的态度,很多精灵都可能会因为“早餐吃树莓还是草莓”这样的小问题烦恼两个小时,犹豫不决。但他们一但下定决心,就会成为最优秀的计划者和执行者。如果精灵披上的复仇者的外衣,他就会从最慈善的好人,最优雅的绅士,变为最危险,最无耻的流氓地痞。 时间太长了,复仇给予精灵一个很好的理由和借口,让他们做最周密详尽的安排,慢慢瓦解报复敌人。复仇是个好理由,给精灵漫长生命树立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短暂的目标。 所以,复仇是天性,不可抑制的本能,精灵们绝对是一群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物。 当梁小夏游了大约十分钟,穿过一大片布满海胆和海星的暗礁时,她眼前呈现的景象让她体内复仇的种子浸泡在海水里,迅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有机会立即施行打击报复,她何必等那么多年呢? “嗤,一个海珠养珠场,这些人鱼穷得就差拔下自己身上的鳞片卖了。”眼中闪烁着莫名兴奋地光芒,千鹤舔了舔嘴,很在意却又表现得不屑一顾地说道。 平整广阔的海床,间隔相等地被犁出一条条浅沟,青黑色粘着海藻的珠蚌按照大小顺序,整齐地码在泥沙浮动的沟中。珠蚌们时而张嘴时而闭合,就像在吞食和呼吸。 海床的上面,三条人鱼拿着抄网和海锄游弋,来回巡视,时不时弯下腰,检查一下珠蚌的情况。 互相点了点头,几个精灵一致认为,应该给这些人鱼留下点难忘的记忆。 梁小夏又短又急促地唱了一句,手一挥,一个模糊的,和梁小夏一样的幻影出现在了养珠场正中间,人鱼们的背后。 【呼,海中施法果然勉强。一个二级的镜像术,居然差点失败。】看着那个半成品幻影,梁小夏决定将这次海中法唱经验写成分析报告上交玛塔基尼,父亲一定会对这个课题感兴趣。 人鱼们警觉性很高,看到离他们不远,明显站立的一个外来生物,三条人鱼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形包围圈,逐渐缩小向那个幻影靠拢。 “就是现在!” 眼看三个人鱼伸出手,就要碰到那个幻影时,泥球又丢出去一个闪光术。梁小夏、千鹤和雷诺从藏身之处跃起而上,趁着那群人鱼短暂失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人一个,从背后敲昏了他们。 十年多的配合,形成的默契让整个战斗还没有一分钟,就进行到了尾声。 “哦吼吼吼吼~”梁小夏得意地站在海床上,单手叉腰抹嘴,对着满地的珍珠蚌露出个女王三段式笑容。她的身后躺着三条被敲昏死过去的人鱼,面孔朝下埋在海床中,乱七八糟得就像凶杀案现场。 雷诺额角滴下一滴不存在的冷汗,他的小夏尔总是这样,间歇性抽风。 精灵们不怎么贪财,不过如果有送到手里的财务,他们也不会拒绝就是了。梁小夏圆圆的小脸狞笑着,完全破坏了精灵萝莉的纯真可爱,像鬼子进村一般,在人鱼的养殖场上肆虐搜刮。 哦,她现在没那个闲工夫一个个打开看,秉持着有杀错没放过的原则,梁小夏弓着腰,捡起海蚌就向臂环里塞,不给敌人留下一分一毛。 既然她喜欢,那就陪她玩玩吧。在蹲着刨坑的梁小夏背后,雷诺的金色鹰眼添了一抹暖色,像大人对待淘气的孩子一样,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转身也认真捡起了海贝。 “丑八怪,你不贪财会死吗?”千鹤不以为然地大声抱怨,还不断批评这些海蚌又硬又臭,粘着滑腻的海藻和泥沙,粘在他手上去不掉。却还是蹲了下来,有点不情愿地帮梁小夏拾海蚌。不过他只捡个头大的海蚌,那些小小的,或者太黑的,都被他扔到了一边。 泥球把这当成了游戏,初露少女娇美的漂亮脸蛋兴奋不已,挑拣那些彩色的,样子比较好看的海蚌。一转眼,她就捧着一裙子的海贝,献宝似的蹭到梁小夏身边:“梁小夏,梁小夏~这个好好玩呀,我们下次还能来玩吗?” “那个,当然不行,这么难得的机会只有一次。”梁小夏双手不停,头都没抬,随口敷衍道。 养殖场太大了,她们忙碌了一刻钟,才只捡完一小块区域。救援的人鱼随时可能出现,被打昏的人鱼估计也快醒了。梁小夏正在犯愁要不要放弃剩下的部分时,镜月又说话了: “嗯,我可以教你一个简单的耀精灵法唱术:星光召唤术,一级,适用于同时召唤大量性态类似物品。” 接着,梁小夏脑海里过了一段上古精灵法唱咒语。唱法并不太难,胜在实用。梁小夏蹲在海床上揣摩信息,看起来就好像在发呆。 “镜月我真是爱死你了!”学得差不多后,梁小夏在大脑中向镜月传送了一个湿漉漉的贴面吻,直接弄得沉默寡言的上古精灵死了机。漂亮的墨蓝色丝带,在海水中笔直地挺着,就像一条硬邦邦的,僵死的黑蛇。 站起来酝酿了一下,梁小夏学着唱起来了星光召唤术。随着她的歌唱,海沟中的海蚌们缓缓地,从泥沙中升起,排着队,晃晃悠悠飘落到梁小夏身前,不一会儿就落成了一堆大山。 【又被坑了。】施放完毕的梁小夏脸色惨白发青,身体摇摇欲坠。这个法唱术对元素力量的要求不高,可对精神力量的要求实在太大,她必须用精神准确定位每一个海蚌,才能施法成功。 一瞬间透支精神力,让梁小夏恶心得想吐,勉强收了所有的海蚌,梁小夏坐在海床上大喘气。她差点成为第一个捡便宜死亡的精灵。 脸挂黑线,梁小夏保证,她刚刚听到了镜月低低的笑声。 【诅咒你一辈子当丝带!】梁小夏愤愤不平地想到。 “梁小夏,你刚刚那个是什么法唱术?太帅了!能教我吗?”泥球看着海蚌们神奇地排着队,乖宝宝一样来到梁小夏面前,就像列队的士兵。她双手捧着脸,对梁小夏绽放灿烂崇拜的笑脸。 “这是我从一本上古精灵的书上看来的,随便试试而已,没想到能成功。”梁小夏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向雷诺和千鹤扯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 这么蹩脚的理由,她自己都不信。不过一时半会也只能想到这个,勉强应付着吧。 收拾好战利品,几个精灵快速离开了。 一路观察,另外几个精灵的表情都很平静。雷诺从来不会多事地问梁小夏,泥球则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不过让她诧异的是,千鹤的表情居然也很平静。 她原先以为,千鹤肯定会有些生气的。梁小夏还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该怎么平息预期中的怒火和牢骚。却没想到他一点都没不愉快,好像真的接受了这个理由,难道千鹤变笨了? 她不知道的是,千鹤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想通了。 满载而归,梁小夏浸泡在深海中,即使有镜月不断指路,她也觉得自己和一个残废没什么区别,而且这趟远游实在是太辛苦,梁小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真想念多兰做的甜美多汁的水果馅饼和热腾腾的蔬菜汤。 被邀请,被追杀,逃跑,绕道洗劫,这次丰富的深海之旅过后,几个精灵重新回到了陆地上。 梁小夏双脚踩在沙滩上,细密的掺着碎贝壳渣滓的沙滩有些膈脚,她却开心地想要躺下来打滚,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四个精灵都有些疲劳了,连最讲究干净,最爱惜她漂亮白裙子的泥球,都一头躺倒在了沙滩上,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她的体力实在是透支得厉害。感激得看了梁小夏一眼,最后一段路程,泥球游得双眼发黑,浑身无力,是梁小夏咬着牙,拉着她游回来的。 梁小夏和队伍中的伙伴们相视一笑,大口喘着气,虽然又冷又饿,至少他们活着回来了。 “可爱的精灵朋友们,欢迎你们回来。我可真高兴看见你们,再这样等下去,我非得被刀子一样的海风刮掉一层皮不可。”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粗犷的男声,操着一口标准的大陆通用语,惊得梁小夏翻身坐起。 一个不速之客,从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精灵们面前。 如果是敌人,她们可就麻烦了,现在四个精灵,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气喘吁吁地躺在沙滩上。梁小夏抓着时俟,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打算一有危险的苗头,就给他一箭。 第35章 鱼人 严峻的形势、崭新的邦家, 命我森严壁垒,警戒着海角天涯。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 ======================================================================== 站在梁小夏她们面前的,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是一位鱼人。 鱼人和人鱼从名字上听起来很像,在精灵语的拼写中,他们的名字也不过差了两个字母。据说海中唯二的这两种智慧生物拥有同样的远古祖先,可他们的关系,就像精灵与暗精灵的关系一样恶劣,不死不休。 只要不是瞎子,实际看见鱼人的人,都不可能将他和人鱼搞混,正如梁小夏看见的,坐在他们面前礁石上,有些狼狈的鱼人一样。 他身材魁梧,皮肤像鱼一样布满了的青蓝色的鳞片,没有人鱼那条水下优美无敌,陆上任人宰割的大尾巴,反倒是有些像吃了人鱼头发的人类或精灵。双腿健壮有力地站在地上,不论是手还是脚,五指像穿了水蹼连在一起。后背一排鱼一样的背鳍,乖乖地缩贴在他长满鳞片的皮肤上。头顶光光的没有一根头发,只有一些倒逆的鳞片,粘着露珠,在海风中摇摇晃晃。 如果真的要形容鱼人什么样,梁小夏前世见过的青蛙应该和他最像。不过他没有鼓鼓的双眼,拱起的后背和肥大的身体。 “嘿,伙计们,今天天气可真不怎么样。”鱼人大汉腰间围了一条破破烂烂的海藻皮裙,以极为自来熟的语气和梁小夏她们一起躺在了沙滩上。 雷诺迅速躬身弹起,摸着腰间的弓箭。他们从没见过这位鱼人,对方明显是在这里等自己一行,还不知道有什么图谋。 “嘿嘿嘿,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鱼人看到几个精灵都拿起了武器,一脸警戒,不由得双手推前解释一下。 他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梁小夏甚至还将泥球藏在身后护住,搭弓拉箭。 “哦,好吧,我败给你们了。”鱼人大汉手指在鼻子下面扫了扫“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蒂莫西,蔚蓝部落族长。还有,我不喜欢精灵肉。” 鱼人蒂莫西幽默了一把,却看见对面四个精灵一个都没笑,高大的那个成年精灵眉头紧皱,猛禽一样的眼睛在他全身上下做着扫描,似乎在寻找他的弱点。几人(?)之间流动的空气更冷了。 梁小夏没有因为这个鱼人爽朗无害的表现就放弃应有的警戒心。西晶精灵部落从来没有和鱼人打过交道。毕竟,他们之前的友谊互惠都是和鱼人族的,海洋两大族群的友谊,他们只能占一头。 不过她不得不佩服这位鱼人大汉的胆大,只身一人来到这里等他们,看样子是早有准备。不过他现在也很危险,如果被发现了,美人鱼们会非常高兴地将这位鱼人族长伴在海藻里做成海鲜沙拉。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面前这位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艺高人胆大。】 梁小夏上下扫了两眼人鱼大汉,对方一人己方四人,虽然孩子居多,不过精灵们恰好是一群不可以用年龄衡量的生物。而且她经过一会儿的喘息,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不像最初那么无力了。 梁小夏第一个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这个鱼人应该翻不出什么花样,她手里的时俟可是很久都没开饭了。 鱼人大汉眼底划过一抹赞赏,他本来以为队伍里的领导应该是领头那个像鹰隼一样的成年精灵,没想到后面这个幼崽一般的小精灵,看得更清楚些。 “我还是说正事吧,海面上的风又冷又黏,实在是难受。”鱼人蒂莫西非常随意地双手后撑,展着腿泡在海水中说话,好像对面指着他的弓箭和精灵戒备的眼刀是空气一般。 “你们这应该是从那些该和海底暗流搅合在一起的人鱼堡回来的吧,收获怎么样?”成功地看到雷诺的黑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蒂莫西继续说道:“嗯~~让我想想~~人类有一句名言,我很喜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来着。为了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些海中的臭虫和陆地上的臭虫——人鱼和人类。” 蒂莫西一挥拳头,慷慨激昂地说道,光看他的神色,还真以为这是个正义善良的大好人。听到这话,除了梁小夏以外,另外三个精灵都吃了一惊。梁小夏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他们,精灵们都很惊讶这关人类什么事? 【怎么这位大叔这么眼熟呢?】梁小夏在蒂莫西的脸上,仿佛看见了上辈子,美国历任总统的影子。 沉默了一小会,等待精灵们将信息消化得差不多后,蒂莫西站起来,郑重地,严肃地递给雷诺一块打磨得光滑的,珊瑚镶边的镜子。 “这是个海蓝宝石双面镜,我想你们的精灵女王应该知道怎么用。相信我,蔚蓝部落的人鱼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我们比那些该丢进深海漩涡的人鱼杂种值得信赖得多。” 雷诺将信将疑地接过那面镜子。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饶是平日刚毅果敢的他,也有点恍惚。 “呐,为了表示友好,先透个消息给你们吧:六个月后的十七日,南方大陆玫缇斯王国的王储会纳一位人鱼为侧妃。” 蒂莫西露出个“我想你应该懂”的眼神,嘴角向下嘲讽地笑了一下,又向和雷诺错了半步的梁小夏眨了眨眼,挥手告别,转身大步流星走回海中。 今天实在是不凑巧,他还很想邀请那些精灵到蔚蓝做做客的。不过看那些精灵疲惫脱力又有点戒备的样子,他把送到嘴边的邀请又吞了回去。蒂莫西很有自信,阳光充足,海水碧蓝清澈的鱼人海湾会把那群精灵迷得找不着北,至少比人鱼族在海底黑漆漆的,像一坨屎贴在沙子上一样的珊瑚堡强。 浸泡在海水里,蒂莫西舒展地伸了个懒腰,他在海边等了将近一天一夜,全身肌肉实在是有些困乏。蒂莫西磨了磨自己胸口的鳞片。 呵呵,欧西里斯野心太大,还自以为聪明。人类的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他本来对欧西里斯那个**老头还有点敬意,心里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值得一战的对手,可欧西里斯这回真的下了一招昏棋。 蒂莫西想着,也许五十年,或者更快,深蓝部落就要从这片海域消失了。 到时他会很寂寞的。 目送走了鱼人大汉,在岸上找了个风蚀山洞,梁小夏她们生了火,换了干爽衣物,又就着淡水随便吃了点干粮就东倒西歪地冥想(睡觉)了,她们现在是真心累,一个小指头都不想动。思考什么的,还是醒来以后再说吧。 第36章 恶魔 白昼的光,如何能够了解夜晚黑暗的深度呢;纯真善良的你,又如何能够感受我压抑扭曲的欲望呢? ========================================================================== 十年前,她融合墨门的杀戮左眼后,冥想就没消停过,而得到时俟之后,冥想的血腥程度更是以几何倍数变本加厉上升。每夜每夜的冥想都成了一场活生生的修罗格斗课堂,她附在时俟身上,看着它的历任主人战斗至死,身首异处,各种各样的杀戮手段层出不穷。 今晚,她梦见的是一位上古精灵,寸头黑发,一只眼下长长地割着一道疤痕。在一大片雪地里被将近七百个半人半魔的怪物围攻。雪厚厚地覆盖在地上,踩着嘎吱嘎吱响,那位英勇的上古精灵一身银色紧身甲,盯着对面黑色洪流般的敌人。 怪物头领单手举刀,“嗷唔”一声长啸,像狼一般,带着自己的部下向上古精灵发起了冲锋。上古精灵微曲双膝,眼睛眯成一条线,举着时俟瞄准敌人。他一手能放五箭,一响过后,总有五个魔人中箭倒地,伤到的全部是眼睛,一箭毙命。 “帅呀!”在冥想中的梁小夏感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箭神,和他相比,族里的弓猎手和吃奶的娃娃差不多。 魔人相隔几百米发起的冲锋,到他面前时已经被射死了一小半。黑色粘稠的血液流满了白色雪坡,强烈的对比,惊心动魄。 魔人头领看到自己的族人死亡,早就怒不可及,挥舞着钢刀带着劲风向那位上古精灵劈了下去,势大力沉。连冥想中的梁小夏都有些着急,弓猎手近战能力几乎是软肋中的软肋,那上古精灵不赶紧跑,还站在原地做什么? 短发上古精灵眼中没有一点慌张,他双手一掰,时俟直接就从一把猎弓变成了双手剑。上古精灵根本没挡驾魔人头领的钢刀,左手横抹头领脖子,右手持剑直插头领胸口。竟然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梁小夏看得心惊,这上古精灵也太不要命了点。 魔人头领虽然很愤怒,但是他更怕死。魔人头领缩回去劈下的钢刀,后退一步避开了上古精灵贴着脖子过的利刃。似乎觉得这个精灵不是善茬,魔人头领缩回了队伍后面,开始指挥手下围攻他,希望靠人海战术耗死那个上古精灵。 魔人们坚决执行头领的命令,挥舞钢刀,龇牙咧嘴地上前。第一个魔人刚刚挥刀砍下,就被上古精灵将左手剑从太阳穴插入脑中,反手一绞,黑色的血液混着脑浆溅了一地,剑利落拔出,魔人缓慢倒下。 后面的魔人看到第一个魔人死得凄惨,心生怯意,攻击不像之前那样大开大合,试探地,小心地将上古精灵包围在了一个小圈子中间。雪地上,黑压压一片魔人围成个圈,白色小圈中间,上古精灵就像一个小点,似乎随时可能被吞没。 上古精灵被包围在中间,没有一点惶恐害怕的神色。银色的身躯迅速窜入魔人群,避开包围,化作人形绞肉机,双手剑的每次挥舞,都会有一个魔人应声倒下。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魔人,都双眼睁大,恐惧得死不瞑目。 手下越来越少,魔人头领在感叹对方实力强大的同时,心里也越来越惊恐不安,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轮到他。 头领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张弓,拉弓瞄准密密麻麻魔人群中的上古精灵。现在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误伤手下,只要能射死那个精灵,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他都愿意。 暗暗向恶魔祈祷,这一箭要射中。头领将弓拉得饱满如同满月。“嗖”一声,带着破空气流,那一箭狠狠扎在了上古精灵胸口。 “哦~恶魔我赞美您!”看着上古精灵应声倒地的身影,魔人头领由衷赞美。可他的惊喜之色还没从脸上褪去,就被扭曲惊恐的皱纹爬满了脸。 梁小夏也很吃惊。这上古精灵缓慢站了起来,胸口还插着那支箭,好像没事人一样抖了抖身上混着黑血的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魔人头领,就好像他在自己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一样。 【难道上古精灵都是不死族吗?】梁小夏心里也很惊诧疑惑,她从没在书上看到上古精灵有这样的特征。如果上古精灵都是杀不死的,那他们又是怎么灭亡的呢?疑问一个接一个。 没什么比杀不死的敌人更可怕。 魔人们尖叫着四散逃窜,那个漂亮凶狠的上古精灵,现在简直就是地狱使者,他们谁都不想白白送死。 上古精灵拔出胸口插着的木箭,伤口急速愈合,只留下银色皮甲上一个小圆破洞。他没给那些魔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双手挥舞,继续追击绞杀。 七百个魔人尸体布满山坡,黑色的带着体温的血液融化了白雪,汇成一条条肮脏的小溪向下流去。 梁小夏最后看见的,是魔人头领被整齐割下的头颅,被树枝高高挑在雪坡顶端,双眼睁开欲裂,黑血凝结在切口,一滴一滴顺着树枝混入白雪。 “呕~呕~”太恶心了,梁小夏睁开双眼,捂着嘴冲出山洞,扶着沙石吐得昏天地暗。 吐得差不多后,吹着海风,她逐渐冷静下来。今晚的冥想让她对上古精灵的印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上古精灵对七百魔人,完胜。她对上古精灵的强大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狠辣,高效,一招毙命,简单快速的攻击,精确计算每一分体力。过滤掉血腥镜头后,梁小夏开始仔细体味反思其中的变化。不知不觉中,她站在沙滩上,手握双手剑形态的时俟,模仿起了那个上古精灵的动作。 无月暗幕下,梁小夏双眼紧闭,随风舞动,金色束发扫佛脸颊,她却浑不在意。娇柔可爱的身躯初见杀机,双手剑挥舞,围绕在身边银光速闪,和天上的星光遥相呼应。 不可否认,上古精灵的招数虽然残忍,却让人怦然心动,流畅的打击美得暴烈窒息。出了一层薄汗的梁小夏对着一望无垠的黑色大海深深喘气。她喜欢这种感觉,体会身体微弱的变化,和对力量的精妙控制。她也想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了她的亲人们,为了守护她值得守护的东西。 白日百合,黑夜罂粟。 第37章 杀人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尼采 ================================================================================ 夜晚的风,不似白天那样刺骨,带着陆地上的燥热,轻轻拂过沙滩,卷起薄薄一层水花,抚慰翻滚的海浪。 梁小夏抱着双腿,脑袋安静地搁在膝盖上,平静地望着海面。 武力,是一种专横跋扈的权利,是驶入残暴深渊的病态习惯。与魔鬼搏斗的人得千万小心自己在搏斗中变成魔鬼。 慢慢体味如死亡之舞一样的动作,她闭上眼,好像看见片片黑色的樱花飘落,酴醾盛开洁白的雪地上,散发安眠陈腐气息。压抑,邪恶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梁小夏突然发现,她在适应过最初的血腥杀戮记忆后,隐隐有些兴奋和喜悦的感觉。甚至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用自己的刀尖捅入敌人身体,饱饮鲜血。 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些不安。作为一个平和善良的精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毁灭一切的欲望?她是西晶热爱和平的白精灵,可不是地下城那伙阴险狡诈,杀人如麻的暗精灵。难道是受杀戮之眼影响太深,掺杂血腥记忆的冥想过多,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蓝墨色点缀着星光的丝带动了一下,梁小夏面前的水雾凝结,形成一面光滑的水镜。 “你看看就明白了。”镜月好像总是知道梁小夏在想什么,连她心底埋藏最深的恐惧和不安都猜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能力真可怕。】梁小夏吐了吐舌头,她不知道镜月知道多少关于她的秘密,能不能猜出来她是重生的。幸好前世的那部分记忆被埋得很深,有时候无意识触发,才能想起来。 梁小夏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脸还是那张小孩脸,遗传了母亲的脸型,圆圆的肉肉的,眉角微弯,和父亲一模一样。融合了十年的杀戮左眼却开始有了变化,翠绿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就像某种活着的生物,眼底不断流动红色的莹光,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让左眼从深邃美丽的绿,渐渐向黄绿发展。 “如果你想学那套战舞双手剑武技,我可以教你。” “唉?你怎么会那个?”梁小夏毫不意外镜月也看到了自己冥想中的画面,他现在绝对是梁小夏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镜月都知道。 “他是我的父亲,时俟的第一任主人。” 第一次,镜月彬彬有礼,平缓得像滴答滴答流水一样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 原来那个眼下有疤,杀人如麻的板寸大叔是镜月老爹。 “真不好意思总让你麻烦,那以后你教我武技,我教你精灵语,怎么样?”梁小夏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入正轨。她和镜月之间还不怎么熟悉,而且时俟现在既然在她手里,那镜月的父亲绝对是死了,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不是揭人伤口么。 每次用上古精灵语和镜月对话,她也实在是头大,学了十年,她上古精灵语的水平和当年过大学四级一样,能看能写,听和说则磕磕绊绊,要想好一会儿才能把语言组织好。 “好。”镜月的声音又平稳下来,就好像刚才的波动只是梁小夏的错觉一样。 “我还可以教你唱歌的,嗯,虽然我唱得不太好。”既然是长期合作伙伴,梁小夏不介意自己主动点拉近关系,她总觉得镜月彬彬有礼的外表,包裹的是一颗百年孤寂的心。他就像一个活着的死人,冷眼旁观这个世上的一切,不言不语。 【有人来了。】话音刚落,梁小夏尖耳朵动了动,站起来拿出时俟,凝望大海。海风特有的腥咸气味在逐渐放大,浓稠得如同置身鱼贸市场。 海面上浮出一些小黑点。十五个,梁小夏数了数,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将时俟化成双手剑,反手藏在身后。 一条人鱼,十四个人类。很好。 同伴们还很累,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装萝莉装得太久。梁小夏难得做一回自己。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像迎接客人们来访的主人一般站在沙滩上,风姿优雅,只差泡上一壶茶慢慢品了。 不速之客见到沙滩上站着一个孩童大的小精灵,毫无惧色,像看糖果一样,难掩开心地看着他们。都微微愣了一下。难道走漏了风声? 给这些人类带路的人鱼,正是给梁小夏她们引路的芙拉德罗,她见到梁小夏一个人站在沙滩上,凑在人类跟前低声解释了一下。 “啧啧,精灵族底子就是好,小的都这么漂亮。弟兄们待会儿下手别太重,伤了脸就卖不了好价钱了。”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全身黑衣湿漉漉紧贴在身上的一个彪形大汉吼道。一个没成年的小精灵,在他手里连朵花都翻不出来,简直就是送到手上的天外横财。 他虽然不好这口,却也见过几个贵族老爷养着幼宠,每个都价值千金,换到手的钱够他逍遥好一阵子。 芙拉德罗心里隐忧,现在只有那小精灵一个站在沙滩上,另外三个却不见踪影。会不会有埋伏陷阱在等着他们?而且那个小精灵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太平静了,沉稳得不像个孩子,身上的气质好像也发生了变化。芙拉德罗皱眉,她只能感觉到有点不寻常,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能在一旁观战。 毕竟,她只是个向导。而且在心底里,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会唱歌的小精灵的。 如果芙拉德罗知道,梁小夏一伙洗劫了深蓝养珠场,将他们一年的收成一分没留,绝对会把自己对梁小夏的那点好感掐死在襁褓中。 黑衣彪形大汉已经踩在了沙滩上,就这海边微弱的星光,他能看清沙滩上的小精灵特有的白皙光滑的脸蛋,如娇弱的花瓣一样惹人怜爱。那精灵幼崽眼中不安的,有些压抑的神色没逃过他的眼睛。他不爱幼童,但如果是这样漂亮的,他不介意尝试一下。 “小妹妹,和哥哥们来玩玩吧。”彪形大汉露出一口恶心的黄牙:“别害怕,哥哥们会好好疼爱你的。”走到近处,他甚至能看见对面的小精灵在瑟瑟发抖。哦,真是太可爱了,让他想要将对方揉碎摧毁。 梁小夏的抖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掐着大腿极力忍笑。 【怎么换一个世界,连台词都这么相似。】 萝莉扮演游戏有些无聊了,好吧,她差不多玩腻了,干活吧。 芙拉德罗总觉得今晚情况不对,正想开口提醒那些人类,就见一道白光闪过,梁小夏凌厉地将双手剑捅进彪形大汉的肚子中直至没柄,左手一抽,红色的血液溅了她一脸,斑斑点点的血顺着她的脸向下流,更衬得那双大眼睛纯洁无辜。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杀人。 梁小夏举着双手剑的手臂轻轻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是在极力压制体内的兴奋感。左眼变得血红,那个宁静的,善良的,偶尔有正义感的梁小夏,仿佛在慢慢从她身体抽离。没有恶心欲吐的罪恶感,没有恍惚不定的迷离,体内白色的血液突突流动。梁小夏彻底看清了另外一个自己。 现在她明白苦棘的那句“不会杀人的精灵,不算成年”的意思了。 很久以前,梁小夏就有模模糊糊的预感,这个世界不是她前世那个和平友好的世界,她不可能像米虫一样过一辈子混吃等死的生活。这个世界,有肮脏,有阴影,在这里,她迟早会踏上血腥道路。 如果是这样,杀人时的负罪和彷徨,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原来我比我想象的,还要邪恶些呀。】梁小夏笑了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既然人类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 彪形大汉巨大的身形遮住了梁小夏,他的同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一声惨叫,大汉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只有他们一半高,天真烂漫的小精灵,衣衫染红,闭着双眼,嘴角微笑,似乎是在回味刚刚那剑入肉体,杀灭生机的愉悦。浴血小精灵的身影映在这群黑衣人眼中,毛骨悚然。 “哦,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对面这群人的反应要比梁小夏预计得快一些。几个人没怎么停顿,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朝梁小夏冲了过来。刚才的大意轻敌给他们上了一课,现在没人认为沙滩上站着的那个小精灵是只纯洁无害的小羊羔。 精灵的战斗靠得是智慧,不是蛮力。这点知识,被苦棘的拳头,很好地烙印在梁小夏脑子里。真正面对十几人冲过来的时候,梁小夏觉得这和她平时与苦棘的对练,区别也不是特别大。 随手一挥,一个一级的油腻术被释放在梁小夏面前的沙地上,首当其冲的两个人类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后仰,直挺挺地栽倒在沙滩上。 梁小夏猛扑过去,动作可爱得就像扑蜻蜓的小猫,手中两把双手剑却凌厉地扎向两人胸口。第一个滑倒的人没反应过来,被一剑扎死,另外一人眼看刀刃在前,就地一个翻滚,险险避开。 “战斗中用等级区分敌人是很愚蠢的。能有用的法唱,才是最好的法唱。”玛塔基尼的教导在梁小夏脑海中响起。这话不错,刚刚她扎死的人,就是一个等级不低的剑士,只可惜太缺乏对战经验。 右手剑刺空,扎在沙地上,梁小夏挑起沙子迅速抽出双手剑,一脚踢在打滚避开的幸存者腰上。 沙滩上,围住梁小夏的十几个黑衣人就像荒原巨石,刀戟相加,梁小夏仗着身体灵活,在其中左右穿梭,就像冥想中镜月的父亲一般,寻找敌人的破绽,伺机而动。 周旋了半天,才杀死三个人类,差点被一刀劈中后背,梁小夏开始觉得有些乏力了。 【还是有点太勉强了。】 看过一遍的双手剑武技全是靠着记忆发挥的,很多不伦不类的,力度角度都不到位,明明是能够杀死敌人的招数,在梁小夏这里却只能给敌人添些麻烦。十成威力,在她手中发挥出不到一成。如果是镜月的父亲在,这里早就满地尸体了。 “嗵”一声闷响,梁小夏猝不及防,被一个人类踹在屁股上,横趴在沙滩上疼痛不已。那人类看到这个难缠的小精灵倒在地上,毫不掩饰喜色,举刀就向她身上砍。 梁小夏挥臂举剑格挡,刀剑相交,“叮”一声震得她手臂发麻。看来这副身体还是欠缺力量。隔开人类的刀,梁小夏反弓身体跃起,双腿卡在了人类脖子上,扭腰一拧,那个人类就倒在了沙滩上。 “第四个。”这招还是受以前看过的柔术启发,她力量不足也只能用柔韧性弥补了。 芙拉德罗泡在海水里观战,十几个人类围攻那个小精灵,没被打下来还有了损伤。她心里有些动摇,和这样脆弱的人类结盟,真的可靠吗? 不过既然已经结盟了,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盟友栽在那个精灵手上,回去不好交差。虽然有点对不住那个小精灵,她还是得出手。 想到这里,芙拉德罗吸了一口气尖啸。 人鱼的歌声,又叫“死亡引航员”。梁小夏正在奋力对战敌人,耳边像炸雷一般,响起人鱼高音尖啸。那声音激荡尖锐,钢刀一般狠狠绞在梁小夏耳朵里,疼得她双手捂耳。精灵们本来听觉就好,这样的鸣啸声,对梁小夏的耳朵是不折不扣的打击摧残。 捂着耳朵,声音还是从指缝中源源不断灌入耳朵,震得她脑袋嗡嗡响,这太折磨人了。 芙拉德罗的音波攻击覆盖了沙滩上的全体,不过那个精灵明显承受能力更差,已经疼得捂着耳朵倒在地上。她正想加把火,再提高点威力,突然觉得胸口一疼。一根铁羽箭不知什么时候,插在自己身上,钻入了身体,尾羽在空气中轻颤着,一点点带走她的血液和体温。 尖啸停止了,远处音波攻击的人鱼被箭支射中,缓缓沉入海底。梁小夏回望,果然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雷诺的身影。 蜜蜂一般的嗡嗡声逐渐散去,梁小夏撑起身体,趁着人类愣神的时候,又迅速杀死两人。雷诺手下也没停,配合着梁小夏的攻击,一箭一箭连续射出,替梁小夏掩护保安。梁小夏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雷诺的救场,她非得把小命交代了不可,自己还是有些冲动啊。 雷诺的加入迅速改变了局势,小半会儿过去,剩下的人都被料理干净。梁小夏很细心地留了一个瘦小的人类活口,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情报。 “你这次太冒险了。”雷诺望着梁小夏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再保护她一些的,至少等到她成年再适应这些,小夏尔却意外地踏出这一步,提前融入了血腥黑暗的怀抱。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变化着,越来越像那个人,打败他的那个人。 梁小夏和自己十年相处的师傅远远对望,手指关节捏得有些发白,她能感觉得到雷诺的担忧和保护,她想,她应该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这是我的选择。” 梁小夏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耸肩,人类种种试探,已经不允许她继续躲在雷诺的翅膀下撒娇了。 第38章 求和 痛苦就是被迫离开原地。 ——康德 =============================================================================== 在梁小夏威胁要把那个瘦小的矮个子做成“人棍”后,这名最后活着的人类跪地求饶,竹筒倒豆子样全交代了出来。 【本来还以为是个“打死我不说”的硬汉,却没想到是个揪了辫子就喊祖宗的无赖。】 和她们之前在精灵族中抓到的那个死士盗贼相比,这个人类反方向极端诠释了“贪生怕死”的含义。前后两拨人类,素质差得不是一般大。 这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人类叫兰博,和《第一滴血》的硬汉主角名字一模一样,属于艾格玛瑞亚王国第七军团,卢卡将军手下的一名小兵。卢卡斯将军这次派他们来,有两个任务,一是要找一把传说中的战争神器,但那神器什么样子,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个任务是绘制详细森林地形图。 兰博的本职是一名盗贼,不是像暗探或者猎人一样的人才,而是正儿八经,本意上的盗贼。他的叔叔看他整日偷鸡摸狗,不务正业,花了一笔钱给他在第七军团买了个差事。本想混吃等死,却被卢卡将军看重他身手敏捷,派来这个小队做探子。 【连艾格玛瑞亚也参与进来了?】 玫缇斯与艾格玛瑞亚是南方大陆的两个人类国家,被一条横断山脉隔开,因为山脉中一条稀有钻石矿脉,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就没间断过。 如果这两个国家达成联盟,事情就棘手了。 补充问了一些情况后,雷诺将这个人类又打昏了过去。他本来计划问完了就灭口的,但是现在必须带着这个人类回到森林,由女王陛下亲自决断。 “这,这是怎么回事?”千鹤拖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泥球站在沙滩旁边,看着满地人类尸体,脸色发紫。这么多尸体躺在沙滩上,就像一个小型屠宰场。 “夏末,你有没有事?” 梁小夏被千鹤拉着手,看出他极力忍耐自己的不适,焦急关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伙伴,值得她依靠信任的伙伴。 “别怕,这些都是坏人,他们都该死。”泥球惊恐得显而易见,却正气凌然的说出那样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坏人?” “他们都穿黑衣服。梁小夏讲的故事里,只有坏人才穿黑衣服。”泥球理所当然地点头。 众精灵沉默。 泥球这么胡搅蛮缠一下,梁小夏心底的阴霾稍微散去了点。四个精灵现在也没工夫在这片沙滩上磨叽了,休整一下,带着人类俘虏,全速向森林进发。 …… 一切都和三个月前他们离开时一样,还是那片林间草地,女王陛下还是那样的坐姿,围绕在盛开的鲜花中,衣服粘着露水也浑不在意。 精灵女王海黛一边听着雷诺的汇报,一边把玩手里的海蓝宝石双面镜。 没想到派去海族接洽,中间会发生那么多事情。昔日盟友态度转变,从未接洽过的鱼人进入视野,人类国家联合试探,不知不觉中,她们西晶精灵部落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蛋糕,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梁小夏站在雷诺身后,看着女王陛下神色变幻,忧愁烦恼,想到她平时对自己慈祥亲近的态度,忍不住开口说道: “既然这水已经浑了,我们何不把它搅得更浑一些?” 她话音刚落,几道视线就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没关系,说说你的想法。” “这次人类联合人鱼族有几个疑点,我想,这些疑点搞清了我们就有破解的方法了。”既然女王没有怪罪,梁小夏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 “我们精灵族之前几十年和人类全无往来,这次人类突然的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前已知做出试探的,是玫缇斯和艾格玛瑞亚两个南方大陆的人类国家。他们好像都想在我们这里找个东西,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人鱼族一向和人类交恶,什么样的条件能打动他们的心,让他们开始倒向人类?如果玫缇斯和艾格玛瑞亚找的,是同一样东西,他们又会不会起纷争?” 这几个问题,梁小夏已经捉摸很久了。她感觉只要从这几个方面入手,就能砍断危及精灵的联盟。 “所以,只要弄明白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事情就很好解决了。”梁小夏最后总结道。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精灵女王点点头,对雷诺吩咐道: “这样吧,雷诺,你准备准备,和洛基去一趟玫缇斯帝国,给人类的王储送上一份贺礼,再问问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梁小夏的本意是将情报打听清楚后,想办法断开对方的利益纽带,瓦解联盟。听到女王并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心里有些失落。不过既然女王陛下已经下达了指示,她也只能沉默遵从。毕竟,她只是个没满二十岁的小精灵,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分量。 精灵女王海黛见过的风雨太多,抗在她肩膀上的责任让她谨小慎微,保守被动。精灵族虽然强敌环饲,却安逸稳定地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想来这次,也不过是些小问题罢了。只要没被人类发现精灵树的秘密,除此以外,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人类需要,都能商量。 临走时精灵女王又吩咐了一句:“好好招待那个人类,把他送回去,向艾格玛瑞亚解释一下,我想人类应该能原谅我们的无心之失。” 这话表明了,是想向人类示好,争取能和平解决,小事化了的态度。 梁小夏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弱国无公义,弱国无外交。她们精灵族人口少到连国都称不上,怎么和人类平等谈判?那些人类政客的话,他们又能信多少? 前世的历史已经给她的祖国上了鲜血淋漓的一课,她不想这辈子再看见类似情况发生。 现在也只能祈祷,精灵和人类之间,真的只是小摩擦,她不敢去想更严重的后果。 向精灵女王道别后,梁小夏沮丧地耸拉着脑袋走在后面。雷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也觉得你讲的有道理,我们这样示弱下去,只会被认为好欺负。”雷诺也不赞同女王陛下的态度,却终究服从。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可她是女王,她有着我们都不清楚的顾虑和考量。我敬重她,也敬重她身上的责任。” “所以,想开点,照做吧。” 这话像是对梁小夏说的,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抿着嘴的雷诺大步流星离开梁小夏的视线,背影里有她不懂的信念和坚持。 第39章 晚别 他美丽,他纯粹,他不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是水上孤独的黑天鹅,静谧地随水飘零。 ========================================================================== 从正式跟雷诺野外生存训练后,梁小夏就很少见到苦棘了。她这两个师傅不对头,雷诺总是想着将她和苦棘隔开,减少或彻底断绝她和苦棘接触的机会。之前几个月在森林里风餐露宿,后来又去了海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再回来时,梁小夏自己都记不清,上次见到苦棘是什么时候了。 苦棘没有在精灵族里落户,没有像别的精灵一样,盖一座小小的,阳光明媚的房子。他只是很潦草甚至有些应付地住在山洞里。洞里昏暗潮湿,滴答滴答地水顺着穿透的树根下落,在一些地方积聚成小水洼,连被褥都潮湿不已。空空荡荡,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几乎什么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苦棘过着像前世那些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有时很少吃或不吃饭,几乎不和人说话交流,披着阴暗的黑色斗篷,边角烂得像酴醾花瓣,触须长长地随风摆动。族里的孩子们都怕他,成年精灵都异样打量他,知道历史的老精灵都怜悯的看着他。不过苦棘并没给大家什么机会去交流,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几乎没人知道,族里还住着这么个阴暗的精灵。 这样的自我放逐和自我惩罚,不知道是想要改变什么,又想要挽回什么。 梁小夏站在苦棘住的山洞口,打量刮着阴风的漆黑洞里,苦棘不在。手上端着自己特意做的蛋糕,慢慢冷透了。苦棘不管吃再好吃或者再难吃的东西,都不会露出特别的表情,食物除了供能以外,没办法给他一丝一毫的享受和愉悦。 除了自己手上的这盘甜到能把人腻死的鸢尾葡萄蛋糕。 这个季节,恰好是鸢尾葡萄成熟的时候。鸢尾葡萄颗颗饱满晶莹,淡绿色和粉色混杂在一起,甜美多汁。很多精灵都会采摘一些这种葡萄,晒成干,储藏起来方便以后食用。但是梁小夏手里的这块蛋糕中至少含了半斤鸢尾葡萄汁,她第一次试吃的时候,甜得牙疼嗓子疼。 梁小夏记得自己以前读到过,爱吃甜食的人,都是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那苦棘这种只爱吃特定甜食的人算什么?她之前为了稍微表示一下关心,也给苦棘送过些吃的,都被苦棘不冷不热地退回来了。梁小夏气鼓鼓地问“你丫的到底想吃什么?”,却没想到苦棘还真回答了“鸢尾葡萄蛋糕”。 想想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她的鸢尾葡萄蛋糕,还是苦棘手把手教的。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个精灵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偶尔坐在一起,好歹能说上两句话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梁小夏在说,苦棘在身边沉默地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发散到远方。 梁小夏端着蛋糕站在洞口,手指沾了一点蛋糕上的果酱嘬了嘬,尝尝凉了没有。 “呃唔~~”甜得起鸡皮疙瘩,梁小夏吐了吐舌头,这东西果然不能试,太折磨人了。 端着蛋糕回过头,苦棘回来了。 他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站在树下,一手提着幽影,一手自然伸展,垂放腿边。夏末的阳光斑斑点点,一缕一缕地照在他身上,将他不招人喜爱的黑斗篷,衬得暖融融的。 苦棘脱下兜帽,露出那张白玉莹润,却爬满了狰狞疤痕的脸,一道斜切过脸颊,一道从耳边延伸到脖颈,一道弯弯曲曲爬过嘴角,一道一道,多得梁小夏数不清,被切割掉的耳朵让梁小夏想到了断臂维纳斯,衷心赞美,却遗憾。 苦棘的眼睛还是那样深邃,一眨不眨,如停留在花朵上的黑色蝴蝶,美丽而畏惧。 即使他毁了容,他也是很美的。梁小夏心里暗暗想到。 那种宁静的美,疏远,孤傲,无关乎外貌,只存在于灵魂。 梁小夏端着蛋糕,傻乎乎地站在山洞口,眼睛出神发呆。时间在精灵身上加注的痕迹依旧不明显,十年过去,她也不过长高了一点,看起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脸蛋圆圆的,双眼明亮得如同星空,不太漂亮,却让人打心底怜爱亲近。这个孩子聪明,活泼,骨子里却倔强骄傲,和人相处,分寸也拿捏得很好,不会过度到让人腻烦,也不会故作清高沉闷。 他想,自己即使不喜欢这个小家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的。 哦,天!她看见了什么,苦棘笑了? 苦棘的笑非常不明显,一边嘴角上翘细微一点。要不是梁小夏从他微翘的眼角里读到了笑意,肯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照在他脸上的阳光,轻拢一层毛茸茸的边,银色的疤痕,却成了玫瑰的镶边,美好得像是虚妄。 苦棘自然地走到梁小夏身边,接过小呆瓜手里的蛋糕,拿了一块径自坐在厚厚的落叶上吃了起来。味道很好,比记忆里的甚至更好。他闭上眼睛,最后一次,露出一个衷心的舒展笑容。 梁小夏都惊悚了,几个月没见,苦棘该不会是被什么不认识的人替代了吧?那种幸福的笑容,是他吗?以前吃她做的蛋糕,嘴角不下掉,就说明是满意了,从没像这样有明显的情绪表露。 难道在做蛋糕的时候不小心加错料,把他脑子吃坏了?梁小夏惊疑不定,看着雷诺两手拿着蛋糕,捧在嘴前认真地小口小口品尝。 这情景,又让她想到了苦棘吃老鼠那一幕。 苦棘没说话,梁小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精灵晒着太阳,闻着泥土和树木散发的浓烈草木辛香,久久无言。 “来吧,让我看看你退步没有。”吃完蛋糕,苦棘又认真地吃掉了手上的蛋糕渣,一语惊醒了盯着他呆立的梁小夏。 “哦?哦!”梁小夏召唤出时俟,调整好情绪,抢先进攻。和苦棘对战,绝对不能后出手,会被他封死打得一招都出不来。 将时俟幻化成一对双手剑,梁小夏跃起俯冲,左手挥剑欲劈,右手一个魔法弹,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苦棘向后一翻,避过攻击,梁小夏手下不停,扭身又将时俟变回猎弓,对着翻远的苦棘又射出一箭。 梁小夏和苦棘的对战从不留手,就像苦棘之前说过的:“模拟和侥幸只意味着游戏般的儿戏。”所以,每次出手,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梁小夏的对战,慢慢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在没有时俟以前,她只能老老实实做一个弓猎手,虽然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是梁家人除了贪财以外,还善于利用手里的每一份优势。如果她拿这时俟只当弓箭用,实在是可惜。最近和人类的对战,也给了她很大启发,将远攻近攻结合,创造属于她自己的对战招数。 树林间,两个身影翻飞,像追逐嬉戏,其中的努力和凶险,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两个精灵高低穿梭,格挡缠斗,不知不觉,正午的太阳缓落西头。最后,在金红的晚霞中,苦棘一个闪避不及,被梁小夏跃起踢掉了手上的幽影。 梁小夏“呼呼”喘气,双眼亮晶晶的,圆润的脸颊因为过度运动,白皙中夹着两团粉,晕染开来。这是她第一次打败苦棘,虽然最后赢得侥幸,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赢了。 梁小夏小心眼又记仇,即使她给苦棘做蛋糕她陪苦棘说话,也不能让她忘了两个精灵最开始认识时的那个不愉快。事情一码归一码,打败苦棘的目标,从来都没变过。 苦棘捡起地上的幽影,眼中氲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你杀人了。”苦棘的语气是肯定的,很认真地在陈述事实。对战时他就感觉到了,梁小夏不仅招式有变化,身上也开始散发若有若无的戾气,很明显是杀过人之后的感觉。这点杀气平时被她掩盖得很好,只有在对战时,才会无意中放出一些。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一百岁?还是两百岁? 真好,她终于长大了。 苦棘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的梁小夏,在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后,说:“做了,就不要后悔。” 梁小夏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那么浓的负罪感,却也有些犹豫,血腥和杀戮,真的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吗? 那不是好方法,只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梁小夏知道答案。 苦棘蹲下来,看着比自己蹲着只高一点点的小精灵。她成长得很快,甚至有些超出他的期望。长得普通,顶多算是温润秀美,却有与年龄不符的聪慧。这样也好,美丽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只能带来灾难。脆弱精致的美丽,只有让人摧毁的欲望。 慢慢的,好像时间停止了流逝,苦棘伸出双手,将面前的小精灵拢在怀里轻轻抱住。 梁小夏彻底僵硬,她被很多精灵都抱过,这小身板也没啥便宜好占的,但是被苦棘抱,难道他真的被洗脑了,还是吃错药了? 他身上泛着发酸的苦涩味道,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他身上瘦得没一点肉,骨头顶得又膈人。他的衣服布料好粗,磨得她脸疼。 梁小夏扭在苦棘怀里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要不是梁小夏耳朵好,还真听不见。 “对不起。” 他对不起很多人,也有人对不起他。可是他唯一的,真心的,对不起眼前的小精灵。 他该走了。 苦棘摩挲了一下梁小夏的后背,松开了她小小的身子。站起转身,迎着绚烂炽热,好像最后的狂欢的晚霞,慢慢走入树林中。 下次再见面,大概就是永别了。 如果梁小夏知道,这是他们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她会更珍惜地体味。不过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如果,所以这段记忆,也只能在她以后的回忆中,化作一声叹息。 梁小夏揉揉眼睛,看苦棘和红色的夕阳融化在一起,懵懂怔忪。 第40章 飞猫 阳光普照,勿忘微笑。 ========================================================================= 雨季已过,几个月的洗刷,林间树木苍翠欲滴,泥土松软潮湿,空气中特有的草露气息,随着夏末的雾气弥漫消散。溪水涨满,卷起凋零不久的花瓣奔流远方,体型肥大的鱼儿在水流中窜来窜去,觅食游戏,高大树木枝桠也开始落果,偶尔听见“碰”“碰”几声,果实砸落在松软的树叶铺就的土地上。 梁小夏躺在平日最喜欢的瞭望台顶,任凭巨大的满月占满视线,光影清晰。夜晚的风吹着几缕云彩快速飘过天空,风中带着夏末独有的燥热和夜行鸟类的鸣叫声。望着如蓝紫色天鹅绒般的天空,梁小夏伸了个懒腰,昏昏欲睡。 回到部落有两天了,白天她总是愤懑烦躁,以前常常能做完做好的事情,她做了一半就没了耐心,脾气也不太好,就像心里憋着想喷发的火山一样,阴沉着脸,提不起劲。 也只有在这时,梁小夏才能完全静下来,倾听森林的声音,忘记一切,与自然融合在一起。 雷诺和洛基明天就要出发去人类帝国玫缇斯了。梁小夏一行给人鱼族下了绊子,打劫了人鱼族的养珠场,最后又杀死了一个人鱼,两家的友谊到此彻底结束。 女王陛下只得联系了鱼人族,希望他们帮助护航。没有海洋地头蛇的保护,去人类帝国就是铁打的痴心妄想。 在情理上,梁小夏应该去送送她的两位师傅的,尤其是精灵族几十年来第一次正式进入人类势力范围,说不凶险是不可能的。可梁小夏就是不想动,这样的外交活动,让她打心眼里无法赞同。 明天去地下广场的图书馆看书好了。梁小夏知道自己是任性了,萝莉当太久,情商都开始跟着退了,还是去看看书吧,发现那个图书馆以后,她还没好好看过呢。 地下广场的事情,知道的精灵并不多,除了女王陛下和几个长老以外,也就雷诺和梁小夏清楚。嗯,迅风应该也可能知道。梁小夏和雷诺得了女王的许诺,能够在无人的时候进入地下广场,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看,但是不能带出来。有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新书看,梁小夏还是很高兴的,这也多多少少冲淡了些她心中的不平。 天空传来一声鸟类的戛然长鸣,将梁小夏胡思乱想的脑袋拽清醒了些,她正想翻个身,耳朵尖动了动,坐了起来。 几个月没见,洛基还是那老样子,背着一对双手剑,打扮得花枝招展,他几个跳跃,就从树下窜上瞭望台,踩在梁小夏身前。 还是那张看起来就很欠扁的脸,眼角上挑,长发柔软地披在身后,一身翠绿劲装,胸口对襟扣着金色盘扣,第一个口子解开,锁骨清晰外露。外面却松松散散披个大红色的披风,银线沟边,肩章的地方还绣着并蒂红花,沐浴在月光中,仿佛在缓缓盛开。 【您这资质,不去演东方不败太可惜了,妆都不用画。】 洛基这身行头,彻底亮瞎了梁小夏的钛合金狗眼。本来以为十年多的相处,她怎么也该习惯了,却总是被洛基一次次挑战承受底线。也许以后,她看见洛基披着外星人的皮也不会吃惊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吐呀吐呀的就习惯了。 “你说什么?”洛基没听清,或者说没听懂梁小夏在说什么。 “我说,滚开,你挡着我的月亮了。”梁小夏将洛基按到自己身边。他流氓,梁小夏就得更流氓,否则洛基总是做些蹬鼻子上脸的事情。 “唉唉,你这样说我实在是太伤心了,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呢?师傅我可是会忍不住从这里跳下去的!”洛基假装抹了抹眼角,装得心碎欲绝,作势欲跳,嘴角却翘得老高。 “慢走不送。”梁小夏本来还挺担心这个人妖男去玫缇斯会不会有危险,现在看他那欠扁的脸,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补上一脚,滚得越远越好。 老娘瞎了眼了担心你,我应该担心那些人类才是真的。 梁小夏闭眼假寐,扭过头去不再理洛基。洛基撇了撇嘴,真无聊,越大越不可爱了。躺在梁小夏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将双手枕在脑后,洛基敲个二郎腿,哼哼哈哈地开始唱歌。 “哦不~~”听到洛基那破锣嗓子的歌声,梁小夏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这样,他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人鱼的歌声是真的震得她耳朵疼,洛基的歌声则像指甲抠黑板一样,听得她心里扭曲发紧。 “大爷,大爷,您行行好,饶了我吧。”梁小夏恨不得给洛基两嘴巴子,本来最近心情不好,找地方放松,却被这衰神缠上了,还没完没了。 “听说你最近得了一批珍珠,分我点怎么样?”洛基欣赏够了梁小夏痛苦的表情,眼睛眨了眨:“我想做一件绣满珍珠的腰带,你知道,那很配我肤色的。” 配个辣子,你这死人妖!梁小夏自己都还没顾得上料理那堆海蚌呢,也不知道他从哪得的消息,这么快就打上了主意。想从她这里要东西,下辈子吧。 洛基也知道,想从铁公鸡梁小夏手里要出东西,比让白精灵和暗精灵坐一起打牌还难。“哦,夏尔,难道你对自己的师傅一点尊敬之心都没有吗?师傅我心都碎了!” 又来了。梁小夏双手捂了耳朵,打定主意不理洛基。 “这样吧,我用东西跟你换怎么样?”洛基将梁小夏的双手硬掰开,诱惑地说道。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如果是那堆花哨的衣服,还是算了吧,敬谢不敏。 洛基一个响哨,一个黑影从天上飞过,笔直地向瞭望台飞来,靠近时减速,慢慢落在洛基怀里。 一只长耳飞猫,双翅收拢,黄白相间,两只长耳朵里钻出少许绒毛,额前一抹红,茶色眼镜圆圆,纯洁无垢,正缩在洛基怀里蹭着咪咪叫。 “换了!”梁小夏在看到这只飞猫时,毫不犹豫地和洛基达成交易。 猫不会飞,这是常识。但是很多常识在这里都得被扔进垃圾筐。哦,这里没有垃圾筐那种东西,又一个常识被推翻了。 一些精灵弓猎手会有一个魔宠,战斗时帮助侦查抗敌,平时寂寞的陪伴。飞猫则是作为魔宠的首选,能飞又能打,动作轻巧灵活,也容易驯服。 精灵不屑于像人类一样,奴役动物驱使动物,虽然叫做魔宠,实际却是伙伴和朋友,梁小夏也是个喜爱动物的人,不过碍于精灵和森林动物们的友好关系,她不能来硬的。梁小夏很早就想要一只飞猫了,寿命长又乖巧可爱,却因魔宠必须从小开始培养,建立互相的信任和默契,迟迟没遇到合适自己的魔宠。 洛基怀里这只是长耳飞猫,飞猫中的一种,长耳朵赋予它比普通飞猫更好的听觉能力。更可贵的是,这只明显是飞猫幼崽,额前的红斑代表它血统还不低。不知道洛基走了什么好运气,居然能找到这么稀有的飞猫。 “嗨嗨嗨,你该不会偷了哪窝幼崽吧?”梁小夏给洛基数出来一百个没开翘的海蚌,伸手欲接他怀里的飞猫,却被那小飞猫狠狠呲牙瞪着,就差给她一爪子了。 “哦,这只是我在悬崖边发现的,窝掉下来了,小东西摔在地上折断了腿,咪唔咪唔叫得人心烦。你师傅我这么善良,当然就捡回来啦。”这只飞猫的确是洛基捡来的,不过窝却是他打断了树干才掉下来的,洛基选择性地遗忘了这点。 “不过养好伤以后,却怎么撵也撵不走。唉~~魅力大就是烦恼,连动物都这么喜欢我。飞猫这种满身绒毛,一点都不漂亮的生物,还是比不上我心目中的飞皇鸟呀。” 洛基抚额,好像真的很烦恼他魅力无边,梁小夏嘴角一抽一抽黑线。感情他看不上,就塞自己这里,还顺手捞点好处? 算了,不计较那么多了。梁小夏取出几个海蚌,抽出小刀,利落地剃了肉和珍珠,用蚌壳盛着端到飞猫身前。 飞猫闻到海蚌腥味,喵喵叫的声音都变了,从洛基怀里挣扎出来,看了梁小夏一眼,在确定她没有恶意后,小心地享受起面前的海蚌大餐来。 果然,不管到哪个世界,猫爱吃腥这点都不会变。 飞猫吃饱后,舔了舔爪子,很自然地背主求荣,钻进梁小夏怀抱,咕噜咕噜叫两声,眯眼睡了。 “哦~哦~我的魅力还比不上一堆臭蚌肉吗?”洛基嘴上抱怨,脸上却没一点介意,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魔宠契约术的施展要麻烦些,梁小夏念唱了几句,随着一股元素波动,飞猫身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金色圆形图案,不断翻滚着,最后慢慢消失。 难道她真的很贪财吗?梁小夏看着前世的铜钱成为自己的标识印记,心里郁闷。 洛基也看见了那个秘法印记,很有意思的标识,外圆内方,是指“宽于外,严于内”的意思吗?再联想到梁小夏回来以后有些低落的心情,大概有了打算。 “哦~小夏尔,听说你在女王那里碰了钉子?”洛基揉了揉梁小夏的头发,很自然地拿起一把刀,帮她处理剩下没剥壳剃珠的海蚌,腥臭环绕,手粘粘液,却连眉头都没皱,像数叶子一样,随意地问道。 “你知道了?”说道这个,梁小夏浑身的无力感又泛了起来。女王没有采纳她的意见,梁小夏并不多生气,只是面对未来,仍旧担心忧虑。 “我有点担心,女王陛下让你们带那个人类回去,他会不会泄露什么?”梁小夏知道自己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却忍不住提醒。毕竟,事情关系到他们西晶精灵族的防务安全问题。 “哦,我们当然会将那个人类送回去,这可是女王陛下的命令。”洛基手下没停,又剃了几个海蚌,“当然,那人类回到自己的国家后,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梁小夏抿嘴笑了笑,她衷心为那个人类的前途默哀。 “这样才对嘛,多笑笑才可爱,整天板着死鱼脸,我看着都闷死了。”洛基粘着粘液的手捏了捏梁小夏的脸,好像不太满足,又向外揉拉一下。 “洛!基!我要宰了你!!!”梁小夏隔开洛基的手,用袖子一抹,满脸腥臭。 睡着的飞猫被惊醒,扑棱棱飞走了,梁小夏狠狠捶打几下洛基,才慢慢消气停了下来。 瞭望台结实,一大一小两个精灵打闹半天,也不过是晃了晃。 梁小夏将脸上的粘液全抹在洛基的绿衣服上,小小地报复一下,心情舒展些。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洛基浑不在意地解开衣服前襟的扣子,露出平坦的胸膛,还有那条横贯胸口的暗色伤疤。 只有在看见他的伤疤时,梁小夏才能想起来她身边的这位是个成年男性。 “如果我是女王陛下,我会派人潜入人类国家,寻找联盟的破绽,断其利益链并瓦解。同时,拉拢能够成为我们助力的其他种族,分峙对抗…”梁小夏细细地说了自己的连纵策略。 “哦~~我期待你成为女王陛下的那天。”洛基装模作样地咏叹赞许道。 “行了吧,等我做女王陛下,大叔您早就回归生命之树的怀抱了。”梁小夏知道洛基是在打趣她,也没怎么较真。 “人类都是一群狡诈的家伙,女王如果采取你的策略,能派谁去?不被骗着卖了都不错了。” 梁小夏刚想反驳,您不就是最现成的么,精通高级诈骗和各种阴谋,谁还比您合适? 却在扫到洛基胸口的疤痕时息了声。他的知识和技能,大概来得并不那么美好。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梁小夏反思了一会儿,她想得还是太肤浅了,真正处理起来,事情比她想得要复杂很多,根本不像她说得那么轻松。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就祈祷,希望那些人类别犯到她手里。梁小夏重重躺下,望着明亮满月,终于慢慢闭眼了。 看梁小夏已经进入冥想,洛基动作轻柔地揉散了她拧在一起的眉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挂着浅笑,继续剃手边的贝壳。月光满盈倾斜,将两个精灵笼罩其中。 “你还需要时间去成长,别太着急。在这之前,我会替你挡着风雨的。” 第41章 禁忌 生命的科学只能建立在实验上,我们只有牺牲了一些生命后,才能把另一些生命从死亡中拯救出来。 ——伯纳尔,解剖学家 ========================================================================= 日子像流水一样“哗哗”过,雷诺和洛基都走了,苦棘也失踪了,梁小夏后来去找了好几次都没见人。她熟悉亲近的几个精灵,几乎走了一半。重新恢复到每日几点一线的生活,清晨和父亲在书房交流,早上去给玉泉长老做助手,下午自己练练弓奕,还有丝带精灵在一边秘传双手剑技,到了晚上,自己找个没人的时候潜入地下广场,提着精灵灯,带着厚厚一沓纸,趴在实验台上抄写实验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 玉泉长老的无土栽培实验,自从有梁小夏来了以后,就进展的十分顺利,两个精灵,大的实干严谨,小的充满幻想和奇异构思。正确的方向,大量的实验和精灵特有的养植术,使玉泉长老和梁小夏成功培育出了好几种植物。 长老曾经昏暗阴沉,拉着厚实窗帘密不透风的书房兼实验室,现在彻底沦为花房。巨大的实验台被移走,两边书架上的书和实验器皿也不见踪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格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透明花盆和培养皿,绿色植物蜿蜒藤蔓从瓶口伸展而出,泡在营养液中的根茎,清晰分明。中间的重点实验区域,几棵植物被全副武装架了起来,根系暴露在空气中,下部刻画的嵌套法阵不停地向上喷出雾状的营养液。窗帘被换成了半透明的白色薄纱,到正午阳光最剧烈的时候,窗户还会自动变成茶色,为这些娇嫩的植物分担光线阻碍。柔和的光线和绿色植物充满花房,欣欣向荣。 等适应过扑面而来的热气,和泥土特有的味道后,梁小夏拿着手抄资料,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花房。墙壁上和地板上,有大大小小各种用途的法阵,加热,保湿,除味的,等等等等。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梁小夏自己刻画的。她可不想一不小心走错步子踩到哪个不该碰的法阵,重新刻画事小,引起爆炸就麻烦了。 玉泉长老坐在书房外的阳台上,一手捧着香茗,很少见地没有抽烟,似乎是非常烦恼什么事情,握着茶杯的手攥紧又舒展了好几次。 “怎么啦?长老?”梁小夏穿过花房,顺手将资料递给玉泉长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惬意地坐在旁边那把空着的椅子上,小小呷一口,笑眯眯地看着茶杯中缓缓上升的雾气。 “你这资料哪来的?”玉泉长老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手里那一沓明显是新誊写的资料,上面的笔记是梁小夏的,但是内容精深,他没老眼昏花地忽略,其中一小部分还是上古精灵文字。 “哦,那个呀。女王陛下让我给你的,应该有用。”既然不能泄露地下广场的存在,梁小夏就彻底将事情全推给女王陛下。反正她这样说也没错,女王陛下允许她手抄里面的书,就是带不出来,梁小夏很好心地将功劳和麻烦都推到了女王陛下身上。 阳台下面是个小型的练武场,千鹤正站在中间,千遍一律地舞者手中的双手剑,每次挥动,汗水都会顺着头上的碎发甩出去一些。他看到梁小夏来了,眨了眨眼,虽然还是板着脸认真动作,心里却有一丝甜甜的。 楼上楼下隔得有一定距离了,梁小夏能看得很清楚千鹤红红的兔眼。 千鹤舞剑的速度快了一些,就像争着表现好,向家长邀糖果和表扬的小孩。 “还是个孩子么。” 梁小夏嗤笑一声,却被玉泉长老拿着那沓资料“啪”一声打了脑袋。 “他本来就是小孩,还有,你也是小孩。别整天老气横秋的叹气。”玉泉长老护短,这点精灵族里没有不知道的。 梁小夏揉了揉脑袋被打到的地方,有点不服气地说:“还说我呢,你实验不做了?躲在这里气叹个不停。” 说道这里,玉泉长老刚刚化开的老脸又严肃地皱了起来,他捋着下巴的胡子思考了一会儿,起身离开阳台。 “你跟我来。” 两个精灵来到的,是玉泉长老位于花房隔壁的卧室。床被挪到了最角落的位置,书本和实验器材占据了剩下四分之三的空间,整个屋子一贯继承了长老凌乱美的风格。梁小夏小心地挪动步子,不要被地下堆的书绊倒,找了个床头还算空闲的地方坐了下来。 “去去去,别坐这里,我晚上还要睡觉呢。”玉泉长老将梁小夏从床上赶走,在床头的暗格里翻了一会儿,拿出厚厚的几本笔记本。 梁小夏挪走地上的一些书,重写坐在地上,接过玉泉长老递过来的本子,翻看起来。第一本旧得有些发黄,很明显有些年头了。最后一本崭新,估计是最近才写下来的。 本子里的内容没什么神秘的,都是玉泉长老这几十年做实验的心得记录,从最开始的探索,到步入正轨以后大量的记录数据,各种植物的生长性态等等。 “你叫我看这个干什么?”梁小夏大致都翻了翻,瞪着眼睛看玉泉长老,不明所以,这些东西她都知道了,没什么好回味的。 “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实验。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实验将来,会怎么样?”玉泉长老回避了梁小夏直视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扔在地下的一本书,好像在研究书皮装订和封面。声音却干巴巴的,床单也被他揉到了手里。 “将来?将来很好呀。”梁小夏不明白玉泉长老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我是说,你看,我们现在在无土栽培植物,对吧?”玉泉长老翻了个白眼,这小精灵怎么到这时候笨开了,非得他把话说出口吗? “对呀,不能栽培植物你还想栽培什么?”梁小夏话刚出口,就惊讶地捂住了嘴。 长老的意思,如果不局限于栽培植物,那就只有人了,更确切的说,精灵。 第42章 议会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代,也是愚蠢的年代;这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也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的春天,也是失望的冬天;大伙儿面前应有尽有,大伙儿面前一无所有;大伙儿正在直登天堂;大伙儿正在直落地狱。 ——《双城记》狄更斯 ============================================================================ 长老议会,西晶精灵族秘密地点之一,存在时间已经无法考证。每当精灵族中遇到巨大的,灾难性的需要解决的问题时,精灵族就会召开长老议会。十二长老与精灵女王将聚在象征自然,秩序以及和平的议会大厅,决议问题的走向。 一间不知道位于什么地方的秘密议会厅,优美的弧形拱桥替代了支撑的房梁,圆形拱顶被几十个姿态各异的纯白雕像顶起,围绕圆形议会厅一圈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会有一块墙壁深陷入内,空出来的地方被同真人比例大小的雕像占据。边角的墙线也细细地用精灵族特有的树叶标志勾勒出来,摸在手中凹凸不平,仔细观察,甚至连树叶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没铺任何地毯装饰,亮得能照出影子。房顶正中间开了窗口,明亮澄澈的光线从窗户斜照入内,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巨大的生命之树,沐浴在璀璨月光辉下,绿油油的巨大的树冠随风轻舞。 议会厅中间放置的巨大的环形圆桌中间镂空,十二把高背纯白,没有扶手的石椅绕着圆桌,以精确到不差一分一毫的角度依次排列,椅背上没有缓冲的软垫,只篆刻各种意义不明的图案,像浮雕画像一样被圈在椅背上。 左右两边各六把椅子,坐满了精灵,最年老的留着一把花白的大胡子,最年轻的看起来也不过中年。圆环的最顶点,精灵女王,海黛西拉雅坐在一把金色的椅子上。优雅,认真,却难掩疲惫地看着圆桌中间的那个正在汇报身影。她身旁的华容长老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在上面快速记录。其他几位精灵长老,也都神情严肃地看着圆桌中间,沉默思考。 记忆水晶被放在圆桌中间的台架上,雷诺的身影分毫不差地被投影出来。画面里的他穿着人族特有的,确切的说是玫缇斯特有的骑装,一身银白,繁复滚着金边,血红的玫瑰花从袖口蔓延至臂膀。胸口和袖口别着几枚绿宝石镶嵌,拼成绿叶形状的胸针和袖口,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似乎并不太习惯这样拘谨硬挺的装扮,偶尔抻到胳膊会显得不太自然。 “……事情就是这样,女王陛下。”汇报完毕后,他恭敬地对女王陛下鞠了一个躬,身影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记忆水晶,远程联络方式之一,比写信更加可靠稳定,无法伪造。但每个水晶的价格高昂,使用次数有限,播放过三到四次后就会报废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精灵女王缓了一会儿,细长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慢慢敲打。即使不是第一次听,她也需要更好地分析雷诺情报中的信息,并想出精灵族的应对方案。 那个叫兰博的人类俘虏在回国路上感染了疾病,等到艾格玛瑞亚的时候,只吊着剩一口气了。两个精灵不通人类事务,等在君王府外面半天无人接见,兰博本来就重病,再一折腾直接死在了君王府大门口,这件事情,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两个精灵没有在艾格玛瑞亚多做逗留,转道进入玫缇斯,参加玫缇斯王储,费恩玫缇斯的纳妃典礼。过程还比较顺利,整个典礼宾客云集,盛大奢华,虽然中间闯入的刺客弄得有些一时不快。不过王储殿下似乎并没有多做计较。雷诺和洛基中间借机和王储殿下聊了一会儿,却没谈出什么好结果。王储说了两句场面上的客套话,就将精灵族来使敷衍了过去,只招待他们住下来,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 后面两个星期,洛基成功混入了玫缇斯的贵族阶层,参加各种酒会沙龙,和玫缇斯一些握有实权的高层混了个脸熟,却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只有一个贵族老爷,喝醉了以后似乎是说过,王储殿下好像在找什么“钥匙”。 而刺客事件在玫缇斯王储的纳妃仪式上,只是开了个序幕。到仪式结束后的第十五天晚上,王储又遭到了刺杀,他新纳的人鱼侧妃被杀,王储本人也受了伤,不过并不严重。雷诺向女王陛下汇报,他感觉刺客不止一拨人,好像有好几拨人,都将目标放在了王储身上。 刺客事件使得全称戒严,雷诺和洛基商量了一下,雷诺先行折返**,再留在那里,估计也没什么用,洛基则继续留在玫缇斯,想办法获取更多情报。 到这里,问题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女王海黛实在是弄不清那些人类要找什么,她们精灵族,没有任何能和“钥匙”挂钩的东西。女王直觉相信,玫缇斯王储想要的不是地下广场的那些书和夏尔手中的诅咒之弓。作为一个国家实际的最高领袖,一把充满诅咒的弓除了令人不怎么愉快以外,实在是没什么用处。 “各位长老,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精灵女王停止了手指在圆桌上的敲打,挺直身体,询问在座其他长老。 左手边的一位小个子长老有些脸色不渝。长老议会几十年没开过了,为了人类国家的风吹草动,芝麻大的事情就召开正式会议,真是大惊小怪。“这有什么怎么办?人类爱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他黑着老脸抢先说道。 “纳格兰,别这么说。”他旁边隔了几位,一个身材魁梧,披挂深绿斗篷,脸上印满图腾纹身的精灵长老说到。“我认为,人类的试探活动,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必须早做准备,为以后打下基础。” “准备?什么准备?难道是战争的准备?这真是好笑,曼西尔,你想得也太多了。”小个子长老纳格兰高声叫嚷道,对纹身精灵长老的说法不以为然。 “对,就是战争的准备。”曼西尔长老双手握拳,沉闷却不失力气地砸了一下面前的圆桌。 ====================================================================ps.明天就入v了,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超级感动的说~~~希望亲们能够陪着《异界魔弓手》走到最后~~我爱你们~~ 入v当天会加更,这是必须滴~~~用爱的收藏和票票向我开炮吧!!! 第43章 妥协 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因为失败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 “不管那伙人类有什么理由,他们这样不断派人进入精灵族刺探,同时孤立我们,分化我们的盟友。这本身就是宣战。这些该死的人类。”曼西尔长老肌肉有力的胳膊又砸了一下桌子,袖口震落,深蓝色缠绕的刺身从手掌一直延伸入被袖子遮盖住的地方。 周围的长老们各有所思,有的一脸愤然,认同曼西尔长老的说法,有的如同纳格兰一样,游移不定,觉得人类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到精灵族看看罢了。毕竟,这些生命短暂的生物,经常心血来潮,以前无意识中晃悠到他们精灵部落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得了吧,曼西尔。谁都知道你看那些人类不顺眼,现在你也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教训他们一下。”纳格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这样冠冕堂皇地公报私仇。 “纳格兰,你!”曼西尔“呼”地一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小个子精灵长老。全身肌肉抖动,勉力忍耐自己的怒气。又想到了这是神圣而权威的长老议会,给了小个子精灵长老两个眼刀,又气呼呼地坐下了。 “你这么污蔑我也没用。人类在不断刺探我们,这是事实。管他什么理由,等那些渣滓发现精灵树的秘密,战争不打也得打。到时候,你就抱着那把心爱的六弦琴下地狱去吧。” 纳格兰是精灵族主管仪式祭祀和和艺术的长老,最爱的事情就是抱着他的六弦琴到处弹唱。曼西尔虽然说的是气话,讽刺他每天玩乐,胆小怕事,却也是实话。不管人类的理由是什么,再这样不断进入森林核心位置刺探,他们迟早会发现精灵树的秘密。 而贪婪的人类一旦发现精灵树下面的自然之心,发现自然之心堪那比起死回生的神药功用,绝对会和他们精灵族开战,争取更多的自然之心,卖出去获得巨额利益。 在座的长老们听到曼西尔的话,都陷入短暂思考。作为西晶精灵部落位高权重的长老,他们在享受这份荣耀的同时,必须肩负与之俱来的责任。精灵族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毁在他们这代手中。 “南薇那边,现在什么情况?”精灵女王看会议进入停滞状态,扭头问自己右手边一位苍灰色头发的女性精灵。 “回禀女王陛下,南薇的条件不变。她们答应给予五百年的保护权,但是从此以后,必须有一半的精灵归入他们部落。”苍灰色头发的精灵皱了皱眉,显然是觉得条件太苛刻。 精灵女王的手指又覆上桌面,敲打一会儿,对长老们说道:“众位,我们肩负着西晶精灵传承与荣耀的责任。在这里,我必须向各位道歉,我实在没尽到一个女王的责任,让西晶的未来如此灰暗。族中暗淡的现状,我难辞其咎。”精灵女王从座位上站起,深深地弯下挺直的腰身,金色的眼睛暗淡深重,银色长发垂落,向众位精灵长老道歉。 精灵女王弯腰停了一会儿,起身又坐在椅子上,看着众位长老眼中愧疚惶恐的颜色,继续开口道: “但是。既然我是女王,既然我还坐在这个位子上。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西晶灭亡。这历史的罪人,我当不起,你们也当不起。” 女王陛下挨个扫过每个精灵长老的脸,铿锵有力的声音如重锤般狠狠敲在长老们心上。 “向南薇联络,我们愿派出三百个精灵,寻求和平庇佑。”精灵女王闭上眼睛,慑人光芒收敛其中。“我们,必须为西晶留下火种。” 长老们深吸一口气,仿佛抽干了一样,又沉默不语。一下子就送出全族的十分之一,这十分之一中,又有一半,会在将来灌上南薇的头衔,和他们再无半点关系。长老们浑身无力,却无法做出反驳,走到这一步,谁都不甘心,谁都无可奈何。 “至于名单,你们商量着拟定。”精灵女王真的有些累了,心中的疲劳就快将她压垮,勉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女王向曼西尔吩咐道: “西晶精灵,即日起,全面进入备战状态。” …… 梁小夏在河滩边如往常一样,认真地练习自己的双手剑,丝带精灵镜月在她脑中不时指点。几个月的练习下来,虽然还没有掌握到精髓,招式比划却基本有了雏形。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武技这种东西和学习一样,不进则退,她没有一天荒废,从最开始每天咬牙坚持,到现在,很容易就陷入练习的玄妙感觉中。 “嗯?”练习的巅峰意境被打破,梁小夏还没放下手中的双手剑,就被捂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小夏尔你怎么这么认真可爱,妈妈实在是受不了了。”母亲多兰将梁小夏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口使劲揉。她的小宝贝非倔强地说自己长大了不能再“宝贝”“宝贝”地叫,只能叫名字,她却真爱死了这个小家伙,尤其是她有模有样地比划练剑的时候,那小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梁小夏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戳中母亲的萌点了,在她手里,自己一辈子就是洋娃娃的命。挣扎着从丰满的前胸逃出来,梁小夏脸蛋两陀红,有点不乐意,却被憋得奶声奶气地问:“什么事找我?” 练剑的状态被打断,即使是自己的母亲,她还是有那么点介意的。 “华容长老来找,让咱们一家过去见女王陛下。”多兰细心地为梁小夏理顺了她散乱在额角的碎发,又给她整了整衣服。不管她做过多少遍,梁小夏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学龄前儿童一样。 “华容长老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因着是雷诺的母亲,梁小夏对华容长老的印象很好。 “她没说。走吧,你父亲在等了。见女王陛下,迟到了可不好。”多兰拉着梁小夏的手,不容她反应过来就将她领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4章 搬迁 历史的道路不是涅瓦大街上的人行道,它完全是在田野中前进的,有时穿过尘埃,有时穿过泥泞,有时横渡沼泽,有时行径丛林。 ——尼古拉?加夫里诺维奇?车尔尼雪夫斯基 ============================================================================= 女王陛下比梁小夏上次见到的时候更显苍老了,本来就不丰腴的脸颊深深凹陷,金色的眼睛显得更加突出,颧骨也比以前看起来高耸很多。看来,最近族里的事物让女王陛下操心很多。 梁小夏并不知道精灵长老议会的内容,但是一股躁动的气氛自从几天前开始,就蔓延在森林中,连动物们都有所察觉,不太常活动了。 向坐在草地上的精灵女王献礼,梁小夏躬身弯腰时,发现自己的父亲玛塔基尼并没有九十度鞠躬,只是微微欠了一下身子。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对女王陛下的恭敬之色,似乎这就是理所应当的。精灵女王也没有外露任何不满表情。梁小夏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父亲,又扫了一下女王。翻了翻脑中回忆,还真没发现过父亲对精灵女王有特别恭敬的行礼。 看来她父亲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梁小夏将疑惑埋在心底,不管怎么样,这是她老爹,很厉害的老爹。 “这是你的飞猫吗?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在梁小夏一家向女王陛下献礼后,精灵女王挠了挠趴在梁小夏肩头,那只她用珍珠和洛基换来的飞猫。小东西是一位女士,在梁小夏肩头盘成一个小团,因为她肩膀瘦小,半个屁股撅在外面,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感谢您的赞美,这是琥珀,还没有成年,不过我挺喜欢她的。”梁小夏顺了顺肩膀上飞猫的毛。最近她总是趴在左肩上,弄得梁小夏走路有点不平衡,像挑了个小扁担,经常趔趄。飞猫有一双透亮的茶色眼睛,像琥珀一样,就被梁小夏起来做名字了。 琥珀被放在身上的手挠得很舒服,眯着眼睛舔了舔梁小夏,又窝到自己怀里睡了。 “等这可爱的小东西长大了,还是会飞上天空的,不是吗?”女王陛下眼含笑意打量梁小夏肩头的飞猫。梁小夏觉得稍微有点不自在,女王陛下似乎是话里有话,只不过这哑谜她不明白。 斜眼询问身边的父亲和母亲,玛塔基尼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斜前半步站在梁小夏身边。 “那是她无法抗争的命运,但是现在这不过是个小不点罢了。”玛塔基尼毫不避讳地直视精灵女王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梁小夏缩着身子向母亲的方向靠了靠,面前这两个成年精灵针锋相对的气氛,她这被夹在中间的感觉得清晰战栗,空气中好像有电火花的碰撞,噼里啪啦的。 只希望他们话题中的那个“小不点”真的是自己肩头这只好吃懒做的猫。 女王又伸出手,揉捏了一下飞猫琥珀的耳朵,细长的指尖来回搓着她耳朵中伸出来的白色绒毛,就像那是什么好玩的珍宝般,迷糊快睡着的琥珀咕哝了两声,对在打盹时的骚扰提出轻微的抗议。玛塔基尼面无表情地看着女王陛下的一系列动作,并未出声打断她,但是眼睛中的坚持,谁都忽略不了。 玩了好半晌,精灵女王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转过头直视他的目光。 “不管再年幼,窝倒了,她都得被迫成长。” 玛塔基尼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暴风雨要来了,是吗?” 看到女王陛下微不可查地点头,玛塔基尼的瞳孔骤然凝缩一下,嘴角抿成一条线,开口道:“一周后我就带她们离开。” 梁小夏听到这里,又糊涂又惊惧,怎么话题突然转得这么快?听父亲的意思,约莫,好像,大概,他们是要搬家了? 梁小夏向多兰怀里缩了缩,大大的眼睛瞪圆询问父亲,却没来得及得到答案。 “你有什么打算吗?” 梁小夏到这时才发现,女王陛下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居然是平等的。两个精灵之间的对话没有任何敬语,也不太像老朋友那样的交谈,但是那种对等的语气,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得出来。 她的父亲来头很大呀。 “我打算带家里人到艾格玛瑞亚去。”玛塔基尼很少见的,坚定地将多兰和梁小夏搂到自己怀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人能够将他们一家人分开,他会尽自己一切力量维持家人的幸福和温暖。 “战事将起,那里会不会太危险?”女王陛下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点你不用担心,你知道的,我有自己的方法。”玛塔基尼的胳膊紧了紧,俯身亲了一下多兰的额头。 “我本来想安排你们去南薇部落那边的,路上和其他精灵作伴,也好有个照应。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好吧,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尽可能帮助你的。只希望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想,我大概是没法送别了。”精灵女王向梁小夏一家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母亲多兰依偎在父亲怀里,和他一样,露出幸福而坚定的神情。梁小夏看看父亲,看看母亲,又看了看女王陛下,反倒糊涂了。 她大概能明白,自己一家选择在战前避难迁移至人类社会,不参与精灵族与人类之间可能发生的战争。 但是其中还有好多事情她还不太明白。比如父亲到底什么身份,比如为什么他们一家要去目前对精灵绝对会不友好的艾格玛瑞亚,比如他们为什么不参加战争?她了解玛塔基尼,父亲不是未战先怯的人,绝对不会因为惜命做出这种战前逃跑的事情。 她家人怎么这么奇怪? …… 书房里,还是那么整洁有序,梁小夏站在书桌前自己惯常站立的位置,就像十几年来做过的一样,望着背靠窗坐着的父亲,望着只比自己低一点点的大书桌,望着两边书柜上摆满的书,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们就要离开了,离开她从出生到现在习惯了的地方,她们在森林中的小家。也许,她以后可能不再有这样的感觉了。 “父亲,你和女王陛下刚刚是在暗指我吗?”梁小夏规规矩矩站着询问。 “主要是我的关系。”玛塔基尼双手十指交握,搭在书桌上。 她看懂了父亲的手势,这个问题像她之前问过的很多问题一样,还没到回答的时机。 “我们为什么不留下来参加战争?”梁小夏忐忑地问出了她第二个关心的问题。 “因为不需要。” 听到这样的回答,梁小夏噤若寒蝉,父亲已经有点不耐烦回答她的问题了。 玛塔基尼半垂眼睑,从下到上扫视站立笔直的梁小夏。他面前这个规规矩矩的小精灵,双手笔直垂落贴着裤缝,背挺得直直的,虽然恭敬得有些呆傻,他却知道,她私底下是多么机灵可爱。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夏尔从肉墩墩的小豆丁,对任何人或事情充满防备,满脸的警惕和不信任,长到现在蹦蹦跳跳,灵气充足,却收放自如的样子。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多兰的珍宝。不论是做父亲的骄傲,还是客观评价,夏尔都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小精灵,她天生就适应这个世界。 玛塔基尼从来都是谋定后动,甚至有些老谋深算,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推敲好了再行动,但是这次,即使是他,也没有万全的把握给他的孩子创造一个好环境。 玛塔基尼拉开书桌最底下的一格抽屉,从中拿出一本老旧的蓝色封皮厚书,递到梁小夏手中:“在走之前,把这本书看一遍。还有,处理好你认为需要处理的事情。” 梁小夏接过这本和自己手掌一样厚的《人类社会生存指南》,胳膊沉得向下一颠。烫金书脊有些掉色,书页不知道被翻过多少遍,又旧又卷。梁小夏此时的心情也和这本书一样沉,她要向自己的导师,自己的好友告别,不知何时再见。她也终于要进入繁华的人类社会,这比她的计划整整早了一百八十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她也很担心族里的安全。她就像一个胆小鬼,一只怯懦的,贪生怕死的阴沟臭老鼠,在众人有难时,需要帮助时,自己却背着自己的奶酪家当落荒而逃,将她的亲人们留在了战争前线。 梁小夏脚尖顶着互相摩擦,父亲那句“不需要”说得她有些难受,即使人微言轻,她也不认为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能提早进入人类社会,开阔眼界,她固然开心,但如果是这样偷偷溜走离开,她宁可再等一百八十年,光明正大地实践自己的梦想。 玛塔基尼看出来了梁小夏的不情愿,他敲了敲书桌,拉回梁小夏的注意力,安慰地说:“相信我,在那里,我们能做得更多。” “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足够谨慎,胆大,而且周密。我不希望自己看好的小精灵最后被证明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是!”梁小夏听得心里升泡泡,小小的不愉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她们不是逃难,而是有任务在身。她不是战场逃兵,而是英勇的敌后侦察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5章 告别 你走了以后,我被扔上了孤岛。 ============================================================================ 阳光正好,梁小夏坐在大树的树杈上,晃荡着小短腿,捧着那本《人类社会生存指南》看得津津有味。她当过现代人,对伪装进入异界的人类社会这样的事情,却占不了多少先知优势。这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实在是太大,可至少还是比族里同龄的其他小精灵要强一些。 好歹她知道人类都是短耳朵的。族里很多年幼的小精灵没见过人类,甚至觉得他们和自己一样,都该长一双长耳朵,和精灵一样吃素等等。 换一个角度看待人类,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手上这本蓝色封皮的《人类社会生存指南》,基本就是一部人类帝国风俗习惯的百科全书。从最基础的大路通用语怎么打招呼,到钱币的使用及换算,人类家庭及构成,怎么赚钱养家等等。 精灵们初入人类社会基本都是在二百岁左右,不管心智如何单纯,至少都长成了人类的成年模样,也有一定自保能力。像梁小夏这样十几二十岁就进入人类社会的,基本没有。书的中间五章都在介绍如何伪装成正宗人类,杜绝被发现的可能。最好的方法是使用幻术,直接改变面容和体貌,这也是很多法唱精灵的首选。但是这个方法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对上对元素之力敏感的人类,也容易被识破。 很多精灵为了遮掩身上雪白的皮肤,都会给皮肤涂上一层黄恒果的枝叶。这种果子的汁液能伪造出类似于人类皮肤的颜色,但是见水褪色,露出一块黄一块白,看起来像得了皮肤病。 还有关于长耳朵的隐藏方法,书上就罗列了十几种,但是各有各的利弊,每种方法都有露馅的可能。 最让梁小夏觉得哭笑不得的是,关于养家糊口,赚取“人类通货”方面,书上对精灵族初入人类社会的最佳建议是,街头卖唱。 精灵们生得貌美,又有一副好嗓子,戴一顶能遮住耳朵的绿色游侠帽子,装游吟诗人是最稳妥安全的方式。人类的娱乐活动很匮乏,所以游吟诗人在人类城镇中还是比较受欢迎的,也能让精灵们赚几个小钱。 第二位的最佳赚钱方式是行脚医生,给人类看看病什么的。但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时间过长,以防被发现了身份。 将书从头到尾大概翻了一遍,梁小夏看见了至少几百次“狡诈”“奸猾”“贪婪”等负面词汇形容人类社会的危险性,几乎每一页都有几个这样的词语出现。但是关于人类具体怎么狡猾,却没任何例子和描述。 眼睛有点酸,梁小夏正想着再看两页就去练功,书页翻到一半,就听到了树下几声呼喊。 “梁小夏~梁小夏~呜呜,梁小夏你在哪?”泥球秀美的精灵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边哭边喊,浓密的睫毛上粘着泪珠,梨花带雨。千鹤跟在泥球身后,脸色也不太好看,烦躁地将地上的石子踢来踢去的,无辜的小石子们被他踢得“碰碰”作响。 “在这呢?”梁小夏急忙合上书,从树叶中探出个脑袋。她还没告诉泥球和千鹤自己要离开的事情,主要是尴尬地不知道怎么说,还是能多拖一刻是一刻吧。 梁小夏从树上跃身跳下,拍了拍身上挂住的叶子和泥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像老妈子一样给泥球擦眼泪 “怎么了,雷德(梁小夏给兔眼千鹤的英文名)又欺负你了?”看到这两个小精灵一副闹别扭的样子,梁小夏常规性思考,估计这俩是又闹别扭了。 “呜呜~~梁小夏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和你分开。”泥球像膏药一样贴梁小夏身上,比她还高半头,矮着身子弓梁小夏怀里,说不出的别扭。 梁小夏脸上也有点尴尬,她这么快就知道了?该怎么说呢?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这受气包脑子被戳漏了吧,哪来这么多眼泪。要走就赶紧走!”千鹤看到梁小夏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安慰地样子,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一脚踢飞身前一块稍大的石头,将泥球从梁小夏怀里硬拉出来。 千鹤这是叫自己赶紧走?好像和自己想的有点出入? 梁小夏掰正又想往自己怀里钻的泥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明白?” “他们这是见到风声不对就想跑了。啧,溜得还快。”千鹤愤愤不平地一屁股坐在突出地面的树根上,红色的双眼满是鄙视。 “千鹤你胡说,不是这样的。我们要离开是女王陛下的命令。我,我,我也不想走的。”泥球满眼委屈,磕磕绊绊地把一家被女王陛下命召,下个月费舍尔和莱斯蒂娜就要带着她去南薇精灵族的事情说了。可她不想走,她想跟梁小夏和千鹤在一起,她还没有和谷雨长老学完治疗术,她不想去那个听都没听过的陌生地方。 看来要离开的不止她们一家。梁小夏看着一个小泪人,一个小气包,左右想了半天,头又开始疼了。她拿小孩子真是没有一点办法,怪阿姨虽然有小萝莉和小正太玩,但是这俩小孩实在太难搞,哄起来困难无比。 干脆破罐子破摔吧。梁小夏捂着额头说:“我也要离开的,下周就去艾格玛瑞亚。” “什么!”x2 梁小夏嘴里最平静的陈述,听在两个小精灵耳朵里,不嗤于盛夏惊雷。泥球和千鹤都惊讶地喊出来,再看夏尔的表情,又沉寂下来。梁小夏表情认真,眉头微皱,那就说明这不是玩笑。 千鹤似乎无法接受两个小伙伴同时离开的事实,跳起来对梁小夏和泥球大喊大叫: “胆小鬼!你们都是一群胆小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冲着梁小夏喊完,转身就跑。 梁小夏看到千鹤眼里含着泪,边哭边跑,路上还被突出来的树枝绊得趔趄一下,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所以说小孩子真难搞,她本来还想着用个委婉的方法说出来呢,结果这俩小祖宗这么一搅合,也就成了现在的结局了。 “梁小夏,你真的要去艾格玛瑞亚吗?那里可是狡猾人类的地盘,很危险的。”泥球没有千鹤想得那么偏激,她比较担心梁小夏的安全。四个精灵从海族回来,很清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们精灵族就会和艾格玛瑞亚直接对上,那时的梁小夏如果在艾格玛瑞亚,明显不安全。 梁小夏看到面前这个已经开始抽条的小精灵,亭亭玉立,漂亮的脸蛋泪水已干,留着两条黑印,漂亮的双眼毫不掩饰的担心,无奈又好笑。十几年了,她对泥球和千鹤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尽心照顾指导。转眼三人就要分开,天各一方,梁小夏心里也很难受。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们也只能想办法适应。 梁小夏心里黯了黯,面上还是那鬼灵精怪的样子,从臂环里掏出一面镜子摆到泥球面前。“哈哈你看你那花猫脸,比我家琥珀还像。” 泥球一听自己脸哭花了,赶忙拿过梁小夏手中的镜子,对着镜子比划着擦了半天。正是爱美的年纪,泥球又是出名的爱干净,转眼就将自己刚刚那点担忧之情扔到了一边,专心致志对着小镜子用手帕擦脸。 接下来几天,梁小夏再没见过千鹤,那孩子明显是在赌气,她去找了好几次都避而不见。梁小夏叹了口气,她发现自从海族回来后,自己就更爱叹气了,这可不好,典型未老先衰的前兆。千鹤这样明着躲她,也只能期望自己走的时候,他能来送别了。 泥球则是另一个极端,像小尾巴一样,抱着琥珀天天跟在梁小夏后面。梁小夏去和族群中的大伙告别,她跟着,梁小夏去找玉泉长老实验,她也跟着,梁小夏在河滩上练武,她就一边干看着,甚至连梁小夏晚上躺在床上冥想,她都要和梁小夏挤一个被窝。 这是在珍惜最后的时光吧,梁小夏有时候被泥球磨得都有点烦了,却真没办法狠下心去赶她走。她也舍不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伙伴。 梁小夏离开那天,送别的精灵来了很多,可除了泥球,和她关系好的几个精灵一个都没来。玉泉长老倒是理解梁小夏一家的搬迁,但是年纪大了,腿脚实在不方便,梁小夏之前单独告别过,也就算了。雷诺在路上耽搁,还没回族,估计是见不到了。洛基在人类那边,肯定是没法来送的。可梁小夏以为她至少能见到苦棘和千鹤的,没想到这两个精灵也没来。 “走吧!”梁小夏心里空落落的,但是面上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撑着个微笑紧紧抱了泥球一会儿,出发上路。 “夏末!夏末!”千鹤脚底下不停,横冲直撞地插入送行的人中间,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天,他也想通了,夏末肯定不是贪生怕死的精灵,不然不会选择去艾格玛瑞亚,但是自己丢了面子,却不好意思拉下脸给梁小夏道歉。只能闷在房子里躲着她。梁小夏几次来找他,他还是挺开心的,但是这开心过后,却总荡着苦涩。 “我等你回来。”千鹤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挂坠。最常见的精灵族缠花图案,是用他自己的头发编的,小麦色的编结中间穿了一个大个的银白色猫眼石。千鹤没告诉梁小夏,这个猫眼石是他父母留下的。 也难为他一个小男孩,学着做这东西了,梁小夏看着眼前这个扭捏的小不点,心情愉悦。他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给丈夫送别的受气小媳妇,梁小夏有些囧,这份心意实打实地是收下了。 “嗯,等我回来。”梁小夏向前一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弄得千鹤紧张得心扑通扑通跳。 脸红红地僵立原地,梁小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小期望落空,千鹤装得很愤怒地对梁小夏喊叫:“丑八怪烦不烦啊你,不准揉我头发!” 眼睛里却满是留恋,千鹤贪婪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墨绿精灵斗篷的小精灵,暗暗告诉自己,下次再见面,我一定要比这家伙更帅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6章 驿站 在海中我不承认有什么主子,在海中我是完全自由的。 ——尼摩船长 ========================================================================= 每天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没有她上回离开时那么赶。梁小夏看到视野里消失的最后一棵白色树干精灵树,心里一滞。她们终于离开了西晶精灵部落,踏上前路茫茫的未知旅途。看着前方依旧蜿蜒的小路,道旁盛开的花朵,在阳光中舒展叶片。很普通的一景落在她眼里,依依不舍。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连呼吸都不那么轻快了。 这么多年,她早把精灵族当成自己的家,她的族人,她的朋友伙伴,她的老师都生活在身后这片茂密森林中。梁小夏慢慢跪在地上,向着生命之树的方向亲吻了一下脚下的土地。又用小袋子珍稀地装一袋土。 前世的习俗在这时,是唯一能缓解她惆怅情绪的方法。 三个精灵都是轻装上阵,梁小夏穿着精灵族常用旅行装,母亲多兰不嫌麻烦,穿着一身大叶边下摆的嫩绿长裙,腰身用一条墨绿色宽带系紧,提着一个小篮子。 父亲玛塔基尼则是正宗法师装束,灰色的麻布长袍从头套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手指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来几根,攥着法杖,左手戴了几枚大宝石戒指,都是法唱增益物品。他的空间装备不同于梁小夏胳膊上的臂环,是一条系在袍子上的软银腰带。远远看过去,也只有这一条腰带能突出精灵族的审美情趣。 梁小夏不太清楚父亲的空间装备有多大,她估计绝对不会比自己的臂环小,家里的书、家具、实验材料,各种零碎他都收了,只有一些路上的吃食,被单独放出来由母亲提着。 梁小夏也没背包裹,只将时俟背在后背上。 她并没有向父亲隐瞒自己的空间装备,时俟或杀戮之眼的秘密,还有那枚和镜月交易的,来路不明的幸运耳朵。 而上古精灵镜月的事情,因为有约定在先,父母并不知道。 她各种来历不明的,史料不查的秘密,她的朋友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都没有父亲了解得那么详细。 她真心信赖自己这一世的父母,上辈子自己总是为些可笑的小秘密瞒着家人,和同学偷溜出去玩,暗恋某个男生,考试成绩不佳等等。回过头来才发现真的没必要。这辈子她想得开,将很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告诉家人,多个人分析总是好的。有时候,父母并不像她看见的那样刻薄,严厉要求,只是为了她能少走些弯路罢了。 就像时俟的一些历史资料,还是父亲告诉她的。法唱者们同时也是森林学者,他们的知识面已经涵盖到了一种可怕的境界,他们的知识和头脑,是比手中的法杖更加厉害的存在。父亲作为一个正宗森林法唱者,活过的岁数几乎是梁小夏的十几倍,见识也远非她这个幼年小精灵可比。 梁小夏偷偷瞄了一眼绝对正统法师装备的父亲,还是那样的冰山脸,散发着不近人情的气息。不会说好听的,不夸奖她,很少正眼看她,作业和学习任务有时多得她喘不过气,却没来由地让她感到心安。 母亲多兰是另一个极端,爱到了盲目,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当她是公主一样娇养着。一年四季穿不完的新衣服,吃不完的点心蛋糕,谁敢欺负她,就会被护犊子的母亲拿着双手剑猛揍一顿。 谁能想到看着大方美丽的母亲,其实是个暴力战舞?梁小夏花了好久时间,才明白有一阵子苦棘脸上的轻肿是怎么来的。 多兰这一路倒像是来郊游的,嘴里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左看右看,偶尔还会采摘树上结的果子和一些小蘑菇,装到随身的小篮子里。 “夏尔小宝贝,你累不累?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多兰对妇女两个说话,却完全没有征求玛塔基尼的意思,一双漂亮的眼睛只盯着梁小夏看,有些期盼地说,“妈妈准备了很多夏尔最喜欢的小脆饼,水果布丁蛋糕,还有很多口味的果汁。”小夏尔太瘦了,看着风一吹就飘走的样子,她实在放不下心。 每两个小时就要休息吃饭,梁小夏怎么觉得自己像是生活无法自理,智商有缺陷的弱智儿童?难道自己真的很弱吗?一天的路程不用全力奔跑,休息四五次,还好吃好喝的养着,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在苦棘或者雷诺的训练中,她不死也得被那两位老师扒下来层皮。 不过看父亲都只是抽个嘴角没抗议,梁小夏屈服在母亲爱的必杀死眼光下。 “哦,好吧。” 一家三口的前行速度无限慢了下来,比上次她到海边,几乎多用了一半时间。最终,梁小夏踩在柔软地沙滩上,望着茫茫大海,她真想呐喊。终于脱离了每天不停吃饭还不能反抗的生活。 相比较人鱼那种给你一段头发吃下去自己游的费力方法,鱼人族还是比较和蔼的。在和精灵族达成联盟后,鱼人族专门分派两个接引员摆渡通往南方大陆的精灵。 这次负责梁小夏一家的鱼人接引员名叫蒂法,没鱼人族长蒂莫西那么爽朗豪放,是个有些容易害羞的正直小伙子,第一次见到精灵,稍微脸红,看起来不太自在。直到后来,在和梁小夏混熟了以后,话才渐渐多起来。 梁小夏一家坐上一条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黑色小船,摸起来很硬,没有船舵也没有船桨。船头引出一副同样材质的黑色架子,两头海牛套着绳索,快速破浪前游,小船也随着一颠一颠,逆着浪花上下起伏。 玛塔基尼稳稳坐在船后一言不发,多兰围着一条精灵围巾,靠在玛塔基尼身上遥望海景。梁小夏则和坐在一头海牛身上的蒂法聊天,被大风吹得说话都乌拉乌拉听不清。 蒂法看梁小夏的样子,也不见怪,腼腆笑了笑。他声音有些粗,又沉又沙哑,聊了一会儿,话题放在了人鱼身上。 “我没去过人鱼堡,听你说得很有意思,不过海底太冷太阴暗,人鱼堡估计也没什么好景色。嗯,我不喜欢人鱼,他们太奇怪了,造作又傲慢。我们鱼人海湾肯定更漂亮些。” 蒂法毫不掩饰对人鱼族的鄙视和厌恶,那些长着条鱼尾巴的类人生物除了会唱歌迷惑旅者,还有一对尖爪子外,完全一无是处。在弱肉强食的海洋世界中,人鱼那种矫情的生物能和他们强壮的鱼人并列,简直是对鱼人族赤裸裸的侮辱。 “哦是吗?蒂法大哥,给我讲讲鱼人海湾的事情吧。” “鱼人海湾是我们鱼人族最美的地方,那里的沙子细腻纯白,像珍珠粉磨成一样。海水干净又透彻,暖暖的,泡在水里会舒服得想睡觉。漂亮的姑娘们穿着颜色艳丽的海蚕丝长裙,泡在水里嬉戏打闹…”蒂法被鳞片盖满的脸似乎陶醉在回忆中,露出一种如梦如幻的神色。梁小夏也听得向往。 …… 海面航行十天后,兴致勃勃的梁小夏也被大风吹得没脾气,海风里整天泡着,脸上干得疼,头也吹得有些晕。海上的夜晚又冷,她得裹着厚厚的毯子将头埋起来才能睡着。母亲多兰还有些晕船,脸色惨白如蜡,披着毯子缩在小船里静养,只有父亲还像老僧入定般,抱着母亲完全不受干扰。 鱼人蒂法倒没有嘲笑梁小夏,很体贴地将海牛的速度放慢了一些。他不怕冷,如果身上的鳞片干了,去海里游一圈回来就好,几天不休息也还神采奕奕的。 这货去参加铁人三项赛,只要水足不干得脱皮,绝对能拿冠军回来。梁小夏羡慕地看着蒂法,她裹着毯子,还是觉得风无孔不入地往里钻,冷飕飕直打哆嗦。最后无奈,也不管是不是丢面子,拱进多兰怀里,只小脑袋戳在外面。 蒂法站在海牛背上,对着天空的月亮比划半天,似乎是在算路。好半晌后,从船舱头的小暗格里抽出三条黑色方巾,交到梁小夏手中。 “距离南方大陆还有四十天左右的路程,我们的海牛支持不了那么久,得去最近的据点换一对。当然,我们也可以在那里休整一下。”蒂法看了看蔫了的梁小夏和明显不舒服的多兰,有些歉意地笑笑。“可是你们得蒙上眼睛,这是鱼人族的规矩。” 入乡随俗的道理梁小夏还是懂的,三个精灵配合地蒙上眼睛,蒂法还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盖住任何可能的缝隙,确保她们不会偷看后,驾着海牛继续航行。 梁小夏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蒂法在不断拐弯,她最开始还在心里默数路线,左边,右边,左边…过了一会儿,数着数着自己也就糊涂了。只知道路程越来越颠簸,她紧紧扒着船沿,上下摇晃,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 半小时后,蒂法示意三个精灵将眼罩摘下来。 “客人们,我们到了。欢迎来到奥勒松!”蒂法开心地笑着,双手摊前,自豪地展示面前的繁华。 眯了眯眼适应一会,梁小夏睁大眼睛打量。阳光很好,将海水洗练成梁小夏喜欢的蓝绿色。干净透亮得能看清海底的沙粒和一群群小游鱼。奥勒松是一个建立在大暗礁上的小集镇,有点像驿站,没有黄土道路,浅浅的礁石铺在水下,形成纵横交错的水道。来来往往的鱼人双腿泡在海水里,拖着刚捕杀的大鱼或者扛着海货,忙碌不停。西边还有几个摊位,海藻铺底,上面放满了各种鲜鱼,一个穿着短褂的鱼人大汉坐在摊位前磨刀,样子像极了菜市场的屠夫。 看到有船要停靠,岸上打盹的一个鱼人老头一个激灵,麻利地打了个手势,提着小桶,给她们的小船指了个位置,接过蒂法抛过去的船绳,结实地在船栓桩上困了几圈,挽了个花。 “嘿!蒂法,航行怎么样,还顺利吧?” “顺利极了,一路都是好天气,没遇到什么风浪。不过这两头海牛可累坏了,得给他们多喂点。” “这还用你说。”老头卸下船头的两只海牛,拍了拍它们脑袋,从身边的小桶里捞出小鱼一抛。累得无精打采地两只海牛见到鱼,欢快地哞哞叫两声,一前一后接着鱼吃了。 “这些就是你去接的精灵吧?哦,很高兴认识你们。”鱼人老头有点看不上精灵瘦弱的样子,不过还是比较友好地打了招呼。 “不多说了,那位女士有点不舒服,我得先把他们安顿下来。” “好,晚上记得找老头子来喝酒!” “一定!” 梁小夏被蒂法引者出了船,脚泡在干净的水里前进,一路左瞧右看,梁小夏觉得这个鱼人港口还是挺有风味的。海货鱼腥味引得盘旋上空的海鸟“鸥鸥”叫个不停,偶尔有两只还会俯冲下来,趁着主人不注意衔走一条鱼。被鱼人摊主发现了,就会不断驱赶。 珍珠在人鱼和鱼人这边,都是相当于金币的硬通货。梁小夏用上次得到的一颗小珍珠在一个小摊上和鱼人换了一大包紫色的,磨成粉的海藻。多兰说这种海藻她以前见过,烤蛋糕的时候加一点会有甜柑橘味。梁小夏吃着海藻,脚泡在水里游着鱼人大街,满嘴橘子味,两个大眼睛笑眯眯得弯成月牙。这里虽然被水淹得像灾后现场,鞋子又沉又湿,行路不便,她还是玩得乐此不疲。 鱼人为了保持皮肤湿润,都是睡在海里的,并没有陆地上的房间。蒂法给梁小夏一家凑合找了块避风礁石,抱来了几摞厚厚的晒干海藻,搭了个简易防风帐篷安置客人。 蒂法知道精灵茹素,还给梁小夏她们带来了一些陆地上不常见的海洋藻类馅饼做餐点。细密绵软,嗯,就是有点甜。梁小夏一口气吃了四个小馅饼。 “我们明天下午出发,到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在这之前,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蒂法没多逗留,安顿好客人们就走了。 梁小夏睡在厚海藻褥子上,盖着散发海腥味的海藻被子,头晕晕的,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摇摇晃晃像在船上一样,在被窝里把玩着千鹤送的挂坠,不一会儿就眯着眼睛进入了冥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7章 上岸 为了不使脚下的薄冰塌陷,必须不停的,一直向前走。 ============================================================================ 抛开战争阴霾和离别伤感,梁小夏在奥勒松的半天自由行过得十分愉快。她长得可爱讨巧,脸蛋微圆,不会漂亮到让人觉得有压力,或者产生嫉妒之心。且成年智慧生物对待幼年生物,总是多有宽容仁慈的喜爱之情,加上梁小夏嘴又甜,豁出脸面,一路上“哥哥”“姐姐”叫个不停,奥勒松做生意的店主,都会多多少少给他们一行打点小折扣。 梁小夏没考虑到也许她的实际年龄,够给这些鱼人做妈妈了。长者的脸皮?那东西有什么用?还没有一点优惠折扣实在。 玛塔基尼似乎有些介意昨天女儿掏自己腰包买零食的事情。第二天一早,他就在蒂法的介绍下,向一个开着药剂店的鱼人老板卖掉了一大批保湿露。这种原材料产自森林的保湿露对精灵没什么用,但是对鱼人和人鱼都很有用,防止他们因为过度晒太阳风吹导致身上的鳞片脱落。喝了保湿露,鱼人可以脱离水上岸一段时间,不用担心自己会干死在土地上。 很多精灵法唱者都是出色的制药学家,玛塔基尼的制药水平尤其出色。交易的鱼人老板尝了一小口保湿露,嗓子里就像过了一道清润水流,直通入腹,浑身舒服得像是泡在春日暖流中。他从做生意到现在,还没喝过这么好的保湿露,心里大赞。鱼人老板保守估计,这批保湿露的药效比以前交易过的普通货强了至少五成。 鱼人老板摸摸口袋,身上的珍珠有限,暗自后悔早知道这趟来奥勒松,就应当多带些珍珠在身上。勉强吃下五百瓶货,鱼人老板还有点不甘心,兴致勃勃地要跟着玛塔基尼上路,说是要将他介绍给自己同样做药剂生意的弟弟,还拍着胸口的鳞片保证,他弟弟能给个更好的价钱。 玛塔基尼整个交易过程话都不多,平时闲着做的药剂闲置在空间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妻子孩子换点零花小钱。他收了一百颗成色上好的珍珠,装样子点了两下,就收进口袋里。他无所谓鱼人老板跟着还是不跟,当然他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航线就是了。 梁小夏像好奇的小猫咪一样,站得笔直,脚尖轻轻踮起看他手里那瓶保湿露,双眼亮晶晶的,还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言行。 “拿去玩,但是不要喝。”玛塔基尼闭着眼睛都知道女儿现在是什么样子,扔给夏尔一瓶密封好的保湿露,这也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梁小夏拿到手里,瓶子里的液体像海水一样明蓝透亮,对着阳光折射漂亮的光线。打开瓶塞,一股潮湿水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喝?”梁小夏很想尝尝这瓶漂亮的液体到底是什么味道。 “水元素密度是标准普卡的400倍,非水生生物直接饮用会造成病理性窒息以及肢体浮肿。”玛塔基尼语气淡淡的,完全不在意说话内容,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菜一样。 这东西原来还是杀人毒剂,喝下去就淹死,梁小夏哂笑一下,也没了把玩心情,小心翼翼将保湿露收到空间里。留着吧,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的。 鱼人老板站在一边,听到了玛塔基尼的话心里一跳,一般的保湿露能到标准普卡的200倍,就算是非常不错了,没想到这瓶的密度高达四百倍,几乎一倍的差距!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和他交易的裹着灰袍子的精灵是个制药大师。这回走运了。 玛塔基尼的制药水平还没到那个境界,只不过这批保湿露放了太久,药效越来越浓厚。最老的一瓶估计有一百多年历史,他攥着法杖的手松了松,希望鱼人喝下去不会醉。 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有能力的人都会受到尊敬。鱼人老板越发恭敬了。梁小夏不太懂制药,大概是那句“病理性窒息”吓到鱼人了。父亲对待外人就是这样,语气平和,脸上看不出表情,却总是让对话的人觉得畏惧。 梁小夏玩得开心,才不会管身后跟着的毕恭毕敬的鱼人尾巴。跟在多兰身边,两个欢快的精灵踩在水里,女性天性中逛街的强势因子觉醒。梁小夏和多兰东逛逛西看看,脚下不停。玛塔基尼脸上没半点不耐烦的表情,多兰只要稍微在一个摊位前停留久一点,看上某个东西,玛塔基尼都会二话不说地买下来,珊瑚手镯,贝壳风铃什么的,稀稀拉拉买了一堆。玛塔基尼甚至买下来了两条鲜鱼,提在手上,只因为多兰说一句“你看这两条鱼颜色多漂亮”。天知道不吃肉的精灵要这鱼有什么用。 被鱼摊的老板以奇怪的眼神目送走后,玛塔基尼又给多兰买了一条颜色艳丽,手工编织的鱼人围巾,看得梁小夏嫉妒不已,这简直是差别待遇。 “这条颜色太亮了,不适合我,夏尔小宝贝围着倒是合适。”多兰舍不得梁小夏受一点委屈,转眼就将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倒弄得梁小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小朋友,还需要争宠引起注意。想要什么,自己买就好了,她又不是没钱。 她只是羡慕,也想感受一下那份宠得过度的溺爱。 玛塔基尼没说什么,只在临出发前给梁小夏买了一副耐磨的鲨皮露指手套,灰扑扑的不好看,胜在实用。还给了梁小夏十颗珍珠的“零花钱”。 梁小夏看了看自己因为练习弓猎和战舞,细嫩的双手磨出来的茧子,心满意足地戴上了手套。东西不重要,没忘了她就好。 在十天后的第二个驿站口,鱼人老板带着他的弟弟,终于交易完了剩下的两千多瓶保湿露,整整四箱,换给玛塔基尼一小袋品质不错的淡蓝色珍珠。 海上航行的日子久了,难免无聊乏味。一望无际的波涛海面,看不见岛也看不见人,偶尔会有鱼群跟着船游。梁小夏前几天还嫌鱼人老板烦,絮叨个不停,说他儿子,说他女儿女婿,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什么都往出倒。现在鱼人老板走了以后,反倒失落。父亲安静地冥想看书,母亲坐在船舱里摆弄她那些战利品,幸好有蒂法教她海钓。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鱼竿,蒂法很细心地从怎么做饵,怎么抛竿讲起,手把手地教梁小夏各种不同的鱼该怎么钓,拉竿技巧等等。 尝试了几次,梁小夏也喜欢上了这种安安静静的运动,弓猎手从来都是不缺乏耐心的好猎人,一坐一整天,就等着鱼咬钩的时候。从这方面讲,钓鱼还不失为一种修身养性的好方法。梁小夏一家不吃肉,钓到的鱼都便宜了蒂法,蒂法也不沾光,偶尔会潜入海底,给梁小夏捞些漂亮的贝壳珍珠上来做交换。剩下的鱼骨内脏什么的,又被重新利用当起鱼钩鱼饵,钓新的鱼上来。 蒂法是个好向导,驾着海牛,平稳航行了两个月,停了好几个驿站口让梁小夏一家休整,中间稍微绕路,避开了暴风圈。最终,将梁小夏一家送到了布尔加斯,艾格玛瑞亚第二大港口城市,也是他们整个航行的终点。 安全地将三个精灵放置在一个背靠悬崖的无人港湾,在确保周围没有任何人后,蒂法轻轻拥了一下梁小夏,给她手腕上套了一串珍珠手链,向他陪伴几个月的小朋友道别: “夏尔妹妹,再见!!”蒂法挥着手,驾着海牛船离开,慢慢化作海上一个小点,直至不见。 梁小夏也有些舍不得,蒂法做事稳重却不缺热情,任劳任怨地照顾他们这么长时间,和她又聊得来,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子。 玛塔基尼拍在梁小夏肩头,在蒂法终于驾着小船消失在地平线后,低声告诫她: “不要对寿命短的物种产生感情。不对等的时间流逝,犁下无法抹平的鸿沟。最后只会伤害你自己。” 人类的感情浓烈炽热,很容易吸引像夏尔这么大,对什么都好奇的小精灵,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到精神伤害。 无论是人鱼,鱼人还是人类,过于短暂的生命对精灵来说,都是刹那昙花,四季变换,不能掀起长久的波澜。 为了那一季的花朵凋零,他们可以伤感一时,却不能永久沉浸在其中,迷失了自己。 “我知道了,父亲。”梁小夏黯然,她享受漫长悠远的生命的同时,也得付出留不住珍稀的代价。 将来,也许她还没成年,蒂法就会自然衰老,死亡。这是谁都无法逃脱的命运,她们之间,以后不会再有交集。而这样的事情,将继续无数次上演在她的生命中。该消散的,该分别的,她无法挽回。 梁小夏摸了摸脑袋上的丝带,如果她痛苦,镜月岂不更难受?世间唯存的上古精灵,族人不剩一个,一觉醒来沧海桑田,孤零零地行走在路上,没人能陪他走到最后。他挣脱死亡,同时舍弃了永享安眠。时间对他,就像脚下的沙子般没有价值。 海水拍打礁石,浪涌浪落,永不停歇。几乎永恒的生命,都无情绝情。没什么好在乎,没什么好留恋。亘古不变的存在,锻造出不为任何所动的恒心。 玛塔基尼见梁小夏凝重沉思,并没打扰她,留她看着大海思考。夏尔一直都很聪明,只是有时候看不透罢了。 玛塔基尼从来不罗嗦地将一件事情讲很多遍。有些道理,没有经历过是听不进去的,只有自己碰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 稍微休整一下,看着海景吃了上岸的第一顿饭。玛塔基尼从腰带中取出几瓶橙黄色浮着白絮的液体,梁小夏认得,那个药剂就是《人类社会生存指南》上写的比较推荐的伪装方法之一,人形药剂。喝下去的智慧生物会暂时变化成为人类,但是有效时间短,药效只有2个小时。 “这是改良人形药剂,药效8小时。”玛塔基尼自己仰头灌下一瓶。随着药剂作用,皮肤发黄,一对长耳朵慢慢缩短,片刻就变成了一个瘦削的人类法师。 梁小夏绕着父亲打量了两圈,这药效真好,他不承认的话,谁都会以为这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法师。 仰头一饮而尽,唔~~好辣~~ 梁小夏呛得泪水涟涟,被父亲那淡定的表情给坑了,这药水像芥末水一样难喝,回头看母亲多兰,也是被呛得泪花落脸,一个劲咳嗽。 听力好像下降了,视力也变差了,梁小夏感叹,这药水还真是完全模拟人类,现在这手脚没劲的感觉,和上辈子的死宅感觉有点像。 摸摸皮肤,还是光滑细腻,只不过染上了层薄黄,终于有了点颜色,不像白雪修正液那样惨白惨白的。梁小夏掏出面小镜子打量自己现在的样子,圆脸翘鼻子,瞳孔变成了双棕,五官更加明显了些,彻彻底底一个外国小朋友。 玛塔基尼从腰带里拖出两口棕色大箱子,整齐列满了一千多支大瓶的人形药剂。 “一瓶是一天的用量,在用完之前,你得学会自己配制。” 梁小夏看着面前两箱人形药剂,怎么闻到了一股凄苦气息,她接下来的生活少不了这些芥末水的陪伴,一想到每天都要喝一大瓶,就浑身发抖。 变成多兰的人类比梁小夏要漂亮多了,睫毛卷翘,脸颊粉红,漂亮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闪着光芒,柔顺的长发中分,服帖地披在身后。 “虽然黄皮肤怪怪的,夏尔小宝贝变成人类还这么可爱。”人类多兰尾音上翘,来回蹂躏梁小夏的脸。“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可爱的人类连衣裙,哦!我实在是等不及想让你换上了。” “从现在开始,把自己当个人类。”玛塔基尼望着岸上内陆,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换成了一口带着艾格玛瑞亚特色的大路通用语,鼻音浓重。 “哦,好的,父亲。”梁小夏心里吐吐舌头,她又得装小孩了,而且是七八岁大,又傻又天真,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8章 流言 流言蜚语是无所不在的,否则世界便不称其为世界,千千万万的人会闲得发慌像苍蝇一般大批大批死去。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 艾格玛瑞亚王都,达拉姆,如它在大陆通用语中的名字一般,这颗最美的明珠被夹在两条横贯全国的河流中间,丰饶的水土是最慈爱的母亲,予取予求地奉献自己的一切。城内外将近三百万的人口将达拉姆运作得日夜喧嚣,如心脏般不停跳动,作为全国中心枢纽,支撑起全国命脉。 这里有王国最好的艺术馆,最奢华的歌剧院,最大的销金窟,以及南部大陆最好的高等学府。达拉姆远离战争,远离混乱。宽阔的石板大街上没有提着武器的战士和雇佣军,只有谋求生计的市民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穿着统一制服,迈着整齐步伐,配着长剑昂首挺胸地踏过路面。 达拉姆如阶梯一般,南富北穷。以中央皇宫为分界线,城南的贝隆坡聚集了百分之八十的贵族和特权阶级,一栋栋独立大庄园载满四季常开的花树,草坪被剪得整整齐齐,石膏雕像和花园长廊精美别致,贵族小姐太太们,可以惬意地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远眺河景。到了晚上,星星点点的游船货轮遍撒河面,如天空中倒映在地上的银河,给达拉姆的富人区锦上添花。 安定秩序的都城,迷人的城郊景色,无法动摇的政治地位,各种因素综合在一起,使得整个艾格玛瑞亚的贵族,有一半都选择在此定居,而另一半不在此居住的贵族,则有或亲或疏的亲戚们住在这里,和他们保持联系,将自己紧紧捆绑在上流社会的战车上。 城北是军营驻地,外人不得进入,艾格玛瑞亚的七大军营总部都在这里,频繁交替的哨岗和巡逻兵,成功阻止一切企图窥视打探的宵小不良,也使得军营神秘而令人敬畏。 城西的陶林港口则是出名的穷人区,联排小房子挤挤挨挨,阴雨发霉,晴日恶臭,只留下阴暗的行廊掩盖秘密和罪恶。港口码头的工人如被皮鞭抽打的骡马,不停装货卸货,烈日下皮肤晒得黝黑,从早到晚,只为了挣一口面包钱和酒钱。白天这里几乎没有人,偶尔过路的行人神色匆匆,充满警惕。偶尔几辆富贵的马车拉着客人,从港口大道一直飞驰,穿过这里时速度都快了三分,想要将码头的恶臭抛在身后。 到了晚上,散发着低劣香水味道,穿着掉毛短裙的妓女们则浓妆艳抹地站在酒馆门前,搭讪路人,渴望榨干他们口袋里的每一个铜子。还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翻着垃圾桶,一无所获后叹气挨饿。 有些小钱的生意人和中产阶级会选择住在城东或城南郊区。富裕的阔老爷们以在城南的贝隆坡有一栋别墅为荣,贫穷的少女们则日夜梦想着能嫁给一位贝隆坡的阔少爷,一步登天。 可无论是富有的贝隆坡,还是混乱危险的陶林港,无论是衣着光鲜华丽,摇着折扇漫步林间的阔太太,还是打着赤脚穿着补丁服的搬运工,都喜欢做一件事情,交头接耳。 人类的天性无法掩盖秘密,麻木无聊的生活又给小道消息提供了滋生的土壤,达拉姆没有两个人的秘密。要么闭嘴,要么压抑不住交流的天性,自鸣得意地传递消息,如半个先知一样将某个特别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 最近的话题焦点桂冠,毫无争议地属于一栋房子。更确切说,贝隆坡47号,那个空了将近一百年,市民见了都会绕道走的闹鬼房子,终于有人住进去了。 这栋幽灵房的历史,比很多达拉姆的新兴贵族家族历史还久。一栋阴沉的,爬满了枯萎藤蔓,庭院流着黑水,砖墙发黑的大庄园。有人说这栋房子发生过火灾,有人说是凶杀,还有恶魔的诅咒等等稀奇古怪的流言。到每个月圆的晚上,房子里都会传来令人惊悚的鬼哭狼嚎,呼啦啦无风自动的门窗,女人的尖叫。声音惊得附近的贵族彻夜难眠。 顶不住周围住户的抗议,当地的治安官调查了好几次,却次次无功而返。 每个新上任的治安官都会选择这栋幽灵房来烧自己的第一把火展示官微,调查一栋无人的老房子,不用得罪权贵,事情办好了还能卖面子,怎么算都是笔合适的帐。当然,在连庄园大门都没进去,华丽丽地昏倒在锈得发黄的铁门外后,灰溜溜地被抬回办公室后,治安官们都会缄默地回避这个话题。 自打人们有记忆起,这栋房子就以不受欢迎的面貌挤在贝隆坡中间,像一枚发霉的苹果核扔在丰盛餐桌上一样碍眼。贵族们的父亲,祖父,甚至家里的先祖都不得不挨着这破房子,如鱼刺哽喉般不痛快。现在,苹果核的主人终于出现,将它认领了下来,周围的贵族们在拍手称快的同时,反而开始谨慎小心地审度起来。来路不明的人,也许将给他们带来不那么受欢迎的变化。 对于赤贫又爱做梦的穷人来说,他们又多了个进入豪门的机会,虽然这可能性也不大。贝隆坡的故事离他们太遥远,可并不影响这房子成为他们吹牛炫耀的休息消遣。 在各种版本的揣度猜测中,贝隆坡48号的檀香将军家,无疑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 檀香将军夫人坐在自家小花房中,周围的几把椅子上坐着姿颜各丽的贵妇,隐隐以她为中心,一个波浪卷发,嘴有些尖的妇人心不在焉地吃了点招待的点心,挂着假笑说道: “快给我们学学那家人的情况吧,我妹妹知道咱俩关系好,都来问过几次了。” 檀香夫人翘着小指捏茶杯品茶,小啜一口,难掩满脸得意神色。平时一个个看不上他们家攀裙带关系,茶会上总是将她隔在外面。现在上赶着跑她这里来,挂着势力嘴脸,还不是想多知道点消息? 又吃了一块点心,吊足了众人胃口,檀香夫人才缓缓开口: “前天清晨,我正在花园里督促侍女们收集玫瑰上的露水,缺了那露水洗浴,我可一天都活不下去,真是保养的圣品。” “正当我让侍女们加快动作,好在太阳出来前完工时。一辆暗色双轴青铜车飞驰过这庄园门口。扬起来的土,将早上费心收集的露水全毁啦。” 檀香夫人撅了撅嘴,意思了一下,心里却没半点责怪。她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庄园三楼的露台是个好位置,平时我都是在那里赏景的。我戴上了看戏用的小眼镜,扶着露台栏杆,想看看是哪一家不长眼的马车毁了我的辛劳,却没想到,那辆车停在了闹鬼庄园的门口!” “青铜车是两头健壮的行云马拉的,哦,并不是什么特殊的马,有钱就买得起。车身绘制了魔法阵,那可就了不得啦。除了几位军团长的马车,我还没见过哪家的车上能绘制魔法阵的。” 听众们聚精会神,檀香夫人眉飞色舞,“最奇怪的是,车上没有族徽!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却扫了两遍,真的没族徽。” 这个信息很重要,各家贵妇消化着。没有族徽,要么就是默默无闻的平民,要么就是来头很大的远东世家,那些世家一般都很低调,各地游历从来不显露身份。绘有魔法阵的马车,看来是后一种。 “马车里下来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学者常穿的藏青衬衫和外袍。我想他肯定很严谨,那袍子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领口,衣服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真是很有气质的男人,”檀香夫人说道这里,脸红了红。她大清早站在露台上打量新邻居,那人长得十分俊秀,比年轻人也不逞多让,就是太冷了。几乎是在她看到的同时,那学者就扫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眼神令人心悸,看得她一阵慌乱。 “就是太古板啦!”回忆到这里,檀香夫人感叹了一句。 “就他一个人吗?没有仆人和女眷吗?” “有两个仆人,一个侍女和一个少年仆从。都不怎么起眼。”檀香夫人笑了一下,“女眷嘛?这我可不清楚,马车直接驶进了庄园大门。大家都知道的,那栋老房子常年笼罩大雾,什么也看不清。” 檀香夫人示意侍女上茶,又小口小口啜饮,留周围的贵妇们消化信息。 “你可真是好运气,第一个看到了咱们贝隆坡的新邻居,”一位长脸贵妇讽刺地说,“还有吗?那一家来拜访你们没有?” “神奇的故事到此为止了。那家自打住进去以后,再没出来过,”檀香夫人说,“总是用望远镜窥视邻居可是很不礼貌的,我可不会做那失礼的事情。那家人刚刚搬进去,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不管怎么样,我可是对新邻居很好奇呢,”檀香夫人不着痕迹地讽刺了一下提问的贵妇人。他们家住在这边,有了新消息能第一个知道。运气好又怎么样?旁人羡慕也没用,“真心祈祷那家人平安无事,能活着在那栋诅咒的房子里度过一周。”檀香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幸灾乐祸地轻叹了一口气。 贵妇们眼看打探不出更多消息,寒暄了一阵,就将话题转向了珠宝首饰,歌舞剧和舞会这些女人的共同爱好上面。既然新邻居已经搬进来了,他们迟早会露面的,不急在这么一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9章 持家 个人的辉煌成就若没有家庭的支撑,终将走向狂妄和孤独的陌路。 ============================================================================ 与此同时,梁小夏正在那栋闹鬼的庄园里和一株枯死的植物奋战不休。拔掉了最后一株桶烂窗户,钻进卧室的树枝,梁小夏喘一口气,擦擦头上的汗。变成人类以后,自己比以前更容易出汗了,脏兮兮一抹,简直满脸泥。 “小姐,这些让我来做吧,您歇着就好。”侍女杰娜端着满满一托盘的点心,装着茶的茶壶,进了卧室。 梁小夏本来以为,自己一家人肯定是得先街头卖唱赚钱,然后再隐居起来的,没想到父亲在最近的城市,直接掏出金块兑换了几箱金币。多兰扫荡了一条街,一家三口包装一新后,直奔都城达拉姆去。玛塔基尼在管家学院里,还雇佣了一对兄妹,杰娜和她的哥哥鲁本。驾着新马车,穿着新衣服,带着新仆从,玛塔基尼高调出场,直接住进了这栋闹鬼的大房子。 梁小夏也是懒人一枚,虽然心里想着人人平等,但是既然侍女和仆从是花钱雇佣的,那她也享受地心安理得。用清洁术整理了一下仪表,梁小夏坐在刚刚收拾好的,铺着浅绿色棉麻毯子的窗台边,靠着同色系软垫品茶吃点心。 杰娜压下心底的惊异,低头清理小姐的卧室。从他们兄妹被雇佣,签下一纸不知是什么文字书写的合同开始,兄妹俩就惊诧不断。 家里的男主人是个学者,不苟言笑,常常举本书看,从不发号两遍使令,在他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女主人和蔼可亲,脸上挂着笑,还会做很多他们在管家学院里都没听过的吃食,没一点架子,却力大无穷。一楼大厅的一架笨重老钢琴,堵在厨房门口移不走,女主人轻轻一推就挪开了。 小主人也很神秘,看着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清秀可爱,没有任何贵族的骄奢之气。却做得比专业进修过的贵族还标准。她施展清洁术连吟唱和手势都不需要,那至少有至少二级魔法师的实力。一个七岁的二级魔法师,说出去全国上下都能轰动。艾格玛瑞亚人才济济,但是每一个二十岁以下的魔法师,都是凤毛麟角,绝对需要仰望的存在。 梁小夏没错过杰娜被压下的惊诧眼神,签了精灵保密契约,又成了她的侍女,迟早得发现她的小秘密,还不如现在就别遮掩。只要别发现她们一家是精灵这个秘密,什么都好说。 梁小夏斜斜倚靠在软垫上,喝了点茶润润嗓子。捡起盘子里的小块蛋糕咬了一口。皱眉,里面有肉松,肯定是侍女杰娜做的。梁小夏实在咽不下去,掏出块手帕,趁杰娜不注意,忙着打扫的时候,将嘴里的蛋糕吐到手帕里包了起来。 虽然人形药剂不仅对外部模拟,也改良了精灵的消化系统,让她能吃进去一些肉制品。梁小夏还是有些不舒服,习惯了几十年的精灵素食生活,再吃哪怕一点点肉,她都有些反胃。 不愧是管家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杰娜在干活方面比梁小夏快太多。梁小夏喝一杯茶,拿出玉泉长老的研究笔记才看了一小半,房子里就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旧家具和发黄的墙纸早被拆卸下来,新墙纸还没铺上,杰娜麻利地铺上了滚细碎暗纹的玫红新床单,配套的玫瑰软枕和棉被都被阳光晒过,散发特有的温暖味道,摆放的花瓶也插上了新剪的粘着露珠的百合花,幽香弥漫。 整个屋子依然有些旧,却比之前她们看到的那个阴沉的墙纸剥落,爬满了蜘蛛网的破房子好太多。 玛塔基尼坐在二楼最尽头的书房里,阳光充裕。原来精灵族的书籍一本都没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艾格玛瑞亚的学术研究论文和传记。他双手交握,随意搭在桌子上,多兰半躺在旁边的贵妃椅上,翻看膝头的一堆请柬。 这些请柬有烫金的有印花的,散发浓郁香水味,印着族徽,每张都华丽异常。全部是贝隆坡的各贵族送到门房的邀请函,或斜体或花体的文字表达的意思出奇惊人,就是邀请他们一家做客,招待贝隆坡新成员。 多兰对请柬的内容没兴趣,她喜欢看的是这些漂亮的卡片样式,顺便参考借鉴一下,自己家如果要发请柬,该设计成什么样比较好。 “玛塔,”多兰翻完了所有的请柬,没几张她能看上的,都太浮夸,将这些扔到一边,“这些人类真是好客的奇异生物。你要去参加吗?我总预感会非常无聊。” 玛塔基尼的书桌还是以前在精灵族里的那一张,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压边证书,一张扎着丝带的卷轴,他摇了一下手边的铃铛。 “叩叩”,敲门声过后,鲁本一身剪裁合体的管家服进入,在书桌前站定,恰到好处的欠身,不卑不亢,却不会觉得被冒犯。 实际上,鲁本却是紧张的,他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在管家学院里被院长看重,得到了些勉强不会饿死的资助。拉扯着妹妹,他没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也没钱施展抱负。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被卖给哪个大贵族家庭,漂亮的妹妹也会成为侍女,直到老死或被弄到贵族的床上成为包养的情妇。没想到两人被眼前神秘的男人雇佣,签订一个为期二十年的合同。 这让他惊讶不已,一般贵族家庭,在雇佣下人时,都会要求签死契的,这样能更好地控制下属,防止他们泄露家族机密。 他今年才十六岁,二十年后也不过三十六,攒下一些钱后,还能自己开个小店谋生。想到这里他心里还是挺满意的,但是这种短期雇佣合同,也意味着变数很大,他随时有可能被开除出去自谋生路,让他又喜又忧。 玛塔基尼没抬头看鲁本,盯着手中的东西吩咐鲁本,“将夏尔叫过来。” 不管鲁本心里怎么想,他本职工作还是做得很好,欠身离开。不一会儿梁小夏就进入书房。 房门紧闭,玛塔基尼将两份文件推到梁小夏面前。 “夏尔,为了尽快适应,你得去上学,人类的学校。尽管我不觉得你能在里面学到什么。”玛塔基尼毫不掩饰对人类学校的鄙视,“选一个吧。” 两所天壤之别的学校,帝国贵族学院和第一战争学院,前一个是富二代集中营,培养各大家族继承人,后一个则是魔鬼集中营,培养顶尖法师战士。 梁小夏拿着两张又是签名又是盖章的引荐信犹豫不决,充满王霸之气的主角一般都会选一个魔法学院什么的,虎躯一震,收一堆小弟横行江湖。梁小夏从不觉得自己是主角,但是她也的确好奇人类的学校是什么样子,和精灵族的教育能差多少,有没有黑板和粉笔,有没有做不完的卷子和考试。贵族学校,她也很向往,高贵和奢侈的代名词,梁小夏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贵族。 “父亲,我能不能两个都去看看?”梁小夏拿着两张推荐信,弱弱地说。 “可以,当然可以。夏尔小宝贝想去哪里都行,妈妈支持你。”玛塔基尼还没开口,在一边坐着的多兰就先把话题截过去了。 一路过来,关于这两个南部大陆最有名的学校,她也听到了不少消息。光是那令人咋舌的天价学费,就让普通学生望尘莫及,杰娜还戏称这俩学校是“金币熔炉”,无论投进去多少钱,都能化得一点不剩。梁小夏知道自己这是自私了,现在看着家里有很多钱,却入不敷出,花一点少一点,请佣人,日常开销,她还要上学,都得花钱。 “如果,我是说学校,如果不好,我就不去了。”梁小夏又从臂环里掏出来以前攒的金子,珍珠和一些珍稀草药,放在玛塔基尼的书桌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看父亲。 “我马马虎虎的老是丢东西,这些,还是放在家里保管吧。”被父亲的眼神盯得越发心虚,梁小夏话刚说完就溜了。 “呵呵,我们的夏尔小宝贝长大了。”多兰看着梁小夏落荒而逃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女儿又好笑又让自己感动。 难道他看起来真的很穷吗?玛塔基尼望着自己女儿堆在桌子上的碎金子,宝石,珍珠。沉着黑脸,摸上一块透亮的蓝宝石,这还是自己送的。还有那串绿松石项链,是过节的时候,多兰送的吧? 玛塔基尼低着头,脸埋在阴暗里,闷闷的低低笑了起来。他被女儿小瞧了呀。 “玛塔,你可要努力赚钱养家啊。要不我们的宝贝女儿就要街头卖唱去了。”多兰成功地又把玛塔基尼调笑得更尴尬。盘算着晚上做夏尔小宝贝最爱的松茸焗饭。她那别扭的个性,简直和她爸爸一模一样,幸好没遗传他的面瘫脸。 钱没了可以再挣,家更重要。她即使每日辛苦学习武技,也不过是一只忙碌的米虫。从来没给家里做过贡献,现在能帮一些是一些。到人类社会他们本来就不适应,危机重重,不能再让父母过得辛苦。 如果不想在敌人闯进自家大门的时候束手就擒,就得有自保的反抗力量。风云诡谲,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是敌后大本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梁小夏甩甩脑袋,将混乱的思绪扔在一边。拿着时俟进入地下练武场做每日必射的十组练习,一组一百支箭。她感觉自己快突破了,虽然离绝世高手还挺远,但是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射出的箭也如臂指使。 年龄限制,力气很弱,箭支虽然几乎百发百中,但是遇上防御能力高的对手,打中了也没用。比如她和洛基的对练,洛基从不躲她射出的箭,看准机会用双手剑劈掉就好。同样的问题,也产生在她双手剑的练习上,招式狠辣,灵巧刁钻,却力气不足,只能凭着巧劲克敌。 梁小夏讨好地给时俟大爷又讲了两个冷笑话,不禁发愁,自己肚子里的存货也不多了,干讲笑话真维持不了多久。仿佛看见死神挥舞着小镰刀向她招手,梁小夏一哆嗦,和时俟交流,看能不能在笑话讲完后给它讲连载故事。 “不用讨好它,也是可以的。”镜月的声音在脑海里轻飘飘回响。 “怎么讲?” “格拉克的幸运右耳好像能防御一部分诅咒。” “‘好像’?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我不十分清楚,大概,你的运气会像跷跷板一样,一头朝上一头朝下往复不停。”镜月漫不经心地回答。 也就是说,她如果停了给时俟大人的精神供奉,自己就像玩大富翁一样,轮流背着福神和衰神前进。什么时候背哪个,还得摇骰子般随机决定,完全靠人品。 梁小夏计算了一下自己的人品值,过去看帖不回帖,现在见死不救不道义。总赶上狗血的事情,人品实在是不高,镜月的建议听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她真赌不起。 “镜月,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方法?”梁小夏也没停止捉摸这事情,现代人在商业并不特别发达的异界想赚钱,点子不少。但是他们家没有后台也没关系,生意开展容易,维持下去就挺困难,被盯上生意事小,被发现秘密事大。 “赚钱?你说的是装在人类口袋里,一晃悠就当啷响的小金属吧。那很容易。找到一条金矿脉就好。” 梁小夏冷汗,她也知道想要黄金,开矿是最直接的,可开矿有那么容易吗?这建议真没营养。 “嗯,让我想想。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了。约莫有一种方法,混合一定比例的黄铜,铁,再加上铭文阵,可以直接生产出黄金,”镜月说完顿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的又补充一句,“这种方法很简单,不过产出的黄金,时效性很短,不适合长期使用。” “很短是多短?” “七十节。换算成人类时间单位,大约八年左右。” “足够了。”梁小夏走回卧室,紧闭门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型。 先造出假币,解决他们家的资金来源问题,再给艾格玛瑞亚送上一份大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0章 交流 你的错误不是对生活所知太少,而是知道得太多了。你已把童年时期曙光中所拥有的那种精美的花朵纯洁的光天真的希望,快快乐乐地抛在后面了,你已经迅捷地奔跑着经过了浪漫进入了现实。 ——奥斯卡?王尔德 =========================================================================== 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太阳暖得人瞌睡连连。杰娜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鲁本在马厩照顾那四匹刚买的行云马,玛塔基尼不知道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做什么,多兰在一楼侧边的厨房里忙着考蛋糕。 梁小夏装作闲游的样子逛了一圈,主要是盯了一会儿楼下正忙的兄妹,确定他们暂时不会来打扰自己后,闪身回到自己的卧室,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反锁卧室的木门,扔了一打监测术,确定没有任何人干扰后,将头上的丝带解下来,用被子盖住。 她的造假大业就要开始了。哦,梁小夏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不停。上辈子就贪财,这辈子又被洛基驯养成高级诈骗人才,梁小夏对造假钞这样的事无比热衷。 梁小夏将自己的发带解下扔在床上。 一阵元素波动过后,浅色被子下,上古精灵镜月一丝不挂,只捏着被单,坐在梁小夏床上。 黑色长发披肩,衬得肌肤白皙得刺眼,肩膀不瘦,宽厚却不魁梧。修长的双腿被薄被子勾勒出流线形状。儒雅精致的脸上淡泊清远,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引得他动心。 梁小夏看到床上半靠着枕头的镜月,很丢人地红了红脸,向后退了半步。 稍微冷静了一下,再次看向镜月的双眼时,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的眼睛深沉无波,像黑洞一样吸走了所有光线,没有生机,没有留恋。 只有在镜月最初被梁小夏唤醒,听闻上古精灵灭亡时,才有那么片刻的失态。之后,他就像完美典范般,俊逸优雅,无欲无求。 和镜月的双眼对视时,梁小夏会忘记他的美貌长相和衣架子般的标准身材,满脑子只剩下这双蓝得发黑的眼睛。 “耀精灵的后代,墨门和格拉克的继承人,我的合伙人,我们又见面了。”镜月敛着下巴对梁小夏示意,嘴角上翘,微笑调侃,眼里却没任何笑意,“原谅我无法向你行礼。”他指了指腿上的被子。 明明每天都有交流,还像念书一样说话。梁小夏努了努嘴,从臂环里抽出一件父亲的大外袍,给镜月递过去。 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好冰,没有一点温度。 这样算不算吃大帅哥的豆腐?梁小夏又看了两眼那个四只耳朵的光裸上古精灵。 反过来,想到自己每天都和一个不死不活的老祖宗待在一起,她手指触碰所引起心中的小涟漪又被压了下去。 很有礼貌地背过身,等床上的镜月换好衣服,梁小夏转身坐在飘窗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她们接下来的对话。 镜月穿着她父亲那身灰袍子,不像玛塔基尼的大理石脸,反倒像个认真的学院派。他很认真的将梁小夏的被子叠成没任何褶子的豆腐块,坐在床沿慢慢开口: “使用黄金作为流通货币,在我所知的历史时代是不存在的。那时的黄金非常容易获得,许多种族的智慧生物都会选择用比黄金更珍惜更便于携带的物品作为货币,比如我们耀精灵的生命石,或者恶魔的灵魂石,他们都有一些黄金无法比拟的优点。” 梁小夏单手托着下巴听得认真,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从镜月口中娓娓而谈飘出,即使语调平缓地没一点色彩,她也像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一样听得认真。镜月话不多,说出来的每句可能都有非常深的意味,梁小夏恨不得把他说的话拿个笔记本记下来。 “另外一个不用黄金作为货币的原因,便是之前提到的铭文阵。”镜月看梁小夏真从臂环里掏出纸和笔,没什么表示,只等她准备好了,点点头,继续说道,“在我出生的五十年之前,一名人类学者发明了一种转化铭文阵,一定比例的黄铜和铁,和几滴特制的点金药水,就能合成同等质量的黄金。很可惜,那名人类学者,在自己的研究还未被公布前,不幸地被一名暗精灵盗贼刺杀。” “在当时,黄金在依然还有些重要性,很多制药配方都得加入黄金,还有一些兵器锻造也需要黄金。尤其是人类和黑矮人,他们偏爱黄金制品和装饰品。这个方法制造出的黄金与真正黄金外观一样,在属性上也几乎完全相同。无论是作为装饰,炼兵还是制药,都能用这种黄金代替。那名暗精灵将铭文阵制法带回国后,就开始大量生产黄金,再将这些黄金倾销入其他国家,换取暗精灵所缺的东西。” “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完美。很快,和暗精灵做交易的几个国家就发现,黄金雕像变成了铜像,黄金药剂变性爆炸,一枚枚的金币化成铜币。他们买入的黄金过很短时间就会变成一堆铜铁混合,在他们看来毫无价值的垃圾。” “七十节,以我们耀精灵单位计算,是这类黄金最长的保持年限。对耀精灵悠远寿命讲,七十节,花还没开就落了。” 梁小夏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任何起伏,还是能感觉到镜月对这种黄金的瞧不上的意思。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永恒的,高挂天空的月亮需要在意。 “存在即合理。每种事物,存在便有价值。”梁小夏合上笔记本,“这种‘流星黄金’即便存放时间短,放我手里还是有用途的。所以,我想学习制作方法。” “‘流星黄金’,很贴切的名字。”镜月轻轻鼓了一下掌,“依照我们的约定,同时满足你需要、我知道、可以说,这三个条件的知识,我都会教给你。” 镜月报给她一堆稀奇古怪的材料,很多她连名字都没听过,梁小夏下笔刷刷写个不停,整整两大张纸写满了材料。 “等等,我问个问题?” “请说。” “你不是说这个铭文阵绘制方法很简单么,怎么需要一百多种材料?” “一百四十三种材料,实在不多。”镜月不以为然。 梁小夏抚额,好像他们之间的认识,从来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这个铭文阵的绘制,又需要多长时间?”梁小夏心中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 “很短。如果熟练的话,30顷不到,”镜月看梁小夏不明白,换个方式解释,“换算成现在单位,大约十五天。” 梁小夏手一抖,笔在本子上拉出条横岔。不吃不喝连续画十五天,还是熟练的情况,那像她这样啥也不懂的不熟练呢?是不是得画到死? 上古精灵都是沟通不能的神奇生物。梁小夏放弃记录,瞥了一眼完全不在意的镜月,揉揉眉头,问:“这铭文阵要不还是你来画算了。我想办法给你找材料。” “欣然从命。这也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 梁小夏再次审查了一遍材料单,还有几个地方不明白,连续问清了所有她不认识的草药,梁小夏指着材料单的最后一项问道:“镜月,铭文笔是什么?” “绘制铭文阵用的笔。” “是!我当然知道那是绘制铭文阵的笔,”梁小夏一捂脑袋,和他对话怎么这么痛苦,“你能说点有营养的不。我是说,那东西长什么样,形容一下,这样我也好找。” 镜月伸手拿过一张纸,单手画个不停,两刻钟以后,一支华丽的,笔杆刻着上古精灵花纹的铭文笔就出现在了纸上。 梁小夏拿着镜月的画扫了一眼,细长笔杆,中间镂空处有个开口,估计是放墨水的。梁小夏想到自己的父亲是法唱者,也许会认得这东西,抬头问他,“这东西我从来没见过,你说,我能拿着它去问父亲吗?” “这是您的私事,我的小合伙人,只要你能完美解释它的来历。”镜月从床沿站起,连续两个小时的一动不动,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姿态依旧优雅。 “清单上的东西,全部收集完成后,我就会开始绘制铭文阵。坚持你的坚持吧,即使你一无所获,像打回原型的‘流星黄金’一样。” “最后,祝你收集材料顺利。”镜月微微欠身,消失在房间中。 像他出现时一样,一阵元素波动过后,一条细长的丝带孤零零放在床上,蓝墨色的缎面闪烁星辰光点。地上一套灰色长袍,团在床前。梁小夏狠狠磨了两下牙,这位不负责任的合伙人总是这样,给她指条路,再扔下一堆烂摊子。上古精灵是黑芝麻馅的吧?是吧?是吧?真想把那条丝带从窗户口扔出去。 一下午没出房门,梁小夏打开房门时,发现走廊里突然多了很多元素使仆(4级召唤术,元素使仆召唤)。 每个元素使仆都有成年人那么高,身材却是成年人的三倍。倒三角形的身体全部由单一元素组成,象征性的有个脑袋,却没有五官。在身躯中间的位置,一颗凝聚成的元素之心不断有节奏地扩大,缩小,像真正的心脏一般跳动。元素使仆也没有腿,一团团元素不断盘旋上升,支持他们离开地面,浮空一段距离。带起来的气流“呼呼”作响,如同一个小功率吸尘器,将地板上的碎渣同时卷得干净。 看着端盘子拿掸子在屋中飘着穿梭的各类元素仆人。梁小夏感叹父亲其实也很败家,用战斗仆人当家政人员。这东西忠心又听话,但也不是这样大白菜般的召唤方法。元素之力大量耗费,支持他们存在还需要长期输出精神力。 元素使仆有一定低级智慧,但是主观能动不高,必须精神操控才能做复杂的事情。如果不受到攻击也不下达简单命令,元素使仆就会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4小时过后重新分解为元素消散在空气中。 梁小夏抽动嘴角,风元素使仆将走廊上的旧墙纸连带壁画刮了个干净。旁边两个水元素举着新墙纸比比划划,好像是在商量该怎么贴。 看来父亲正坐在书房里远程控制这些元素,精神力还真彪悍。 一路无视满房子的元素使仆,梁小夏还是硬着头皮,在晚餐前将材料单递给玛塔基尼。 “这是什么?”玛塔基尼大概看了一下,满纸材料,从金属到植物,还有炼金粉末,甚至一些动物的毛发,各式各样的一大堆。中间有两三样,连他都没见过。 “嗯,这个……父亲,我最近对上古铭文阵很有兴趣。想找些材料研究一下。”梁小夏不敢看玛塔基尼,头低得都快埋到胸口了,耳朵尖粉粉的,说话声音也不像平时那样持稳,声音糯糯的小小的。 哦?他怎么不知道小夏尔对上古铭文阵感兴趣?玛塔基尼又细看了一遍梁小夏交上来的单子,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打桌面。女儿开始隐瞒一些事情了,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梁小夏随着父亲的动作,心里一颤一颤的,祈祷着千万别问她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她在父亲面前根本不敢撒谎,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也没法解释材料单的来历。 如果违约了告诉家里人镜月的存在,她肯定会像蚂蚁一样,轻松被镜月玩死。说不定镜月再狠点,灭个满门什么的。 “如果你真说了,我当然会。我想,我还是有这个实力的。”镜月在脑子里补充响起的威胁声音,让梁小夏更加心惊肉跳。 一小会儿功夫,梁小夏脸色变了好几遍。玛塔基尼刚想问小夏尔这东西怎么来的,转念又想到了她早上交上来的那些零碎东西。抿嘴笑了笑,他的女儿长大了,也许他不该像以前那样管太多。 “我知道了,下去吧。”玛塔基尼将材料单收进抽屉里,摆摆手让梁小夏离开。 真难得他没问,梁小夏关上木雕大门,喘了一口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1章 邀请 我在每个场合都有一张面具,戴着它交谈,跳舞,微笑。时间长了,我开始分不清,哪个是面具,哪个是自己。 ================================================================================ 还没有到周末的歌舞剧开演季,贝隆坡47号,梁小夏的新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的二层大别墅,覆满了黑色的枯死藤蔓,和从地基延伸至房顶的裂纹交错在一起,灰色砖墙下有好几处大面积黑炭,明显火灾后的痕迹。暗绿色窗扇紧掩,上面几道深深的指甲划痕刮掉木柒,裸露内里,毫不客气地表明它对来访者的不欢迎。 无论天气多么晴朗,都无法驱除笼罩庄园的大雾,成群的蝙蝠倒挂在庭院里那颗枯死的歪脖子老树上,断成两截的秋千随风残荡。花园喷泉池上的小天使断了翅膀,头和手中的竖琴都不见踪影。下面干涸的池子里塞满垃圾,弯曲的叉子,碎瓷盘,发霉的长满绿毛的食物,还有不知名动物的骨头,苍蝇围在上面嗡嗡打转。女人的破衣裙扔在小路上,早已占满黑泥,认不出原样。 庄园外的围墙高耸,几处还溅了暗红色血迹,大门旁几张政府告示贴着,要求房主回来处置房产。长久无人理会,风吹雨淋最后也变成了残破废纸。严丝合拢的铁门不欢迎任何外人,门上装饰的少女被抠下了眼珠,眼窝空洞地盯着每个经过的路人。 残破的幽灵摇身一变,短短一星期,就成为了高贵迷人的少妇。围墙纯白,只在墙头有一圈暗刻浮雕。原先的大门被拆了下来,换上两扇简单的荆棘花纹白色铁门。庭院内的老歪脖树居然在秋天抽出嫩芽,树下放着几把休息用的室外咖啡椅和圆形咖啡桌。 引客道路并没有直接通向主宅,而是稍稍在前庭绕了个弯,一路经过白色组合雕塑群,鲜花长廊和新修的花景喷泉。道路曲着,几棵新移栽的的常绿树木遮盖住主宅,层层叠叠,浓密的绿色中,只露出白色的一角房顶,房子周围绕着淡淡白雾,半遮半掩如世外桃源。 现在正赶上夏天的尾巴。秋天大部分花都谢了,一些树木的叶子也开始泛黄,这座神秘的庄园却似乎永远定格在了夏天最美好的时候,鲜花盛开,蝴蝶绕着飞舞不停。庄园里不冷不热,温暖舒适。 新上任的行政官正惊异地打量一路风景,连带他的马夫都有些心不在焉,探着头左看右看。 聪明的行政官在听过几个前任的碰壁经历后,没有选择以这个幽灵房开刀,而是对这枚贝隆坡钉子不闻不问,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 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这栋房子以前是什么样子,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现在的惊讶之情。 听着隐隐传来的悠扬音乐声,行政官拘谨的脸难得笑了笑。无论如何,这栋房子都人们口中所描述的闹鬼恐怖挂不上钩,反倒如神秘的,遮着白色纱巾的纯洁少女。 四个元素使魔并排站立主宅大门外,在行政官下车后,左右两边一齐推开暗红色大门,迎接客人的进入。 行政官眼神一凝,他虽然只是小小的贝隆坡长官,却是自己派系的长官亲自安插进来的,眼见经历比外放的一些城市大员还高。 元素使魔这个级别的魔法,一般只有在战争时才会由研究院里那些老得胡子一大把的人出手召唤。达拉姆全都城,能召唤元素使魔的法师不超过三百人。这三百人,一部分在第一战争学院当老师教授,一少部分当宫廷御用法师,剩下的都被七大军团长瓜分,养在自己的势力底下当供奉长老。 就算是元素使魔的召唤卷轴,也全部都是有价无市的珍稀品,黑市里都不见得有。 这家居然用一般人见都没见过的元素使魔做仆人??这也太大手笔了。 只有两个可能,这家也有供奉长老,而且不止一个,甚至这家的家主,自己就是一名法师。 行政官在进入大门前,又仔细理了理衣服,确定自己全身没有任何疏忽的地方。 手指摸到皮质手提公文包时顿了顿。公文包里放着一张请柬。看来那张请柬得提前给出去了。 被一个水元素使魔领到了铺着浅色木地板的小茶厅里,行政官坐在布艺扶手椅上,喝着它端上来的茶,有些忐忑又有点得意。全贝隆城里,他绝对是第一个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市民,住在皇宫里的公主王子,甚至那个傀儡国王陛下,可能都没喝过元素使魔捧的茶。 茶叶不太像他喝的感觉,没有飘着的花瓣和味道浓郁的汤水,黄绿色液体清亮见底,漂浮着几根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嫩芽。 行政官捧着淡青色瓷杯喝了一口,味道很淡,入口微苦,咽下去后却意外回甘,燥热都去了几分。稍微有些不习惯,不过也还能适应。 小茶厅里除了画作和花瓶插着的鲜花以外,没有任何摆件。靠窗户的位置放着一个落地魔法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行政官坐在扶手椅上,主人还没见到,他开始随意欣赏两边墙壁上挂着的画作。 每幅画都是自然风景,绘画手法特别,色彩鲜艳,将四季景致的意境,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他看了半天,一副都不认识,倒并不妨碍他欣赏画作的内涵。 “您喜欢我母亲的作品吗?”行政官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回过头,就见一个八九岁小姑娘,皮肤有些白,淡金色长发披肩,别着简单的深蓝色发卡,素色长袖高腰连衣裙,除了一条金色腰带外没任何装饰品。她缓缓坐在行政官对面的沙发上,向他点了点头。身后跟着的侍女给她上了杯茶,安静地站立一边。 梁小夏微微靠在沙发上,双脚刚刚能踩到地板,双手捧着她从玉泉长老那里剥削来的大量茶叶泡的清茶,慢慢喝了一口。 “哦,是的。我非常喜欢。这些画充满自然野趣,令人神往。” 行政官从进屋以后一直存在的拘束感在见到梁小夏后烟消云散。 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家里的小姐吧?双眸如水清澈,举止得体,很明显受过良好教育。和孩子打交道,要比和老谋深算的大人说话容易太多。 行政官自己也有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太淘气了,他和自己的夫人一直想要个安静听话的女孩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女孩,他从入门起就很愉悦的心情更好了些。 “母亲听到您的赞美,一定会非常开心。”梁小夏心里吐了吐舌头,贵族们在正式进入话题前,一定会先寒暄一阵,说点别的东西。她也只能拿腔作势地照洛基教的做。 “不仅是这些画,这栋房子也非常漂亮,”行政官放下茶杯,笑眯眯地和梁小夏聊天,“恕我冒昧,一开始看到这栋房子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巧妙的双关,可以同时听出恭维和讽刺的味道。 梁小夏心里一笑,姐现在就是半个天山童姥,不是真的容易糊弄的小孩。 “您看,怠慢您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夏尔?西摩曼,非常高兴认识您。”梁小夏没得意也没沮丧,更没接着他的话题聊下去,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就算是认识了。 “很高兴认识您,漂亮的西摩曼小小姐。”行政官微微点头,来之前他是递过名帖的,不用再自我介绍。 西摩曼这姓氏他从来没听过,构词发音有东方大陆的味道,应该是东方哪个贵族。梁小夏心里偷着乐,除了名字,什么都是假的,他能从姓氏找出什么就奇了怪了。 行政官稍微坐直了一些:“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和这栋房子的主人商量一些事情。嗯,它还有很多遗留问题没有解决。” “麻烦您了,我想这栋房子的问题,一定耗费了您很多精力。我们家最近才搬进来,对它的难打理可是深有感触。”梁小夏一直保持着微笑,不疼不痒地说着客套话,“很不巧,双亲出门了,也许,我可以帮您转达一些信息?” 行政官在看见梁小夏的时候,就知道房子的正主是不在的。一般贵族家庭,绝没有让小主人出来招待的道理,即使男主不在,也是轮到女主人待客。 看不见男主人有点遗憾,回去不太好交代。行政官又扫了一圈房子的装潢,眼神尤其在几个元素使仆身上停了两眼。 这些意外的重要消息,应该可以成功勾起大人的兴趣。 心里掂量了一番,行政官又摸出包里那张暗红色压着灰色水印的请柬,递给梁小夏的侍女杰娜。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谨代表艾格玛瑞亚第三军团长,斯格拉切赫将军,同时也是我的叔叔,邀请您全家参加这周末在叙梨山庄的晚宴。” 过度地老成会使谈话对象感到压力。梁小夏放松了一下面部表情,照着以前被“调教”出的套路,给行政官一个拘谨却又含着童真雀跃的微笑,语调也上扬几分。 “真的吗?搬到南部大陆后,我还没参加过宴会呢。都有谁参加,晚宴好玩吗?” 行政官看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小姑娘,再怎么拿势,也不过是没长大的小孩。一听到宴会,玩闹的心思就上来了。 行政官心又松了几分,随意说道,“叔叔家的晚宴很有特色,全城百分之八十的贵族都会接到邀请,我想,到时一定非常热闹。” “那我说不定也能多认识几个伙伴。”梁小夏故意以行政官恰好能听得到的声量小声咕哝。 “谢谢你,我会把这张邀请函转交给父亲的。” 陪着行政官又聊了一会儿,他几次旁敲侧击地打听梁小夏一家的来历。都被她圆了过去,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稳稳地将他的思路引入歧途。 等到拜访结束,行政官告辞离开时,他内心早就有了盘算,将梁小夏一家用图钉死死定位在东部大陆隐士豪门家族的板块上。 梁小夏则揉了揉自己笑酸的脸,以后这事情还是丢给父母做吧,她现在只想着造假黄金和提升自己的实力。她没心情在快开战的时候和敌对国家的贵族客套。 送走行政官后,梁小夏坐在庭院老树下的咖啡椅上,心里微微有点遗憾,因为隐匿法阵的关系,新房子总是笼罩一层薄雾,她也不能晒太阳了。 幸好有杰娜泡的茶,杰娜泡茶手艺不错,却非要做些小甜饼让她配着茶吃,钻进厨房做点心去了。 刚想伸一个懒腰,梁小夏心里一紧。 有人! 这股极淡的厌恶气息是怎么回事? 克拉格的幸运右耳有很强的危机警示作用,庄园里肯定潜入了敌人。 梁小夏迅速反应过来,将时俟握在手上打量周围。右耳一阵阵发紧,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让她难受的气息越来越重,梁小夏强迫自己放轻呼吸,能从元素使仆眼底下钻进来,敌人很强。 突然,心中警铃大作,梁小夏猛地回头举弓。 “叮!” 匕首和弓柄交接在一起,发出清脆鸣响。 在她身后,一个蒙面盗贼挥舞匕首突刺梁小夏的脑袋,眼看就要成功,却被梁小夏举着时俟格挡住。 梁小夏手臂一震,又酸又疼,这盗贼力气比她强很多! 她本身力气不大,还变成个人类小孩,人形药剂对服用者有非常强的修正作用。梁小夏的敏捷和听力大幅下降,感知也弱了很多,实在太憋屈了。 是暗精灵! 盗贼全身被遮挡,看不清容貌。只有双眼周围没被遮住的地方,皮肤比普通人类更黑一些。估计也喝了人形药剂,或者有别的隐匿方法。 尤其是他身上的味道,她们白精灵天生就是暗精灵死敌,互有厌恶。梁小夏之前并没见过暗精灵,只在书上读到过,现在所见和书上的描述一印证,她有很大把握确定,这个来者不善的家伙就是暗精灵。 那盗贼见一击不成,身形一晃,又隐匿了起来,消失在庭院中。 “镜月,能感知到他在哪里吗?”梁小夏将弓拉满,一根银色箭矢形成。她一动不动站在庭院中央,随时准备出手。 “……”镜月没有回答她,看来是不准备帮忙了。 庄园里的元素使仆只听施法者的命令,她是指挥不动的。现在只能靠自己。 敌暗我明,梁小夏咬了一下嘴唇,心里反倒升上一股倔劲。敌人虽然强,她也不是那么任人拿捏的。 梁小夏眯起眼睛,那个盗贼的潜行技术很好,完全看不见他在哪里。 梁小夏使劲催动自己的杀戮左眼,应该能起到一定侦破作用。左眼由人形药剂影响的棕色,连着瞳孔和眼白都变成了血红色。 那盗贼移动很快,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一秒以上,梁小夏凝神禀视,视线中偶尔会出现一道残影,她还没准备好攻击就又消影无踪。 如果泥球在就好了,她的显影追光术对付盗贼,绝对是克星。照亮半径10米,准确侦破隐匿身形。 梁小夏心生一计,放下手中的弓箭,开始吟唱起显影追光术。钓鱼的人得准备好鱼饵,大鱼才能上钩。 光元素在她身边凝聚,梁小夏唱得很吃力,三级法唱术对她来讲,还是太勉强了。 左侧花丛边的阴影扭曲了一下,带起一片落叶,追着一道劲风向梁小夏扑来。 他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就是现在! 梁小夏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显影追光术,扭身对着阴影射出一箭,不到5米,她只要运气不是特别差,肯定能命中。 “叮!”一声响,箭矢毫无意外地打中暗精灵盗贼,却被他用手中的匕首格挡下来。 暗精灵盗贼接箭的时点和位置都把握得很好,动作快一点,有可能错过,动作慢一点,绝对不死也重伤。 好厉害!梁小夏心里赞叹,手上不停。和暗精灵拼近战刺杀,十条命都不够。她迅速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对着显影的暗精灵又准备补射一箭。 庭院内的打斗声吸引来了元素使仆,暗精灵刚刚硬用匕首接了梁小夏一箭,左手麻得几乎没有知觉,虎口流血,他左右观察,心里计算了一下,肯定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人。 眼见形势不利,暗精灵急忙挥手叫停:“等一下,我是来送请帖的。” 梁小夏皱紧眉头,暗精灵最是狡诈奸猾,说出的话大半不能信,先把对方打趴下再说。 “等等,我真的是来送请帖的。”被黑布包裹嘴唇,暗精灵说话闷闷的,他很好地遮掩自己麻痹的左手,持匕向后藏了藏。用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鳄鱼徽章,轻轻向梁小夏抛了过去。 一般很多人见到对方抛过来的东西,都会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接。梁小夏不仅没接,还迅速向后退了几步,任那枚棕褐色的金属鳄鱼徽章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鳄鱼徽章散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绿色雾气,接触到这层绿雾的花草迅速枯萎。不到片刻前院的花朵就枯死一大片。 “这小精灵好精明!”暗精灵盗贼暗叹一声,比梁小夏实力强的精灵,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在这个年纪就能防备小心到如此程度的白精灵,实在是不多。 “果然有诈。”梁小夏捂住口鼻又后退三步,不由他再开口,“刷”“刷”“刷”三声,向着他的身影补射三箭。 同时,周围的元素已经跟着打闹的声音进入庭院。它们智慧不高,没有什么自主判断,只被下达了最基础的拱卫庄园命令。现在见到有人闹事,本能地开始凝聚各种元素弹,准备砸向外来侵入者。 眼看元素使仆就要形成包围圈,梁小夏的箭他也没把握再接住。暗精灵盗贼不多逗留,纵身一跃扑入花丛,又隐匿了身形。 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十几枚五颜六色的魔法弹“轰”“轰”砸下,将庄园前院砸出个大坑。 梁小夏看着狼藉焦黑的前院,哪还能找到那个暗精灵盗贼的踪影? 但是让对方摸进来又全身而退,简直是在打她们家的脸。 该到试验新成果的时候了,梁小夏凝聚出一根冰蓝色的箭矢,朝暗精灵跃入的花丛射过去。 “既然普通箭矢你能挡住,那就换个味道的让你尝尝。”这根加入冰元素的魔法箭矢,是她最新研究的内容,时俟提供的自凝魔法箭没有实体,不像普通箭支那样,想要附魔效果必须刻阵,她只需要将元素力量注入箭中就可以了。 “噗”一声响,暗精灵盗贼又显出身形,箭矢扎入肩膀,入口不深,却几乎冻住了他半个胳膊。想要再战是不可能了,他现在只能撤退。 “受教了,”暗精灵捂住被冻住的胳膊,狠狠瞪了梁小夏一眼,“本周末晚12点,陶林港五号码头见。兄弟会邀请,过时不候。” 话音没落,他就扔下一颗烟雾弹,彻底消失了踪影。 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将那名暗精灵盗贼留下来,根本不可能。梁小夏心中的厌恶感随着暗精灵的离开慢慢散去,看着满院狼藉,花草枯萎,苦笑了两下。 握着时俟的手掌早就汗水湿滑,这次摩擦,比她之前经历的那些正面对抗要危险更多。盗贼神出鬼没又擅长偷袭,实在是防不胜防。 她虽然能召唤出飞猫琥珀,帮助她共同作战,可飞猫是西晶精灵森林特有物种。琥珀还小,她们之间的默契度也不高,最后帮忙不成,连累它受伤又暴露身份就更糟了。 她们一家的身份绝对是暴露了,那暗精灵肯定和她一样,也有那若有若无的厌恶气息感应。这种天生的敌对没法用任何药水遮掩,发自灵魂的厌恶和疏远如沉疴顽疾,无法踢出。 梁小夏狠狠砸了一下地板,才安顿下来一星期就暴露身份,主动权也丧失他人之手,她如果再强一些,哪怕是反应再快一点,就能将那个讨厌的暗精灵杀人灭口。 现在对方卡住了她们的命脉,很明显有了谈判价码,还不知道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实在不行,她们就得放弃艾格玛瑞亚,转入其他国家隐藏起来。 看来,无论如何都得去会一会这个“兄弟会”了,最好是能想办法把身份盖下来。在这个敏感时期,她们实在是不便过多树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2章 兄弟 兄弟情义高于一切。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 城西陶林港,破烂的房子一栋挨着一栋,道路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不是在此处生活很多年的人,根本搞不清该怎么走,很容易迷路。 某间门窗紧闭,毫不起眼的小房子,门板上最拐角处画着一条小鳄鱼,灰扑扑地半截尾巴露在外面。房屋内部却装修得肃穆雅致。二楼的会议室里,暗精灵盗贼正站在中间的橡木地板上,向壁炉旁边一个盖着毯子的老者汇报情况。 厚厚的窗帘遮挡得密不透风,没有点灯也没燃任何蜡烛,只有点亮的壁炉,星星火火的暗光照亮一角。木炭在壁炉中“哔哔啵啵”炸裂作响,伴着偶尔跃起的火光,将老者的身躯照得晦暗不明。他背对壁炉,全脸阴暗不明,只有头发黑白掺杂,在房间里意外清晰。 房间里除了老者以外,还站着几个穿着黑袍,高矮胖瘦不一的人,他们坐在靠壁炉较远的地方,沉默的听暗精灵叙述事情的经过。 夏末初秋,外面还有些余韵燥热,屋子里却点着壁炉,在场的几人都习以为常,只是有些热而已,他们还能忍受。 “……事情就是这样。我带到口信以后就出来了。”暗精灵脸色不太好,他只是被要求去送邀请口信,试探那家新来的白精灵的事情,完全是他自作主张。肩膀动了动,胳膊被冻伤的地方还有些不自然,壁炉的光热给他带来了一丝暖意。 老者平静地听完他的叙述,招手让他走近些。暗精灵盗贼有些忐忑地靠近,弯腰坐在老者身边的一个小矮凳上。 “你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吗?”老者干瘦的手有些抖,拉起暗精灵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不!父亲,过去的事情和我已经没半点关系了。”暗精灵急忙申辩,眼里却有些心虚,他对白精灵的厌恶是体内天性,根本压制不住。 仿佛觉得自己说得不太自然,暗精灵又补充道:“那家很可能是西边大陆来的精灵。艾格玛瑞亚即将和他们开战,我怕他们不怀好意,所以想试试他们的底细。” 艾格玛瑞亚和玫缇斯的联盟,普通民众不清楚,却是无法瞒过两国高层和一些敏感的人的。玫缇斯准备将山脉中的钻石矿脉割让给艾格玛瑞亚,来换取他们对战争的支持,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假如兄弟会有了白精灵兄弟,你会对他们坦诚相待吗?”老者并没有听他的解释,反问道。 “我,我…”暗精灵犹豫一会儿,憋红了脸,猛地点头,“我会的,父亲。我会待他们如手足。” “不要忘记,我们是一家人。做事情前,多想想你的兄弟。”老者摸了摸暗精灵的头,语重心长。又吻了一下暗精灵额头。 他不听从父亲的吩咐,擅自试探他们邀请的客人,将兄弟会的利益忘在脑后,真是该死! 暗精灵盗贼俯身,愧疚,又虔诚地亲吻老者手上的一枚鳄鱼铜戒指,转身和他身后几人依次拥抱。 “为了我的兄弟!” “为了我的父亲!” 每个人都依次上前,俯身亲吻老者的手指,接过一枚小小的鳄鱼徽章,躬身听取老者的耳语吩咐,转身离开闷热的房间,混入陶林港杂乱的人群中。 …… 从上次暗精灵偷袭的事件过去后三天,梁小夏将自己关在地下练武场里闷头研究附魔弓箭。她还是太弱了,必须赶紧将实力提升上去。力量的提升除了负重练习以外,也没什么好方法。每日射箭的练习量也加到了十三组,练完后整个胳膊都控制不住不停地抖。梁小夏擦擦头上的汗,看来十三组是极限了,再加多可能会拉伤肌肉。 附魔箭的研究有了更多眉路,也面临很多问题。梁小夏现在的法唱水平,只能勉强将一些单一冰元素,水元素或者火元素融入箭矢。射出去的时候能附带一些元素伤害,却起不了太大作用。遇上高手,也不过是烧下来点毛的事情。 以前不是没有魔弓手,但是魔弓手根本养不起。同样的元素伤害,做成卷轴要比刻在细细地箭杆上容易很多,附魔箭矢对材料的要求也很高,每支都造假不菲。施放的时候,卷轴也不过是注入些精神力和元素之力就能引发,而箭矢若是射空了,上面的附魔也就打了水漂。 梁小夏不需要面临这么多问题,她的箭是时俟自己形成的,成本几乎为零。想参合什么元素进去都可以,要风要雨都行。但是没有固定元素回路和振动频率,她射出去的都是一团团元素。如果想要爆裂或者风刃那样只有法唱术才有的效果,她还有得研究。 先将目前有的掌握好吧。梁小夏在这次对战中还是学到了一些的,尤其是幸运右耳和杀戮左眼,帮了她大忙。以后也得分些精力研究一下。 “镜月,墨门的杀戮左眼和克拉格的幸运右耳有没有升级方法?”镜月在梁小夏身边,就是个古代百科全书,问问他也许会有好方法。 “多使用就可以了。” “那有没有办法将比较复杂的法唱术融入弓箭里?” “不清楚,以前没有耀精灵这么用过。”镜月的音调稍微高了一点,明显比上一个问题更积极。 将法唱术融入弓箭,耀精灵弓猎手们以前试验过,都没什么好进展。镜月对这个问题也有些兴趣,说不定用时俟的特殊性,他的小合作者能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毕竟,合作者实力增强,对他寻找遗忘之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我可以帮你想想方法。”梁小夏本来听镜月的话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他还真的愿意帮忙。 镜月的冷淡和疏远,是融到骨头里的。梁小夏毫无疑问地确信,如果不是她们俩之间有交易,镜月不会多和她说半句话。 ……. 玛塔基尼带着多兰寻访了几个艾格玛瑞亚的老朋友,得知他们都已逝世,有些甚至连后人都没有。遗憾地回到庄园,发现前院一片狼藉,几个元素使仆在来回打扫。小夏尔兴致不高,草草地叙述了一下经过,递给他一枚被手帕包了好几层的鳄鱼徽章,就钻进了训练场。 看来是受刺激了,也好。她只有在不断磨练中才能成长。玛塔基尼又给庄园布置了几道防御警戒法阵,就回书房了。 多兰倒是紧张,一边想办法将前庭恢复,一边想关心情况。带着杰娜堵在训练场门口,她一出来就连珠炮般问个不停。别看多兰平时没心没肺,一副守着老公孩子过日子的小媳妇性格,却最是担心她家的小宝贝有没有受委屈。 梁小夏结束训练,算算时间该喝药剂了,猛灌下一瓶,呛出眼泪。擦着泪水刚出训练场门,就被多兰抓着胳膊晃着问不停。 “夏尔小宝贝,不哭不哭。咱不委屈,”多兰看到梁小夏是哭着出来的,心疼得几乎失去理智,“你放心,若是让妈妈逮到那个暗精灵,见一次收拾她一次,给我的小宝贝出气。” 多兰温柔的脸变得恶狠狠的,将梁小夏圈在怀里顺着背后安慰不停。 梁小夏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心里还是甜甜的,没有一点不耐烦。互相守望,并立进退,这才是一家人。 侍女杰娜端着托盘站在一边,望着被多兰抱在怀里的梁小夏,隐含羡慕。她没有父母,和哥哥相依为命拉扯大,从没体验过家的感觉。 几天前的庭院斗争她躲在角落都看见了。自知没什么实力的杰娜依在门背后,将梁小夏和那个盗贼的战斗看得一清二楚。她只是这家新雇佣的女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腿发软地害怕,又想到小姐若是死了,她和哥哥肯定被扫地出门。不由得为前途担忧。 她只知道小姐能施展二级法术,没想到小姐连弓箭都用得那么好。各家的贵族小姐,哪个不是夜夜笙歌,睡到上午才起床。小姐却每天泡在训练场里,不让她跟着服侍,出来的时候总是大汗淋漓。就算不在训练场,她也一个人静静看书。 这样的人,让她生不起任何嫉妒攀比的心思。杰娜清楚地明白,她和哥哥倚靠的这家人很不简单,和她之前接触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心中有一股冲动,让杰娜想要脱离这家人,不安定的打杀,会给她和哥哥带来很多危险,哥哥是她最亲的人,她不能让哥哥受到伤害。 可她还是想留下来,不为别的,只想看着那一家人独特却又温馨的相处方式。即便她没有自己的家,远远望着,羡慕地看看也是好的。 “妈妈,有什么事找我吗?”梁小夏适时打断了多兰滔滔不绝地出气计划。 “小夏尔忘记了今晚要参加晚宴吗?这可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出席,妈妈一定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兰反应过来,双眼亮晶晶的,将一身臭汗的梁小夏拖走。 “哦,不!”梁小夏无比后悔自己插入话题,唤醒了母亲心底的换装癖火山。一想到大量恶俗的,粉红色和大蝴蝶结,没完没了的蕾丝花边,梁小夏就想撕了递请帖的行政官的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章 宴会 浓烈的香水味,只是为了掩盖他们常年不洗澡的事实。华美的服饰,只是为了掩盖他们满身的虱子。 ================================================================================ 周末晚八点,一辆辆各种珍兽拉着华丽马车,依次驶入灯火通明的叙梨山庄。山庄依山傍水,红色围墙圈起贵族的欢乐场。前庭宽阔的马路直通山庄主宅,两路并行高树如列队卫兵般,在夏末秋初染着黄绿相间的树叶。 主宅是一栋红色四层大连体方正别墅,梁小夏跟在母亲身边下了马车。父亲玛塔基尼一身黑色法袍,还是那样从头盖到脚,严严实实,戴了一副灰色手套,连指头都包了起来。除了领口扣子处引出的一条细细银线,别无装饰。他一手牵着母亲多兰,多兰穿着一套简洁的黑色缎面长裙,高腰扎着一条宽银色丝带。头发扎了高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曲线优美的后颈,在温柔可人的气质中,更显高贵。 梁小夏跟在多兰身后,同样一身黑色缎面小礼服,在灯光照耀下反光,袖口和领口蓬松,缝了一圈珍珠做装饰,腰间一条扭花银丝带,镜月变成的发带混编在淡金色长发中,层层叠叠。光润的脸上没扑一点粉,依旧显得白皙弹性。 在玛塔基尼身后,常常跑腿的鲁本没跟在身边,换成了一个穿着黑色侍从上衣的火元素使仆。它倒三角形的身体将那套上衣撑得满满的,火元素没有腿,只有一团不断旋转的烈火悬浮在空中。 梁小夏看着穿仆从上衣的元素使仆,嘴角抽搐。也不知道多兰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让火元素使仆穿上衣服,还不会将衣服烧掉。可惜元素使仆都没有脸,不然就能客串一把神灯精灵了。 一家人穿过二十个恭敬仆人分列的大门,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厅来到后厅,宴会举行的地方。 宴会厅成八角形,巨大的水晶灯半吊在空中,投射出明亮刺眼的黄白光线,上百盏同款式壁灯悬在各边墙上。棕黄色墙面没有挂画,反倒挂上了及地的深红色窗帘幔帐,全部在中段用金色垂穗粗绳系紧。靠墙边的位置散落好几十把椅子,供客人们休息。 宴会厅后面直通花园,右侧一个巨大金色喷泉在不停喷水,姿色曼妙的舞女在喷泉前翩翩起舞,纤腰翘臀,衣着轻薄暴露,风情万种。 大厅里已经来了很多人,艾格玛瑞亚的贵族们无论男女,都戴着尖顶垂着长穗的帽子,女子们脸上涂着厚厚白粉,男子则配着装饰用的佩剑。仆人端着盛点心和酒液的托盘穿梭其间。听到仆人报唱出“玛塔基尼?西摩曼携家人到”,所有客人全部扭头看向大厅入口。 各种混杂香气随着打开的大门扑面而来,梁小夏恶心了一下,挂着假笑,挺胸颔首迈进宴会厅。 顶着各种审视打量的目光,像一件摆在展台上的物品般被估值,她像吃了苍蝇样难受。艾格玛瑞亚的贵族真没品味,软塌塌的帽子配长裙和宝剑,怎么看怎么像疯人院跑出来的睡衣舞会怪人。几个女子脸上粉白得都能成壳,搞不好一敲就碎,成片向下掉。再漂亮的姑娘这么一弄,也看不出美丑了。 仆人的报唱声刚落下,就有一个方脸黝黑的中年人走到了玛塔基尼面前,后面错半步跟着梁小夏见过一面的贝隆坡行政官。 中年人一身褐色骑装,他挂着笑容,神态充满了上位者气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遍贝隆坡新客。西摩曼先生大约三十多岁,穿着法袍,估计不是学者就是法师,应该没有军功在身。夫人倒是十分漂亮,高贵典雅,身材也好,尤其是那白皙皮肤,比他之前见过的女人好太多,啧啧,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这位比下属孝敬上来的美女极品得多。 至于女儿嘛,漂亮倒是漂亮,眼睛和夫人很像,现在是个美人胚子,不知道长大怎么样。 精灵对恶意视线都很敏感,这中年人脸上正气严肃,眼睛里透出的光却淫邪下流,尤其是他停留在多兰身上不怀好意的眼光,让人很不舒服。 一父一女眼神同时一黯,梁小夏和玛塔基尼牵着多兰的手同时紧了紧。 中年人听到身后的行政官咳嗽,回过神来介绍自己:“贵客光临寒舍,鄙人荣幸之至。我是斯格拉切赫,艾格玛瑞亚第三军团长。”中年人对着身后的客人们高举酒杯,“让我们欢迎贝隆坡的新邻居。” 不得不说,这个第三军团长很会哄气氛,随着他的酒杯,热烈的掌声满厅响起,至于其中鼓掌的真心假意,那就没人清楚了。 “玛塔基尼?西摩曼,自由学者。这是我夫人多兰和女儿夏尔。”玛塔基尼抿着嘴,面无表情,等掌声落下后向斯格拉切赫介绍道。 原来这高贵又性感的美人叫多兰。第三军团长脸上的笑又盛了几分,在看到玛塔基尼身后跟着的元素使仆后,却僵在脸上。 元素使仆在他们家进去一会儿后才磨磨蹭蹭跟着进来。靠得近了,火热的炎浪让第三军团长脑门沁出些汗水。看来他那个做侄子的行政官带回来的消息是真的,这个来路不明的西摩曼家族,可能真的是东方大陆的魔法世家。 “这个,西摩曼先生,您看,您的这位仆人是不是能留在外面比较好?”第三军团长尴尬地笑了笑,“您的仆人实在是有点特殊,可能会吓着娇客。” 第三军团长还有一句话没说,这些不事生产的贵族老爷太太可没多少抵抗力。满大厅只有少数几个人能挡住元素使仆,其中好多还是他的政敌。火元素使仆要是真的彪起来,五分钟内绝对能把整个宴会厅屠得一干二净。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玛塔基尼很满意地看见第三军团长眼底的惊惧,挥挥手散了火元素使仆。 门厅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多有心人都看在了眼里。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肯定不会有四级法师的实力,那他家绝对供奉一个甚至多个四级法师。这是一次实力展现,也是一次警告。散布厅里的各大家族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正说话间,一个高瘦的,穿着红褐色骑装的军官又走了过来。他剑眉黑眼,眼角和额头有些细纹,衣服就像血液干涸染成一般,成排军章挂在胸口,没有戴那可笑的尖帽子。看起来比第三军团长斯格拉切赫稍微年轻些。他后面还跟着两个骑装中年人,三人并排,却隐隐以他为中心。 “尼赫迈亚,真没想到你会来。”第三军团长脸上虽然挂着笑,语气却有不快,看来两者是对头。 “请帖是你发的,我想我没记错。”那个叫做尼赫迈亚的军官十分冷傲,“闲着无聊,就随便来看看。” 军官转向玛塔基尼,昂着头慢悠悠说道:“我是尼赫迈亚,艾格玛瑞亚第五军团长,这两位是巴里和卢卡,第六和第七军团长。” 真是一个骄傲的人,从梁小夏低矮的角度,几乎只能看见尼赫迈亚的两个鼻孔。倒是他旁边的卢卡,圆圆胖胖的,腆着肚子,脸上赔笑,明显听从尼赫迈亚的吩咐。梁小夏第一次杀掉的那一批人,就是他派去的,这个人得调查一下。 和精灵比傲慢,第五军团长尼赫迈亚肯定是失败的。玛塔基尼“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就不在理会。 “不识抬举!” 尼赫迈亚没看到他期望的诚惶诚恐脸色,“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第三军团长看到尼赫迈亚吃瘪,心里高兴。他早就想收拾那张“天皇第一老子第二”的脸了,整天仰着头看人也不怕落枕。可尼赫迈亚是少有的天才骑士,战术指挥也同样才能也同样惊人,三十岁就达到了四级,现在估计要冲破五级了。他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他就是那样的人,不要见怪。”第三军团长又顺便说了一些几大军团的情况,包括那位刚走的第五军团长尼赫迈亚的天才成就,语气倒是很诚实,难得没有抹黑也没有添油加醋。 第三军团长将梁小夏一家引荐给一位穿着火红色法袍的中年女性:“这是我的老战友了,卡门,艾格玛瑞亚第四军团长,艾格玛瑞亚的天才三级法师。” 没想到军团长中还有女性,梁小夏仰着头打量对面的三级法师。姿色中等,棕发又长又浓密,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卡门的火红法袍很明显是特殊材料制成,魔纹顺着法袍一圈圈流动,给她的中等样貌添上了些美艳。 她似乎感应到来自下方的视线,对梁小夏笑了一下。 算实际年龄,估计卡门和她差不多大,三级法师的实力,在人类中的确难得。人类没有精灵所特有的生命之树对元素感应加成,实力提升尤其缓慢,她能在法术上保持和梁小夏一样的实力,看样子是有特别际遇。 “我看到了你的火元素使仆,那是自己召唤的,还是卷轴召唤的?” 卡门对着玛塔基尼,开门见山地问出自己的疑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4章 暗流 并不是只有刀枪棍棒的交接才叫做战争。 =========================================================================== 第四军团长卡门魔法师对着玛塔基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这是自己施放的魔法,开始依靠卷轴的力量。 通常,这样直接问对方涉及隐私的事情是很失礼的,尤其是她的问话还有很强的质疑意味。玛塔基尼皱了皱眉,说:“那个火元素使仆是卷轴召唤的。” 那个火元素使仆的确是他撕了一张召唤卷轴弄出来的,平时懒得吟唱施法,他做了很多使仆卷轴,扔在空间装备里,需要的时候就撕一张,还是挺方便的。 卡门听到玛塔基尼的回答,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就再没有回话。本以为对方是个很强的天才法师,没想到也不过是门阀权势和金钱堆出来的普通贵族。珍贵的法师资源,全都是被这样的败家子挥霍掉了。 第三军团长斯格拉切赫脸上的表情和卡门相反。他重新看向玛塔基尼,就像在看一只长满羊毛的肥硕绵羊,也许这绵羊身上还挂满了卷轴,眼中贪婪之色不掩。 这个西摩曼先生如果本身实力不强,只凭卷轴堆砌,他就有更大把握赢得美人芳心。斯格拉切赫自知外貌比不过玛塔基尼,但他是一个军团之长,手底下十几万人,势力极大。还有什么事情,比撬走一个贵族所有的财产,又抱得美人归更好的呢? 站着的几人之间暗流涌动。卡门和斯格拉切赫战友这么多年,对他的本性深有了解,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能坐到七大军团长的位置上,斯格拉切赫的个人实力和带兵打仗能力都非常强,就是太好色,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卡门叹了一口气,她的这位老朋友迟早得死在女人身上。看来最后,也只能由她来收拾烂摊子,自己的第四军团虽然只有不到一百人,却是清一色的法师团,在艾格玛瑞亚的地位举足轻重。给斯格拉切赫扫尾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三军团长又带着梁小夏一家引荐了几位贵族。后面的介绍过程,斯格拉切赫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总是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回头又古怪地看一眼玛塔基尼,还常常暗中盯着他发呆。梁小夏跟在身边看得一阵恶寒,这位第三军团长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怎么总是盯着她父亲看? 将这些小事情丢在一边,梁小夏仔细推敲贵族们的对话,梳理了一下艾格玛瑞亚现在的情况。 艾格玛瑞亚一共七大军团,第一军团直属于皇室,是国王陛下的宫廷禁卫军。去年新登基的国王现在也只有八岁,被他叔叔控制在手中,皇室不过是彻彻底底的傀儡政权。那么,第一军团的实际操纵者就是那个国王的叔叔。 斯格拉切赫和卡门领导的第三、四军团是一派,尼赫迈亚领导的第五军团和第六、七军团是另一派,两派之间很明显不对头。在公开宴会上就这么火药味十足,私底下还不知道斗成什么样。 第二军团长则是神秘如传说的人物,从不参加各种聚会,几乎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其他几位军团长看样子也对这位军团长讳莫如深,说到的时候都是略略带过。 看来,艾格玛瑞亚作为南部大陆最大的人类国家,也不是铁板一块。这里面的水还挺深,几方势力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明争暗斗。 斯格拉切赫在草草介绍完贵族们后,就将梁小夏一家留在了宴会厅中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匆匆沉思离开。 他刚一走,那些没有被介绍到的小贵族像苍蝇见到美味的蛋糕一样,纷纷围了上来。几位贵族先生穿着华丽,大腹便便,衣服上金丝银线绕了一大堆,尖顶软帽的长穗快垂到腿上,腰间却配着装饰用的佩剑,将玛塔基尼围在中间。 玛塔基尼本来就比较高,在一群贵族中鹤立鸡群,娓娓而谈,虽然没什么表情,语气中也难掩冷漠,反倒给人一种清贵感觉。 几位贵族先生旁敲侧击,想要打听些他的家世,或者看看能不能挖掘出来元素使仆卷轴的事情。却被玛塔基尼几句话绕得晕乎,他也没糊弄这些贵族,只是从元素使仆的原理和形成讲起,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活像在给学生上课的老师。 贵族们听得云山雾绕,又不好意思打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符合,“嗯”“嗯”点头不停,实际一句都没听懂。梁小夏一阵好笑,这感觉就像大学教授给小学生讲复变方程。 母亲多兰这边要复杂很多,几个扑着厚粉的贵妇人将多兰围在圈子中,七嘴八舌,不停恭维她。 “西摩曼夫人,您皮肤真好,不知道平时用的什么护肤品?”一位贵妇人看着多兰嫩得能掐出水的肌肤,嫉妒不已。脸上虽然挂着笑,嘴里的酸味却能把人群熏倒。 “……”多兰笑而不答。梁小夏给这位夫人的演技打了五十九分,她眼睛里的火都快凝成实质了,扭曲地笑着,看着倒像牙疼。 另一个贵妇人紧接着问:“西摩曼夫人,您身上的这件礼服真是别致极了,这样的款式我从没见过。这是哪家成衣店做的?改天我也想定制两件。” 梁小夏一家今天穿的黑色礼服,全部是多兰亲手做的,梁小夏在旁边也依照前世的审美观念提了些建议。礼服上的珍珠都是多兰一颗一颗缝上去的。 多兰精灵成衣店还没开,这位贵妇人肯定是没机会的。梁小夏心里撅撅嘴,想让她母亲给这些贵族做衣服?做梦去吧! 内圈的人不断增多,旁边还不时有人向里靠,多兰无暇顾及,不一会儿梁小夏就被挤离了她身边。 找了个靠墙的软椅,梁小夏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果汁,尝了一口,在确认没问题后开始慢慢喝。 叙梨山庄的这次邀请,说是场晚宴,实际并不提供正餐,只有些零食甜点。受邀嘉宾提前也都是吃过的。这样的晚宴,交流和刺探是正题,吃食什么的完全没人关心。 梁小夏坐在椅子上,暗暗摸了摸饿扁的肚皮。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之前除了那瓶恶心的人形药剂,什么都没吃。侍者提供的餐点都是油腻腻的切片火腿肉什么的,她坚决不碰。又不能从空间臂环里拿水果吃,暴露装备,也只能靠果汁充饥。闲来无聊,只好观察大厅里这些贵族,给每个人的演技打分。 檀香将军和他的夫人是少数没有围上去的贵族之一,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檀香将军只是个封号,他手底下一个军队都没有。最开始,檀香将军只不过是先皇手下一个拉车的马夫,因为一次遭遇刺客,救驾有功,失了一条胳膊换来先皇一条命,才被封了贵族。他最开始驾着的就是一辆檀香木马车,先皇夸他“勇敢不输将军”,特封为“檀香将军”。 免了赋税有了封地的檀香将军娶了一个小贵族家的女儿,却因泥腿子出身完全无法融入上层社会,明里暗里总受排挤。先皇一去,他的地位更是尴尬。日子能够过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没什么权利,也威胁不到别的势力。 檀香夫人不像她丈夫那样默默无闻,天性趋名逐利。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说一不二,将檀香将军管得死死的。 “这群势利眼,恭维一个女人一千句,不如恭维她孩子一句。”檀香夫人冷讽一句,看到梁小夏一人孤零零坐在墙边,拉着她的丈夫靠上前去。 “西摩曼小姐真是漂亮。”檀香夫人自来熟地拉着她丈夫坐在梁小夏身边的两把软椅上,“她们都叫我檀香夫人,这是我丈夫檀香将军。” “嗯。”梁小夏装羞涩地点点头。檀香夫人嘴尖尖的,她丈夫倒看着像老实人,背有点驼,笑得淳朴,也不说话,一副“以夫人为天”的样子。 “饿了吧?我这里有些点心,你先垫一垫,”檀香夫人递给梁小夏一方手帕包裹的点心,“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不耐烦参加这样的聚会,又无聊又得挨饿,后来就总是备着些点心,饿了就偷吃两口。” 送上门的好意被拒绝会不礼貌,梁小夏接过那一方手帕包裹的点心,“谢谢。”脸红了红却没有吃,将点心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这檀香夫人虽然有点势力,接近她也是有目的的,不过却没假到骨子里。 檀香夫人问了几句,梁小夏都是低着头“嗯”“嗯”“哦”“哦”地回答。 “今天晚上的宴会,各家的孩子也来了不少,现在都在后花园玩呢?要不要我领你过去看看?” “是吗?”梁小夏听到这个建议眼睛亮了亮,转瞬暗淡:“可是妈妈还在这边。” 和一群富二代的中二病少年玩?还是算了吧,敬谢不敏。装小孩可真累。 檀香夫人看梁小夏拘谨乖巧的样子,看了一眼远处人群包围中的玛塔基尼,这家人的家教还是太严了,将孩子管得畏畏怯怯的。这样的性子,将来可是容易受欺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5章 密谈 凡勇敢、克制、公正,比诸真德皆惟依智慧而立。 ——柏拉图 ===================================================================================== 叙梨山庄的宴会结束时将近深夜。梁小夏一家匆匆离开,在将礼服换下来后,元素使仆驾着行云马车飞驰奔向城西陶林港的五号码头,和兄弟会约见的地方。 深夜的码头寂静无一人,船坞停口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远处的酒吧嬉闹欢畅,伴着寂静深夜的狗叫声在夜空飘荡。 梁小夏站在码头,换了一身稍微绷紧的衣服,披着大黑色斗篷遮掩面目。从奢靡的聚会出来,乍来到码头这边,有些适应不过来。低矮的民房栉比鳞次,黑暗中朦胧勾勒出深灰色轮廓。 梁小夏闻着空气中的腥咸气味感叹,也许,这才是大部分人类的生活。鲜衣怒马,觥筹交错的华丽,只是浮在水中的冰山所露出的亮丽一角,大部分人类还是挣扎在贫困与温饱的边缘。 和梁小夏一家接头的是一个小乞丐,蓬头垢面,在出示过一枚小小鳄鱼徽章后,带着玛塔基尼一行在小巷中左右穿梭,最后将他们引入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这个兄弟会怎么这么神秘?卸下斗篷兜帽的梁小夏四处观察,稍有不对,就准备拿起时俟进攻。 屋子里低调朴素,没什么摆件,收拾得很干净。几个穿着黑袍的人上下打量他们一家,点头确认后将三人引入内室。 一个皮肤枯黄,头发花白的干瘦老者坐在内室的软椅上,腿上盖着毛毯,精神倒显不错。招手示意后,慢慢开口: “远方的客人,森林的行者,欢迎来到兄弟会。我是诺厄,孩子们的父亲。” 老者双眼清亮,面容和蔼,说话不疾不徐,一见面就点明了梁小夏一家的身份,精灵。 “请问,您邀请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玛塔基尼开门见山。 “请相信我,请你们前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不过在这之前,请容许我冒昧提问,您是否有四级法师的实力?” 玛塔基尼点点头,诺厄在确定答案后继续说:“人上了年纪就有些啰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听一个老头子讲故事。” “请讲。” 这位其貌不扬,看起来有些虚弱的老人实际上已经一百六十岁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是一名六级盾甲剑士。剑士是人类特有职业,通俗点讲就是重甲步兵加强版。一个四级盾甲剑士在战场上,能够稳稳扛住五十个普通士兵的进攻,而一个六级盾甲剑士,能同时抵挡三十个四级盾甲剑士的进攻。六级剑士在人类社会中,绝对是凤毛麟角。 老人诺厄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社会底层,深知人世疾苦。故而在成名后,他又收养了大量无家可归的孩子,像亲生父亲一样对待他们。 个人力量终究有限,最终诺厄办立了兄弟会,希望以集体的力量拯救更多受苦受难的人。在他的领导下,兄弟会的势力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不断壮大,渗透入艾格玛瑞亚全国。成为了全国最大的民间组织。 可惜诺厄在一次遭遇战中双腿受伤,行动不便。没了他高强实力的威慑,艾格玛瑞亚的其他黑帮组织纷纷反咬,想要将兄弟会吞没。兄弟会现在看来家大业大,却也是风雨飘摇,稍有不慎就会分崩离析。 “这是一个有崇高理想的黑帮组织。”梁小夏心里下了判定。听诺厄的形容,他们兄弟会内部有一套完整的纪律规章,以自己的形式伸张自己的正义,为贫苦人民做主。 听老人的叙述,梁小夏对面前这位老人多了些敬意。 微末之时,年轻人总会有救国救民的梦想,可在有权有势以后,往往发现身不由己。总自我安慰“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还不够有力量”,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当年的抱负初衷推至脑后。 诺厄的叙述没有夸大,语调平和,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他毫不隐瞒自己的故事,坦诚地对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精灵述说兄弟会的成长历程,对它今天的成就感到自豪和欣慰。 “我不清楚,您说的这些和交易有什么关系。”玛塔基尼问。 “是这样的,我收到消息,柯西莫明年打算推出一项奴隶贩卖合法的草案。也许你们不太清楚,柯西莫,现任国王陛下的叔叔,是国内最大的奴隶商人和战争贩子,对西方大陆的联合战争也是他在推动。我不希望看见更多的孩子受苦受难。”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不需要点太透。听他话里的意思,梁小夏心里吃了一惊,这位老人看来是造反派,雄心不小,居然想要推翻艾格玛瑞亚皇室。 那么,和玛塔基尼的会面,实际上是来找联盟了。他大概很清楚梁小夏一家是西晶精灵,两国开战,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争取的盟友。 这老头真精明,语气坦诚又让人反感不起来。 玛塔基尼要冷静很多,沉思片刻后问:“我想您也知道,即使是一个傀儡政权,想要推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它需要武力,资金和政治方面的支持。” 兄弟会的实际势力有多大他不清楚,可如果在政治角逐中没有后台,在战场上没有军队,想要推翻皇室无异于痴人说梦。这样的民间组织即使遍布全国,也只能是藏在暗中的势力,走上明面除了造反起义,根本没别的好办法。艾格玛瑞亚的几大军团虽然斗得很凶,想要拉他们做盟友还是有些欠佳,军团的实力再强,名不正言不顺,也不敢和皇室对着干。 精灵们虽然善良,但是脑子里没什么正义观念。大部分精灵都是绝对中立立场,并不认为坚持一个政权就是好的,也不会偏向反对派。他们认为,一切都应顺应自然和历史发展。如果推翻政权是好的,他们就会支持。 “这点您不用担心。我邀您前来,只想让您帮我取一件东西。哦,其中过程可能会有点危险。但是我也会给出相应的报酬。” 诺厄看来还有后招,人老成精,他给出了一个玛塔基尼无法拒绝的条件和报酬:玛塔基尼需要帮他拿到皇宫地底密室中的血腥黑金宝剑,国王身份的象征。作为交换,在拿到宝剑后,诺厄会想办法阻止艾格玛瑞亚对西晶精灵的进攻。 有了那把血腥黑金宝剑,诺厄推翻皇室的把握就更大了些,到时候国内动荡,谁还顾得上攻打远方大陆?整个交易,诺厄一分不掏,就能换玛塔基尼给他卖命,可玛塔基尼还不能拒绝他,砍掉人类联盟两只胳膊,对他们精灵的帮助根本无法想象。 这老头也太奸诈了,让父亲冒着生命危险盗取宝剑,自己却坐享其成。玛塔基尼还没开口,梁小夏却有些气闷,诺厄明摆着是提出个她们精灵无法拒绝的交易,让父亲替他火中取栗。 “请问,这个皇宫地底密室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梁小夏忍不住了,虽然对这老头有好感,但算计到她头上来的人还没出生呢。 “聪明的小姐,这个地底密室的确不好进入。大量的卫兵和机关还在其次,主要是里面有一个虚无传送法阵,无法破除的话就不能拿到血腥黑金宝剑。” 诺厄也很烦恼,虚无传送法阵不会要人命,但是在触发后会将人传送至随机异世界,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他派去的几批人全部栽在那边,一个都没回来。都是他的孩子,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白白送命。 “这个虚无传送法阵,是不是只有四级以上的法师才能破除?”梁小夏也不是个法唱小白,继续问。 “是的,至少四级的实力才有把握。实际上,这个法阵根本没法破除,只能压制。我想,尊父如果有四级实力,应该能压制三秒。”诺厄很坦诚地给梁小夏讲了讲虚无传送法阵的情况。 “那么,除了我父亲外,您还能找到几位有四级实力的法师?”梁小夏打算得很好,诺厄能找到他们头上,证明他绝对找不到其他能代替的法师。法师不比剑士,都是稀缺资源,四级剑士在艾格玛瑞亚一抓一把。而梁小夏目前见到等级最高的人类法师,也不过是三级实力的第四军团长卡门。 诺厄沉默了一会儿,明白了梁小夏话中的意思,看来精灵们还是有点不甘心:“这位精灵小姐,您还有什么要求,请说吧。” 玛塔基尼倒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将话语权全部交给梁小夏。夏尔不是胡闹的小孩,这点他很有把握。 “您看,不论是我们的身份,还是您的计划。都是泄露出去会引出大麻烦的事情。所以,我的第一条要求就是保密,这也是我们合作的前提,随时可能出卖伙伴的人,实在无法让我们精灵放心。” “第二点,我希望您能提供五千金币的劳务费。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为了能够长期友好合作,能否将兄弟会的情报网和我们分享?” 梁小夏提出的第一条倒还好,第二条和第三条都是很高的要求。尤其是共享情报那点,诺厄肯定会不甘心将建立多年的情报组织拱手让出。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她也没指望诺厄能一下子全答应。 “那么,这位精灵小姐,您提出这些要求,是否意味着您替尊父答应了我们的交易?”诺厄目光灼灼地看着梁小夏,就像想要将她看透一般。 “这是代表我个人的回答。不劳烦父亲,我也能将那把剑取回来。”梁小夏挺直脊背,谈条件的时候切忌心虚。 陷阱和守卫她能想办法摆平,至于那个虚无传送法阵,有镜月去解决。这世界上连上古精灵都摆不平的法阵和铭文阵没几个。 “老朽走眼了,没想到精灵小姐已经是四级法师了,佩服,佩服。”诺厄心中惊讶,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个小精灵绝对没超过五十岁,五十岁的四级法师,他想都不敢想,难道又是一个天才的诞生? 玛塔基尼和多兰也很吃惊,夏尔有多少实力他们是清楚的。也许再过一百年她可能是四级法师,但绝对不是现在。 梁小夏对父母眨了眨眼,继续问诺厄:“您还没答应我们的条件呢。” “贪婪是原罪,精灵小姐。” “过多的退让也是软弱,诺厄先生。” …… 诺厄盘算了一下,虽然这个小精灵不太可能是四级法师,也不排除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现在拉拢一下,说不定将来会有好处。 “您说的条件,第三条恕我无法答应,兄弟会只能给精灵提供所有和征战联盟有关的情报。不过我可以再额外加五千枚金币。”诺厄最终还是做了让步,拉拢一个未来的天才法师,也算是给他即将成立的新政权找一个有力后盾。 诺厄的条件也算是达到了她的心理预期,梁小夏向玛塔基尼点了点头。将双方的交易条件和内容写在精灵契约上。精灵契约是魔法契约的一种,这种特殊纸张和墨水书写成的契约无法违背,双方只能忠实执行。 梁小夏和诺厄都签了字,契约生效。 诺厄还给梁小夏提供了一条信息,每个月的十五日月缺之时,虚无传送法阵的力量最弱,那个时候是一个潜入的好选择。 和诺厄谈妥告别后,还是来时的小乞丐,将梁小夏一家又引回了码头。多兰一上马车就开口:“夏尔小宝贝,你怎么这么草率?皇宫下面可不是你去玩的地方,那里搞不好是要送命的。你要让妈妈担心死吗?” 连看不出喜怒的玛塔基尼都问道:“你有把握吗?要不然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人类国家不比他们精灵森林。森林里只需要面对野兽和自然,人心险恶,她需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多的阴谋诡计。 “放心吧。打不过我会跑的。你女儿跑起来可快了,像狐狸一样‘哧溜’一下就不见了,谁也逮不住。”梁小夏钻进多兰怀里宽慰她,岔开话题。 带着镜月在身边,别说取宝剑,就是去刺杀国王,她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只不过这个闷骚的大神总是不出手,梁小夏盘算着,回去还得给镜月好好做一下思想工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6章 入学 人到十三岁,自以为对这个世界已相当重要,而世界才刚刚准备原谅你的幼稚。 ——陈凯歌 ============================================================================= 和兄弟会的约定搁置一边,梁小夏首先得忙碌插班入学的事情,在和父亲商议后,她打算先进帝国贵族学院看看,待上一段时间后再去第一战争学院。 帝国贵族学院是全艾格玛瑞亚唯一的一所贵族学校。只要是贵族的小孩,基本都在这里读书。占地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帝国贵族学院俨然成为达拉姆的一座卫星城,宏伟建筑林立,楼与楼之间隔着大片整齐草坪,伟人雕像随处可见。 学生宿舍都是单人别墅,最差的也是每人单间的宿舍楼。除了教学楼和活动区以外,这边甚至还有很多供贵族寻欢作乐的俱乐部,其中龌龊自不必说。 穿过巨大的金色拱门,梁小夏带着侍女杰娜沿着林荫道,踱步走向远方的行政办公楼。 两边的草坪上,红叶飞舞,一群群贵族少年骑马追逐,少女们在旁边挥舞手帕加油叫好,青春洋溢的脸泛着红色。 梁小夏没坐马车,好久都没有进过学校了,偶尔这样步行,更有些味道。看着奔跑中的少年,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上学的时候,那时青春年少,毫无顾忌地阳光下挥洒汗水,和知交好友聚在一起,畅谈未来和理想,满脑子对前途的憧憬。 她的朋友们,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甜甜是不是还那么三八,秋哥是不是还拽得像爷们一样? 杰娜再怎么聪明也才十四岁,好奇地左看右看,她从没见过这么多辉煌的建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快闪花了她的眼。她就学的管家学院就算是很好的学校了,整所学校的七栋十层教学楼算是她们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和这所贵族学院一笔,却连这边的宿舍楼都比不上。 红叶踩得吱吱响,梁小夏抬头望着干净的蓝天,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却听到一个调笑讥讽的声音。 “看看那是谁家的土包子,走着路去上学,呵呵,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笑的人。这可是大新闻,贵族学院历史上第一个走路上学的学生。”一个尖锐的女声从马车中传出。 “别说了,甜甜,那一看就是新生,连校徽都没有。咱们赶紧走吧,我可不想和那裙摆脏兮兮的乡巴佬一个班。” 身边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梁小夏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差点被撞上的杰娜。浓郁香风随车窗飘出,两个少女调笑着,车窗被纱帘遮挡,看不清面目,在车厢里嘻嘻哈哈。 梁小夏皱了皱眉,“甜甜”?在这个世界也有用她好友的名字吗?大概是巧合罢。低头看了看沾了两片红叶的裙摆,完全和“脏兮兮”这三个字挂不上边,反而有些自然的亲和味道。梁小夏摇了摇头,这些贵族还真是吹毛求疵。 杰娜差点被马车撞飞,心有余悸地看了梁小夏两眼,低着头,再也不敢也没了心情打量周围景致。在这些贵族眼里,她们做仆人的和牲畜没什么区别,死了就是白死了,最多赔点钱了事。 伯奇骑着新找来的火云烈马,穿着配套骑装,蹬着白革马鞍,奔驰在林荫大道上。火云烈马是魔法生物,他求了母亲好久才弄来的,全身皮毛通红,鬃毛雪白,就像燃烧的白焰,四个蹄子上带着烈火,马蹄踏在干黄的树叶上噼啪作响,燃烧了一路。 平日跟随的几个玩伴被这匹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耳边的风呼啸而过,伯奇的金色头发也被吹得凌乱,正是少年得意时,他看到了前边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淡灰色衣裙看着普通,那一头漂亮的浅金色长发倒是好看,侍女毕恭毕敬跟在身后。 学校里的女生,他每个都认识,却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心里稍微有点好奇。这位大概就是新来的西摩曼家的小姐,叙梨山庄的晚会他也去了,可没见到那位小姐。实际上,贵族少年少女们都没见到她,梁小夏在宴会后场就躲了个没影。 伯奇拉住缰绳,堵住了小姑娘的去路。 小姑娘中上之资,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少女,眼睛倒是又大又亮。伯奇阅女无数,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如成色最佳的琥珀宝石。这小姑娘长大了,绝对是个美女。就是皮肤太白了,伯奇还是喜欢蜜色皮肤的姑娘,看起来更有活力些。 “小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呀?我可以送你一路。”伯奇露出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嘴角恰到好处地上扬,他还顺手拨了拨金色的半长发,这招无往而不利。 梁小夏被堵住去路,看着骑在马上的少年,也就是十八岁左右的样子,眼睛倒是很蓝,不过那自以为是的德行她不太喜欢。 伯奇被还没到马高的梁小夏盯着,她眼中没有自己常见的女孩子对自己的痴迷,虽然双目对视,他却感觉对方将自己的脑袋看了个穿孔,望着自己背后的天空。 “这小姑娘有点特别。”伯奇来了兴致,继续抛出杀手锏第二招: “我叫伯奇,你可以叫我哥哥的。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妈妈是第四军团长哦。” 伯奇手拢在嘴边,就好像那真的是个秘密一样,说完还对梁小夏单眼一眨。这少年原来是卡门的儿子。梁小夏有些好笑,这算不算是异界版的流星花园?可她不愿意当杉菜,对面这位也不是道明寺。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梁小夏喜欢金银珠宝,这是女人的天性。但她没兴趣穷奢极欲,人类的欲望沟壑难填。有了金叶子,想要金果子,有了金果子,想要金屋子。若是那嫌贫爱富的女性,见到眼前这位军阀少爷,肯定贴着也要上前,她却避之不及。梁小夏甚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将全校贵族绑架,要挟这些军团不能出兵,不知道行不行。 伯奇看梁小夏笑得灿烂,以为自己这招顶用,向后看了看,后面的快追上来了。他不管不顾,一把环腰捞起梁小夏,骑着火云烈马飞驰而去。 “小姐!小姐!”杰娜看着小姐被那人带走,提裙直追,双脚却跑不过马,远远地被落在后面。 “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梁小夏也有点生气了,这位明显是个被宠坏的富少爷,做事情随心所欲的,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你沿着这条路走,肯定是要去行政楼的,我带你过去。”伯奇笑眯眯地,一个胳膊夹着梁小夏,另一手不断挥舞缰绳,将马匹赶得飞快。 梁小夏也不是软柿子,一手挥出去,手指一弹,抽在马颈上。火云烈马受惊,前提高高扬起,想将背上的人甩出去。 伯奇始料不及,左手一松想将马安抚下来。却眼看着梁小夏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心想这下糟了。他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小姑娘,没想到要把人弄死。这么小的女孩子,从高马背上掉下去肯定会摔伤。万一再被惊马踩到,非死即残。 “小心!”伯奇出声大叫。 梁小夏挣开束缚后,单脚踩在马屁股上,屈腿一蹬,如灵猫一般轻盈后翻,稳稳落在地上。 伯奇哪吃过这等亏,驾着马安抚了半天,瞪着梁小夏正想发火。却看她莹莹一笑:“我正好走得有些累了,多谢伯奇学长相送,剩下的路还是我自己走吧。” 怒火反憋回心里,伯奇闷得喘不过气。对方递了台阶,他再追究下去倒显得自己小人。 “呦,伯奇,你这弱马哪里弄得?连我家的老骡子都跑得比它快。”在伯奇身后,一个骑着马的微胖少年飞驰而过,尘土扬了伯奇一脸,“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三千金币。” 被这胖子一嘲弄,伯奇脸色更加难看。之前好不容易诱着昂撒和他赌马,自己弄来的火云烈马稳赢,却没想到路上出了这样的事,在小美人这里吃瘪,还输了三千金币。 “学妹好走。”伯奇脸色难看,驾着马飞驰向前,再也没回头看梁小夏。 梁小夏摇了摇头,还都是些幼稚的孩子们,谁没有过张扬少年?不过这些贵族,更是随心所欲罢了。 叹了口气,她的心现在老得跟大妈一样。青春的萝莉皮囊遮盖不住波澜不惊的内心世界。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侍女杰娜气喘吁吁地跑着跟上来,裙摆沾满了灰和落叶。她泪盈于框,打量梁小夏看了半天:“小姐你没事就好。”说完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梁小夏摸出一块手帕,给杰娜递了过去。她对杰娜没多少感情,杰娜也不见得多衷心,可能更多地还是为了自己那份工作着想。她并没有霸气主角气质,纳个仆人磕头便拜,杰娜只要做好本职工作,那就够了。 道上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让梁小夏窥得这些贵族生活的一角。沿着行政楼的台阶上前,在入学处交了学费和推荐信,又做了登记,梁小夏领到了一份课程表和自己的宿舍房间号。 她的宿舍是个单人套房,在一栋三面环形的大庄园三楼,阳台向西,有一大一小两个单间,一个书房,一个带着壁炉的客厅,还有一个小厨房。梁小夏总体还是很满意的,她是来上学不是来攀比的,没必要住成栋的大别墅。而且,西边的小阳台可以供她喝茶,眺望远方,她那西方的森林故乡。 房子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杰娜没怎么收拾,梁小夏也只是从空间臂环里取出几本自己常看的书,又将杯子换成自己常用的,就坐在书房写写画画。诺厄给了她一沓关于皇宫地下密室的资料,地图,守备交接,还有一些机关的资料等等。为了之后成功潜入,她必须将这些资料吃透。 至于那张新课表,被她翻了两下就丢在一旁。上午礼仪和历史,下午音乐和舞蹈,晚上的诗歌和绘画课程是选修,想去就可以看看。班级也是按照贵族家庭等级个人阶级划分为黄金,白银和青铜班,按年龄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班。梁小夏被分进了初级白银五班,据说班上学生只有十个,仆人随从则有至少五十多人。 “杰娜,课程表你来保存,上课时提醒我就好。”梁小夏将课表递给推门进来的杰娜,她更感兴趣的是贵族学院的图书馆,里面据说有三百万册藏书,说不定能找到些和她现在没解决的几个问题的资料。 “小姐,外面有一位叫做甜甜的小姐来拜访。”杰娜收好了课程表,又给梁小夏的茶杯续上热水。 “甜甜?”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梁小夏走向客厅,看见一个少女低头拿着茶杯把玩,捉摸上面的花纹,一身八成新的裸色修身绸裙,长长托在地板上。 像,真的太像了。梁小夏愣在原地,这个少女和她的前世好友甜甜几乎一模一样。瓜子脸,浓眉大眼,鼻头有些肉,可爱的圆圆的。 叫做甜甜的少女看梁小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你好,我是甜甜,住在隔壁宿舍。听说今天有新邻居,所以过来看看。” 这个甜甜的声音软软的,有点怯,不笑的时候脸上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五官比她前世的中国好友更立体些,额角还有一颗痣,头发也是长长的自来卷。 她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甜甜,梁小夏看到对方的卷发,有些失落。甜甜视自己那头宝贝直发如命根子,谁碰一下都要拼命。说话的时候也和机关炮一样嘟嘟不停,面前这位甜甜小姐看着就内向羞涩,说话时手指紧张地揉着裙摆,眼睛也不敢直视她。 梁小夏上下打量坐着有些拘谨的少女,这位应该也不是那个马车上叫做“甜甜”的骄傲小姐。 “这所学校里,有很多叫做‘甜甜’的吗?”自我介绍后,梁小夏问出内心疑惑,也许甜甜在艾格玛瑞亚,就像约翰在以前一样,是个很多人都用的名字。 对面的少女听到她的疑问,脸涨得通红,本来就低着的头埋得更低了:“学校里只有两个人叫甜甜,另外一个是我姐姐。” 姐妹两个都叫甜甜?谁家起名这么有创意,是双胞胎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7章 甜甜 友谊不但能使人生走出暴风骤雨的感情而走向阳光明媚的晴空,而且能使人摆脱黑暗混乱的胡思乱想而走入光明与理性的思考。 ——弗朗西斯?培根 ====================================================================================== 梁小夏正欲追问,突然感觉身体不对,“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失陪一下。”脚步匆匆地走入内室,关闭房门。 人形药剂的时间要到了,她摸出一大瓶药剂,憋着气一饮而尽。一大瓶棕黄色芥末油似的粘稠液体,每次喝她都需要勇气。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她喝人形药剂的时候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呛着了。可还是做不到如父亲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境界。 好险,刚刚耳朵差点拉长。如果被客人看见,她为了保住秘密只能选择杀人灭口了。 梁小夏喝完药水,平静了一会儿,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杰娜一个人。只见到杰娜在收拾茶杯,茶水打翻在驼色地毯上,浸湿了一片。 “甜甜呢?” “在您进屋后,甜甜小姐就走了。她情绪似乎不太对。”杰娜收拾好了茶杯,对着湿了的地毯犯愁。这样整块铺在客厅的地毯要清洗,还得先将家具都移开,再将地毯揭下来十分麻烦。 梁小夏挥了挥手,地毯上的水就被清理掉了。清洁术虽然没什么攻击性,却是每个精灵居家行走的必备法术。 她还是去隔壁拜访一下把,作为一个好主人,冷落了客人的确不好。而且那位甜甜虽然不是她的好友,换人移情,她对甜甜还是很有好感的,试着看能不能做朋友。 梁小夏住在西边最顶端,隔壁的邻居只有一位,那应该就是甜甜了。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屋子里隐约传来少女的抽泣。 梁小夏一听到哭声就有些着急:“甜甜,甜甜你开门,听见了没有?”语气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前世的熟稔。 好半晌,屋门慢慢打开,甜甜眼睛还有些红,勉强对梁小夏挤出笑容,看得她很不自在。 记忆中的甜甜是张扬明媚的,放肆的笑,大声的哭,从不委屈自己。现在这位顶了一个相似的脸,柔柔弱弱,悲悲切切,憋得像个闷葫芦,说话声音又那么小,蚊子似的。梁小夏越看越烦躁。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梁小夏有些破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请进,西摩曼小姐。”甜甜将梁小夏引入小客厅。 她屋子里收拾得很整洁,家具却很少,看起来更空旷些。沙发上放着几个靠枕,绣着小花,应该是她自己做的。甜甜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给梁小夏倒了一杯白水。 梁小夏握着水杯皱眉,这位甜甜小姐很穷吗?杯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再打量一下房间摆设,果然没找到几件值钱物件。 “我的花茶喝完了,本来打算今晚去买的。”甜甜尴尬一笑。拿起空空的茶叶罐装着看了一眼。那茶叶罐明眼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没动过了,旁边的奶盅和糖罐也是空的。 “你的侍女呢?”梁小夏语气不善,沉着声音质问甜甜。 “侍女..侍女..”甜甜眼神恍惚,左顾右盼,想到了什么突然搪塞道:“侍女最近不舒服,回家去了。” 脸又憋红了。 梁小夏将水杯在茶盘里重重一磕,拉着甜甜就准备出门。 “走!”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西摩曼小姐?”甜甜被梁小夏拽住胳膊,慌张挣扎。 “买花茶去!白水我喝不下去。” “放开我,西摩曼小姐。我身上没钱,买不起茶叶。”甜甜在慌乱中吐出了实话,回身一呆,身子一软,僵坐在地板上。 梁小夏将甜甜按到沙发上:“没钱就不要生装!穷怎么了,穷就抬不起头?穷人多了去了,都像你这样,早就该滚蛋了。” 甜甜听到梁小夏的话,愤怒地瞪着她,一把推开梁小夏:“你懂什么!在这学校里,哪个没权没势,哪个不想攀富?没钱没地位,连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要钱?我没钱雇佣人,没钱买马车。一个个都嘲笑我奚落我。滚!你给我滚!从这里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甜甜对着梁小夏大喊大叫:“身上的裙子只剩下这一条完整的,我口袋里只有两个银币了,连食堂最便宜的晚饭都吃不起。你怎么能了解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 说道最后,甜甜双眼通红,眼角含着泪,将头埋在软垫里,委屈地放声大哭。 梁小夏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她无法容忍一个人顶着甜甜的脸却没一点骨气,一脸谦卑,打肿脸充胖子。还能生气就好,只要还能气出来,那就有得救。 对杰娜摆了摆手,杰娜将门带上出去。梁小夏将甜甜从软垫里拉出来,抱到怀里。 场面有些滑稽,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钻在八岁小女孩怀里泪流不止。梁小夏顺着甜甜的脊背慢慢后捋,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她和一个相识没十分钟的姑娘吵了一架,最后又开始安慰她。 甜甜最开始哭得声嘶力竭,不停地喊,直到后来声音才慢慢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梁小夏怀里钻出来。脸红到了耳朵根,双眼浮肿,圆圆的鼻子也一吸一吸的,说话声音有点堵。 “西摩曼小姐,我很穷,买不起茶叶。”甜甜脸上挂着泪,这回说得坦坦荡荡的。 梁小夏笑了一下,伸出小手又将甜甜的眼泪抹掉。眼中含笑,端起茶杯的水,一饮而尽。“算了,将就着喝吧,喝白水对身体有好处。” 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穷着失了骨气,没了原则。她面前这位甜甜小姐现在是穷着软着,将来很容易走入歧途,心里没有一口气支撑,没了自尊自爱,最后会变成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拜金女。 “甜甜,你经济条件不好,为什么还到这里读书?”梁小夏问。 “这…”甜甜的事情,在学校里不算是秘密。甜甜的母亲是莱茵伯爵家中侍女,一次酒后乱性,有了甜甜。伯爵给她起名的时候根本没想,就叫了自己大女儿的名字。 家中私生子女多,可甜甜因为名字被大小姐记恨上了,表面上和气一团,背地里却经常给她使绊子。她的母亲却坚持不肯让她改名,认为她和大小姐一个名字,她会有更好的福气,伯爵老爷在见到她的时候也会偏疼一些。 伯爵的确偏疼她,将家中这两个小姑娘都送到了帝国贵族学院读书,希望她们都长成名门淑女。可管理内宅的夫人没这么容易饶过她,经常打骂甜甜的母亲,克扣她的日用钱也是常有的事情。仅有的一点钱,都被甜甜用来贿赂家里的上下仆人,希望母亲能过得好些。 甜甜没有一丝隐瞒,将自己家里的事情和盘托出。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位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的西摩曼小姐很有好感。在她面前,自己更像是年龄小些的妹妹。西摩曼小姐眼睛里没有鄙夷,干净清澈,望着她的时候,自己的心也逐渐宁静下来。 “西摩曼小姐,你很特别。”甜甜看惯了别人的脸色,能很明白地分清谁对她是真的好,谁是在敷衍她。 “叫我夏尔吧。刚刚离开不是有意的,我身体不太好,总是需要喝药。”梁小夏拉着甜甜的手,柔声解释。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每次甜甜伤心过后,梁小夏都会刮她的圆鼻头。 “夏尔…”甜甜还是有些没放开,腼腆地叫了一声。但是骨子里的气有些变化,至少她能正眼看梁小夏了,不会再回避她的目光。 “陪我去散散步,认认路吧。这学校实在是太大了,我怕迷路,晚上说不定还有狼‘嗷嗷’叫,挺恐怖的。”梁小夏吐了吐舌头,作怪地抖了抖,甜甜听到她的话,开朗一笑。 这还差不多。就凭她老朋友的那张脸,梁小夏也要把甜甜这个苦情女主的性子掰过来。 在学校里,两个姑娘手牵着手,走了小半圈,先熟悉了几个上课的地方,还有食堂和图书馆。甜甜缺乏运动,四个小时走下来,气喘吁吁。神色却好了很多,和梁小夏有说有笑,还给她背了几首自己写的诗。梁小夏自己没有一点作诗细胞,羡慕地听着甜甜写的诗。没想到她还有这特别才情。 梁小夏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家常素菜,和甜甜一起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将依依不舍的甜甜送了回去。 第二天,甜甜一大早就找到梁小夏这边,陪着她一起去上课。 两人不同班,甜甜是高级青铜班,再学两年就可以毕业了。梁小夏是初级白银班,算是刚刚入学的小孩。 依旧脚踏实地走路上学,梁小夏在岔道口和甜甜道别后,左转进入上课的礼堂。 偌大的教室空旷无比。没有课桌板凳和讲台,只有一个个宽背的皮沙发,随意围成一圈。每个沙发后都铺着动物皮毛软垫,旁边配着小茶几。明亮的落地窗将整个教室照得通透,窗外正对植物花园,一片浓绿。 教室里没有一个人,梁小夏转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牌,没错呀?看来她是来早了。 梁小夏随意挑了一把没有皮毛靠垫的椅子,坐着看书,等了十五分钟,整本书翻了小半章过去,才有一个女老师姗姗来迟。 迟到的女老师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有些尴尬地一笑:“我没想到还有人来上课,你就是新转学进来的西摩曼小姐吧?” 不愧是礼仪老师,五官端正,落落大方。穿着一条百褶袖连衣长裙,头发盘起,看起来很是高贵。 女老师说话的语调轻快柔和,和梁小夏聊了聊,问了问她的礼仪情况,似乎很满意她的学习成果。 紧接着,女老师又给她示范了几个最基础的艾格玛瑞亚贵族的问候礼仪,手把手地教她姿势。 梁小夏学得很快,没想到第一节课就成了一对一辅导,整堂课一个半小时,中间还有二十分钟的茶点时间。 快下课时,才有几个仆人鱼贯而入,向礼仪老师请假,用的是风寒扭伤等等学生常用借口。看礼仪老师的脸色平静,没有一丝愠怒,应该也是习以为常了。 梁小夏从礼仪教室出来,转入历史教室的时候,才看到她的同班同学。 真是蔚为壮观。 教室并不大,中间一张长方形桃木桌,男女学生姿态各异。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有对着小镜子弄睫毛的,有几人一组嘻嘻哈哈开玩笑的。 教室后排,站着大量仆人,仆从侍女站得笔直,组成了一片人形森林。上午的阳光掠过他们,斜射一片黑影,密密麻麻。 梁小夏迅速扫了一眼,老师还没来,学生只来了七个,四男三女。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二岁,年龄最小的看起来才五岁。 这些人,如果她出手的话,五分钟之内能全部解决。 “这位同学,你怎么不进教室?”头发花白的历史老师被梁小夏堵住了门,戴着厚底眼镜,看不见眼前的人形,询问梁小夏。 梁小夏将思维从血型场景中揪了出来,匆忙让步,坐在靠门的空位上。 “嘿,老山羊一会儿要是提问了,记得叫我。”梁小夏屁股刚挨到椅面,旁边的一个小白胖子就对她咕哝一声,抱着靠枕软倒在桌面上,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梁小夏看了一眼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师,这老山羊的外号应该就是说他的,还挺形象。 另一边坐着一个扎着卷发双马尾的小女孩,脸尖尖的,嘴唇有些厚。她上下打量了梁小夏半饷,问:“你是红军还是蓝军?” “什么红军蓝军?”梁小夏一头雾水。 “不会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上学了,连红军和蓝军都不知道?”双马尾小女孩掩嘴惊讶,有些炫耀地给梁小夏解释。 “血杜鹃社团,我们自己人都管它叫红军,会长是伯奇少爷,副会长是咱们贵族学院第一美女莉莉小姐。蓝军则是夜鸥社团,由昂撒少爷和卢卡斯少爷组织的。你看,这个就是社团标志。”小女孩翻开衣领,给梁小夏展示出一枚领角别着的小小血杜鹃领针,表面了自己的社团。 艾格玛瑞亚的派系斗争,居然延伸到了学校内部。梁小夏愣了一下,接着说:“我哪个军团都不是。” “你是皇室的人?”双马尾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梁小夏,“皇室的人怎么现在才来上学?” “我也不是皇室的人,我从大陆彼岸过来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8章 争执 盲从的人和真理站在一起时趾高气扬,和谬论站在一起时色厉内荏。 =============================================================================== 小姑娘的话匣子打开后,就没合拢过。“怪不得,学校里就这两大军团,只有皇室的人不会参与,自称白军。嗨,你加入我们红军怎么样?我可以帮你引荐的,伯奇少爷又温柔又平易近人,对待红军成员特别好。不像蓝军那些人,个个跋扈又小气……” 伯奇的“温柔”梁小夏已经见识过了。梁小夏在心里讥讽一声,不再理会对着她不停灌输红军思想的小姑娘,转头听老山羊讲课。 “……上回我们讲到马尔萨斯血历748年,棕绒军团挥师南进,绕过西陇边境山脉,突发奇袭,将异种部族驱逐出境。十万大军三次进攻,长耳朵的类人原始生物无谓抵抗,最终落荒而逃……” 不听还好,一听梁小夏就生气,什么叫“长耳朵的类人原始生物”?将他们精灵形容得和猩猩一样。 还有,什么叫“驱逐出境”?明明是这些人类占据了精灵生存的地方,将精灵居住的森林一点点蚕食,谦和善良的精灵不愿意引发战争,自动后撤。这就变成艾格玛瑞亚的丰功伟绩了? 最可气的是,西陇山脉现在还是精灵的地盘呢,怎么直接就被人类盖戳了?当她们精灵是面团,想捏圆就捏圆,想搓扁就搓扁吗? 那场几百年前的战争,是南薇和艾格玛瑞亚的争斗,虽然和梁小夏的西晶精灵部落没太大关系。可她听着就气。手上拿着崭新的课本,梁小夏一目十行扫过,脸气得鼓鼓的。这课本满篇谎言,空虚夸大,不断描述艾格玛瑞亚的丰功伟绩,给它的无德侵略堂而皇之地披上辉煌战衣,占据道德高点。 “……自不量力的精灵在768年反攻,马尔森大元帅挥师南下,三十万大军血洗精灵王都,抓获俘虏五百,歼敌二千。终将那些原始部落赶至外海,至此实现了艾格玛瑞亚的统一。” 他也好意思说,三十万对五千的战争,人类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 “……这是马尔萨斯国王陛下在继任后的第七次全面胜利战争,也是艾格玛瑞亚历史上最辉煌的一次胜利。它奠定了艾格玛瑞亚在南部大陆的霸主地位。历史事实证明,邪不胜正,番邦外族对人类的反抗终会以失败告终。过去如此,未来也将是如此。……” 梁小夏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自顾自说话的历史老师一愣,周围打瞌睡开小差的同学也都被惊得一灵醒。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老山羊放下手中的书,扶了扶眼镜,问梁小夏。 梁小夏气得身子发抖,那句“未来也是如此”就像一把尖刀,狠狠捅在她心上。朦胧之中,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家乡燃起了大火,动物们慌乱奔走,族人在森林中哭诉,呼喊,鲜血淋漓。 握着双手,指甲扣入皮肤。梁小夏深呼吸了三下,实在笑不出来。僵着脸问历史老师:“老师,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历史老师的课,从没学生主动站起来提问。他对着梁小夏笑了笑,“你说。” “老师,现在西陇山脉似乎不在艾格玛瑞亚的领土范围内,这是为什么?” “这个很简单,你翻到课本第66页,上面有很详细的叙述,一次大地震将南部大陆割裂,西陇山脉正好在地震带上,连着被分割了出去。两陆跨海,西陇山脉自然就被分出去了。” “据我所知,西陇山脉在地震之前就不算是艾格玛瑞亚的领土范围了。主要是因为精灵反攻,打入了王都,马尔萨斯国王被围困了三个月,面临国破,和精灵签署了和平条约,将西陇山脉划分出去,不是吗?” 这段历史,书上一笔带过,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艾格玛瑞亚和精灵签署条约,达成和平相处的共同愿望”,只字没提围困和战败的事情。在当时,一个百万人的大城市被不到三万精灵困死,实在是人类历史上少有的耻辱。 “胡说八道。你从哪看来的?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证据呢?历史是要证据的。空口无凭,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证据不要胡乱造谣。”历史老师拒不承认,梁小夏所说的,教材上根本没写,属于艾格玛瑞亚秘史。只有精灵的一些文献中有记载。 “如果我胡说的话,为什么马尔萨斯国王在四十岁就死了?为什么他的儿子,也就是马尔萨斯二世,会娶一位精灵做王后?” “小小孩子,牙尖嘴利。英勇国王陛下英年早逝,那是因为连年征战,旧疾复发。而新王娶精灵做王后,那是他们真心相爱,同时表达艾格玛瑞亚对精灵的怀柔政策。”历史老师反唇相讥。 周围的同学全醒了,瞪大眼睛看好戏。这位历史老师可是皇家历史研究院的院长,他们几个小贵族上课虽不认真,也不敢明着得罪他。新来的同学真是胆大,第一次课就和最不能蹩气的老师杠上了。 好,好,嘴硬是吧。梁小夏冷冷一笑,“请问,那次割裂南部大陆的地震发生在哪一年?” “连地震发生在哪一年都不知道,狂妄的小孩。第六十六页写得很明白,那次恐怖地震发生在血历775年。你捏造出的东西子虚乌有。历史容不得半点虚假,假的终究是假的,经不住考究。书都没读透就想学大人辩论,孩子,你的路还长着呢。” 历史老师向椅子后一靠,卸下眼睛用绒布擦拭,不再理会梁小夏。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没什么好辩论的。 “那么,老师,书本第92页,西陇山脉的界碑拓印插图,又是怎么回事?它上面的落款日期怎么是血历771年?”梁小夏抖着书本,盯着历史老师。 看热闹的小贵族们“哗啦哗啦”翻书,第92页关于西陇山脉的介绍,果然有一副界碑拓本图,下面的落款日期极小,不仔细看很容易略过,可还是能清楚辨认那行“立于血历771年1月1日”。 历史老师赶忙戴上眼睛,在小贵族们幸灾乐祸的注视中翻开书本,盯着那副拓本插图看了半天,终于辨认出一行小字。 果然是771年,比地震日期早了四年半。难道是拓本错了?不会,拓本是从界碑上直接拓下来的,也就是说,界碑上的日期的确比地震更早。还是说,事情真的像这个小姑娘说的一样,艾格玛瑞亚战败过,还和精灵签署了耻辱条约? 界碑现在还立在西陇森林边界上,虽然半截埋入黄土,却不影响辨认。想要考证的话,只要去一趟就能查明。 历史老师手指着书上的图片,反复确认,下巴上的白胡子都揪掉了几根。他无法相信,难道马尔萨斯国王陛下的英伟事迹,都是小人吹捧出来的?他教了一辈子的历史,都是荒谬错论?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梁小夏也知道这样的义气之争没什么用,根本不会撼动历史基石。记录的史学家们描述精灵时,还是会写“白皮野蛮种族”和“未开化原始部落”。 她只是想要出气,任何精灵,在涉及到侮辱族人和家乡的事情时,都不会忍气吞声,无动于衷。 对待侵略和战争,她可以采用计谋,徐徐图之。对待污蔑和轻鄙,她一定要迎面骂回去。这辈子,她最看重的就是她的亲人,她的族人,谁对他们不利,她就要将那些坏人的毛拔干净。 争论胜利的梁小夏有些颓然,一时长短,口舌之争。她看着历史老师的脸色,赢得痛快。可除了她以外,千千万万的艾格玛瑞亚人民还是会学习这样的课本,将她们精灵划入野蛮邪恶阵营。 上课的几个小贵族“轰”地一声炸开了锅,连他们后边跟的仆人们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孩子们才不管七八百年前那老掉牙的事情,到底西陇森林是哪年划出去的,他们也无所谓。正是爱炫耀自己,爱挑错的年纪。新来的同学第一节课就把老山羊辩倒了,让他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罗里罗嗦的,干得好!” “这都行?你也太强了,这么小的字我平时根本看不见。” “你这是早有准备吧?这厚书我翻都不翻,你也能看进去?” “我要回去告诉我爸爸,原来他上学的时候学的历史也有错的!” “切,爱出风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 小贵族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梁小夏不为所动。良久,历史老师从书本中把脑袋抬起来,看着梁小夏:“历史容不得虚假,这话我不会收回去。事实到底怎么样,我会弄清楚的。” 是个严谨认真的老头,虽然有些墨守成规,也有些古板,却难得诚实。梁小夏对这个人类有了一点点敬意,稍微点了点头。 上午课程结束后,小贵族们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多数贵族都会选择在学校里的餐厅点餐,悠闲地享受美食佳肴,还有周到的服务。 梁小夏还没去过食堂,伴着甜甜,带着杰娜走进食堂。甜甜身上没一分钱,进食堂时有些扭捏。梁小夏在旁边宽慰,愿意用十个银币和甜甜换一个她做的绣花抱枕,才让甜甜有些底气。 朋友不可折辱。甜甜也不是她的跟班,用劳动换取报酬比直接给她钱更好。而且甜甜手很巧,做出来的东西精致细密,梁小夏想要一个绒毛抱枕熊很久了,和甜甜说了说样式,还画了个草图,看得甜甜恨不得立即动手。 帝国贵族学院的食堂一共三处,甜甜带梁小夏去的是最大一所,离宿舍最近。白色的粗圆立柱撑起食堂大门,条石台阶又宽又高。梁小夏仰着头望得脖子有些酸,这到底是食堂还是神殿? 正是贵族们下课的时候,食堂门口停满了马车。贵族们衣着华美,前呼后拥,仆人一大串,迈向食堂大门。在这其中,走路过来的梁小夏和甜甜格外显眼。 仆人在身后撑着遮阳伞,红衣少女沿阶而上,一脸不耐,走到一半就嘟起了嘴: “台阶修这么高,想累死人啊。要不是这边的菜还能吃下去,我才不会来这里!” “好甜甜,你就当是陪我来的吧。昂撒今天请客,我好不容易才拿到一张请帖的。加入蓝军这么久,昂撒一直不冷不热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红衣女子身边一个银群女子赔笑道。 “我真不知道你看上昂撒哪一点了,他长得又不英俊,目中无人,除了他那几个兄弟,眼睛就看不见别人。他父亲长得可比他好看多了,第五军团长,权势熏天。你要是挑人,也应该看上他父亲才对。” 红衣少女站在台阶稍高的地方,抱怨着向银服女子表达自己的看法。 “可我就是喜欢他那谁也不睬的样子。”银装女子有些害羞,小声咕哝着。她当然知道第五军团长尼赫迈亚很好,废话!整个艾格玛瑞亚,哪个女的能不喜欢尼赫迈亚?可是她长得又不出彩,没有甜甜那般娇艳。甜甜是伯爵的大女儿,将来肯定嫁进名门,而她只是小小审判团编撰的女儿,若不是攀上了甜甜,现在也只能在青铜班就读。 银衣少女的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很好地隐藏起来,没有让红衣少女甜甜发现。 红衣女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一转头就看见了梁小夏,那个没马车的泥腿子,拉着她那惹人厌的“妹妹”,有说有笑地爬台阶。 “啧啧,帝国贵族学院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连食堂都这样,什么猪呀狗呀的都来吃,一点品位都没有。” 梁小夏牵着甜甜的手,正在看脚下的台阶,突然被甜甜拽住了。 “怎么了?” “夏尔,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吃吧。今天我请客。”甜甜的表情极不自然,向上看了一眼后匆忙别过头,拽着梁小夏就想下去。 顺着甜甜的眼神,梁小夏也看到了台阶上站立的年轻女子。火红长裙,棕色卷发,眉眼和甜甜有些像,正一脸轻鄙地看着她们两个。这个莫非是甜甜那个同名姐姐? 红衣少女看到甜甜想走,反迎上去,挂着一抹假笑:“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见了姐姐就躲呢?不上来和我问好吗?” 台阶上一高一低,梁小夏个子又矮,从下向上只能看见红衣女子锁花敞开的领口,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丰满地坠着。看了看对方的,又扫了眼自己的小平胸,梁小夏很郁闷。 “姐、姐姐…”甜甜低下头,对着红衣女子行礼,一脸恐慌畏惧。 “瞧瞧你这身衣服,你这是给父亲母亲和我丢人。我们伯爵家的脸面都让你败光了!家里送你来读书,又给你那么多钱,你一天光知道鬼混,浪费父亲的心血。……”红衣女子趾高气扬,尖酸刻薄,将甜甜从头批评到脚。甜甜一声不吭,硬挨着忍受。 若不看红衣女子的脸色,光听她说的内容,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真诚爱护妹妹的好姐姐,谆谆教导,只是稍显罗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9章 巴掌 软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基督山伯爵》 ========================================================================== 台阶上下,两姐妹隔一米而立。甜甜低着头,手臂颤抖,红衣女子扬着脸,得意洋洋。 “算了。有你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妹妹,也是我倒霉。”红衣女子摇了摇头,掏出一把金币,递给甜甜。 可手伸在半中间时,突然一抖,一把金币“哗啦哗啦”掉在地上,沿着台阶四散滚落。 “甜甜!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姐姐的好意?你还要不要淑女的修养?”红衣女子的脸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挑眉讥讽,下一刻愤愤不平。 “就算你有些见不得人的挣钱方法,也不能这样拒绝家里的帮助!”红衣女子话说一半,在“见不得人”上加重了语气,隐晦地笑了笑。 散落的金币吸引了很多贵族学生的注意,几人台阶上驻足,远观好戏。 “你实在是太让姐姐我失望了!今天我必须代替父亲好好教训你一下。”红衣女子还没等甜甜反应过来,右臂张开,猛甩过去。 眼看着巴掌就要甩到那个讨厌鬼脸上,红衣女子嘴角勾笑。小腿却猛地一疼,身子一歪,“啪”一声响,巴掌甩在了身边银衣少女脸上。 红衣少女这一巴掌用力极大,根本收不回来,银衣女子的脸立刻肿了起来,两人都惊栗站在原地。 梁小夏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甜甜家明显是一趟浑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只能拉着惊尤未定的甜甜,无视她们,从红衣女子身边绕了过去,直接进入饭堂。 “高贵的不是人,是人背后的权势。”镜月喃喃自语。 梁小夏叹口气,这些贵族,除了耀武扬威和装模作样,脑子里不知道还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食堂二楼的贵宾包厢,昂撒站在落地窗前,衣着笔挺,脸上有些肉鼓鼓的,单手端着一杯酒,将大门口台阶上的事情都看在了眼里。 “少爷,我怎么没看明白?为什么莱茵小姐会突然扇那位小姐?”跟班站在昂撒身边,揉了揉眼睛。 “她是被那小女孩踢了一脚。本来巴掌就不是冲她去的,该受着的另有其人。”昂撒用酒杯指了指一直沉默的梁小夏。 昂撒实际上也没看清梁小夏出脚,他只看见梁小夏身子稍微晃了一下,凭情景推测是她出的手。 “那是才入学的西摩曼小姐吧?老爷不是吩咐过,要我们接触…”仆人话说到一半,就被昂撒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识趣地闭嘴了。包厢里已经有客人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昂撒抿了一口酒,说:“去,请西摩曼小姐和她的朋友上来。” “那莱茵小姐和那位小姐呢?她们似乎也是来参加聚会的。”仆人有些顾虑,下面四位小姐明显不合,聚会上全凑在一起,恐怕会出问题。 “莱茵家两边不靠,待价而沽,和我们一向走得远,不来就不来。至于另一个,也不过是编撰的女儿罢了。” 昂撒话一落下,仆人就明白了。他只需将那两位小姐请到偏厅的包厢里,隔开就好。至于这位西摩曼小姐和她身边那个看着不太起眼的,自己还得打起精神,好好招呼。 梁小夏拉着甜甜刚登上最后一阶台阶,红衣女子就追了上来。 “站住!你们俩个,给我站住!” 红衣女子气急败坏,本来姣好的姿色被愤怒挤压得扭曲变形,没了美感。她旁边一只跟着的银衣少女一边拿着镜子照自己的脸,一边拿着手绢抹眼泪。半边脸肿得老高,红彤彤一片。这还让她怎么见昂撒少爷?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全毁了。 红衣女子手一挥,她的仆人迅速围了一圈,将侍女杰娜隔在圈外,面色不善,挡住梁小夏和甜甜的去路。 “打!都给我狠狠地打!我就不信今天教训不了你!” 好么,善良知礼的姐姐终于装不下去了。梁小夏抬起头,欣赏着红衣女子愤怒的脸,好像有些抽象美? 甜甜紧紧攥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夏尔,一会我我拖住他们,你赶快向食堂里面跑。他们不敢在食堂里动手的。”甜甜害怕得身体都发抖,却在看到又瘦又小的梁小夏时,毫不犹豫地对她嘱咐。 何时自己也被当成弱者了?梁小夏低头抚额,掩住上扬的嘴角。今天真是精彩,戏看着看着就成唱的了。还被刚交往的新朋友护了起来。 拍了拍甜甜的手。梁小夏单手凭空一挥,手中就出现了一张卷轴。注入精神力,将卷轴撕开。一阵气浪翻过,一个魁梧的火元素使仆出现在了梁小夏身边。 “元素使仆!” 周围看热闹的贵族学生惊诧呼声,包围的仆从哗一下散开。红衣女子气得涨红的脸也一下子褪成了白色。 元素使仆召唤是四级法术,召唤出的每个元素使仆都至少有三级实力,纯元素凝聚,自会法术攻击。实力基本相当于一个三级法师。 三级法师是什么?第四军团长卡门就是三级法师,她曾经一个人孤身屠光了二百人的盗贼团,全身而退,被称“血腥修罗”。这故事全国闻名,各家的小贵族,也都耳熟能详。现在这个元素使仆,杀死二百人可能困难,但是对付这些欺软怕硬的仆人,绰绰有余。 元素使仆悬浮空中,慢慢靠前,比红衣女子整整高了两头。红衣女子随着它的前进步步后退,灼热气浪烤得她额发焦卷。 “我站住了,请问学姐,有什么事情么?”梁小夏一脸平静,嘴角带着淡淡微笑,态度谦和,好像一切和她无关一样。 红衣女子害怕面前的元素使仆,想要赶紧走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愿意这样服软:“道歉,你必须向我朋友道歉。”她尖深说道,底气却有些不足。 “这位学姐好像不是我打的吧?”梁小夏双眼睁大,无辜地看着她。“被打了要赶快去看医生,姐姐的脸这么漂亮,万一毁了就可惜了。” 语气诚恳关切,梁小夏笑着,又向前迈了一步。红衣女子心里一颤,这个还没到她胸口高的小姑娘看着天真可爱,但那眼睛冷漠冰寒,毫不掩饰对她的警告和威胁。 她完全不像小孩,倒像是,像是小孩身体里寄居着活了很久的老妖怪。 元素使仆一出场,看热闹的贵族散了大半。戏再好看也没小命要紧,元素使仆如果自爆,能将食堂前厅的这些人都炸死,台阶夷为平地。 一部分了解内情的人辨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个卷轴多得用不完的西摩曼家人,果然大手笔。 红衣女子没有参加叙梨山庄的晚宴,并不清楚她面前的小姑娘就是那神秘的“鬼宅西摩曼家族”的大小姐。在她看来,连马车都没有,这小姑娘只能是哪个没落的小贵族家里出来的。 正是冷场时,一个仆人硬着头皮,顶着元素使仆的热气,躬身站在她们对面。 “西摩曼小姐,两位莱茵小姐,还有这位小姐。昂撒少爷的聚会要开始了,请各位移步。” 昂撒?就是那个鼻孔朝天的尼赫迈亚的儿子?蓝军会长?她仔细想了想,昂撒并没有邀请过自己吧?看了看身边的甜甜,应该也不会是请她。 用眼神询问那名仆人,仆人站在元素使仆边,汗流浃背,低着头惶恐地说:“西摩曼小姐今日入学,昂撒少爷作为学长,想邀请您共进午餐,同时介绍一些朋友给您。希望您能尽快融入学院环境。” “她居然也被邀请参加聚会?昂撒眼瞎了吗?什么时候这样的贫民也能和昂撒打交道了。”红衣女子高声质问仆人。 她依旧认为,元素使仆是梁小夏打肿脸充胖子,将压箱底的家底抖出来摆阔的。她不相信一个连马车都没有,仆人只有一个的贵族小姐家会有什么实力。 “告诉昂撒,我绝对不会和这个乡巴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有她们的聚会我绝不参加。”红衣女子揪过银衣女子,指着梁小夏和甜甜,对仆人一喝,扬着下巴,等着仆人诚惶诚恐道歉。 你才眼睛瞎了。仆人心里咒骂,反正来前昂撒少爷也吩咐过了,他不怕得罪人。 “莱茵小姐和这位小姐,两位既然不愿参加,那请自便吧。”仆人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没了好脸色,转头对梁小夏和甜甜有些谄媚一笑,单手引路“两位小姐这边请。” 红衣女子被一个仆人晾在了原地。 巴掌,无声的巴掌扇在红衣少女脸上。 看着台阶上贵族们讥诮的眼神,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低语,她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对于这些贵族来说,脸面和排场是第一重要的。红衣女子不是红军也不是蓝军,可她父亲权势不低,和柯西莫亲王关系交好,在宫廷议政上有很高的权利。她自认贵族学院第一集团,上的也是最好的黄金班,吃穿用度,哪个不讲究最好? 仆人的态度,明显说明,蓝军领导昂撒居然选选择那个小姑娘和私生女,而不是她,这叫她怎么能接受? 旁边的银衣女子又掉起了眼泪,妒恨地看红衣女子一眼,今天无缘无故被扇了巴掌,而且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亲近昂撒少爷,全被自己的“蜜友”毁了。 “这事没完!”红衣少女和银衣少女各有想法,却冒出同样的心声。 梁小夏将两位少女的神色收入眼中,看来这位红衣少女给自己身边按了枚炸弹呀。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了。 不过贵族间的事,从来都是尔虞我诈,她现在只要学着镜夜当看客,顺便把水再搅浑些就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0章 会客 ——神啊,请告诉我,何时我才能解脱? ——回头!逆着灯塔的光行驶,你的船只会离海岸越来越远。 ============================================================================ 穿过整齐摆着方餐桌的一楼,绕过一道巨大的人造瀑布,梁小夏跟在仆人后面,迈上二楼。想起父亲玛塔基尼的计划,暗中摸了一下空间臂环。 仆人先行半步,踩过暗红色楼梯地毯,推开包厢双层大门,梁小夏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边的昂撒,第五军团长尼赫迈亚的儿子,蓝军会长。 昂撒整脸偏圆,颧骨很不明显。扬着头,高人一等地看着梁小夏,沉默严肃,只是没他父亲老练,扫了一眼梁小夏,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元素使仆,兴奋的目光暴露了内心的激动。 还会心动就好,证明有戏。 梁小夏现学现卖,依照艾格玛瑞亚贵族礼仪和昂撒见礼,交换姓名。 长长的餐桌边,已经有些客人落座了。昂撒对左手边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站起来,将位子让给了梁小夏。连带着,甜甜坐在她旁边。 “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西摩曼小姐和莱茵二小姐,蓝军今日的贵客。让我们祝两位小姐,永远年轻美丽!” 昂撒站在主位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等他喝完后,客人们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鼓起了掌。 甜甜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不安,这样的聚会,她平时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却坐在这么好的位子上,离昂撒少爷只有不到四米,真是无法想象。 梁小夏倒是坦然受之,面对少女们的嫉妒,少年们的吃惊,稳稳地无视,只是望着面前的插瓶鲜花,好像对它有无穷的兴趣。 昂撒挨个扫视客人们。这些势力的年轻贵族,围在他身边,不过是因为他昂撒是军团长的儿子。他从小到大,听着父亲的名字,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何时他才能摆脱父亲,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骄傲? 只有西摩曼家,传说中的东方豪门,对他,甚至是对他父亲不屑一顾。西摩曼小姐宁可看摆设装饰,都吝于给他一个眼神。 第一道主菜上来,一大盘油焖五彩螺魳,亮橙橙的螺肉被剔出来,摆了一个花朵造型,淋着酱料,梁小夏看着就饱了。 “西摩曼小姐,您不喜欢我的宴会吗?”昂撒吃了一口后抹了抹嘴,发现身边的梁小夏连餐具都没拿起来,盯着桌布发呆。 “哦,不。宴会很好,我只是不喜欢这道菜。”梁小夏尴尬地笑了笑。 这道油焖螺魳,是贵族学院里最有名的一道菜了,特地将海运的新鲜螺魳养在水桶里,运到这里,十只只能活一个。宰杀后还需要用香料密封腌制,做工复杂,普通的学生连见都没见过。西摩曼小姐居然看不上吗? “无法让客人满意,是主人的失职。”昂撒的自尊似乎被刺激到了,他拍了拍手,让随从将梁小夏的盘子撤下,又换了一道菜。 昂撒似乎和什么杠上了,又问:“西摩曼小姐喜欢什么音乐?” “随便吧。” 昂撒招了招手,四个乐师提着艾格玛瑞亚翠琴,在梁小夏身边奏起了小曲。 梁小夏看着螺魳被撤下,换成了一大盘组刻成城堡造型的水果拼盘,听着有些森林风格的曲调,心情畅快:“昂撒学长,叫我西摩曼小姐实在是太别扭了,你可以叫我夏尔的。” 昂撒心里一喜,下巴还是扬着:“那么,我允许你叫我昂撒。” 梁小夏终于开始吃面前的水果,被洛基训练地装模作样,一次一小口,从餐盘边缘吃起,脊背挺直,双臂下沉,动作优雅流畅,毫无瑕疵。精灵特有的随心所欲的洒脱,融合入贵族刻板拘谨的动作中,少了故意造作的细节,浑然天成。 不愧是真正的豪门贵族,连吃饭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没想到城堡里面关了肉块。梁小夏吃到一半,将餐具搁置,问:“昂撒学长,感谢您的邀请。我知道艾格玛瑞亚的客人们在受到主人邀请时,都会送些礼物的。今天仓促,我什么也没准备,只好你您这个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梁小夏说完,递给昂撒一张卷轴,正是她刚刚用掉的元素使仆卷轴。 尼赫迈亚吩咐昂撒想办法弄到两张元素使仆卷轴。昂撒正思考怎么开口,没想到梁小夏非常合心意地送他了一张。看着递到面前的卷轴,昂撒借着摆设的遮挡和死角,趁周围人不注意,将卷轴收入怀中,难得对梁小夏送出了个笑容。 昂撒压低了声音:“夏尔小姐,其实,我的父亲也喜欢研究法术,我很想送他一套这样的卷轴作为礼物,你看…”说完,拿出一支笔,在餐巾上写下5和25000两个数字。将餐巾推给梁小夏。 胃口不小,居然想要五张元素卷轴,不过价格给得还不错,一张五千金币,差不多也就是元素使仆卷轴的市价。可惜这东西有价无市,放在拍卖会,每张都能敲出来将近一万金币。 梁小夏用手指蘸了蘸盘子里的汤汁,细细的指尖抹在餐巾上,在数字旁边写下了“甜甜”两个字,待他看清点头后,将餐巾裹到手里擦了擦汁液,揉成一团随手扔在餐桌上。 一曲终了,梁小夏要求着乐师又奏了一遍。到第三遍时接过乐师的翠琴,自己试着弹了起来。 梁小夏拨错了两个音,磕磕绊绊弹着。昂撒在音乐中,表情也有些放松,“夏尔小姐,不得不承认,我有些羡慕你了。一首小曲,一把小琴,都可以让你开心愉悦。” “人生得意须尽欢。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抓住当下就好。” 抓住当下,他不就是没抓住当下吗?他已经被父亲的身影糊住了眼,总想着未来,总想着超越。昂撒看着坐在右手边,自己真正的心腹,洒脱一笑。 一场交易,宾主尽欢。周围的宾客只看到昂撒和梁小夏靠得极近,低声私语。到最后昂撒甚至还笑了出来,眼睛眯缝着,和着梁小夏的小曲无声打起了拍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1章 融金 疯狂,是披着隐形衣的传染病。 ============================================================================ 当天晚上,梁小夏课程结束时,一个仆人敲开了梁小夏房门,“西摩曼小姐,这是昂撒少爷今天的回礼。”梁小夏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张25000金币面额的签票。她笑了笑,将签票拿出来,放进去五张卷轴,当着仆人的面盖了盖子,将盒子递还给他。 “昂撒学长有给甜甜带礼物吗?” “仆从和侍女已经在甜甜小姐房间里了。少爷吩咐了,甜甜小姐明天起就会转入黄金一班就读。请小姐放心。”仆人恭敬鞠了一躬,转身离开梁小夏的房间。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生活在贵族家庭里,必须学会借势。她能帮甜甜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路必须她自己走。 第二天一早,梁小夏正准备蹭甜甜的新马车去上课,就被一个讨厌鬼拦住去路。 “小妹妹,我们又见面啦!”伯奇骑在火云烈马上,拨了拨金发,很享受周围女生注目的眼光。 甜甜看到伯奇过来,对梁小夏一笑,露出一个了然眼神,先登马车扬长而去。 “真是巧,伯奇学长。”梁小夏看着马车绝尘背影,回头看看这个金发男,又想到了父亲的任务,一阵矛盾,“没想到,伯奇学长住得离女生公寓这样近。” 伯奇一阵尴尬:“我不住这边,我住山脚的别墅那边。” “别墅那边的女生满足不了你吗?伯奇学长还专程绕道来这边游猎?” “嗨,我可是专程来等你的。” “等我做什么?” 伯奇一愣:“你没有看到请柬吗?” 梁小夏在参加完昂撒的聚会后,收到了许多请柬,她没怎么看,全让杰娜处理了。估计伯奇的请柬,现在已经在垃圾里躺着了。 梁小夏低头理了理衣裙:“伯奇学长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吧,我还要赶着上课。” “嘿嘿嘿,你可太不给面子了。我可是知道你参加了昂撒那个死胖子的宴会。难道我还没他长得帅吗?”伯奇的思维很发散,梁小夏退了半步,白痴说不定会传染。 “走吧,今天可是难得的融金日,哥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伯奇吹了个响哨,一匹雪马从路边跑出,“嘚嘚”跑到梁小夏面前。 这货实在是太二了。梁小夏看了看马,无奈地让杰娜去请假,踩着马蹬翻身上马,雪马嘶鸣一声,迈开四蹄,跟在伯奇的火云烈马身后。 上学第二天就逃课,她怎么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呢? 两马并行飞驰,很快出了校门。 “伯奇,你想带我去哪里?”梁小夏身体前倾,加紧马腿,幸好今天没穿裙子。 伯奇笑得标准,露出四颗白牙:“你叫我哥哥,我就告诉你。”梁小夏恨不得用缰绳将伯奇勒死,这快乐的金草包。 “到了。”伯奇在一个庄园前下马,递给梁小夏一张花面具,自己也戴上一张,走进大厅。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烟雾缭绕,闹哄哄地像菜市场,里面每个人都戴着五彩面具。门口的侍卫发给伯奇和梁小夏一人一张号码牌,别在他们领口。 “这是赌场?”梁小夏看着一张张大桌,围满了人,有人趾高气扬地拍桌子,有人垂头丧气,甚至坐在墙角哭泣,无人理会。 “融金天堂,每个月只开一次。我可是等了好久了。”伯奇面具下双眼放光,径直走到那个蹲在墙角,输得哭泣的人面前,对着大厅高喊: “我赌这家伙还能哭五分钟!五个金币!” “884号客人,赌219号客人能再哭五分钟,押注5金币!”二楼高台上,一个庄家拿着小锤一敲,对全厅高喊。 “十个金币,赌三分钟!”人山人海的某个角落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507号客人,押注十个金币!”庄家继续扯着嗓门喊。 哭泣的人楞住了,立刻停止了哭声,呆呆看着伯奇。 “哦,该死!你怎么不哭了?继续哭呀?我可是赌了5个金币呢!”伯奇咒骂一声,递给服务侍从五个金币,动作却没一点犹豫。五个金币,对他来说只是开胃菜而已。 大厅里庄家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从没断过。 “xxx号客人,赌xxx号客人是个女人!押注一件外套!” “xxx号客人,押注一把拐杖,赌32号庄家有32颗牙齿!” 这都行?梁小夏目瞪口呆。这些人都是狂热的赌徒,不到几分钟,梁小夏就看见一个赌徒输得干净,被剥光了衣服从后门扔了出去。 “只要你敢赌,这里什么都能赌。不过一楼挺没意思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赌。走,咱们先上二楼看看。” 伯奇揉了揉鼻子,劣质烟草的味道他闻不习惯。 二楼比一楼安静许多,关上大门,杂音都被隔在了外面。几张圆桌围着坐了人,桌上放了个小小的炉子,庄家待赌客下注后,在炉子里投入一枚金币。赌客们紧张地数着融化的金液下落滴数,嘴里“奇数”“偶数”念个不停。 怪不得这里叫融金天堂,金币直接就被化了赌博了。 二楼的台注也比一楼大了很多,每注基本都在一百个金币。伯奇跟着凑到一张人少的桌子上赌了两把,赢了三百金币。 梁小夏的右耳,在进入这里后,一直热得发烧。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系。试着建议伯奇了两把,他果然又赢了,金币多得抱不下。 “嘿,夏尔妹妹,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以前赌这个,可从来没赢过。”伯奇乐呵呵地一胳膊扫过台面上的金币,拢到怀里。 服务仆从上来,将金币数好,当即给他签了一张3000金币的签票。乐得伯奇拿着签票吻了又吻。 梁小夏也是连着吃惊,没想到格拉克的幸运右耳还有这凶残能力。望着大堆大堆金币,财迷梁小夏双眼发亮。她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赌两把,赚点外快? “运气,也是命运的一种。在这里滥用失衡,在将来的某处还会补回来。”刚刚准备掏口袋,听到镜月的警告,梁小夏偃旗息鼓。听镜月的意思,今天运气好了猛赚一笔,将来指不定哪天就会倒血霉。 伯奇很明显是个老赌徒,他双眼发绿,搂着梁小夏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被梁小夏拨掉了搭在她身上的胳膊,也不恼,笑眯眯的:“我带你去三楼,三楼开始,才是真正的天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2章 劫杀 所谓恶人,无论有过多么善良的过去,也已滑向堕落的道路而消逝其善良性;所谓善人,即使有过道德上不堪提及的过去,但他还是向着善良前进的人。 ?——杜威 ============================================================================ 梁小夏迈出融金天堂大门时,已近傍晚。这个赌场服务还不错,梁小夏很容易顾到了一辆马车,车夫驾着乳白色风行马,向梁小夏脱帽行了个礼,很自觉地帮她把箱子及昏过去的黑矮人抬回轿厢。一甩马鞭,车子稳稳奔跑在平坦大道上。 秋日林叶和晚霞搅在一起,在夕阳中燃出一片深红。笔直的道路如摩西分红海般将茂密林海分为两段。梁小夏倚在窗口看景,两边的树木飞速褪去,不一会儿就离开大路,拐弯驶入一条红叶浓密的小道。 “这条路到贵族学院要近些,保证不会耽误您的晚饭时间。”车夫坐在前架上,对着车厢内的梁小夏解释到,脸上也笑得谄媚,可惜他忘记了自己背对梁小夏,笑得再好看,她也是看不见的。 小路颠簸,马车速度放慢了些。梁小夏掏出随身的小匕首握在手上,吸了一口气,问镜月:“你觉得还有多久?” 单独的一个小女孩,带着昏迷的奴隶和成箱的财宝,就像大草原上走丢的小羊一样诱人。也许小羊的父母会是强壮的头羊,可当他追查到时,也只能看见荒野曝尸,行凶者早逃之夭夭。 梁小夏很确定会有人下手,离开赌场感受到的杀意,马夫的态度,动物们轻微不安的嘶鸣,大群鸟儿从林间飞出。她精灵感觉告诉自己,这里非常欢迎她的到访。 “已经到了。” 镜月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小姐,前面的路被倒树堵住了,过不去了。”马夫勒紧缰绳,打开了轿厢门,不怀好意地对梁小夏一笑。 “哦?是么?”梁小夏左手挥匕前刺,直接捅进了马夫的心口,狠狠按住好一会儿,确定了他断气后,将马夫的尸体拖进轿厢,放在晕过去的黑矮人旁边。转身跳下车厢。 第二次庆幸她今天没穿裙子,马车前的确有一颗参天大树,横砸在路上,将小路挡了个结实。风行马不安地踏着前蹄,嘶鸣着打响鼻。梁小夏摸了摸马身子:“别紧张,一会儿还得靠你们送我回去呢。” 夕阳西沉,黑暗开始降落这片密林,梁小夏望着树林里更深邃的地方:“镜月,你猜是伯奇,那个奇怪老头,还是另有其人?” “不是伯奇。” “我想也不会。” 正思索间,一个长袍身影从大树后闪出,灰白头发,正是那位“不知道”老人。他桀桀一笑:“小姑娘,将不属于你的东西交出来吧。也许我会考虑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秋风扫过,带起一阵夜晚的凉,梁小夏不愿废话,唤出时俟,对着老人就射出一箭。 老人看着银色箭矢向自己飞来,惊呼“魔法武器!”贪婪之色浮于双眼。 他念着咒语,双手挥动,一道元素护盾在他面前形成,半透明护盾挡在他面前,箭支“叮”一声打在护盾上,无法向前,落在地上,片刻后消失。 果然是魔法武器。 老头看着地上消失的箭支,驾着护盾的同时,又吟唱起来,一道风刃形成在他手间,割裂飘落的树叶。老头一甩手,风刃对着梁小夏就飞射过来。 梁小夏侧滚躲过风刃,风刃“噗噗”几声扎进她身后的树干,划出几道深坑。她刚刚躲过风刃,又是两道疾射过来,梁小夏只得再躲,不到片刻,马车前的林地已被风刃打得一片狼藉。 梁小夏将弓拉满,全力射出一箭,在其中注入冰元素,附加霜冻效果。比第一箭势头要沉许多的箭支划破空气,“嗡嗡”作响,“嘭”地一声巨响打在老人的元素护盾上。 元素护盾半透明的光闪了闪,老人被这一箭震得向后划了半步,最终还是撑住了。 梁小夏对这缩到壳后的老乌龟没一点办法,只能一箭一箭射出去,每箭用最大力气拉满狂射,不时躲过他的风刃术。 元素护盾挡住四支箭矢后,“噗”一声破灭,老人紧跟着又架起一面,继续档箭。梁小夏也躲风刃躲得有些来气,老人的风刃招数阴狠,几乎全是冲着脖子心口,双眼这些要害地方去的。 两人的对战陷入拉锯。 一团黄光从老人手上飞出,梁小夏侧头一闪,黄光砸到她身后的地面上。地面凹陷,泥沼扩大,梁小夏的活动范围更小了。 趁着梁小夏躲泥沼的功夫,老人又吟唱咒语,在身前竖起一面大地围墙,厚实的土刺从地下窜出,将他身前挡了个严实。 “小姑娘,等我抓到你。我要将你的指甲拿钳子全部拔下来,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再把你那讨厌的眼睛挖出来,舌头割下来,泡在酒坛里。”老人站在土刺后面,盯着梁小夏,声音阴沉寒凉。 “镜月,怎么办?他要把你的合作者虐待死呢。我要是挂了,就没人陪你去找遗忘之地了。”梁小夏向丝带镜月求助。 “我不杀人。”镜月回绝了梁小夏的请求。 又得自己动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梁小夏早就习惯了请求被拒绝,她拿那个老头没办法,对方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逮住她的。 梁小夏站在泥沼前,对准土刺间的空隙,又射出一箭,白色的箭支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道绿色光芒。 “没用的!你的箭根本没办法破开我的元素护盾,更别说更加坚硬的大地护盾了。”老头在土刺后嚣张地笑着,露出一口带垢黄牙。在他看来,那小姑娘只是个有些家底的贵族,没什么真本事,怎么能和他浸淫法术几十年相比? 梁小夏射出的箭支撞在土刺上,化成一滩绿水,一半被土刺挡住,泛着黑色泡沫,扩散出一圈绿雾,一半透过土刺细微的缝隙,溅在了老人的脸上和衣服上。 绿水溅在皮肤上,顷刻就腐蚀掉了老人的右脸皮,老人痛苦地挖着脸,干瘦的手指扣入皮肤,划破血道,愤怒地大声尖叫:“啊啊!这是什么毒!该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剥了你的皮!” 毒水还在扩大,梁小夏惊悚地看着脸被腐蚀了快一半的老人,红色的肌肉和几乎能看见的颧骨。她只是融合了最纯粹的毒元素和水元素在箭支里,没想到威力这么大,稍微沾上一点点就能让人变成这个样子。 愤怒的老人陷入疯狂,他撤掉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大地护盾,双手结印,大声吟唱。他表情痛苦,声音又尖又高,唱声一段响过一段。明显就是施放高级法术的前兆。 “不好!这老疯子要放火焰之锥!” 火焰之锥是四级法术,施放出一道锥形火焰波灼烧敌人。梁小夏能躲开火焰之锥,但现在秋天的密林,树叶枯燥,火焰之锥要是被老人打出来,几乎百分之百,肯定能引起一场森林大火。 梁小夏抬手疾射,七道箭矢两秒内连续射出。只要在他施法成功前打断他,就还有希望。 愤怒的老人脚步横移,冗长的音节一组一组,连续不断从最终吐出,七道箭矢被他脚步偏移,躲过六道,最后一道正扎在心口,半箭没入。 晚了。最后一个音节已经落下,老人抓住箭支,捂住流血的心口。“死吧!接受烈焰的惩罚!痛苦地狂舞!下地狱去吧!”单手一挥,一米宽的火焰之锥冲着梁小夏的脸飞来,所过之境带起落叶燃烧,气浪冲滚。 梁小夏瞳孔猛缩,这道火焰之锥太大了,来速太快,她躲都躲不过去。一挥手给自己加了一个冰盾,梁小夏向下一扑,双手抱头,伏倒在地上。 冰盾根本挡不住火焰之锥的攻势,被它锥形的尾巴片刻蒸得无影无踪,梁小夏只觉得背后划过一阵灼热疼痛,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颤了一下。 火焰之锥掠过梁小夏,一路向前,冲折了好几棵小树,最后撞击在一颗粗壮的老树树干上,将树撞成了两截,火星四射,溅在地面上,树干上,草丛中,迅速燃烧起来。 梁小夏跳起,头发被烧掉一大撮,衣服后背烧了精光,皮肤也有烧伤,黑糊糊地贴着衣服,火辣辣地疼。 “你怎么不死?怎么还不死?我要烧死你!烧死你!拿了我的霍瑞兹权杖的人都该死!”老人脸上毒液扩散,右边的脸完全被腐蚀掉了,眼球突出,胸口插着长箭,血流长袍,脸上的碎肉一片一片掉下来,狰狞可怖。 他挣扎着在自己身上拍了个火球术,转眼就化为了一团人形火焰。一脚深一脚浅,向梁小夏扑来,烈火在他身上熊熊燃烧,将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最终,老人还是没走到梁小夏面前,胸口中了一箭,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勉强走了一半路,他望着梁小夏:“我诅咒你!诅咒你死后灵魂永受折磨,不得安息!” 说完,他不甘地带着火焰栽倒在林地上。 霍瑞兹权杖?是那柄黄金权杖吗?梁小夏没空去理会一个人类的诅咒,逃命要紧。那道火焰之锥已经连着烧了好几棵树了,风一刮,她再不逃出去就得被火焰包饺子。 解开缰绳,风行马没命地沿着来时的小路狂奔,车厢在石子路上磕得上下颠簸。背后就像被剥皮了一样疼,梁小夏咬着牙,手向背后一抹,一手白色血液。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人形药剂也快失效了。 这个时候,她实在没办法操控元素使仆驾车,得赶紧喝药。 “镜月,你再不帮忙我这次真的就要死了。”梁小夏将发带解下来,甩在身边。从臂环里掏出一套衣服扔在发带上面。 镜月现身,穿好衣服接替过她手中的缰绳。他手上一道淡蓝色的光芒挥过,两批风行马的飞蹄多了几团蓝光,车速又快了三分。 热热的空气中散发着糊味,林间的动物和飞鸟大批大批奔走。火势太大了,梁小夏向后望去,红色的火焰充斥满眼,连成一片,铺天盖地向她的马车袭来。火舌舔舐路两边的树木,逐渐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势头,想要将马车吞没同化,变成黑色的焦炭。 梁小夏翻身钻进车厢,将死掉的马夫尸体推了出去。“嘭”一声闷响,尸体落在地上,被紧跟的火焰吞噬。 梁小夏看了看昏迷的黑矮人,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位也推出去,减轻车厢重量。想了想,叹口气。算了,毕竟是帮她赢了五万金币的功臣,对方也没死,就这么推出去,好像有点没人性。 灌下一大瓶人形药剂,梁小夏不敢喝疗伤药,害怕药性有冲突,只能磕磕绊绊用起局部的治愈术,待背后的伤稍微好点后,才换下身上的衣服。 黑矮人是被火焰之锥那声巨响炸醒的,本来想伺机逃跑,身子却疼得动不了。在梁小夏推马夫尸体下去时,他心里很紧张,生怕自己也被推下去。没想到最后这个小姑娘放过了自己。但是她现在在自己面前换衣服,这… 黑矮人本来眯缝的眼睛一下子闭得紧紧的。藏在胡子和乱发中的脸黑红黑红,对方即使是个小孩,那也是个女孩,他这两百年就没见过这么开放的女孩子,在异性面前说脱就脱。人类果然不同反响,不是他能够理解的。(他忘了自己还在装晕) 梁小夏忍着痛,剥下粘在背上的衣服,皱着眉头结结实实裹了一圈绷带,又套上一件宽松的斗篷,喝了些补充营养的果汁。转身又出车厢,坐在前架位置。 天色已深,干燥的北风吹起,火焰迅速跳窜,转眼点着了一大片森林。树冠上未落的叶片熊熊燃烧,黑夜中巨大的火炬点燃天空,冒着连城一线的滚滚黑烟。临近村落的村民看到森林间的一大片火海,惊慌奔走高呼:“着火啦!着火啦!” “驾!驾!”马鞭甩个不停,两匹行云马跑得口吐白沫,四蹄撒开,不停前进。梁小夏又给马加持了一个疾风术,才堪堪快了半分,和舔着车尾的火焰拉开些距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3章 盗剑 错的不是力量,也不是人,而是欲望。 =============================================================================== …… 杰娜又去睡了。 梁小夏站在阳台上,远处火光耀天,地平线上的红色甚至盖过了月亮的光芒。 火不会烧到都城达拉姆,那里是两河交界,想烧也烧不起来。 但是会不会烧到学院这边,就很难说了。帝国贵族学院正在下风口上,快则几小时,慢则几天,火如果不被扑灭,迟早要烧到这边。学院里的贵族同学们披着夜色,纷纷带着仆人驾着马车赶离学校,上学无论如何,比不上命重要。 刮了半夜的北风渐渐停息,风向转西。气压有些低,梁小夏嗅了嗅空气的味道,换上一身紧身衣,披着宽松斗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 梁小夏决定今晚就去盗取那把血腥黑金宝剑。 城郊大火,内城大部队外调,正是防务空虚的好时候。 今天不是满月,不过梁小夏也没打算照着诺厄的建议满月行动,即使签订了协议,她也不能完全放心诺厄没有坏心思。 撕掉一张使仆卷轴,梁小夏召唤出一只风元素,趴在元素使仆背上,轻飘飘地像浮在空气中。元素使仆加速赶路,到达拉姆皇宫原本赶马车需要四个小时,她驾着风元素两个小时就赶到了。 城墙外防务松懈,后半夜站在哨口的士兵扛着枪,低着脑袋瞌睡得直点头。前半夜几队军士出城救火,开关城门好几次,他累得够呛。梁小夏轻悄悄地拿出爬勾,翻过城墙,在经过城门时还帮这个士兵戴好了歪着的帽子。 梁小夏翻身下墙,大街上空无一人,宽阔的石板路面结一层秋日寒霜。她直奔皇宫,脑中不断回忆皇宫地图和城防情况。地宫入口在正殿议事厅后面,避过几重巡逻兵和哨岗,梁小夏很容易就摸到了议事厅里面。 七十二面双开大门,四十多米高的吊顶。议事厅里空空荡荡的,几百把矮椅列在下边,上边一个黄金高背椅,估计就是国王的专座了。 梁小夏摸上台阶,果然在国王座椅下摸到一个把手,用力一扳。 “喀拉喀拉”绞索铁链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梁小夏有些心虚,害怕声音惊动引来的卫兵。地下的暗门开了一半,她就迅速闪身进去,按住里面的机关合拢暗门。 这里开始才真正进入地底密室。宽阔的走廊上挂着历代国王画像,昏暗的灯光在廊顶摇曳,只能照出朦胧的虚影。 梁小夏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根据诺厄收集的情报,这条走廊上有元素波动监测器,哪怕是一个零级的舞光术,都会立即引爆整条走廊。梁小夏只能靠眼睛去判断陷阱的方位。 没走出五步,左脚正要踩在一块地砖上,梁小夏停脚悬在半空。这块地砖的颜色和周围的比有一点浅,有可能是个机关。梁小夏绕步踩在另一块砖上。 每一步都走得分外小心,梁小夏一路绕过了七八个她觉得可能有问题的地方。正踩在一块颜色正常的地砖上,听见“咔嗒”一声。 不好! 梁小夏猛地俯身向前一跃,身后“叮叮叮叮”响个不停,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被两边墙壁上射出的箭矢扎成了刺猬,箭头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不正常的五彩颜色。 诺厄给出来的资料明显不全,梁小夏踩了两三个地图显示安全的地方,都遇到了陷阱。 最后差点触发一个引爆火雷,梁小夏吓得心惊胆战。她的小身板是肉做的,扛不住火雷爆炸的威力。在心里又咒骂了一遍诺厄老头,梁小夏终于走到了资料的尽头,地图上绘制虚无法阵的地方。 整个法阵呈椭圆形,大概二十米宽,完全挡住了梁小夏的去路。更可恨的是,虚无法阵上,一个毛茸茸的小山丘一样的身影盘在中间,堵着进入后面的门,睡得正香。 小山丘盘成一团,头藏在身子后面,浑身棕色毛发,脸边一圈金毛,像是某种猫科动物,更像是狮子。但是它背后长着一对蝙蝠一样的肉翅,折在一起,尾巴也像鞋子一样,一节一节,带着倒钩。 梁小夏蹲在墙角,放轻呼吸,盯着那个打呼噜的毛绒怪兽,生怕惊醒它,内心早就破口大骂:“诺厄那个老混蛋!这是蝎狮!” 蝎狮是六级生物,可以飞行,常用尾巴上的倒刺攻击麻痹敌人。尾毒注入对手身体,只要一点点,就能麻翻几百个成年人。如果毒液全部注入敌人身体,甚至能让对方麻痹,呼吸衰竭而死。 梁小夏从没见过活的蝎狮,这种生物通常生活在地下城,和那些暗精灵做邻居。没想到艾格玛瑞亚的王室能量还挺大,弄出这么大一只蝎狮关在这里,驻守地底密室。 如果只有虚无传送法阵,玛塔基尼来了当然没问题,哪怕再加上几个看守的卫兵,他应该也能对付得了。但是一只六级蝎狮把守的虚无传送法阵,一百个玛塔基尼也摆不平。梁小夏根本挡不下它利爪一击,就会被蝎狮撕成碎片当甜点。诺厄瞒着这么重要的消息不说,明显就是派她来送死的。 梁小夏倒是冤枉了诺厄。他之前派人来侦察的时候,这里的确是没有蝎狮的。只不过他派了好几拨人侦察地底密室,王室发现后加强了守卫。柯西莫花了极大价钱从黑市买了一只受了些伤的老年蝎狮,扔在地底密室里看守。关闭了虚无传送法阵。一只蝎狮,比五六个法阵都顶用,哪怕是个半残废的。 怎么办?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继续向前,还是先撤回再做打算。 算了,都到这里了,不试一试实在是不甘心。她一路上再小心也触发了几个陷阱,下次再进来的时候,可能迎接她的将会是比机关陷阱和蝎狮还厉害的东西。 梁小夏掏出空间臂环里所有的卷轴,一共剩下十八张,她一口气全撕了,召唤出十八个不同的元素使仆。 躲在一个光元素使仆后面,梁小夏将元素使仆分成三队,操纵着它们慢慢向蝎狮推进。 睡得很死的蝎狮听到动静,摇摇脑袋,懒洋洋站起,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一堆元素使仆,在向它推进。 “嗷唔!” 蝎狮发现不明生物侵入它的领地,愤怒地大吼一声,一个猛扑,就将最前面的一个水元素使仆撕成碎片,元素核心被蝎狮拍在地上,踩成了渣滓。 梁小夏心里一惊,她本来计算一只元素使仆至少能档蝎狮两三下攻击的,没想到一击都挡不了就被毁了。 将蝎狮惊醒,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又偷偷给自己拍了个隐匿术,一边控制元素使仆向蝎狮各种法术,一边不断推进。 火球,冰弹,雷弹,各色法术球漫天飞舞,打在蝎狮身上,根本破不开他厚实的皮毛,只是打得他身上一疼一麻。一枚火球打在蝎狮脖子上,烧掉了他一小块颈毛。 蝎狮双眼通红,照着火球喷出的方向,尾巴一甩,毒针钉在火元素身上。 火元素使仆是无生命体,麻痹毒素对它起不了作用,又扔出一枚火球,烧掉蝎狮第二块颈毛。 蝎狮挥舞前爪,将蝼蚁般的火元素使仆撕成了碎片。之后展开双翅,蒲扇了两下,打算飞上空中,躲开各种元素的攻击。 梁小夏暗暗叫糟,飞上空中的蝎狮很可能发现她,她现在可没实力挡下蝎狮的大爪。 蝎狮的双翅展开,扑闪了半天,腾空一小段距离又落了下来。一边的翅膀似乎有点折,挥舞的动作有点迟钝。 原来不能飞呀,飞不起来就好。梁小夏赶紧将元素使仆都堆上去,自己向着门后迅速摸进。 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残疾的蝎狮控制不住暴怒,嘴咬爪抓,一瞬间就将三个元素使仆拍死。 梁小夏摸到门前,紧张地满脸汗,门是锁着的,她急促地吸了三口气,强制自己平静下来开锁。 这个锁有点复杂,她需要至少三十秒。梁小夏手有些抖,将元素注入钥匙孔,不停转换锁头里的机关。 快点!再快点! 手上的动作快得都成了幻影,梁小夏脑海里的元素使仆一只一只和自己断了联系。她根本不敢分心回头去看,生怕影响开锁造成失败。 暴怒中的蝎狮撕掉了好几只元素使仆,智慧不高的它也发现了这些奇怪生物完全不受他尾巴上的麻痹毒素影响,就停止了浪费毒液。靠着最原始的猛咬利牙和锋锐的爪子撕扯元素使仆。 杀得只剩四只元素使仆时,蝎狮闻到了自己身后,那道大门前的陌生气味。转身向大门扑来,梁小夏松开了手,翻身一滚,躲过蝎狮拍下的利爪。 开门被打断了,除非她能杀了这只蝎狮,不然没法再打开门。 蝎狮一爪拍在大门上,将铁质的厚重大门拍得凹陷进去几分,又扭过头嗅空气。梁小夏给自己施展了隐匿术,它看不见自己,只能凭着空气中的味道判断方向。 蝎狮又朝着她的方向扑来,既然已经暴露了,梁小夏唤出时俟,蹲在地上“嗖嗖”两道火焰箭,直奔蝎狮的眼睛。 第一道箭被蝎狮挥爪拍掉,第二箭有些偏,打在了动作的蝎狮两眼中间,脑壳最硬的地方。 “嗷!!” 蝎狮脑壳挨了一箭,刮破一层毛皮,暗红色鲜血顺着伤口流入眼睛,糊住了它的视线。 狂暴的蝎狮看不见梁小夏,凭着嗅觉不断挥舞,利爪拍在铁门上,将门又打凹进去几分。 想进门,也只有一种方法了,梁小夏左躲右闪,不断引诱蝎狮拍击铁门。 “哐!”“哐!”“哐!” 三四下后,铁门上的锁生生被蝎狮拍断了。 “有人闯进地宫!!快!!在前面!”通道尽头,泛起亮光,一队队卫兵拿起火把冲进来。 梁小夏迅速推开铁门,闪进里面。暴怒的蝎狮挤着身子要进去,庞大的身躯被卡在门外,只有半只胳膊抻着巨爪,想要将梁小夏抓出来。 蝎狮挣扎了半天,抓不到梁小夏,转头将怒气发泄在了跟进来的士兵身上,大量陌生的气味刺激着它的神经,引者它大开杀戒。 “快跑!!这里有怪物!快退回去!”当先的士兵被蝎狮一爪拍烂了半个身体,后面的士兵纷纷惊恐后退。 蝎狮帮梁小夏挡住了追击的卫兵,将他们堵在了法阵外面,通道里面。 梁小夏沿着台阶不断向下,走进一个巨大的地下墓室。几十个石制精美雕刻的棺材整齐列在墓室里。穿过棺材群,梁小夏终于看见了供在台座上的五把宝剑。 五柄剑有长有短,都是泛着淡黑色的黄金剑,到底哪一把才是真正的血腥黑金宝剑?怎么她偷个东西都要来赌博?梁小夏站在陈列台前考虑了一会儿。 不想了,都带回去,到时候让诺厄老头自己挑。 梁小夏的手刚刚够到最左边的一把剑。 “别碰!”镜月提醒,可已经晚了,手指触及宝剑,剑身刹那变得漆黑,一团黑雾从剑柄中冒出,冲着梁小夏的脑袋裹去。 手上的时俟突然发光,将那团黑雾吸了进去。整团黑雾像面条一样,被时俟吞了精光,时俟在脑海中传给梁小夏一阵“好吃!好吃!”的信息,好像心情也不错。 “那是什么东西?”梁小夏惊魂未定,问镜月。 “诅咒,实体化的诅咒。” “我如果让那东西进入体内会怎么样?” “我估计,最轻的结果也是全身溃烂而死。”镜月说完,梁小夏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刚刚在鬼门关前荡了一圈,幸好有时俟,这把臭名昭著的诅咒之弓,简直是已经成了精的咒王。 剩下四把剑的接收很顺利。 每柄剑冒出的黑气都被时俟吃了个干净,梁小夏脑海里甚至还响起一个饱嗝,时俟向梁小夏传达信息“吃不下了,需要消化”。 梁小夏没有碰那些棺材,和诺厄的约定只是盗取血腥黑金宝剑,不是当职业盗墓贼。 又将墓室检查了一遍,她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开始寻找出去的方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4章 追查 爱情是一条规律,肉欲是一个陷阱,醉和嗜酒成瘾是不同的,醉是要某一个女人,嗜酒成瘾是要所有女人。 ——维克多?雨果 =========================================================================== 远处蝎狮镇守的大厅里,“乒乒乓乓”打斗声隐隐传来,原路回去的风险太高,梁小夏很容易被抓狂的蝎狮及卫兵联合碾成灰,只能寻找别的方法出门。 墓室背后墙上雕刻着艾格玛瑞亚开国国王的征战浮雕。 “看我的眼, 淌我的血, 走我的路, 挥我的剑。” 浮雕的下角刻着这么一行小字。 这是一道谜题,梁小夏想了一会儿,随便开了一个比较新的棺材,取出宝剑划破里面时间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取了一点黑褐血液粘在手上,抹在国王的眼球上。 果然,血一沾上眼睛,梁小夏眼前一晃,就出现在了地宫外面。 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眼前的景象,让梁小夏恨不得将开国国王的画像砸成碎片。 她被传送到了一间卧室里。明亮大窗隔着厚天鹅绒窗帘,十二层薄纱幔帐床帏,墙上巨大的挂毯,象牙床柱。房屋里的摆设不太多,可件件精品,每件工艺品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瑰宝。这样的高规制装潢,非常高调地彰显了主人的地位。 宽大软床上,一个裸身的肥胖中年男子,满身黑毛,搂着一个同样只盖着下半身的短发少年(平胸),正惊恐地看着她。 梁小夏上辈子的记忆垃圾山里,冒出了几个“年下”“断背”“禁忌”之类的汉语词汇。真的见到这一幕,她没什么绝美的对跨越年龄性别恋爱的唯美祝福,只惊悚地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到地上猛踩。 “谁!”中年胖男人肚子挺大,听到响动后,就看见卧室正中间站着一个矮个子黑影。梁小夏来做贼之前,包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无法通过外貌辨别出她的样子。寝殿外,卫兵重重把手,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叔叔!”旁边的小少年紧张地拽着胖男人的胳膊。他处在变声期的嗓子有些尖,突然对着卧室外面高声大叫:“来人!卫兵!来人!有刺客!” 难道这个小少年就是那个傀儡国王?那这个满身毛的大胖子,是不是就是柯西莫亲王? 梁小夏掏出弓箭,对着柯西莫就射出一箭。只要将他刺死,她也算帮诺厄把事情一步做到位了。 昏暗房间中一道光影闪过,少年下意识将身边的叔叔一推,梁小夏的箭扎在了他的肩头,箭头刺入肉体。 “来人!给我抓住他!”柯西莫亲王捂住侄子的伤口,对着大门愤怒高喊。 大群卫兵穿着全套甲胄,拿着兵器冲进寝殿。 今晚看来是没机会了,梁小夏冲上寝室另一边的阳台,翻过阳台栏杆,纵身从二楼跳了下去。 如一只轻巧的灵猫,弓身落地。 梁小夏借着月色下的暗影,飞快奔向远处。 “快找医者过来!还有,那个刺客,追!一定要将他追回来!”柯西莫随便裹着床单,狠狠一拳砸在床头。 “禀告亲王,刚刚有人闯进地宫陵墓去了。”柯西莫话音还没落,一个小士兵急匆匆闯了进来。 “那个该死的侏儒刺客!封城门,全城彻查!”柯西莫的怒火又被浇上了一瓢滚油。天空闷雷滚滚,他在寝殿内的咆哮声被雷声盖了过去,梁小夏已经听不见了。 皇宫内被梁小夏搞得一团糟,执勤的士兵分成两拨,分别赶向议事厅和寝殿。梁小夏躲在黑色的树荫里,避过几波疾跑的士兵。全力奔跑出城。 刚翻过城墙,扭头就看见后面打着火把,牵着狼狗的士兵。狗不断沿着梁小夏走过的路追逐,“关城门!全城戒严!”骑兵在后面举着大剑,对城楼上站岗的哨兵吼叫。 乌云压月,浓黑欲坠。 雨下得突然。像是突然间被拧开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密集落下。闪电劈过夜空,瞬闪后,整个大地又陷入黑暗。 梁小夏在雨中奔跑,被浇了个湿透。秋叶的雨冷得她嘴唇青紫,追逐的狼狗在跟到密林里后,被瓢泼大雨冲散了最后一丝追踪的气味。 老天帮了她一半,害了她一半。甩掉了那些跟踪的尾巴,可她必须冒雨,在天亮前赶回贵族学院。马车四个小时的路程,她必须靠双腿在两个小时跑回去。 雨天的马拉松比晴天痛苦一万倍。大雨里梁小夏根本认不清方向,模糊靠着记忆不断向前跑。长靴里灌满了水和泥浆,每一步都迈得泥泞。 “给我一件斗篷,我带你回去。”在梁小夏全力奔跑了半小时后,镜月终于出手了。 镜月换上梁小夏的防雨斗篷后,打横抱将她抱在怀里。梁小夏心突突跳了一下,看见镜月还光着脚站在泥地里,问:“要不要给你一双鞋?” “不用。” 话音刚落,镜月的下半身在空气中慢慢消散,化成一团模糊的元素,如她召唤出的风元素使仆一般,悬浮在半空中,向前高速移动。 给两人施加了一个隐匿术,梁小夏好奇地看着镜月那团不断旋转的雾一样的可以称为脚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类。这点很明显。”他两对长长的耳朵动了一下,那是只有上古精灵才有的四只耳朵。 风呼呼地刮,雨点打在脸上很疼。梁小夏扭头向镜月怀里靠了靠。 镜月的怀抱很软,但是像冰窟窿一样冷,隔着防雨斗篷向她透寒气。梁小夏靠在镜月胸口,他没有心跳,胸膛万年平稳沉寂。连续折腾了一天一夜,梁小夏在胡思乱想中终于忍不住,闭眼深度冥想。 “到了。”镜月站在梁小夏的套房门口,又变回了她头上的小发坠。 梁小夏刚刚醒来有些迷糊,全身又湿又冷。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她打开房门,客厅的挂钟正指向六点。 钻进浴室,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梁小夏泡进去的时候,全身每个毛孔都幸福地感叹。又温暖又舒服,精灵最爱洗澡了。 梁小夏洗到一半,头上顶个毛巾,脑袋又歪躺在了浴缸边沿上,呼吸起伏。 …… 醒来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已经冷了。侍女杰娜在外面敲门。不知道睡了多久。梁小夏泡在水里伸了个懒腰,全身骨头“咔咔”乱响。 “小姐,学院管理处刚刚来这边通知,火已经停了,学校要做修缮,所以今天放假。”杰娜一边帮躺在长椅上的梁小夏擦头发,一边汇报。 “放假?那我们今天回去看看吧。”梁小夏懒洋洋的。 她还是得回去一趟,现在不在场证据她有,嫌疑能被撇清。但是她得回去确认一下,自己那一箭到底有没有射死那个断背的小国王。 达拉姆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地宫遭窃,国王被刺。士兵在街上到处抓人,拿着画像对比,寻找一个矮个侏儒或者矮人。城墙上把守的士兵比昨夜梁小夏进去的时候多了五倍。城里只准进不准出,救火的大队士兵有了暴雨的帮助,很快扑灭了火焰,集体回城援助。 梁小夏是从城外进入的,检查的士兵只是扫了一眼就让她进去了。一个小贵族,一个弱侍女,和图画上的通缉犯毫无共同点。 回到贝隆坡47号,梁小夏皱了皱眉,家里一向冷清的大门口,堵满了成队的士兵。黑脸的斯格拉切赫,第三军团长,带着一群穿着暗红色斗篷的人站在士兵后面旁观。 梁小夏见过一面的贝隆坡行政官,正站在她家大门前:“开门,有没有人?赶快开门!”和她第一次见到的彬彬有礼的气质相差甚远,喊了两声后,又威胁道:“奉命搜查,再不开门就要破门了!” 难道是事情败露了?不会吧,她昨晚干的事情如果被发现,怎么没见军队在半路上截住她? 48号,梁小夏家的邻居,檀香将军和他的夫人正站在大门口观望。46号的大门闭的死死的。斯格拉切赫不搜别人家,带着这么多兵,只搜她们家,很明显是来找茬的。 “叔叔,怎么办?这个西摩曼家好像没有人!”行政官问斯格拉切赫。 “那就把门砸开。”这么小的事情还要来请示他,斯格拉切赫哼了一声。 正当士兵们举起手中的长戟,准备砸开庄园大门的时候。玛塔基尼踱步走出,身旁是母亲多兰,错两步跟着鲁本。再后面,是一大溜元素使仆。 玛塔基尼面无表情,缓缓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斯格拉切赫身上。 “什么事?”他的语气很沉,周围的士兵听到他的声音,莫名心虚。 斯格拉切赫的眼睛,自打多兰出来后就黏在她身上。年轻,美丽,如雨后沾露的花朵般漂亮。多兰即使冷着脸对他,斯格拉切赫都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国王被刺,地宫被盗。我们怀疑你窝藏通缉犯,现在奉命搜索你的庄园。”行政官一板一眼,说话毫不客气。 檀香将军夫人一直在旁边看戏,斯格拉切赫带着将近一千号人,他身后那些穿红袍的都是法师,明显是有备而来。可西摩曼先生非常镇定,没有后退半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檀香将军夫人想了想,拉着自己的丈夫上前,站在了玛塔基尼身边。 “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搜西摩曼先生的家?”檀香夫人单手叉腰,质问行政官,动作气势足,语气还是有些虚。 檀香将军是老实人,他站在玛塔基尼旁边,想了好半天才说:“要不你们赶快逃吧,斯格拉切赫团长不好惹,你们打不过的。我,我可以借你马车用。” 梁小夏匆匆下了马车,跑到玛塔基尼旁边。父女两个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懂的眼神。多兰将梁小夏拉住,打量了好一会儿:“你剪头发了?这个发型挺漂亮,看着活泼。不过你好像有些瘦了。” 多兰把玩着梁小夏剪短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小脸。嫣然一笑,慈母表情如最温和的春风,夏日盛开的红粉蔷薇。这一幕落在斯格拉切赫眼睛里,让他惊为天人。缓过来后,又色迷迷地舔了舔嘴唇。 对美女的渴望烧毁了斯格拉切赫的神经,老辣沉稳的将军披上了色狼的外衣,像地痞恶霸那样嚣张狂妄。 “给我搜,那个刺客肯定藏在庄园里!” 斯格拉切赫刚刚下令,就被一个高冷的男声打断了。 “慢着!” 十几个人组成的一小队骑兵,统一骑着红鬃烈马,第五军团长尼赫迈亚骑装笔挺,一马当先。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阻拦住了准备闯入的士兵。 “尼赫迈亚,你来干什么?我记得抓刺客的城内防务,现在归我第三军团管。”斯格拉切赫看见老对头,一点都不客气地说话。 尼赫迈亚还是那样,昂着头,冷冷地说:“我想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管。” 将马甩给随从,尼赫迈亚径直走到玛塔基尼面前:“刚好路过,顺便替我儿子谢谢你的卷轴而已。” 尼赫迈亚转身对着斯格拉切赫的军团,主要是那三百个法师,朗声说道: “我十分欣赏西摩曼先生的学识,话说到这里,你们好自为之。” 尼赫迈亚对着周围说了一声。这次冲着儿子给自己弄来的卷轴,他卖个面子给玛塔基尼。 不过他能做的也就这点,西摩曼一家如果真的牵扯到刺客事件中,他抓起人来也不会手软。 尼赫迈亚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士兵们有些忐忑,第五军团长当然不会对斯格拉切赫怎么样,但是他们这些小兵,如果得罪了尼赫迈亚,要被收拾掉易如反掌。 尤其是法师团的几个红袍法师,听到尼赫迈亚的话后都很犹豫,他们只是帮忙,犯不着得罪大人物。 “出了问题算我的,把他们一家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跑!”他手上的兵居然会害怕对手的威胁。斯格拉切赫感觉自己被尼赫迈亚冒犯了尊严,怒吼他的士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5章 救场 当人以自己身份说话的时候,便越不是自己。给他一个面具,他便会告诉你事实。 ——奥斯卡?王尔德 ============================================================================= 正在士兵犹豫着慢慢向前时,异变又生。 一辆孤零零的,毫不起眼的马车,小跑着驶向庄园门口。 待马车停下来后,仆人们开门,在车厢口垫了一块斜板。 一个老人,坐在橡木轮椅上,由随从推着,滑下马车车厢的小坡,插入两方中间。 这腿上盖着毯子的老人,正是诺厄。 梁小夏瞳孔一缩,推着轮椅的,是那天和她交手的暗精灵!他化了妆,可那股子难受味道,根本盖不住。 父亲和母亲同时也皱眉。天生死敌,那感应强过任何伪装。 斯格拉切赫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诺厄,脸色不愉:“不知诺厄团长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还请尽早离开,不要妨碍第三军团办公。” 诺厄!比鬼还神秘的第二军团长! 周围的士兵听到斯格拉切赫的话,都好奇地打量这个轮椅上坐着,看起来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头。 这老头居然是那个神秘的第二军团长!藏得够深的,怪不得他一点都不担心手里的武装力量。梁小夏吐了吐舌头。 诺厄托着手,咳嗽了两声,喘了一会儿。拿出一方边角绣着小鳄鱼的手帕擦了擦嘴:“人老了,骨头也脆,天凉得很,出门一会儿,全身上下就难受得不行。” 他浑浊的双眼似乎能将斯格拉切赫看透:“哦,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到这里来,是为了挽救一位正直高尚的绅士,避免一场蒙冤的误会。真理女神的坐上嘉宾,西摩曼先生。” 斯格拉切赫听到这句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态度很强硬地对诺厄说:“如果没有证据证明西摩曼先生是无辜的,谁也不能阻止我带走他!” 他的话,是非常武断的有罪推断。如果你无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就是有罪的犯罪者。这样的论断方式很容易一揽子打死一片无辜者。 “哦?那你可是要连老头子我也算进去了。我有幸在西摩曼先生家做客,留宿一夜,直到今天上午才离开。”诺厄说完,又对多兰招了招手:“对了,昨天忘记称赞了。西摩曼太太,你做的小蛋糕非常好吃。上了年纪的人,只能咬得动松软的东西。以前那些好东西是再也吃不成了……” 诺厄说得煞有其事,好像是真的一样。 同样,如果拿不出诺厄昨晚在别的地方的证据,谁也不敢指证第二军团长在撒谎。可谁又能知道行踪诡秘的第二军团长昨晚在哪里? 斯格拉切赫恶狠狠地瞪着诺厄,看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愤愤开口:“今天就卖你个面子。走!” 斯格拉切赫回头阴狠地瞪了玛塔基尼一眼,又贪婪地看了看多兰,带着大批士兵气冲冲离开了。 他为了对付可能出现的大批元素使仆反抗,向卡门借了全部法师团的人,今日的事情本来十拿九稳,顺利抱得美人归。却不想半中间尼赫迈亚搅事,最后连一向不管事的第二军团长都出来了。 “叔叔,那个第二军团长就是个老头,我们怕他做什么?”行政官小跑着跟上斯格拉切赫的大步子。 “笨蛋!你知道什么,诺厄就是个快死的干老头,咱手底下的兵,随便揪出来哪个都能撂翻他。但诺厄手里抓着的是什么?是‘血影’!冲着‘血影’,达拉姆的一亩三分地里,谁都得敬着他。”血影的事情,实际上是王室和几大军团长的机密,斯格拉切赫气急败坏中,也没注意旁边的人,就这么说出来了。 果然,行政官摸了摸脸,他从没听过“血影”这号军队,回去得打听一下。 ……. “这天真冷,不介意我讨口茶喝吧?你这庄园挺大,我可不认识路。”诺厄等大部队走了,对玛塔基尼笑了笑。 他从社会的最底层爬上来,基本言语说话的本事一流,演什么像什么。梁小夏刚刚差点真的以为,诺厄昨晚真的是歇在自己家的。 檀香将军夫人很有眼色地拉着自己的丈夫,约定改天拜访后就离开了。那个层次的对话,现在还不是她能参与的。不过檀香夫人有信心,总有一天,她也能够成为达拉姆内呼风唤雨的人物。今天她和自己的丈夫虽然没帮什么忙,可这人情,西摩曼家是得记下了。 主客落座,玛塔基尼挥退了仆人。那个暗精灵也在诺厄的指示下出了客厅。 诺厄喝了一口热茶:“昨晚动静真大,折腾得我一夜没睡好。先是城外大火,之后城内地宫被盗,年轻的国王陛下被刺客行刺,身受重伤,现在都还没有醒来。医者说,他只有一半的可能性醒来。城里头,就像这天一样,说变就变。” 诺厄笑吟吟地看着梁小夏,城里天翻地覆的样子,都是他面前这个小姑娘搞出来的。没想到她不仅拿到了血腥黑金宝剑,还试着行刺国王。是该说无知者无畏,还是该说艺高人胆大? “是啊,大雨过后,天可能会晴一阵,骗骗人罢了。飓风还在后面。”梁小夏跟着诺厄打哑谜。 她感激老头子今天的解围,可她也没忘地宫里蝎狮的事情,差点送命的帐,被梁小夏用红笔加粗记到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 “这是一万金币的签票,血腥黑金宝剑拿到了吗?”诺厄不跟这滑不溜秋的小泥鳅绕圈子,直问。 “可以说拿到了,也可以说没拿到。宝剑上有诅咒,必须用特殊方法解除。”梁小夏没说谎,五把宝剑,真的不知道是哪一把。宝剑上的诅咒也是真的,她还自己体验了一把。 话说得很巧,这话听在了诺厄耳朵里,就成了梁小夏根本破除不了诅咒,只能把剑藏在某个地方,待后日有解决之法再取出。 连精灵都破除不了的诅咒,诺厄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搞定。至于蒙骗,骄傲的精灵非常信守承诺,不会像人类一样耍滑头,这点诺厄很放心。 “还有另一件事,西摩曼先生,您需要的材料,我找到了大半,只剩药单上最后一味药草,伊格卓尔草没有找到。上面的描述倒是很像金银草,我早年当自由雇佣军时,在遗弃山脉看到过一次,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 诺厄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正是梁小夏的造金大业材料单,没想到父亲最后托诺厄去收集材料了。 也对,不管怎么样,诺厄也算是地头蛇,找材料比她们这些外乡人要方便多。 既然宝剑现在还拿不到,诺厄没有待太久,留下了一箱材料后就告辞了。 梁小夏随着玛塔基尼来到书房。书房的书桌上堆满了材料和情报,看来玛塔基尼的卷轴计划很成功,谁会想到一个元素使仆卷轴中间,会自带小小的已触发窃听阵? 大概给父亲汇报了一下开学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梁小夏略去了自己受伤那一段和所有与镜月有关的事情。 玛塔基尼默默听完她的叙述,摸了摸梁小夏的头,让她受宠若惊。 “你做得很好。”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做得更好了。 当他听到梁小夏躲过一只蝎狮时,心里也惊得狂跳。他年轻的时候就见过蝎狮,不是一只,而是一群,玛塔基尼对蝎狮的恐怖深有感触。 “父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斯格拉切赫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肯定还有别的方法找我们麻烦。”梁小夏很讨厌斯格拉切赫,母亲是她和父亲的,谁也不能抢走,觊觎也不行!偷看也不行! “要不,我们…”梁小夏做了一个单手斜切的动作,脸上冷冰冰的。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一脸寒霜地做这样的动作,说不出地怪异。 她长得也太快了些。玛塔基尼嘴唇抿成了细细的一条直线,心里不太高兴。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变成只懂得用暴力和杀戮解决问题的野蛮人。 杀戮,永远不应该成为第一手段,而是最后的底牌。 “这件事我处理,你不用管了。”玛塔基尼很严厉地阻止梁小夏,看她一抖,语气又温和了些:“去休息吧。” 梁小夏“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书房。 秋雨连绵,在最开始的倾盆大雨后停了一天。又如哭泣的女子般,不停地向地面淅沥淅沥洒水。 雨已经连着下了两个月了。 刚刚被火烧过的森林又泡在了水里,达拉姆周围的几个小城镇都因为这场暴雨受灾,很多地方山体滑坡,洪涝冲田。 贵族学院里还是歌舞升平,灾害离这些小贵族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只限于茶余饭后谈资的距离。 梁小夏和昂撒一起看了几场歌剧,剩余的时间不是自己练习弓箭,试着将各种元素注入箭支,就是和甜甜一起窝在屋子里看雨。 甜甜性格已经开朗了很多,她的父亲莱茵伯爵似乎突然又注意到家里还有一个优秀的女儿,在平日的生活里对她也多关注了些,连带着她母亲的日子都好过了些。 “小夏尔呀,你是喜欢伯奇学长呀,还是昂撒学长呀?嗯,伯奇不好,太花心了,昂撒学长长得虽然不太好,高傲了些,却真的还不错。”甜甜手中针线飞走,缝着玩偶,嘴里自言自语打趣梁小夏。 “拜托,难道他们都是恋童癖吗?你看看我这身板,说点过脑子的话行不?”梁小夏抱着甜甜缝的兔子熊,翻眼看天花板。明明两个世界的人,非要扯到一起。不论是昂撒,还是伯奇,都和她存在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这个甜甜只有在八卦这点上,和她以前的死党一模一样。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敲门声响起。 昂撒拿着一捧白色鸢尾花站在门口。 “你怎么过来还带着花?”梁小夏给昂撒倒了一杯茶。 “只是出于信使的礼貌。”白色鸢尾的花语是传递消息。 昂撒坐在小客厅里,喝了一口侍女倒上的清茶,问梁小夏:“你知不知道刺客行刺这件事?” “当然。”梁小夏点了点头。 小国王受了那一箭,失血过多,两个月以来一直在病床上昏迷着,半边膀子却是铁定废了。柯西莫亲王震怒之下,开始全国排查。这两个月里,达拉姆的监狱在不停地抓人,只要是矮个子的人,不论胖瘦,稍微有点嫌疑的,都被抓进监狱严加审问。 这种强权政策,也引起了很多贵族的不满,只因柯西莫亲王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行刺事件是有其他贵族集团指使。 梁小夏走在学校里,总是能听到学生议论这件事。越传越神,最后行刺国王的刺客,被描绘成了来无影去无踪,三头六臂的神秘高人。普通民众只知道地宫遭窃,丢了什么却一概不知。血腥黑金宝剑的失窃,则被完全捂死。柯西莫严厉封杀了这个消息。若宝剑失窃的事情传出去,王位争夺立刻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最近监狱里抓进来了一个有刺客嫌疑的矮人。”昂撒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从长相身材,到作案时间,全部吻合。没有身份证明,是个逃奴,我爸爸审了他两个星期。最后他交代,说自己的主子是咱们学院里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学生。不过他并不知道对方姓名。” “你和他有关系吗?” 昂撒盯着梁小夏,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听他的描述,梁小夏总感觉,那个被冤枉的矮人好像是她赢回来的金锤。怎么又被抓了?梁小夏捏了捏发疼的太阳穴。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应该是认识他的。”梁小夏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直接回答了昂撒。 “哦,可爱的小姐,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得不请你去我父亲那里喝茶了。”昂撒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放心吧,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梁小夏单手搭上昂撒伸出的手掌,笑了笑。她这个最大的犯人混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该觉得光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6章 赎人 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有权力的人们使用权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 ——孟德斯鸠 =============================================================================== 茶是上好花茶,茶具也是最好的茶具。不过喝茶的地方可不怎么样。 梁小夏微微有些忐忑地坐在挂满沾血刑具的拷问室里,整个房间只有一盏亮到能刺瞎人眼的灯,强光从梁小夏座位的顶端打下来,将她脸上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尼赫迈亚脱下已经红得看不出原色的皮手套,坐在办公桌对面,整个身子浸泡在阴暗里,让梁小夏必须眯起眼睛才能看到他的脸。 这感觉很不舒服。坐在这里,她似乎不是一个有嫌疑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已经被定罪判刑的人。 从梁小夏坐的位置,只能看见尼赫迈亚的下巴和两个鼻孔。她扫了一眼墙壁上的刑具,身体极其细微地抖了一下。 “又见面了,西摩曼小姐。我儿子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这次只是例行公事,问几个问题而已。西摩曼小姐不必紧张。”尼赫迈亚将梁小夏的表情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很满意地微笑一下。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恐惧的人才会说实话。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西摩曼小姐,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金锤的黑矮人?” “是。他是我从融金天堂赢回来的奴隶。”梁小夏掏出一张金锤的身份证明,身体前倾,小心翼翼地放在尼赫迈亚的办公桌上。 尼赫迈亚将那张证明两指捏起,一一对照上面的签名,水印,文字排版,甚至一个小小的墨点。仔细看了半天,确认没有问题后,复又还给她。 “西摩曼小姐,你有指使他去潜入王宫盗窃,或者行刺国王吗?”尼赫迈亚声音严厉,一字一句地顿着问。 “没有,我真的没有指使他做你说的那些,那些事…我只是看他可怜,找个理由赶他走而已。”梁小夏害怕地全身颤抖,眼睛里氲着泪光,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尼赫迈亚摊开一本笔记本,在上面“刷刷”记录了几行。之后,他大声拍了两下手。 “来人,将他带上来。”随着尼赫迈亚的命令,一个卫兵消失在刑讯室外面。 一个胡子头发乱蓬蓬,鬓发斑白的黑矮人被押了上来。 “这是你口中的金锤吗?”尼赫迈亚让随从随便提了个黑矮人出来,让梁小夏指认。 果然还在试探。 梁小夏大概扫了一眼:“他不是。” 尼赫迈亚挥手,那个黑矮人又被带了下去,过了片刻,又一个黑矮人被带了上来。 “那这个呢?” “也不是。” 连续指了五个黑矮人,最后金铃被两个卫兵押了出来,身上死死捆着铁链。 “这个呢?” 金锤看来受了很多苦,衣服乱糟糟的,胡子和头发被刮了干净,神情萎靡地闭着眼睛。他全身上下除了脸,就没一块完整的好皮,嘴角边还有些淤青。 “嗯,是他。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我侍女准备的。” 梁小夏话音刚落,尼赫迈亚就说:“好了,西摩曼小姐很清白。你可以带着金锤离开了。” 在梁小夏走后,尼赫迈亚双脚放松地搭在办公桌上,厚牛皮军靴叠搭压在一摞材料上。这些材料都是他这两个月血腥忙碌的成果。 那个西摩曼小姑娘还不错。和所有第一次进入刑讯室的人一样,她眼里的恐惧不像是假的,可她还是尽力压制着自己。 尼赫迈亚对自己的妻子没什么感情,他无法全心全意相信一个和他在婚姻之前没半点关系的外姓人。儿子的出生也只是他需求的排解和家族延续的需要。可对这个身上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儿子来说,尼赫迈亚还是很在乎的。他是他的分身,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 如果儿子娶一位东方大家的继承人为妻子,他没什么理由不赞成。年龄不是问题,贵族圈子里夫妻差三四十岁的司空见惯,仔细算算,儿子和那位小姐也不过差了十多岁。反正,只要儿子喜欢就好。 毕竟,他先是一个父亲,后才是一个将军。 卫兵还是很客气地帮梁小夏把昏迷不醒的金锤掺了出去。深邃黝黑的牢房甬道,隔着一间间红锈铁门,只留着小小的透气窗口,焊着婴儿手臂粗的铁栅栏,低吟,哭泣,鬼嚎,在经过一间动静过大的牢房时,卫兵一脚狠狠踹在铁牢门上。 一切又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 在监狱大厅的门口,梁小夏很意外地遇到了柯西莫亲王。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比不穿衣服的时候看起来好了很多。一身暗金色的滑袍很好地遮住了满身的黑毛,也给他最近几个月因刺客事件倍受折磨的憔悴双眼增了些精神。棕色头发全部向后梳,盖住微微谢顶的脑袋,看起来威严,崇高。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踏实,充满了长期浸淫贵族圈所特有的上位者气质。 随着柯西莫亲王进入大厅,所有忙碌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来,深深向他鞠躬,头顶恨不得能磕到光洁的地板。 梁小夏带着金锤,尽量站在大厅里不被人注意的阴暗处,随着众人一起做了个符合少女身份的蹲礼。 柯西莫亲王环视大厅,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被士兵搀扶着的,脏兮兮一头乱发的金锤。刑讯室这边每抓到一个新的嫌疑犯,亲王都需要亲自过来辨认,毕竟他是唯一还醒着的受害者。金锤的身高和刺客的身高差不多,不过体型不大像,他比刺客胖了太多,脸也大了一圈。 之后,他看到了很淑女地站在一边的梁小夏。 有些眼熟。 “这位小小姐,您好,请问你是?”柯西莫亲王挺着大肚子,走到梁小夏面前问。 “来自大陆彼岸的夏尔?西摩曼,非常荣幸认识柯西莫亲王殿下。”梁小夏行了一个淑女礼,声音甜甜脆脆的。心里咚咚咚打鼓,生怕他看出来些什么。 柯西莫喜欢幼年少男少女,他们的青春活力,像树枝抽出的最柔嫩的叶芽,不断唤醒自己内心已经熄灭很久的愉悦。从他们身上,他能找回已经消逝到无影无踪的年轻岁月,充满干劲,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柯西莫看到梁小夏脸蛋圆圆的可爱小朋友模样,又想到了替自己档箭的侄子,眼神一黯,淡淡点了点头后就进入了内室。 为了侄子,为了国家,也为了他自己,凶杀必须尽快被抓住。 年轻的国王昏迷不醒,唯一还清醒的柯西莫亲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顶着巨大的压力,行事处处受制。 血腥黑金宝剑下落不明,这等于是将死穴暴露给敌人。 这件事情被他想办法盖了下来,可底下几个军团已经开始有小动作了。除了他麾下的保皇党,其他中立派和反对党都在不断借用这件事情煽风点火,质疑他的处政能力。到了这个时候,连平时没什么想法的第二军团,也阳奉阴违,逐渐脱离掌控。 梁小夏看着若有所思的柯西莫亲王走远,赶紧带着金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马车上颠簸了好一会儿,又给金锤喂了两瓶治愈药剂,他才慢慢醒过来,有些虚弱,却仍然撑着大嗓门对梁小夏以高分贝吼叫。 “小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他们问我的主人是谁的时候,我想了半天都说不清。幸好我知道你在贵族学院读书。”金锤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满身伤,很得意地显示自己的聪慧,笑得时候却扯着了撕裂的嘴角,表情立刻扭曲起来。 该!这就是个麻烦精。 梁小夏心里嘟了嘟嘴,结果还是将名字告诉了他:“夏尔?西摩曼。” “夏啦?西麻曼——”金锤被打掉了一颗牙齿,念名字的时候说话有些漏风。 “名字都这么怪,人类就是麻烦!怪不得师傅总让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打铁,也不准我出门。”金锤嗓门粗,坐在马车上也不老实,东摸摸西看看。 待玩了好一会,兴致缺缺后,金锤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手掌一拍脑袋,又扯着了伤口,痛苦地捂着胸口,还迫不及待地开口:“哦,哦——黑矮人是最有信誉的,我查到了一点师傅的下落。他现在好像在玫缇斯。” “那是从一个醉酒的牢头嘴里套出来的。两年前他们运过一批大黑矮人犯人去玫缇斯,好像其中一个就是我师傅。” “这消息可靠吗?金铃怎么会被抓到玫缇斯去?”梁小夏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似乎玫缇斯那边需要很多黑矮人,给他们打造那个,那个,呃,什么机。今天如果你不来救我,我大概也会被压到那边去。”金锤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那个机器叫什么名字。 什么机?梁小夏瞪着金铃看了半天,他再没憋出一个字。这不靠谱的黑矮人是指望不住了。 “你会打铁?”梁小夏上下打量了一下金锤,圆圆的眼睛笑眯眯的。 “你这是侮辱!挑衅!居然怀疑一个最纯粹的黑矮人会不会锻造!”金锤愤慨地站在马车里大喊大叫,震得梁小夏耳膜嗡嗡响,就好像她对着金锤的脸吐了吐沫一样。 “那么我想你能证明一下?”梁小夏话音刚落,金锤就蔫了。他现在这样子,走路都趔趄,更别说举锤子敲铁片了。 梁小夏将事情说给了父亲,把金锤带回了家,现在这情况,她实在没办法把金锤再派到哪里去。将他牢牢锁在屋子里,不放他到处乱跑是最好的方法。幸好主屋旁边有个放杂物的小宅,现在是空的,收拾收拾应该就能住了。 稍微休整了一下,在每天练箭的地下训练场,梁小夏很认真地闭上房门,从臂环里掏出一把血腥黑金宝剑,冷冷问金锤: “你说你会锻造,那这东西你能不能造?” “哦!天啊,我看到了什么?黄金女神的金裙摆!”金锤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急不可耐地一把抓过梁小夏手中的宝剑,握着剑柄来回举着看,将剑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还用手指弹了弹剑身,宝剑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 “我没眼花!艾格玛瑞亚无上至宝,真的是血腥黑金宝剑!没想到你手里居然有这东西!难道那天去王宫地宫盗剑的刺客是——”金锤还没喊完,就被梁小夏捂住了嘴。 即使这里是她家,这货再大喊大叫的,梁小夏也得杀他灭口。这事情太重要了,一点都不能泄露。 “知道越多的人,死得越快!”梁小夏眯着杏眼,冷冷警告金锤,“直接告诉我,能不能造?” 金锤被梁小夏骇人的脸色吓着了,吸了一下鼻子,抖了一下:“血腥黑金宝剑是那些白矮个蠢货做的。哦,我瞧不上他们,不过我承认,这是一把好宝剑。剑里面有特殊识别法阵,除了皇室成员,或者流着皇室血脉的人,其他人在触碰时,都会受到来自剑的伤害。这剑贵就贵在法阵上了,五百年前的好东西,啧啧,到现在还是好东西。” 金铃将宝剑举得只离自己眼睛一寸距离,恨不得用眼神将剑里面的法阵抠出来。可他也知道,既然自己都能拿着剑玩了,那法阵必定是被毁得干干净净了。 “我能造出来把外形一样的,不过里面的东西我可造不出来。而且,这东西对材料的要求也很高。” “你看这些行不行?告诉我还有什么缺的。”梁小夏一股脑将空间臂环里金铃留下的那些矿石都倒了出来,任他挑拣。 “行!行!有这些东西,绝对没问题。”金锤在矿石中挑挑拣拣,举着自己师傅金铃用过的打铁锤,心里乐呵。这小姑娘果然是师傅的故友,连他标志性的铁锤都有一把。心中最后那点疑惑和不满也随着散去了。 梁小夏将五把宝剑都扔给了金锤,又给他买了几个打铁用的砧板熔炉,将他锁在了那栋小宅里。反正他人也攥在自己手里,不怕他跑了。 从这以后,贝隆坡47号的庄园里,每日不间断地响起“叮叮当当”打铁声。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7章 故人 山溪潺潺,泼溅着绿草 水,自山岩上滴落 阳光轻柔地舔舐着我 照看着我,让我释然 让我忘却异乡的苦涩 ——《罗卡诺之春》赫尔曼?海塞 ============================================================================== 庄园,酒会,烈马,奢侈衣服和珠宝,成群的猎狗,捧红的歌剧明星,珍馐佳肴。这就是小贵族们生活的全部。 几个月的课程上下来,梁小夏和班里的同学也混熟了些,偶尔也能聚在一起聊聊天,或者闲时,参加一下贵族们斗鸡遛狗吃饱撑着了的各种聚会。 又是一节历史课,常坐在梁小夏旁边,整日上课趴桌子上睡觉的小贵族今天意外清醒,一等梁小夏屁股沾上椅子坐定,就拉开了话题: “嘿,夏尔!知道不?那老山羊终于滚蛋啦!他上课真的很无聊。据说今天新老师会来,希望是个识趣点的人。” 昨天梁小夏的白银班就接到了通知,历史老师递交了申请,带着两个随从,似乎到南大陆考察去了,梁小夏总感觉,那老头是真的较真着去找西陇山脉界碑去了。为此,学校新聘请了一位历史老师给大家授课。 “嗨~同学们,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老师!费拉达费亚。” 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梁小夏循声望去,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人。 一个蜥蜴人! 这个蜥蜴人满脸细鳞片,双耳像冷血动物的翅膀一样,向外张开,还有肉膜。从头顶到背后全长着硬鳞,整个脸又方又长,没有鼻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下金色的圆形双眼,瞳孔细长地眯着纺锤形的缝。 伴着自我介绍,他巨大的长着上下两排利牙的嘴一张一合,看起来十分恐怖。 全身暗蓝色的片状硬鳞,下颚到胸口都盖着白色长方形片状腹甲,屁股后面拖着一条长尾巴,他举起来打招呼的双手只有三个指头,像龙的爪子一样。 天!真的是洛基! 无论皮囊再怎么变,那该死的风骚上挑眼角和一脸欠打的表情,化成灰,梁小夏都认得出来。 还有诡异到极点的穿衣品味,他一身闪银亮片长袍,随着走动不断反光,照得屋子里的小贵族们都捂眼,看起来就像是一团会走动的巨大银块。 “哇哦!我爸爸说给我个惊喜,原来就是指这个!”一个家里是校董,消息灵通的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居然是一个蜥蜴人做老师,哇嗷~真酷,另类到了极致。 “据说每个蜥蜴人都是和平的历史研究者,他们一般能活好几千岁,亲历世界上大大小小的著名历史事件,可以说,他们自己就是一本活史书。现在在世的,权威的历史学家,差不多有一多半都是蜥蜴人!”另一个稍微大点的姑娘捧着书,得意洋洋地说着她所知道的关于蜥蜴人的一切知识,想要吸引一些关切求知的注目。 洛基穿过仆从森林,在满教室的注目礼中,拖着鳄鱼样的长尾巴,悠悠然地坐在属于教师的位子上。 他在自我介绍以后,翻开了学校给教师配备的标准课本,手指一行一行沿着段落划过,一字不落地照着念起来。 小贵族们身躯前倾,专注地盯着洛基的脸,听得十分认真。他们都希望聆听这位蜥蜴人大师的教诲,更多的是盯着洛基看,甚至有小贵族在考虑,要不要下课以后找他要个签名。 “……至此,大陆统一。”洛基把书“啪”得一合。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语出惊人:“这书谁写的?真扯淡。一句实话都没有。” …… “我告诉你们,都雅大公尚布莱压根就不会打仗,他先天性麻痹,腿抻不直,连马都跨不上去,那些战功其实是他弟弟尚皮奥内的。要不然怎么他弟弟一死,整个国家就迅速崩溃了——” “——还有,塞尔瓦是个女的,她女扮男装在指挥官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愣是没人发现。在当时,别说女性当指挥官,女子就是穿男子的衣服,被发现后也是要绑在宗教裁判柱上烧死的——” “——还有,菲比阿斯没有老婆,老公倒是有一个,不过那老公是他最喜欢的一头白骡子。我亲耳听见他对那头骡子每天叫着‘亲爱的小甜心’——” “——赫尔西尼亚不是被黑森军团摧毁的,因为压根就没这个地方。当时只是为了动摇敌方军心捏出来的战报,不知道为什么传到现在就成了真的了……” 洛基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下的小贵族吃惊得频频捂嘴,惊呼一片。那个之前高谈阔论的小姑娘掏出一个大笔记本,破天荒地第一次上课记笔记,笔杆子晃动写个不停。 “哦!天啊,不会吧?” “呜呜,我最崇拜菲比阿斯了,他是我心中的英雄。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更喜欢他了。” “老师,列日要塞到底在哪里?真的有传说中的摩泽军团吗?” …… 梁小夏根本分辨不清,洛基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整节课死死地看着洛基,既不惊呼,也不愤怒,只是想把洛基脸上的那层蜥蜴皮扒下来。奈何他连理都不理,每次看到梁小夏,就好像真的是一个初次见面的老师,对她温和地笑一下就继续讲课了。 终于熬到了下课,同学们拿着书本四散而出去食堂赶午饭。剩下几个绕在洛基身边纠缠不清的女生挨了梁小夏好几个眼刀后,悻悻地走了。 “什么嘛,自己喜欢新历史老师就过来么,对我们发脾气做什么。”几个女生边走边牢骚着离开了教室。 “老师你好,不知道我能不能请你一起吃个午饭?”梁小夏假笑一下,不等他回答,拽着洛基的袖子就走。 “哦,哦,这位同学,你太热情了!”洛基笑了笑,被梁小夏拉着衣袖离开了教室。 杰娜小跑着跟在后面,只觉得小姐今天的行为举止奇怪又反常,甚至是有些失礼了。 食堂三楼的大厅里,梁小夏检查了一下环境,打出一堆防窃听咒语,挥退了杰娜。点了几个素菜开始吃饭。她现在也算是小小的有钱人了,请洛基吃一顿稍微好点的还是能行的。 坐在洛基对面,梁小夏开始切自己盘子里的菜叶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梁小夏问洛基,手指无意识挥动,盘子里的菜快被她戳成酱了。 “嘿,小夏尔,你这质问的语气,真让师傅我伤心。除了你,还有什么能吸引我不远万里,来到这异国他乡呢?”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洛基又恢复到了那欠揍的样子。 鬼才信他说的话。 梁小夏一叉子插入一块小蛋糕,“你不是留在玫缇斯了么?还有,你装扮成这个样子,又是打算干吗?” “哦哦,不得不说,这幅样子真是帅。一瓶简单的蜥蜴药剂,我就能维持这个外形一年。你看看,看看我的舌头,分叉了哦,真奇妙!”洛基非常得意地张开自己几乎裂开了半张脸的,长满尖牙的大嘴,红紫色的舌头伸出来,顶端的两个小分叉在空气中来回招摇。 “……小夏尔,你知道吗?变成这个形态,我游泳的时候连短裤都不用穿,可以全裸的哦!哪天咱们一起游的时候我给你看看。”洛基话语中很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新外形。 谁来降下一道雷劈死她吧!梁小夏捂脸。 蜥蜴人在腹部有鳞片,可以遮住**部位,可是他也不至于为了这样子就喝药剂变蜥蜴吧? 不过,不得不赞叹他的才智。 洛基的蜥蜴药剂,比梁小夏服用的人形药剂还要稳妥。谁能想到一个蜥蜴人实际上是个精灵? 而且这药剂不需要连续服用,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杜绝了穿帮的可能性。虽然价格有点小贵。 “学校里的孩子们实在是太可爱了,又回到这样的环境中,我实在是兴奋不已。”洛基的桃花眼眯着,打量食堂周围的贵族学生,腰身兴奋地扭动了两下。 这个死变态!梁小夏低头专心处理盘子里的食物,假装不认识洛基。 看到梁小夏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不愉的脸色,他又补充道:“不过,小夏尔你放心。这些学生都没有你可爱。你不用害怕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受到威胁。” “咳咳,咳咳”梁小夏端着杯子,本想借着喝果汁演示一下自己尴尬和郁闷,结果又被洛基的话呛到了。 “你知道吗,我真想用手中的叉子插瞎你的眼睛,再用盘子塞住你那张嘴。即使你是我的老师!”梁小夏用餐巾擦了擦嘴,又恶狠狠地,小幅度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叉子。 “荣幸之至——”洛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最近艾格玛瑞亚可是不太平,我听说国王被一个使弓箭的侏儒刺客刺杀,整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好像地宫陵寝也被洗劫了。我光是一路进城过来,就被排查了五遍。真是麻烦,”洛基抱怨了一阵,长舌头绞到杯子里喝了一口水,“这些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话是疑问句,眼神却含着满满谐谑的肯定。 小夏尔有时小心谨慎得过分,有时又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他太了解她了。 “你说呢?”梁小夏吃了一口蔬菜,心照不宣地瞥了他一眼。 终于吃完盘子里最后一根蔬菜,梁小夏只是让餐后酒蘸了蘸嘴唇,润上一层颜色后就将酒杯放在了一边。 “你还是没告诉我,你过来这边干什么。该不会是玫缇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梁小夏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洛基到艾格玛瑞亚很大可能是专门来找她的。 希望玫缇斯的情况没有变得更糟。 “对喽!不是发生了事情,而是有好戏看。”洛基吊了一下梁小夏的胃口:“不过看戏的是我,估计你到时候会有点小烦恼,或者小麻烦。” 三楼食堂的大厅是敞开的,周围的学生好奇地看见西摩曼家的小姐,和一个蜥蜴人在一起用餐,还不时地交谈着。 距离太远,听不见两个人谈话的内容。不过西摩曼家的那位小姐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她对面的蜥蜴人卸下脸上的金边眼镜,哈了一口气擦了擦,三根长着坚硬指甲的手指捏着镜腿,对着光线检查了一下眼镜的透明度,又戴回到脸上,实足学院派。 …… 正值隆冬,艾格玛瑞亚国内一团糟,受了伤的年轻国王一直都没有好起来过,能不能撑到新年都是两说。国内形势紧张,风雨飘摇,各大军团厉兵秣马,蠢蠢欲动。 以斯格拉切赫为首的第三军团第四军团,和以尼赫迈亚为首的第五六七军团表面上仅仅能维持勉强过得去的和气,私底下,两方都在不断向关键位置安插人手。 柯西莫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虽然是艾格玛瑞亚地位仅次于国王的亲王殿下,但是他没有继承权。柯西莫的父亲不是国王,只是另一个老亲王,从血缘关系上讲,他无法触碰王室传承血腥黑金宝剑,也就无法光明正大地登上王位。 他一边忙着在各地寻找名医给国王治病,一边继续追查刺客和血腥黑金宝剑的下落,还得按压住下面不平的势力,实在是心力憔悴。 诺厄率领的兄弟会和第二军团,在其他几方势力的割据中,异军突起,成了几大势力纷纷拉拢的对象。 他手头的力量不可小觑,而且诺厄也没法继承王位,他这时就成了香饽饽,他支持哪边,哪边的胜算就大了几分。几个军团长像夜枭一样,每个都瞪大了眼睛,寻找诺厄的下落。可他就是躲了个没影,行踪难觅。 梁小夏再一次坐在陶林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屋子里。 她披着纯黑斗篷,托着一个长条木盒。木盒很普通,盒盖打开,一把漂亮的宝剑展示在诺厄面前。 “您看这把是不是血腥黑金宝剑?” 诺厄凑到宝剑跟前,仔细打量。 “一指宽的窄剑刃,黑金剑身,龙爪攒刻手柄,暗金花纹,剑身暗刻玫缇斯国王箴言…对,没错,这就是血腥黑金宝剑!” 除了王室的人,谁也没见过这宝剑长什么样,诺厄也只能通过一些关于它的描述断定血腥黑金宝剑的真伪。 “我能碰它吗?”在这柄象征无上权利的宝剑面前,饶是诺厄也有些失态,在梁小夏点头后,他轻轻伸出手,缓之又缓地,双手举起这柄剑。 “血腥黑金,血腥黑金…多少人为了你茶饭不思,多少人为了你夜不能眠。”诺厄抚摸着剑身,自言自语。 有了这把宝剑,他的计划就能被大幅度推进,一些以前不能实行的关键点,也可以着手开始了。 在失态一阵后,诺厄立刻恢复了平静,吩咐仆从将宝剑收好。双手搭在盖着毯子的膝盖上,又恢复到双眼浑浊的模样。 他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梁小夏,“我们的交易达成了,按照约定,我会给你一部分情报信息。”诺厄招手引进一名裹着黑袍的人。 “这是我最优秀的孩子,以后和你交易的这部分情报,将由他负责。” 是那个该死的暗精灵! 梁小夏眯着眼,她就知道诺厄那老头的交易是没那么容易达成的。到了最后还摆出这一手恶心她一下。 不过无所谓,在他说出“交易达成”的那一刻,精灵契约就会失效。现在分别在诺厄和梁小夏手里的两纸契约,条件达成的那部分会隐匿下去,再也寻找不到。 反正除了诺厄拿走的那一把,梁小夏的空间臂环里还装着九把血腥黑金宝剑。 四把真的,五把以假乱真的。 这世界上,可能没几个人知道血腥黑金宝剑是一套五把,每一把都符合诺厄描述的特征,看来开国皇帝也阴险,留了这么一手。 “他叫拉法尔,武艺还不错,也可以留在你身边做保镖,保护你的安全。”诺厄笑得像个慈爱的长者。 “不需要,有事情让他直接去找我父亲就好。”梁小夏脑袋一扬,斩钉截铁地回绝他的请求,态度很傲气。 她和那个暗精灵气场不和,两看相厌,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梁小夏很难控制住自己将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欲望。 “看来夏尔小姐很自信,你不怕行刺的事情暴露了吗?要知道,现在全城的士兵都在找你。悬赏金已经开到二十万金币了。”诺厄笑得慈祥,好像真的很担心梁小夏的人身安全。 敢威胁她,硬给她塞钉子?梁小夏扭头就走,迈出两步后顿了一下:“老人家,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谁最后真的有危险。大风刮起来,树全倒了,对咱们谁都没好处。” 拉法尔听到梁小夏不善的语气,立刻就要冲上前,被诺厄招了招手拦了下来。 诺厄望着梁小夏离去的瘦小身影,对身边融入黑暗,影子一样的拉法尔低语:“白精灵不是傻瓜,他们是有傲气的资本的。尤其是这一位。”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8章 加冕 我将用铁与血,书写活着的历史。 ============================================================================ 和艾格玛瑞亚混乱的国内相比,隔着遗弃山脉的玫缇斯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玫缇斯吊着半口气的老国王在入冬时终于撑不住,恨恨望着半跪在地下的唯一继承人撒手人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丧钟举国鸣响,沉闷的钟声不断回荡在玫缇斯王都上空。 可除了仅剩的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人抹了两把眼泪以外,大部分民众都无动于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老国王长什么样。 没有混乱的军事调动,也没有传出任何高层的负面消息。老国王的死就像是湖面投入的一枚小石子,溅起一点水花,荡开一圈涟漪,转瞬又恢复平静。 日出日落,生活依旧。 临近年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边,窗户上,挂满了红纸做的手札玫瑰花束。人们穿着厚厚的新衣,喜气洋洋的坐在小壁炉前,盘算着整年的收入,计划着明年是不是能再给孩子买几件新衣服,打两件新家具。 国不可一日无主,城门两边早在老国王逝世的第三天就贴上了巨大的告示: 王位的唯一继承人,费恩王储殿下,将于除夕那天正式加冕,成为玫缇斯的新王。 烫金缠花字体和告示两边立着长枪,威风凛凛站岗的卫兵都向民众传达着一个信息——玫缇斯将会换上新的一轮朝日。 邀请的帖函也早早就发了出去,各方使节和观礼的宾客在年底的最后一个星期,如潮水般不断涌入玫缇斯都城。 梁小夏穿着很正式的裙装坐在马车里,扣子高高扣到了领口,胸前堆叠起大片蕾丝,披着一件淡紫色外袍,淡金色的头发垂在耳边。 她单手倚在车窗上,最后看了一眼被马车扔在身后的遗弃山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洛基伸出那三根手指,在梁小夏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那黑乎乎的山脉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着迷的?” 梁小夏捏开洛基的手:“你这三根爪子,能抓起来双手剑吗?不会还得把剑咬到嘴里吧?” 洛基的尖爪子伸上来,使劲扯了扯梁小夏的脸,他金色的眼睛上有层奇怪的眼睑,在眨动时会诡异地滚动一下。 “小夏尔,你最近可是笑得少了。是不是有了什么‘少女的烦恼’?来,说出来听听,也让我开心一下。”洛基双腿翘着直接搭在梁小夏的腿上,金边眼镜下,嬉皮笑脸地拿梁小夏打趣。 “滚!” 梁小夏轻轻踹了洛基一脚,他浅色的袍子上立刻留下一个小鞋印。 梁小夏斜躺在马车里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他袍子下面伸出来的那根长尾巴,尾巴根很粗,尾尖倒是只有细细的一点点,蓝色鳞片覆盖,很硬,使劲捏捏,里面好像还有小软骨。 指尖掐了一下尾尖,梁小夏满意地看到懒洋洋坐着的洛基一个哆嗦。 “不要玩老师的尾巴。”洛基把尾巴收了回去,笑嘻嘻地看到梁小夏终于又笑了出来,是个真心的,没有做作的笑,虽然有点浅。 和族人在一起的时候,她终于能短暂地放下一直端着的架子,难得的,任性地做一回自己。 梁小夏右手摸在了胸口的位置,那里放着一小袋子土,森林的土。 洛基是打着实地考察历史重大事件的名义来的,身后跟着的梁小夏则是他的助手。 就为了这一个名额,梁小夏被班里的男生女生灌了不少酸水,一下子成为了独占“风趣幽默英俊潇洒的历史老师”的恶小孩,完全被孤立了起来。 玫缇斯地理位置优越,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刮些冻人的小风。外面似乎刚刚下过雪,干枯的枝杈上积着白雪,随着风吹簌簌下落。 梁小夏靠在沙发上,捏着洛基的尾巴,晃晃悠悠又进入了冥想。 玫缇斯的人民真是好客,梁小夏所在的马车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伍才进城,沿路的人不断给他们的车架抛洒彩色的碎纸屑,在她们下车后,还有少女上前,给梁小夏和洛基的胸口别着一朵纸扎的红玫瑰。 梁小夏摆弄了一下胸口的纸花,看到冬日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彩条,花花的大大的圈,她要不要表情悲痛一点,默哀五分钟,再来个三鞠躬什么的? 负责迎接宾客的礼仪官很有礼貌,将梁小夏一行安排在了城东的一家小宾馆里。洛基正在和宾馆里服务的小姑娘打趣,不知道在说什么,还不断给两个小姑娘表演自己的耳朵怎么张开合上,搂着一个,逗得另外一个“咯咯”笑个不停。 宾馆里的菜不怎么好吃。 “洛基,你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梁小夏看到盘子里的菜就饱了,大块大块半生的,淋着酱的血羊肉。 洛基倒是吃得欢畅,变成蜥蜴人以后,他最喜欢的就是又新鲜又嫩的肉,吃光了自己盘子里的那一份,他又拿走了梁小夏面前的那份,毫不客气,却又不缺涵养地,插着肉块,一口一口飞速吃了个干净。 “麻烦就是麻烦的意思。不是灾难,也不是困难,只是麻烦。放心吧,你能搞定的,老师我信你。”洛基嘴很严,死活不告诉梁小夏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只能明天加冕仪式上搞清了。梁小夏双手十指顶着揉了揉额角,她希望这个“麻烦”不要和玫缇斯的新国王费恩挂上勾勾。 …… 加冕典礼赶上了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和煦太阳悬挂正空,驱走寒冬所特有的雾霾和阴沉。暗红色宫殿上,积雪被很仔细地清扫干净,尖塔样的屋顶依次装点着一扇扇玫瑰雕花玻璃窗,完美倒映出天空的湛蓝。只有地面,原本是道路两边草坪的地方,还压着被阳光照射成金黄的白雪,乍一看去,有些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金红玫瑰旗高高扎在城堡顶端,飘荡在空中,白昼中伸展飞扬。白色鸽子扑簌着翅膀,大片大片飞过。 十二响礼炮轰鸣,鼓乐齐奏。 从外廊到大殿,铺着长长红羊毛地毯。精神抖擞的士兵配着肩章,如雕像一般拱卫在走廊两边。 “忠于王命!” 侍卫长一声令下,卫兵抽出腰佩长剑,动作整齐地斜举入空中,板着的年轻的脸掩饰不住眼底的激动。 费恩?玫缇斯,他们即将效命的新王,从八匹血红色骏马拉持的白马车上下来,一只脚踩在了红毯上。 “哗~~”两边观礼的队伍人山人海,爆发出潮水般的呼声,人们举着花束和手中的小国旗,不断抛向空中。 他一身纯白玫缇斯王室长袍,四排红宝石镶嵌的扣子从领子扣到腰间,胸口整齐别着二十个各式各样的勋章,腰间挂着国王印鉴专用的黄金笼龛,袍子侧边的开叉在走动时隐约露出笔挺的白色长裤,没有一丝褶皱,脚下套着尖头的,绣着繁复金线的长靴。从肩膀到背后,斜斜半披一条暗红色披风,用几块大大的条形黑曜石固定在左肩。 费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目不斜视地迈向前方,尖下巴内敛,长袍拖在地毯上,沉稳地穿过骑士剑桥,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反射一圈金黄光芒,就像一位无冕之王。 他英俊,沉稳,亲和威严。似乎本就是为王位而生。 七十二块记忆水晶全角度记录,费恩?玫缇斯一步一步,缓慢而又稳健地登上礼台,首席大行政官亲自帮他卸下象征王储的徽章,之后举起玫瑰手杖,激动得手有些抖,慢慢将手杖搭在费恩胸口。 费恩半跪在王座前,胸口抵着手杖:“我在此庄严宣誓,我会坚决、勇敢地维护玫缇斯的尊严和荣誉;我会仁慈、悲悯地对待玫缇斯的每一位人民;我会公正、无私地治理玫缇斯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份财产… 我的意志,将是玫缇斯的意志,我的决断,将是玫缇斯的决断,我的荣耀,将是玫缇斯的荣耀… 我就是玫缇斯。” 待他接过手杖后,首席大行政官又接过托盘内的暗金王冠,戴在费恩的头上。 “万岁!”“万岁!”“万岁!” 整个礼堂大厅都沸腾了。 各国使节,内政大臣们和有幸参加典礼的群众们疯狂地鼓着掌,拍得手都疼了也不愿停下,几名有幸进入大厅的少女挥舞着手帕,不断流下激动的泪水。掌声整整持续了十分钟,混着有规律的欢呼声,礼堂的拱顶都快被声音掀了起来。 费恩并没有急着坐在象征王位的玫瑰宝座上,他转过身面对大厅,眼神坚毅,握紧手中的玫瑰手杖,用力高举至空中,向下面的群众发出掷地有声的诺言:“相信我!我的臣民们,我将领导你们,开创玫缇斯帝国新的盛世!” “哗~~~”热浪般的掌声又一次响起。有几个人甚至激动得晕了过去。 费恩闭上眼睛,在再次响起的掌声中,激动的尖叫中,慢慢坐在了王座上。 是我的了,终于是我的了。 可是,还不够。 …… 梁小夏站在观礼的人群中,有些不是滋味地轻轻鼓掌拍手。 费恩年轻,威严,仿佛全身充满了阳光般的尊贵,他身材瘦削,却很好地撑起来了那一身红白相间的国王礼袍,柔软及耳的金发有些卷曲,透着灵动的空气感。脸孔看起来还有些年轻人的稚嫩,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个才二十岁的青年,击败了他的兄弟姐妹,甚至是他的父亲,牢牢把持住了玫缇斯的最高权力? 撇开费恩是精灵族的敌人之一,梁小夏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的最会玩弄权术的人之一。看看噤若寒蝉,毕恭毕敬的大臣们,再看看激动得昏倒过去的平民,可见费恩对玫缇斯的内部掌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梁小夏相信,也许只要费恩动动手指,就会有大批的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奉献生命也在所不惜。 雏鹰羽翼已丰,梁小夏有预感,费恩将会是她们西晶精灵面临的有史以来最麻烦的敌人。 之后,费恩接受了骑士代表的效忠,在王宫广场前的阳台上发表了演讲,他每说一句话,广场下的人民都会欢呼雀跃地呐喊。巨大的礼花射入空中,群众们自发游行,载歌载舞地奔向街道,如一道道黑色洪流,汇入主城前的干道。 夜晚,酒会开始,费恩换了一身轻便的白色军装,端着酒杯游走于宾客之间。他嘴上总是挂着微笑,如春风一般和在场的宾客们交流。 “费拉达费亚,历史学家。”洛基推了推眼睛,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费恩伸出来的手,挂着讽刺的笑和费恩打招呼。 “费恩王子,哦,不,现在我应该称呼您为国王陛下了。非常感谢您的邀请,这绝对是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刻。纵观各国历史,唯一继承人继承王位的例子非常罕见,是的,我不得不强调,非常罕见。这是一件非常有趣,值得研究的事情。” 梁小夏站在一边装书记,拿着纸和笔,低头不断在笔记本上写下来两人的对话,一句都不漏。 费恩心里诧异了一下,他记忆很好,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能记住。他以前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位蜥蜴人历史学家。对方话语中浓浓的敌意从何而来? 算了,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学者而已。 “是的,我相信,这将是百年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刻,没有之一。”费恩笑得更灿烂了,展现出自己强大自信的一面,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来洛基话语中的火药味。 “哦?不知道国王陛下的自信从何而来?竟然狂言要超过您先祖玫缇斯大帝。”洛基金色的蜥蜴瞳孔一缩,眯成一条缝,看起来颇有冷血动物的危险。 “实力,绝对的实力。在这点上,我相信将来您会看到的。” 费恩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的鲜红酒液。 “恕我失陪,作为今日宴会的主人,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其他优秀的小姐先生们受冷落。”说完后,他转身潇洒离开,在随从的引领下和其他的客人继续攀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9章 心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李延年 ================================================================================ 宴会正是热闹,宾客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作为主角的费恩不断和贵族少女们跳舞,其中有玫缇斯几大家族的小姐,也有使节团里的漂亮姑娘,谁都知道这位国王陛下还没有一位正式的王后,唯一娶的人鱼侧妃也死在了刺杀事件中。 国王的酒会成了变向相亲会,不过相亲对象只有费恩一人,女子们都展示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挥着洒满香粉的折扇掩唇轻笑,眼底含波,不断向费恩投放出或羞涩或豪放的视线,希望能够得到新王垂青,从而平步青云。 洛基看着费恩的背影,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梁小夏说:“小夏尔,还记得三个漏网之鱼不?很有可能是他的手下哦~~” 最早潜入西晶森林部落的是一个人类女刺客,但是她的同伙一直下落不明,这也成了卡在梁小夏心里的一根刺。洛基能这么推断,那就说明他的同伙搞不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回到了费恩身边。 洛基拉着梁小夏,也混入在舞池的人群中。两人差了将近一个半脑袋的身高,看起来就像大人在教小孩子跳舞,滑稽无比。 “我的麻烦到底是指什么?我想,我的耐心已经快耗光了。”梁小夏被洛基牵着手,脚下优美地转了一个圈,压低声音问他。 “有点耐心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洛基继续打哑谜。 三支舞曲完毕时,站在门口的礼官大声报唱:“南薇精灵使者到——” 随着礼官的声音落下,一队穿着白袍的十三位精灵鱼贯而入。 领头的是一个高个女性精灵,被跟着的几位精灵簇拥在中间,如百合花瓣中的花蕊。她五官立体,眼眶深邃,轮廓清秀,皮肤是有些深的小麦色,半脸纹着褐色纹身,遮挡住了美丽的脸。漂亮的下巴高高扬着,斜着眼睛睥睨大厅中的客人们。在看到费恩的身影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在这群纹身精灵中,另一位皮肤白皙,耳朵更长一些,比精灵们矮了半头的精灵少女,尤显突兀。她在进入舞会厅时,立即吸引了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美!真的太美了! 这位精灵少女额前的长发被编成亚麻色的细辫子,斜拢在一边。她皮肤光洁白皙,在夜晚的灯光下,如半透的上好白瓷,毫无瑕疵。她苍灰色的眼睛清澈见底,湿漉漉的,雏鸟般惹人爱怜。嘴唇饱满粉嫩,鼻梁高挺,微圆的脸蛋和尖细的下巴恰到好处地揉和纯真与可爱。腰间束着一条银色腰带,脚底穿着镂空同银色的半长靴,细长雪白的脖颈和优雅玲珑的曲线在纯白衣裙的勾勒下,更显圣洁美丽。 她就像空谷幽兰,婷婷玉立在那里,与世隔绝,夺天之美,令人窒息。 大厅里有一瞬间的寂静。男人女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这样漂亮的少女,让人打心底里嫉妒不起来,恶念无法滋生,只想守着她,护着她,不想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梁小夏看得鼻子有些泛酸,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泥球在和她分开的时候,还是软糯的小团子,半年不见,就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她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像是开了一半的花骨朵,让人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 梁小夏看到了大厅里各色人物的表情,看到了费恩那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混杂着爱慕,占有和侵略的目光,也看到了领头的精灵女子眼中的失落和瞬间划过的愤恨。 “我现在明白你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泥球被周围的人盯着看,有些拘束地抓着衣裙边角揉搓,脸上染了一层红晕。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又是倒抽一口气,实在是太可爱了。 费恩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不失态。他迎上领头的精灵女子:“非常感谢你们能够来参加舞会,本人不胜荣幸。” 他语调柔和沉稳,带着毫不露骨的激动和热切,对领头精灵感谢,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黏在泥球身上。 “错过了您的加冕典礼,我仅代表南薇,向您表达深深的歉意和遗憾。实际上,我个人也是非常期望能够亲眼看见您的加冕仪式的,现在只能凭想象去妄测了。”精灵女子说着非常标准的外交辞令,话语中的希冀和失落,却是真真切切的。 “让美丽的小姐希望落空,是任何一位绅士都无法容忍的残忍事情。也许这块水晶能够稍微弥补一下您的遗憾。”费恩一挥手,仆从呈上一个放着记忆水晶的礼盒,送入南薇精灵手中。 “非常感谢,您真是一位慷慨的君主。我是汨罗?莫吉罗拉?埃米利乌斯,南薇的使者。愿玫缇斯的红玫瑰永开您心间。”精灵女子向费恩行了一个标准外交礼。 “我想,您已经认识我了。不是吗?”费恩一边嘴角翘着笑了一下,之后又正式地介绍自己:“我是费恩?玫缇斯,玫缇斯的国王,这里的最高统治者,愿友谊长存。美丽的小姐,愿意和我一起跳支舞吗?” 费恩牵着汨罗的手走下舞池。泥球站在一边,小鼻子动了动,立马四处张望,很快找到了人群中的梁小夏和洛基,向她们走来。 “真没想到你也来了~~”泥球笑着,声音拐着弯,拉过她的手,甜蜜蜜地看着梁小夏。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泥球低低地问:“你变成人类了吗?感觉好奇怪哦,长耳朵和绿眼睛都不见了。皮肤也黄了,看起来有点脏。” 她已经长得比自己快高出一个头了,梁小夏望着泥球郁闷,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长个? “你不是搬去南薇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梁小夏还记得族里搬迁的事情,泥球现在应该在南部大陆,南薇精灵草原才对。 “大家都过去啦!他们南薇的长老想把汨罗姐姐嫁给费恩王子,哦,不,是费恩国王。我是跟过来凑着看热闹的。”泥球很开心能见到梁小夏,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次去南薇的人可多了,雷诺老师带队,不知道现在到了没有。我听说南薇的精灵想要我们入籍改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梁小夏,我不想改名字。我觉得赫尔沙很好听,我想永远做妈妈的小蓝莓。”说道这里,泥球的神色有些黯淡。 南薇精灵答应给他们庇护和支援,却强行要求精灵们改名,并永世效忠。女王陛下的命令无法违抗,队伍里的精灵们情绪都不太好,泥球实在是受不了,才蹭着使节队跑出来的。 洛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忽悠人去了,梁小夏和泥球待在角落里,给泥球讲自己在艾格玛瑞亚的一些趣闻,逗她开心。两个小姑娘正说得高兴,一舞完毕的费恩又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硬插入梁小夏和泥球中间。 “听到两位小姐的笑声,我似乎有种错觉,春天已经来到了。”费恩上来就很有礼貌地恭维,“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知道邀请来欢乐之神进驻酒会的两位美丽小姐的名字?” 费恩虽然是同时对两个人说话,可很明显更在意泥球的回答。 “嗯~~我叫赫尔沙。”泥球在陌生人面前有些拘束,她听洛基讲人类的故事听多了,觉得人类就是披着伪装,拿着钢叉的恶魔,费恩的好样貌还战胜不了她对人类的恐惧。 “夏尔,我先走了,汨罗姐姐在叫我了。”远处,汨罗对着泥球挥手,她又换回了外人对梁小夏的统一称呼,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夏尔?西摩曼,很高兴再次见到王子殿下,哦,不,是国王陛下,目前玫缇斯唯一的皇室。”梁小夏面无表情。 费恩一直望着泥球的身影,望着她回到汨罗身边。 好半晌,他才回过头看梁小夏:“我非常好奇两位小姐刚刚讨论的话题,夏尔小姐能与我分享吗?” 直接靠近可能唐突佳人,从她的朋友入手也算是聪明的迂回策略。费恩打定主意先和梁小夏套套近乎。 梁小夏盯着费恩的脸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被看得有些不自主,才开口。一说话就是单刀直入地询问:“你喜欢她?” 费恩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直指人心。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她的用意,最后费恩还是开口:“没错,我喜欢她。她也将会是我的。” 这个男人狂妄,自信,甚至有些偏执。 梁小夏眼神灼灼:“那你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吗?我是说,不娶侧妃,不养情人,一生只有她一个伴侣,只对她一个人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费恩愣了一下,考虑了很久以后,摇了摇头。那个精灵少女很美,却还不值得他为对方做到如此程度。贵族的势力要平衡,要吸收,要通过联姻驾驭。更重要的是,他也没办法将心思全部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我会对她好的,纳她为我的王后,满足她的愿望,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一辈子护着他。”费恩坚定地承诺,他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类有点像那个精灵少女的密友,正在替女方家长考察自己。 费恩的思维就是这样,他的爱是给予,是赐下,是满足对方的一切要求。前提是,那和他更大的目标不冲突。 “她不是南薇精灵,她是西晶精灵部落的。”梁小夏望着泥球,喃喃说到:“倾城权利与倾国美人,你选择哪一个?” 没想到她是西晶精灵,这下麻烦了。费恩嘴上在笑,心里却不断盘算。 爱情是费恩的调剂,是他享受权利追逐目标之后的放松,不是他生活的全部。王后则是他平衡国内政治的手段,所以即使不那么美,也不那么知书达理,却一定要会权谋。费恩不能娶一位敌对势力的精灵做王后,那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但是养一位情人,应该是可以的。玫缇斯历史上的每一任国王几乎都有那么十个八个情人,他只娶了一位侧妃,又已经死了。国内那些迂腐的老头子应该不会反对。毕竟,他现在名下的继承人一个都没有,老头子们会非常开心看到一位漂亮的小公主或者小王子,不管他或她是私生子,还是半精灵。 那位精灵少女纯洁得就像刚出生的羔羊,费恩盯着玻璃杯看着酒液微笑,那样的姑娘实际上最容易得手,一束鲜花,一次偶遇,一回援手,都能轻易敲开对方心门。 最后,挂着灿烂的笑容,费恩回答梁小夏:“两个我都要。是别人的,我就抢回来,如果得不到,那我宁可毁掉,让谁也得不到。” 他这是在威胁,十分明显地暗示,如果梁小夏阻止他靠近泥球,或者下什么绊子,费恩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毁了泥球。一个国王,掌控着国家机器的人,想毁掉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精灵,实在是太容易了。 梁小夏一听他的话,也来了火气。你以为这是你家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干什么都为所欲为?还没有谁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他,更可气的是,梁小夏听出来,费恩实际上只是想将泥球像个玩物一样养起来,据为己有,根本不打算给她名分,更别说一辈子专心只爱她一个人。无论前世作为人类,还是这辈子作为精灵,这点都是梁小夏万万不能忍受的。 “哦?是吗?陛下如此地有自信?那么,预祝陛下将来不会输得太惨太难看。”梁小夏举着酒杯,碰了一下费恩的杯子,第一次喝干了杯中的酒,哂笑着离开。 敢向我的姐妹伸手,我就把你的爪子剁下来!哪怕你是个国王。 待梁小夏走开后,费恩摩挲着杯子,低声吩咐身边的人:“给我查查这个西摩曼小姐和那个蜥蜴人的来历,尽快查,我三天后就要。”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0章 血洗 在权利的游戏之中,你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中间地带。 ——《冰与火之歌》 ================================================================================ 不平静的一夜,将以最意外的方式结尾。 灯火辉煌,巨大的倒吊玫瑰水晶灯在宴会厅上空缓缓旋转,将舞池里照得通透明亮,舞池外却仍保持着柔和适中的光泽。乐师们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拨揍,华丽流畅的音乐倾泻而出。鲜艳的女子衣裙随着舞曲的节奏打着完美的圆,如春之女神洒下的一片盛开花朵。 场外的先生小姐们各自聚成小团攀谈,时不时也有人端着酒杯走动,和各国来访的使节团进行一小节短暂而愉快的会晤。 跳到第二十支舞曲的时候,连将微笑当成习惯的费恩也有些头疼了。这些贵族女子太热情,不断黏着他跳舞,满身的香粉气息熏得他恶心,却还得硬着头皮得体地应对着。 他满心期盼的佳人却躲他如蛇蝎,整晚跟着那个叫做西摩曼的小不点,寸步不离。他为了顾忌影响,又不好意思总是凑在她们身边,只能远远地望一眼,再转过头来笑着应付眼前人。 真正坐在国王的位置上,他才明白,国王只是权力集团中间夹着的一块饼干馅,又或者是天平中间小范围内摆动的标尺和指针。那些玫缇斯的老贵族世家就像饥饿的豺狼,总是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微笑中也挂着阴险的涎水,在阴暗处打量自己,随时准备扑上来咬破他的气管。 他有军队,也受人民的拥戴,却仍旧得小心翼翼地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进行自己计划的同时,和贵族们在利益中拉锯谈判。除非在这场政治棋局中,他有实力一次性将其他对手全部掀下棋桌。 接近午夜,正当费恩坐在国王专属的王座上休息,和身边的侍卫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一群四十人的黑衣刺客破窗而入,快得他只能在灯光下看见一道道残影,在人群中左右闪躲穿插,转眼就侵到费恩身前。 是暗精灵!梁小夏和在另一边的洛基都皱了皱眉,那气味明显得就像鼻子底下扔着一块霉了几天的烂肉,熏得她的灵魂都在抗议叫嚣。 南薇精灵的使团也发现了不对劲,精灵们迅速集合,拿出各自的武器,围成一个圈,将汨罗护在中间。 “有刺客!保护陛下!保护陛下!”王座旁边站立的骑士抽出佩剑,举在胸前,巨大的银色盔甲铁塔一般立在王座下,挡住费恩的身影。 “不自量力。”冲在最前面的刺客手中匕首划过,寒光一闪,骑士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动作,就捂着脖子,血喷脖颈,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几个刺客如阴影中旋转起舞的舞者,转瞬间就杀了三十多个大厅中的卫兵。血花盛开在卫兵们的喉头,太阳穴等致命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将卫兵们放倒在地。 宾客们乍逢惊变,男男女女尖叫着,哭喊着,人群踩踏着向外拥挤奔跑。 “堵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跑!”刺客头领在嘴里吹了个尖锐的响哨,后面的刺客分出两人,在众人离开前关闭了宴会厅大门,反锁大门,将所有的宾客封死其中。 “谁跑就杀了谁!谁喊也杀了谁!”刺客头领的面目全部隐藏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双眼狠厉地扫过厅中所有的宾客,声音并不高,其中的森然味道却毋庸置疑。 宾客中间,稍微有些武力的都缩成一团,不断后退,暗自戒备。平民和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类都吓得涕泪横流,紧紧捂着嘴不敢出声,瘫软在地板上。 “你放过我吧,我是霍叶恩的城主,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一个脑满肠肥的贵族向一个刺客下跪,涕泪横流地不停磕头,不到片刻,额头就磕得血肉模糊。和命相比,他的金山银山一点也不重要。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那刺客用匕首割下了脑袋。 无头身体倒在地上,沿着脖颈的切口,鲜血像高压喷泉一样喷涌,红得刺眼的大片血液喷溅在平整的木质地板上。 刚刚出手的刺客抓着被割下来的,还冒着鲜血和热气的脑袋,若无其事地不断向空中抛着玩。贵族的头颅被高高抛弃,表情定格在死亡前惊恐的那一刻。双眼大大地痛苦地睁着,长发散乱。 刺客稳稳接住那颗头,又一次抛向空中:“还有谁想试试?我可是无聊的很。”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吓得噤若寒蝉。那刺客杀人不眨眼的动作和地上血淋淋的尸体都在提醒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就是下一个牺牲者。 大厅前端的台上,不断逃跑的宾客让出来了一大片无人区。 费恩坐在椅子上,脸上肌肉僵硬,笑得非常不自然,血色褪去,全身紧张绷直,勉强维持着身为国王的尊严。 刺客头领站在王座边不到两米的地方,单手握着匕首正对他,匕首上的寒芒银亮,随时准备给他致命的封喉一击。 刺客头领蒙在布下的嘴一张一合,说出口音很重,怪腔怪调的大陆通用语。 “费恩,你应该荣幸,有这么多宾客将会见证你的死亡。” 声音闷闷的,有清晰可辨的快意。 第一波的刺客只是一个人,费恩像赶苍蝇般挥挥手就打发了。可这些暗精灵渐渐从跗骨之蛆发展成为他身上的一根骨刺,到现在的一把索命骨矛。人数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花朝手段层出不穷。现在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加冕庆会上,要刺杀他这个一国之主。 “为什么总是刺杀我?前后已经五波了。”费恩一边问刺客,一边斜眼偷望窗外,白皙的手指不安地摩擦手中的玫瑰手杖。 刺客头领识破了他的意图,狰狞一笑:“没用的,不用看了,你在外面安排的五百号亲卫军早就被清扫干净了——不过你不用着急——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和他们一样,毫无价值,如蚂蚁一样被碾死。” “至于为什么刺杀你,哦,费恩你这臭虫,不要明知故问。没有人能偷了我们暗精灵的东西还潇洒地活在世上,没有人!神也不行!”刺客头领阴狠地眯着眼说道。他的话语像一阵冷风,让费恩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费恩拿走的东西,对他们暗精灵来说实在是过于重要,重要到地下暗精灵势力都达成了共识,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那东西夺回来。 “咚——咚——咚——……” 大厅外,钟楼里,新年的钟声沉闷地响起,盘旋在玫缇斯上空,扩散向很远的地方。 远处,隐约传来广场上群众们的高呼声和尖叫声,姑娘小伙子们大声合唱着《玫缇斯鲜花永不凋零》,旋律悠扬动人,不断热情洋溢地在冷冬中大喊着“新年快乐!”。 十二响钟声已过,低沉的钟音余韵未断。 雪又无声地下起来,细密地从黑夜中降落,轻轻坠在王宫顶上,草地上,欢庆的人们脸上。 新的一年终于来到了。 “好了,还有什么遗言赶快说吧,我可是迫不及待地要见到玫缇斯历史上最短的一任国王诞生了!” 听在众人耳朵里就像是丧钟一样的声音散去,刺客头领隔着面罩吻了一下自己的匕首,猛地向坐在椅子上的费恩扎去。 费恩握着玫瑰手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面对朝着自己扑上来的刺客头领,他突然举起手杖,按下仗头的浮刻玫瑰花,恶狠狠地对刺客头领说道: “我要说的是:你去死吧!” 一瞬间,玫瑰手杖爆发出刺眼的红色光芒,将费恩和刺客头领笼罩在内。 一个鲜红的,如同实质的闪电之球从仗头喷出,猛地冲在刺客头领的肚子上。闪电之球如一把弧形利刃,带着“噼啪”电弧,打穿了刺客头领的肚子,穿出一个篮筐大的洞。 刺客头领肠穿肚烂,隔着破碎的皮肤可以看见被搅和的一塌糊涂的内脏。 他倒地而死,闪电之球却没有停,停留在舞池中央的小圈内,毫无轨迹地高速旋转飞舞,不断放射出闪电收割一条条的生命。 它擦过的地方,血流成河,宾客们彻底慌了手脚。“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不断响起。 人群踩踏、拥挤,倒在地上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踩死。后面的闪电之球如驱赶蚁群的毒蜘蛛,伸出的红色闪电之触插入人体,一阵电爆,“嘭”地一声后,又有一个人炸成血雾,倒在地上。 后面的刺客看到头领身死,化为一道道残影,纷纷飞奔向前,抽出匕首欲找费恩索命。却被他那玫瑰权杖放出的闪电球击中,炸成一团团尸首破碎的碎肉。 几个小时前还是荣耀与鲜花的大厅,彻底被红色闪电血洗,炸成了血染的鲜红祭坛。 坐在红色闪电围起来的王座上,费恩紧握权杖,看着刺客们一个个死亡。他高声大笑,声音在他的喉头不规则的震颤,又像是在哭。笑声和宾客们的尖叫声交汇盘旋在礼堂上空,他扭曲狰狞如浸泡在血水中的魔鬼,邪恶至极。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费恩不惜用所有宾客的生命去陪葬。 王座台上,被红光挡住的地方,费恩的王座边,空气突然裂开一个黑色大缝,向外灌着阴寒冷风。 缝隙中,迈出一个全身罩在黑袍中的人,他悬浮在半空中,一手抓着白骨权杖,顶端拱着巨大的黑色龙晶,一手抓住费恩的胳膊。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和我走吧,既然你使用了它。”黑袍人的手紧紧勒在费恩的胳膊上,疼得他差点松了手上的玫瑰手杖。 费恩的腿非常少见地开始发抖,他的命保住了,可他也得付出代价。 最后,在跟着黑袍人迈入黑色的裂缝前,费恩扫视一眼大厅,在寻找到墙边泥球的身影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卿本佳人,看来他是无福消受了。 扔掉眼中最后的怜悯,费恩脸上带着疯狂的决然,迈入黑色缝隙。缝隙渐渐合上,王座上空空的,除了倒在地下鲜血模糊的暗精灵,哪里还有人影? 红色的闪电球开始收敛光芒。刚刚捂眼的宾客终于能够睁眼看清大厅中的情况。 “国王陛下不见了!” 四十具暗精灵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王座旁边。破碎的手臂,肢体,碎骨,飘散出焦黑的肉体糊味。暗精灵蓝紫色的血液沿着王座的台阶一层层滴落,在舞池里融成一片。 国王连着他的王冠,象征着玫缇斯王权的玫瑰权杖,都不见了。 新任国王陛下召唤出那个红色的恶魔,却将满厅的宾客留了下来。几个位高权重,腆着肚子的贵族大臣见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高声叫骂起来。 闪电球并没有给宾客太多愣神的机会,它悬浮在大厅正中间,像一只巨大的闪电红蜘蛛,不断射出红色的触角,每一击射出,必有一个人或整个像炸弹一样爆炸,或被电得焦黑,面目全非地死躺在地板上。 人们推搡着,疯狂地用胳膊肘冲撞,向后挤压,贵族女子的长裙被后面紧跟的脚步踩在地板上,绊倒在地。后面几双大脚毫不怜惜地从她身上踩过去。她哭喊,尖叫,挣扎着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却被一道急速闪电劈中,面目全非地高声嘶喊,抽搐着抖动两下便没了声息。 大厅里宾客的数量在急剧减少,人群全部被驱赶在了靠近门边的位置。 就像一个密密麻麻挤满小梭子鱼的鱼缸,突然被放入一条凶残的,饿疯了的红色章鱼。被魔鬼的触手追逐捕捉,宾客们慌乱中不断向后涌去,全部被驱赶入大门口附近。 梁小夏个子矮,在逃窜的人群中拉着泥球穿梭,不断撞上宾客们的腰身,近距离观赏贵族们的皮带扣和腰上的缎带花边。深陷人群的泥潭,周围都是手手脚脚,不断有尖头鞋踢到她腿上。 梁小夏死死地五指扣住泥球的手,使得力气都快将她的手捏碎了。强硬挤进人缝中,最后,来到大厅人少些的一个拐角,梁小夏将泥球推进了直角墙壁内。 刚刚占据一个稍微安全些的位置,梁小夏抱在泥球外面,一把撕掉了自己身上的连衣长裙,只穿着贴身衣裤,紧紧贴在泥球身上。 “撑护盾!”梁小夏话音刚落,泥球撑起一个光元素防护盾,盖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狠辣的贵族男子也发现了这个好位置,他想要将泥球拽出来推入人群洪流,却被这护盾弹开,后仰着倒入踩踏的宾客脚下。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睛被后边一位贵族女子的鞋跟扎穿,梁小夏捂上了泥球的眼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1章 浴血 人的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天并非是功成名就的那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以勇敢迈向意志的那天。 ——福楼拜 ============================================================================= 另一边,靠在中间的南薇部落精灵围成一个半弧形,抵在大厅中后方,精灵们脸色凝重,纷纷吟唱起各种咒语,撑起五颜六色的各种防护法术盾,紧张地等待红色闪电球的靠近。 一道闪电从红球中放射出来,击中了其中一位精灵。他的元素护盾被直接击破,闪电击碎护盾,穿透后打在了精灵胸口上。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大厅墙壁上,砸碎一盏墙上的壁灯,掉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生死不知。 其他精灵看到这个情况,脸色惨白。元素护盾竟然连一击都抗不过! 击中元素护盾的闪电并没有消失,反而更粗了一些,迅速撤回并缠入大厅中间悬浮的红色大闪电球。吸收过元素护盾能量后,闪电球也大了一点。 糟了!这闪电球能够吸收元素化为己用! 梁小夏拧紧了眉,大厅里乱糟糟的,人头攒动,夹杂着慌乱地哭喊声,叫骂声,她找不到洛基在哪里。 厅中间的南薇精灵被接二连三地闪击出去,闪电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涨大,在吸收了几个精灵的元素护盾后,已经涨到了篮球大小,耀眼的红光如太阳一般,照耀着所有人的脸。 汨罗眼看着族人挡在自己身前,为保护自己,一个个被红色闪电攻击,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破了嘴唇,抽出随身的法杖,开始不停高声吟唱法术。 汨罗的吟唱声又尖又细,空气盘旋在她头顶,慢慢形成一个真空的气流漩涡。各色元素密集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凝聚在她身边,一圈一圈,倒悬着不断融入汨罗的身体。 驱魔之墙! 驱魔之墙是一个非常难的五级法术,能够形成大约三米乘三米宽高的透明墙体。穿过的这道墙体的任何物体,都会受到解除魔法效果。驱魔之墙的施法原理,简单点讲,就是要求施法者将附近的空气中游离的元素一次性全部吸入体内,创造元素之力的真空隔断区域。 “停下,汨罗!”汨罗旁边的一个精灵焦急地喊着,她这样勉强自己越级施法,最后会将自己撑爆的。 那个精灵不断呼喊,他不敢出手,即使是一个最轻微的触碰,强行打断施法过程,汨罗也会受到元素之力反噬,受到难以医治的重伤。 汨罗闭着眼睛,脸色憋得十分难看。乳白色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出,在嘴唇一张一合的唱声中不断喷涌,顺着她的下巴淌在衣衫的前襟上。 “汨罗!停下!听见了没有!” 一次性吸收这么多元素之力,汨罗撑得身体就要破掉。她这是在赌,赌自己在施法前能撑住不会死亡。 梁小夏在一边也注意到了大厅中间的异状,汨罗身边凝聚的元素几乎化为实质的液体,漩涡一样不停地渗入她的身体。 “那个大白痴!快给我停下!” 梁小夏大骂一声,她脑子蠢想死,也不要拉上所有人给她陪葬。 取出时俟,梁小夏闪出护盾,躬身跳起,远远对着汨罗射了一箭。箭矢“嗡”一声,划出一道银光,直扎在汨罗握着法杖的手臂上。 “啊!”汨罗的手臂扎上了箭支,她猝不及防扔掉了法杖,斜倒在地上。法术的反噬让汨罗张大了嘴,元素之力像水一样,混着白色血液,不断从汨罗嘴中吐出。空气中五彩的元素少了汨罗的吸收,也像是失去了花朵的蜜蜂,四散开来,最后又融入了环境,彻底消失。 “你怎么拿箭射汨罗姐姐?她这是在救我们!”靠在梁小夏旁边的泥球愣住了。 “救个毛!她那样越级施法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驱魔之墙因为和等级决定的元素承受能力有关,是个百分之百越级施法会自爆的法术,这是常识!等她涨得像球一样,‘嘭’一声爆掉的时候,整个大厅的人都得陪着她完蛋!气死我了。”梁小夏气呼呼的,还得压低声音给泥球解释。 一个法唱者的自爆比红色闪电球恐怖多了,梁小夏估计,汨罗至少是四级法唱者,四级法唱者的自爆,相当于梁小夏取指挥十个元素使仆同时爆炸,到时候整个王宫都能被她掀上天,轰得一点渣滓都剩不下! 幸好她这一箭射中了,打断了汨罗。不然没等她想出办法处理闪电球,大家都得先死在汨罗手里。 “那现在怎么办?那个红球越来越大了?梁小夏,你快想想办法!”面对南薇精灵们对梁小夏怒目而视的神色,泥球害怕地抖了抖,最后还是自觉站在了梁小夏这边,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怎么办,怎么办? 梁小夏急得脑门冒汗,那个红色的闪电球似乎并不受费恩控制,而且好像有低级智慧。在精灵的元素护盾撑开后,它就放弃了屠杀周围逃跑的人,转而集中力量攻击南薇精灵的护盾,并将其中的元素之力据为己用。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球形闪电术倒是和这个很像,却也只是以球形闪电本体攻击敌人,不会伸出闪电触手,更没听说过自主选择攻击目标的。 出口似乎被锁上了,堵着厚厚的人墙在拼命捶门撞门,用指甲抠门,想把大门打开。平时代表玫缇斯庄重威严的两扇厚厚黄铜大门闭得紧紧的,受到捶打也只是轻微晃动两下,门上留下几道指甲的刮痕。看来那边是过不去了。 大厅两边的几扇窗户倒是能逃走,可铁质的窗扇自从红色闪电球出现后,就带着噼啪的电流封锁起来,几个妄图跳窗而出的客人被电得一哆嗦,身体又缩了回来。 代表威严皇权的神圣国王大厅转眼变成炼狱场,大厅中的杀戮并没有停止,南薇的精灵一个接一个倒下,红色光球吸收了将近十个元素护盾,已经涨到脸盆那么大了,再不想出办法,死亡就是迟早的事情。 泥球在梁小夏的指示下,已经撤掉了光元素防护盾,双手紧紧拽着梁小夏的袖子,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紧张地盯着大厅中间的动静。 只能赌一赌了。 梁小夏第一次将时俟拆开又并在一起,银色的时俟变成了一根缠着绿色花纹的法杖,顶端墨绿色的宝石被高高托起,在梁小夏的控制下逐渐变成了白色。 “保护好自己,在这里等着,能跑就赶快跑。”梁小夏把泥球推到另一边人群最少的角落里,拉过一张餐桌挡在她面前。“好了,别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梁小夏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她的脸,最后安慰了一下泥球,转身冲出去。 紧握着法杖,梁小夏屈膝弹起,高跳后斜踩墙壁,借着反冲的力量跃了出去,如一只振翅欲飞的漂亮雀鸟。 她看准落地点,又蹬在一张长桌上,越过众人头顶,猛扑向大厅中间的红色闪电。 正在打击厅中间精灵的红色闪电感觉到有人靠近,巨大的球体内伸出一条手臂粗的电流,如一道红色长鞭,粘着电芒,甩向梁小夏。 完了!她在空中根本无法变向,被这道电鞭抽中必死无疑。 眼看着电鞭就要抽在梁小夏腰上,后背一阵破空风声,一只银色酒杯飞出,赶在电鞭之前撞在梁小夏后背上,又将她撞上去了一点。 就是这一点点,险之又险地让梁小夏避过了电鞭的抽打。 “啪!”一声,红色电鞭抽在了酒杯上,银色杯身带着电弧,被击落掉在墙角,发出金属清脆的鸣响。 梁小夏顾不得回头看是谁在帮她,拉住大厅顶端的吊灯,她毫不犹豫地向下扑向红色闪电球的本体。 电鞭第一抽落空,红色闪电球又生出一道闪电,狠狠一抽,从上到下直劈梁小夏头顶。 当头而来的电鞭根本躲不过去。 这次是真的完了,赌一赌谁快吧。 梁小夏被红鞭狠狠抽在了肩膀上,连人带着法杖,被砸向红球。 梁小夏痛得恨不得昏死过去,咬破舌尖又找回片刻意志,闭着眼睛,她借着红鞭砸出的下冲,猛力将时俟法杖戳入红球体内。 红球爆发出比第一次出现时更加耀眼的红芒,红色的电流顺着杖身吸入顶端的宝石,“噼啪噼啪”响起刺耳的爆鸣声。 梁小夏握着仗头的手并没有松,全身流满了电流,疼得像是要爆炸一般。杖顶的白色宝石迅速转红,一圈圈巨大的电弧在杖顶流窜。受到攻击的红色闪电球像是在尖叫,突然爆发出刺眼光芒,将整个大厅笼罩其中。 一道道红色的电流沿着法杖进入宝石,红色闪电的体积逐渐缩小。 “夏尔,好痛呀!好痛!我吃不下了!”时俟向她的脑海中不断传达意念,仗头顶端的宝石红得发黑,宝石表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沿着底端蜿蜒向上,眼看着就要炸裂。 红球已经缩小到只有拳头大小了。 “坚持住,时俟,再坚持一下就好!”梁小夏不断地给时俟打气。宝石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大,从底部“咔嚓咔嚓”向上延伸。 最终,“嘭”地一声响,杖顶的宝石炸成了无数黑色碎片,四方激射出去,时俟的意念也在她脑海里戛然而止。一米长的法杖失去了银亮光泽,又变回成了弓箭模样。 “时俟!”梁小夏急喊,嘴边的呼喊却化为一声尖叫。 “好痛啊!!” 本来应该被时俟吸收的剩下电流没了归处,一股脑全部顺着杖身,涌入梁小夏体内。 红色的电流像一条条剧毒的蛟蛇,顺着手臂进入体内后,窜入她的五脏六腑。 梁小夏全身的血管一鼓一鼓,随着电流经过不断颤抖,白皙的皮肤烫得发红发黑,像焦炭一样惨不忍睹。脑袋里麻痹得一片空白,梁小夏颤动着僵直倒在地上。 梁小夏疼得想要伸手抓掉自己身上的皮肤,却硬忍着接受剩下的电流。最大的一股电流缠着她的跳动的自然之心,想要击碎中间的生命之种。 她以为自己是站着的,实际上梁小夏已经倒在了地上。 分出来的两股稍微细些的电流窜入她的杀戮左眼和幸运右耳,帮她抵消了三分之一的伤害。梁小夏左眼没了眼白也没了瞳孔,血红一片,眼底电流不停地流窜,划过一道道红光。右耳焦黑,滴出金红色血液,电流不断刺破耳朵上柔嫩的皮肤,从皮下钻入表面,又钻回去。 聚成一团的红色电流散开,像巨大的血茧,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将梁小夏裹在中间。 骨头,血管,身体的每寸肌肉都流窜着红色的电流,皮肤一寸寸焦黑裂开,白色的血液渗出,几乎是片刻,梁小夏就变成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从头皮到脚底,不剩下一寸完好的皮肤,耳洞,眼角,鼻孔,嘴角都在流血,疼得梁小夏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厅里还有洛基,还有泥球,如果她不能彻底压下体内的电流,受苦的就是他们两个。她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她现在倒下了,体内的电流绝对会引起自爆。想到泥球纯真的眼神,想到洛基胸口的那道疤,梁小夏艰难地伸出手,单手捏向闪电球,握住它只剩鸡蛋大小的部分,狠狠用手一捏—— “啊!”胳膊上的血肉像迸裂的竹片,一层层炸开,梁小夏看见了自己的血管,自己的臂骨,流窜着红色的电流,蜿蜒着钻入体内。 “镜月,帮帮我!”梁小夏麻到了感觉不到疼痛的程度,撑起残存的一点点理智向镜月求助,这个时候,这个情况,如果说还有谁能帮自己的话,也只有镜月了。 她这是要死了吗? 梁小夏不甘地望着红色闪电另一边的人群,最后一次尝试寻找洛基的身影。希望他能照顾好泥球。 一个人影急匆匆向她跑了过来,梁小夏看不清。 “帮帮我——”梁小夏的意志越来越微弱,向镜月传递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意念断掉的同时,梁小夏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 红光久久不散,大厅中间的电流爆鸣声一直没断过,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捂着眼睛遮蔽刺眼的光线。 十几分钟,当红光终于散去后,厅中狼藉涂炭。破碎的血肉,残肢断骸,一片片摊在地上,溅在墙上,挂在壁灯上,找不到哪怕一小块完整的部分。 没有梁小夏的身影,费恩的身影也不见了。泥球挤着推开人群,看到面前的景色,不可置信地瘫坐在了地上,流下两行清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2章 养病 但是这些伤疤中没有一块是新的。它们像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般古老。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它们像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老人与海》海明威 ============================================================================== 很疼,疼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全身紧绷绷的,像拘束在橡皮套子里。 梁小夏仿佛有种错觉。她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漫长漆黑的,孤独一人在泥土下度过的时光。 体内的红色电流又缩成一团,小小躁动。像倒着放映的胶片,紧缩回梁小夏跳动的生命之心,随着她心核的节奏,闪烁膨胀,回缩。 梁小夏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除了意识。 她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躯干和五脏六腑。只觉得疼,疼得她的神经快绷得麻木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甚至无法睁眼。梁小夏想动动手指,却感应不到手指的存在。 不知道费恩怎么样了,有没有死。希望他没死,梁小夏此刻非常想将费恩折磨到生不如死。 黑暗中,一阵轻轻的歌声萦绕在耳边,轻得她得非常用力才能听清。 是精灵语,低沉婉转,像是最后的祷告。 这声音她能听出来,是洛基的。 —— “永别了,我再也不会看见你 最后一杯酒, 为你寻求理想和幸福的离乡背井, 却空手而归, 为你被磨破的衣衫和殆尽的意志, 灵魂倦怠阑珊 开得最艳的花朵,必先凋落 而绿叶,没有手的攫取 也会随着萎缩 最后一杯酒, 安息吧,我的朋友 你的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不要担心, 我会带着你的骨灰回到故乡 精灵的泥土,像火炉旁的花园般温暖芬芳 ——” 歌声结束,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身上。最后,一个吻,软软的,落在梁小夏的额头。 “洛基,是你吗?”梁小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她的声音虚弱得不像样子,随着话音的出口,肺部剧烈颤动,好像撕扯着一样,难受得她想咳嗽。 嗓音沙哑,就像金属片在地板上摩擦。声带,大概是烧坏了。 “是我。夏尔你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只虎口和手掌带着厚磷的三根指头紧紧拉住梁小夏的手,洛基半跪在床前,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梁小夏搞明白了,洛基大概是觉得她要死了。 “混蛋——水——”梁小夏喘了半天才说上来半句话,洛基快气死她了。 嘴巴张开,被喂了一些水,从食道到胃里,清流平息了几乎要冒烟的嗓子和全身的疼痛。 连续喝了三杯水,梁小夏昏昏沉沉又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昏沉深邃,没有一丝明亮。 梁小夏憋着气,忍住不去在意眼睛的事情,试着去用意识联络镜月。 “镜月?你在吗?” “在。”脑子里响起那个熟悉的大提琴一样的声音,梁小夏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梁小夏咬着嘴,犹豫了很久才问出来。可话出口后,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害怕听到答案,听到她最不希望听到的事情。 “你要知道吗?”镜月也难得犹豫了。 许久,梁小夏才回答。 “嗯。你说吧。我听着。” 事实就是事实,事实一直都存在。这与她是不是接受毫无关系。 “不是很乐观。你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电火花烧伤和接触性烧伤。以左手臂和右手臂最为严重,声带和眼睛都受到了重度烧伤,感应神经几乎都烧毁了。我当时只来得及用元素之力护住了你的大脑,剩下的电流没有消失,它们全部进入了你的心脏,绞缠在自然之心里面,原因不明……可以说,你现在还活着,就是个奇迹。” 最后镜月很简短的总结了一下。 “时俟呢?时俟怎么样了?”她记得时俟顶端的宝石在最后炸开了,不知道这个对时俟会不会有影响。 叹了一口气,镜月幽幽地说:“你可以自己去感应它。时俟现在还握在你右手上。” 梁小夏试着向时俟发送了问候讯息。 没有回应。 她不甘心,又给时俟讲了两个笑话。 “——这可是我最拿手的笑话了,就指着这招逗乐了。保证能逗笑你……” 还是没有回应。 她右手的这把弓,现在真的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弓,沉寂到毫无声息。 梁小夏嘴里发苦,眼角酸涩。 时俟大爷总是爱恶作剧,满脑子弄死谁的想法。虽然很拽,很傲气。干什么事情都要求,还得不停满足它的愿望,可梁小夏还是喜欢它的。 心里堵得慌。 她的好朋友是睡着了?还是远走了?难道那颗宝石就代表时俟的命吗? “镜月,时俟没有回应,怎么办?”梁小夏意识里的声音也又紧又涩。 “再多试试吧。也许它像你一样,也只是陷入一种深度休眠而已。”镜月不是神,他也没有好办法,最后只能给梁小夏一个缓冲之策。 梁小夏哑着嗓子,慢慢哼起歌来。 以前时俟除了听笑话以外,最喜欢的就是听她唱歌。总是要求梁小夏唱些简单的儿歌,欢乐地“咯咯”笑个不停。 梁小夏全身包裹着纱布,手脚都不能动,右手没有知觉,却还紧紧抓着弓。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唱着小精灵们都会的儿童歌谣。一滴眼泪从左眼流出,快速滑入鬓角。表情平静得可怕。像是无波的海面,深沉海底酝酿着汹涌风暴。 洛基端着小碗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心里紧得抽疼,躬身捂住胸口。 勉强平复下来后,洛基坐在梁小夏床边,搅动碗里的流食,轻轻舀起一勺,吹了吹。 “好了,吃饭吧。别在我面前显摆。师傅我的歌声比你的要好听得多,一会儿吃完了我给你唱。” 一勺子菜汁流入梁小夏嘴里,甜甜的,温热清香。梁小夏喝了一口,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他的命,泥球的命,大厅里剩下的所有人的命都是小夏尔用自己换回来的。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洛基走入了“将军”的必死之局,现在能完整无缺地坐在这里,不得不说是一种侥幸。这微小的侥幸却是自己的徒弟用健康和生命换来的。 洛基预计的最坏情况没有发生。她肯吃饭,也肯说话。洛基小心端着碗和勺子,生怕碰到她的伤口,一勺连着一勺,送入梁小夏微张的嘴里。 一室安静,弥漫着菜汁的甜香和草药的辛辣。 连续吃了一碗菜汁,梁小夏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牵起肺部震颤的疼痛。 既然她还活着,那么生活还得继续。 梁小夏相信,她总能找到唤醒时俟的方法的。就像她相信,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一样。 “洛基,还要。” 洛基居然从梁小夏哑着的嗓子里听出一种甜甜的味道。 “哦,我真是感动,再叫一声听听。当然小夏尔能叫‘师傅’就更好了。”洛基声音轻佻地扬起,脸上却是不笑的。 “来,师傅马上就给你~”洛基端着一盆菜汁又坐在了床前。 “你——去——死——”梁小夏的破锣嗓子配上这诅咒般的话,十足阴森。 又喝了一大碗菜汁,梁小夏吃得肚子圆圆的,身上虽然还是撕扯灼烧得疼,却还是找回来了几分力气。 洛基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捧着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盯着床上的梁小夏。他连续四天没有阖眼,金色的蜥蜴眼睛里满是血丝。可现在即使是赶他去休息,他也是无法静下心的。 “泥球在哪?她现在安全吗?那场爆炸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梁小夏问。 “这个嘛~我不知道,你师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没有分身。”洛基摊手。 实际上,当时在梁小夏冲上去后,那只救命的银杯就是他扔出来的。变成蜥蜴人的身体灵活性很差,被围在逃难的人中间,半天也挤不出去。等他挤到梁小夏旁边的时候,那团电流早就被她全部吸收了。 洛基无法,只得趁着红光未散,带着梁小夏先行离开。那时他满脑子都是梁小夏烧得像碳一样的身体,根本顾不上别的事情。 “赫尔沙应该留在了大厅里,也许她和南薇的精灵一起回去了。不管怎样,她绝对不会比你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洛基苦笑了一下,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他情愿梁小夏的“小麻烦”让她苦恼一阵,也不想看到她像个废人一样瘫痪在床上。 “那倒是。”梁小夏两辈子加起来,从没受过这样的罪。在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要必死无疑了。 “洛基,你觉得我有希望康复吗?”梁小夏已经听过了镜月的回答,她这次想听洛基的,也许他能给她带来一点点希望。 沉默。 洛基合上书,尖尖的蜥蜴指甲在书本的皮质封面上划下一道硬白痕迹。 “当然喽,你师傅我亲自出马,就没有治不好的病。像你这样的小伤,以前别人求着我都是不会看的,太大材小用了。三个月,保证你活蹦乱跳,青春靓丽。”洛基声线上扬,蜥蜴分叉的舌头伸出来又缩回去,底气十足地拍胸脯保证。 这样就好,梁小夏心里暖了一点。 哪怕那是一个谎言,是洛基说出来的敷衍她的话,梁小夏也甘之如饴。她太需要一个坚持的动力和理由了。 在这时,梁小夏脑中,一直安静的镜月突然开口了:“你的眼睛和耳朵是有希望康复的。经过电流刺激,上古精灵血脉已经开始和你的身体融合了。只等你养好了病,它们的功能就会完全开启。至于身体的其他部分……” 镜月的话没说完,梁小夏明白,那要看天意。 真是狼狈啊,梁小夏躺在床上轻叹:“洛基,要是我一辈子都这样半死不活的咋办?” “废话,当然是师傅养你呀。不过我很穷的,要是养你的话,师傅我会破产的。所以你还是赶紧给我爬起来的好。”洛基开始拆梁小夏全身的绷带,手握着剪刀,遇到粘着皮肤的地方,还得一点点剪下来。 拆完绷带,又给她上了药,将新的纱布一圈一圈裹在梁小夏身上。洛基又给了她灌了四五瓶治疗烧伤的药水。 有些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可小夏尔明显没有知觉,只有在触碰到身体头部和极其个别的地方时,她才有反应。 梁小夏很配合,安安静静的,忍着皮肤剥裂的疼换了绷带,一滴不剩地吃了药。之后又吃了一大盆菜汁。 “小夏尔,你实在是太能吃了!师傅我的荷包会飞快地瘪下去的。”洛基抱怨着,“再见了我的新衣服,再见了我的漂亮姑娘。你也吃得省点啊?师傅我还想攒点钱结婚呢!…” “得了吧,一碗菜汁能费你几个钱。姐就是要把你吃垮,实在没钱了就街头卖艺去。”梁小夏嘟了嘟嘴。 想要康复,营养必须跟上,她现在只能不停地吃,不间断地吃,用大量有营养的食物唤醒自己的身体。 自然之心里,那团红色闪电完完全全安家落户,没有半点想要搬走的意思。 不知道这东西对身体有没有危害。 梁小夏看不见,不能动,只在意志中默念:“醒来吧,我的身体。醒来吧,我的胳膊。醒来吧,我的腿。醒来吧,我的脚趾头。醒来吧,我需要你们……” 像复读机一样,梁小夏不断地念叨。如果只有奇迹能够拯救她,她可以博得奇迹青睐的,也只有意志,强大的,坚韧的,无法摧毁的意志。 生活是一滩烂泥,她如果想要做高洁的莲花,就必须扎根在烂泥里,吸收水和养分,想办法破土而出。 “洛基,你去休息一下吧,有事的话,我会叫你的。”梁小夏凭直觉知道,洛基一直守在他身边没有离开,也不知道守了有多久。 他最开始当她的师傅,只是一句戏言,一个玩笑,没想到他还履行得如此认真。长久的日子下来,梁小夏嘴上不说,实际上也将他划分入了自己的小圈子,在洛基身上打下了“自己人”的标志。 面对洛基那欠打的,似笑非笑的脸,她实在是说不出那些感谢的煽情的话,一句简单的“谢谢”也被压在了心底。 欠他的情,自有要还的一天。现在,她只能努力着赶紧康复。 梁小夏又对着自己的身体默默碎碎念了。洛基收拾好剪下来的碎绷带,在梁小夏的床边的地下铺了个薄毯子,凑合着裹在里面休息。 窗外又下起了安静的雪,给新年的玫缇斯披上纯洁的白色斗篷。火焰在壁炉中跳跃,温暖地躺在软软的床上,梁小夏做起了长长的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3章 蛰伏 虽然我们时常谈论人生之乐,但是我们都知道,苦日子和好日子一样,是不好过的,是充满着艰难险阻的。……一旦谁落入这种境地,他的唯一选择就是奋力前行。 ——厄斯金 =============================================================================== 混乱的城里没有一丁点早春气息,家家户户窗门紧闭,没有人知道蜥蜴历史学者在哪里,他和他的小助手都死在了那场惨烈的加冕舞会上,连尸首都无法拼成完整的。 实际上,当时在场的所有受害者,除了暗精灵的尸体因为与人类区别很大,能被分辨出来之外,大部分受害人根本无法凑出个全尸。 早春的风还是有些凉,雪化后积着一小滩一小滩的水洼,屋檐上的冰凌融化,水一滴一滴打在石板上。 小院里,梁小夏盖着毛毯,半眯着眼睛,坐在轮椅上,腿上放着一把有些发灰的银弓,飞猫琥珀盘成一团,在她脚边打着瞌睡,舒服地晒着太阳。 新长出来的头发软软的,是一种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铂金色,短短一茬,毛茸茸的。在她头发长出来后,洛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摸着她的绒毛头叫她“假小子”,非得把她点爆了才干休。 左眼的瞳仁再也无法用药力压制,褪成了最纯粹的血红,黑色瞳孔间围着一圈晶莹的红宝石,外面是眼白,偶尔在眼底还闪过一道电光。 梁小夏睁着的右眼墨绿清澈,像洗练干净的一汪深潭。可实际上,她这只眼睛是看不见的,并且有可能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在最后一刻为了保住她的脑袋,镜月直接变成了深蓝色的六棱型宝石,嵌在梁小夏的额头正中间,散逸出元素能量保护她的大脑不会被电击烧伤。 远远望去,梁小夏的脸就像一个调色盘,红蓝绿诡异地占据三个顶点,组成一个怪异的三角形。红得浓烈,绿得纯粹,蓝得深沉。 自嘲一笑,现在这样子,不用化妆,她也可以本色出演外星人。 身体恢复得比她预计快了很多,新生的皮肤都长出来了,她现在双脚能够勉强站起,虽然腿软得完全迈不开步子,手指也有了一点点直觉,能够在意志的控制下稍微动一动。 镜月说这是耀精灵血脉发挥了作用。每件上古精灵遗物中,都蕴含少量的高等长老血脉。在完全融合的过程中,血脉会逐渐渗入身体,替换掉她身体中原本略为低等的血液。等到眼球和耳朵里的血完全再生,替换掉梁小夏现在的血时,她就能够完全恢复。 梁小夏问过,替换全部血脉要多久。镜月也回答了一个让她绝望的数字,如果没有另外的上古精灵遗物,以目前的速度看,她需要一万年才能长出两对耳朵,彻底变成上古精灵。 一万年啊。 梁小夏睁着一只眼睛看天空中并不太刺眼的太阳。看来,寻找上古精灵遗物,也得被她记上日程本。 “时俟大爷,今天我们的曲目是《飞翔的小青蛙》。认真听哦~”梁小夏手指搭在时俟的弓柄上,一边摩挲着一边低低唱起了歌。 略微沙哑的声音轻轻哼着,双耳动了动,梁小夏停止了歌声,抬头望向小院门口。 受到这么强的电击,后遗症一堆,好处也是有些的。新长出的神经太敏感,梁小夏的五感增强了很多,视力,听力,触觉,嗅觉,反应的速度都提高了一倍。 指尖窜过一道细不可查的红色电流。她也能指使得动盘踞在身体里,当时差点害死她的那团红色闪电了,总算是稍微有了点自保的手段。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洛基提着一篮子绿菜,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 假死之后,洛基开始饮用人形药剂,消除蜥蜴人学者费拉达费亚的所有遗留痕迹。这个小院离玫缇斯都城有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既方便梁小夏静养,也方便洛基打听费恩的消息。 梁小夏无意识地笑了笑。 “呐呐,小夏尔。不得不说,你受伤以后变得更漂亮了。看着你脑袋上那三个颜色不同的东西,师傅我的心情都会无比愉悦~”洛基扭着腰,很没正形地晃到梁小夏面前。 将菜篮子往她腿上一搁,洛基把她身上滑下来的毯子向上拉了一点,推上轮椅,将梁小夏送回屋子里。 “我给玛塔基尼写信了,估计他这两天就到。哦哦,马上就要见到爸爸了,小夏尔激动不?哦,不用太感谢我,你师傅我一向很心软很善良的。来,说声‘谢谢师傅’听听?要甜甜的那种——”洛基推着梁小夏进了厨房,转身拎着菜篮子蹲在地上摘菜。 “闭嘴吧。我正想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导致这辈子认识你这么号人物。”梁小夏盯着洛基蹲在地上的样子,真想一脚踹翻他。 名义上讲,梁小夏现在是个死人。 玫缇斯新王加冕舞会上的刺客事件,就像一枚大炸弹轰在整个南方大陆上,激得各国沸沸扬扬。 参加舞会的近五千名宾客,最后只活下来了不到四百人。南薇精灵部落来了十二个人参加典礼,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三个,其中汨罗还是重伤难治,被另外两个精灵合着抬回去的。 其他各国使节和代表也死得死,伤得伤。当天玫缇斯在场的七十多个城主全部殒命,王都的贵族大臣也死了将近四分之三。 牺牲者中,除了侍卫之外,只有一人是死在了暗精灵刺客手中,另外的人全部都身亡于费恩召唤出的那个红色闪电球下。 登基前没有王妃没有继承人的新国王失踪,留下个巨大的,像黑洞一样不停吸收能量的烂摊子给幸存的大臣们。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围堵在王宫门口,要求给在这次谋杀事件中牺牲的人讨个说法。各国使节的声讨信像雪片一样,一封接一封塞进外事大臣的办公室,强硬要求玫缇斯做出公开道歉声明,并付出巨额的赔偿金。 甚至有人将这件事情阴谋论化,认为国王的加冕典礼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是费恩一手策划的,要将各国势力聚拢在一起,进行一次性打击的,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人心惶惶,无心生产。 玫缇斯的新王失踪致使民众们开始怀疑,玫缇斯的王室受到了某种恐怖的诅咒,或者是上天降下的神罚,导致继承人一个个不得善终。 先是大皇子暴毙,再是公主们的意外身亡。最后老国王也在去年撑不住逝世了。短短几年里,王室的继承人只剩下费恩王储一个。可现在刚刚加冕的新王也没了下落,生死不知。这不是神罚又是什么? 大量原先费恩的支持者和崇拜者在晚上拿着蜡烛走上街头,在街道中间的地板上画各种道听途说,稀奇古怪的法阵,整夜整夜祈祷,念念有词地不断祈求神灵救赎他们的国家。 这些流言,一部分是梁小夏做主放出去的,另一部分是恐慌的民众自发猜测的。 洛基每天都会给她带回来新的消息,再照着梁小夏的吩咐乔装打扮,在驿站,酒馆,码头散布谣言。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说点正经的,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梁小夏这两天心里一直有些不安,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嗯,今天的消息可不少。坏的多一些,不过也有好的,还有些不好不坏的,你想先听哪个?”洛基掐掉一段蔫黄的叶子,贱贱地用菜头扫了扫梁小夏的脸。 “嘭!”梁小夏身体放出的红色电流将菜头电了个焦糊。 “切,真不可爱。” 梁小夏手指还是不灵活,微小地抖了一下。她知道洛基这是在不断刺激她,希望她的手臂能够动起来。可那菜头还没洗,叶梗上还沾着泥呢! “先说不好不坏的吧。”往往是这些不好不坏的消息,能让她有些重要的发现。 “不好不坏的消息有两条,都有点蹊跷:那个敲钟的塔楼昨夜被盗了,大钟不见了。还有,城北的河里今早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死者有点特殊,是个黑矮人。” 钟楼被盗?钟不见了?那么笨的钟是怎么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走的?偷钟干什么? 梁小夏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至于黑矮人尸体,应该是和金锤说过的,玫缇斯大量抓捕黑矮人有关系。 不管费恩抓这些黑矮人是做什么,那处秘密地点应该就在城北,河流上方的某处了。梁小夏寻找金铃的计划,因为这条消息稍微明朗了一些。 “那好消息呢?希望是真的能鼓舞人心的消息。”梁小夏分析完之前的信息继续问洛基。 “好消息就是,艾格玛瑞亚的傀儡小国王快不行了。治疗师又从他身上查出来了一种毒。那种毒很隐秘,掏空了小国王的身体,治疗师发现得太晚,据说是没得救了,顶多能再撑一星期。”洛基眼角上挑,撇了撇嘴。 “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点晚,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柯西莫亲王也许这时候正在给他主持葬礼呢~” 的确是好消息。 不管那毒是谁的手笔,梁小夏都可以预见艾格玛瑞亚国内一场大混乱。王位的争夺能让几大军团打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诺厄那老狐狸什么时候出手,或者这毒本身就是他的杰作。 打吧,打吧,争得越凶越好,最好能够争到军阀割据,国破土裂,这样他们西晶森林就安全了。 梁小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问:“那坏消息是什么?” 洛基脸沉了下来,说:“这真的是个坏消息。费恩没有死,他又回来了。” “哦?” 这点并不在梁小夏的意料外,当时她冲入大厅中间时,费恩就不见了踪影,他肯定是有某种秘密脱身的手段。玫缇斯算是费恩的老窝,他在这里经营了几年的势力,肯定不会说舍弃就舍弃,他回来是迟早的事。 只是不知道费恩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在三个月之后才现身,他难道不清楚玫缇斯国内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吗? “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费恩这次回来,身边多了一个人——赫尔沙。” “什么!泥球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梁小夏“呼”地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左眼转瞬由鲜红变成了暗红,秀眉紧蹩。 “是的。费恩今天坐在马车上游街了。他看起来变化很大,脸色灰暗,瘦得像是咱们森林里的长臂猴,那身王袍在他身上挂都挂不住。他旁边站着的据说是即将迎娶的新王后,那身影我绝对不会认错。相信你师傅的眼睛吧,我这俩眼珠子可是精灵的!” 洛基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保证自己不会看走眼。 那么,这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毫无疑问,费恩是个危险人物,泥球和他在一起,保不住是受了他的哄骗,被费恩用什么样的话圈住了。 梁小夏根本不信任费恩,那头金发盖不住他骨子里的偏执和阴栾。和费恩在一起,最后受伤的还会是泥球自己。 “他有没有宣布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梁小夏问。 “这个似乎并没有公布。我猜着怎么也得四五个月以后,现在国内的形势可不容他乐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洛基摇了摇头。 梁小夏闭眼,手指微小地敲打在轮椅扶手上。 “洛基,费恩真的变化很大吗?”梁小夏问。 “这么说吧,” 洛基摘完菜,拍了拍手,蹲在梁小夏跟前比划:“你师傅我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剑发誓,那个精灵少女绝对是赫尔沙。但是我可真不敢说他身边的男人就是费恩。 他的脸已经快赶上咱精灵的白了,头发还是金色的,可眼眶深深凹进去,颧骨都快扎破皮肤突出来了。 要不是他戴着王冠,手里握着货真价实的玫瑰手杖,我真以为他就像是哪个监狱里刚跑出来的犯人!太折磨我的眼睛了!” 洛基双手在自己脸上比划,给梁小夏形容费恩现在的样子。 “嗤,”梁小夏笑了一声,听到费恩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手指又在轮椅上敲了一会儿,梁小夏说:“这样吧,明天咱们放出消息,就说真正的费恩其实是死在了他手里,被他夺了玫瑰手杖和王冠。现在这个国王只是个冒充的假货,和王室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个世界,各个君主制国家里,民众对于王室的信任和忠诚度高到了一种令她惊诧的程度。尤其是发誓效忠于王室的骑士们,简直就是“为君王生,为君王死”的道德典范。不知道他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又会作何反应?是继续向一位可能假冒的国王效忠,还是掀起调查的风暴? 梁小夏很期待。 她就是要费恩步步艰难,如同海中的划桨一样泡在挤压的海水中,这是他欠她的。 还有泥球——梁小夏闭上眼,隐去其中的黑暗和阴霾。想要玩弄她的好友,就得先从她的骨灰上踏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4章 恒心 只要一起经历过长大和成熟的过程,就足以使最肤浅的相识变为最亲密的知己。 ——洛根?皮尔索尔?史密斯 =========================================================================== 将几个老贵族大臣送出宽敞明亮的书房,费恩收敛了脸上最后一丝笑容,握紧玫瑰手杖,一拳愤怒地砸在桌子上。 是谁?到底是谁在跟他作对?违抗他的命令,一个个都该死! 那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不帮着他稳定国内政局,现在居然还骑到他头上来。竟敢质疑他的真假?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他才是玫缇斯的王,唯一的王! 该死的,他能到哪里去做血缘鉴定?他们这是在拿王室唯一的成员做文章! 大桃花心木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摞得高过了他的身高。费恩一胳膊扫过去,文件连着桌上的笔筒全部掉在了地上。墨水盒打翻,在地毯上溅起一条斜长的黑色痕迹。 一脚踹在椅子上,高大的靠背椅也倒在地上,费恩疯狂地扔着手头所有能扔的东西。不到片刻,书房里便一片狼藉。 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费恩照着镜子,单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镜中的人,皮肤苍白干枯,眼底泛青,过去漂亮的蓝眼睛现在就像死鱼眼一样占据在他眼眶中的位置,嘴唇干裂发紫,头发也大把大把脱落。 手指在脸上抠出一道红痕,费恩猛地将镜子对着酒柜扔了出去。 啪啦!酒柜透明的玻璃门被砸碎,小镜子背面镶嵌的各色宝石散落一地,红色的酒液从破碎的玻璃瓶里汨汨流出,柜上的玻璃残片照出无数个费恩的影子。 费恩手指插入头发,狼狈地坐在地毯上,隔着大落地玻璃窗向外看。 外面阳光明媚,春日的树叶抽出柔嫩枝条。广场中央的喷泉不停地喷出淡蓝色水柱,在阳光中跳跃舞蹈。 泥球穿着一身白色长连衣裙,坐在喷泉台旁边,单手托在身前,一群白鸽子“咕咕咕咕”围着她叫,时不时扇动翅膀从她柔嫩的手指中啄走一两颗谷粒。 将垂下的一缕软发别到耳后,泥球望着远方,最后挥手将剩下的谷粒全部抛洒入空中。鸽子们扑扇着翅膀,“哗啦哗啦”又围过来一群。 费恩看完这一幕,动作有些粗暴地拉上了窗帘,将亮得刺眼的阳光隔在外面。 黑暗中,他摸上了自己的胸口。良久,又大力锤了一下地板。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他宁可毁了她,也不愿承受嫉妒啃噬灵魂的痛苦。 三下敲门声过后,一个全身甲胄的魁梧男人进来。他微微诧异了一下室内的昏暗,点燃了角落里的魔法灯,男人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书房里散落满地的杂物。 “汉尼拔,你来了。”费恩毫无形象地坐在倒伏的长椅后面,看不见表情。 “是的,您最忠诚的骑士汉尼拔倾听您的吩咐,国王陛下。”汉尼拔放下手边的杂物,右拳撑地,单膝跪在书桌前。 几年前还是吃喝玩闹胡天海地的朋友,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其实变化早就开始了,从费恩清醒的那一刻开始,汉尼拔就注意到他的变化。那个总是傻乎乎地追在他后面挠着头皮叫他“汉尼拔哥哥”的小费恩不见了,他变得很有想法,变得很深沉谋划。若不是他还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汉尼拔真的以为费恩是另外一个人。 他从一个懵懂少年突然变成了金玫瑰,现在又变成了这副样子。汉尼拔觉得费恩实在是变得太快,他跟不上他的脚步。 “别叫我陛下,叫我费恩就好。汉尼拔,你是我的剑,我的刀,我的兄弟。谢谢你,在我走的这段时间里扛住了担子。”费恩慢慢站起来,亲手扶起来跪在地下的汉尼拔。 他真的变了,汉尼拔随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 可不管他怎么变,费恩在他心里都是一个小弟弟。现在这个小弟弟有了野心,他也只能尽量陪在他身边,护着他,满足他的愿望。 “汉尼拔,骑士团的反应怎么样?不用瞒我,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搞得满城风雨了,实话实说就好。”费恩握着玫瑰手杖的指节捏得发白。 “有些小反应。陛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汉尼拔说。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费恩连着叹了三声,接着双手握住汉尼拔的双肩:“汉尼拔,骑士团绝对不能丢。你得帮我,你一定得帮帮我。” “陛下请吩咐。”汉尼拔胳膊被捏得发疼,费恩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力量? “我需要战争,需要一场胜利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是我的大将军,咱俩一起长大的。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费恩蓝色的眼睛染上了疯狂的神色,“我给你最好的军队,最厉害的武器,完全充足的后勤补给,你一定要帮我把西边大陆的森林部落打下来,把东西拿回来!” “谨遵王命!”汉尼拔挣脱了费恩箍紧的双手,再一次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颅,向费恩露出自己的脖颈。 室外,泥球坐在喷泉池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团。将纸团揉平,泥球一目十行地扫过纸面翠绿的字体,信未读完,晶莹的眼里便夺目而出,顺着白皙脸庞滚滚下落。 “梁小夏,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可我不能离开,越是这样,我越不能离开。”泥球轻轻抹了抹眼泪,将信撕成小小的碎片,丢入身后的喷泉中。 一把碎片泡在池水中,跟着喷泉的水花打出的白色泡沫一起浮动,不一会儿就晕了字迹,逐渐漂着沉入池底。 梁小夏坐在花房里,静静盯着一株植物发呆。 红色的眼睛隔着老远,能够清晰分辨翠绿叶片上的脉络,油绿肥厚的叶肉,还有缓缓流动在茎杆下的液体。 这个世界更加鲜活生动了。 空气无形地在房间里流动,植物们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房间内的一张桌子,一块地板,每样东西都有情绪,它们的情绪不断从本体中散发,飘散入空中。 梁小夏能够看到一株盆栽鲜花的愉悦,大概是因为她刚刚给它念过养植术,她也能看到床头的一个小铃铛的过往。它出生于妇女的巧手,和其它小铃铛一起被搁在杂货店的箱子里,最后被某双手的主人买走,搁在她的床头上。 她真正在看这个世界。看每样东西的历史,看他们的记忆和喜怒哀乐。 低头看时俟,她的伙伴。 唱了这么多天的歌谣,它在梁小夏眼中没有情绪,没有记忆,突兀地挂在轮椅上,好像硬挤入这个世界的天外来客。 洛基靠在门框上:“小夏尔,脑子电傻啦?看谁来了!” 父母风尘仆仆地站在门边,衣摆和头发上都粘着灰和土,看样子是一路急赶过来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多兰控制着自己没叫出来,将挡路的洛基推到一边,进入花房,冲到梁小夏跟前。 梁小夏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十分开心的笑脸。 “妈妈!你可来啦,我想死你啦!洛基做的饭难吃死了,每天都是菜糊糊,我饿得胃都缩了!” “哦,夏尔小宝贝!”多兰一把抱住梁小夏,软软的身子靠着她,有节奏地一抖一抖的。 在见到父母前,梁小夏一直很矛盾。她想瞒着父母,却怕他们因为她的失踪而着急焦心,想向父母说实话,可又不想他们难过。 梁小夏想回抱母亲,手臂费力地抬起一个很小的角度,又垂了下去。 “妈妈!别抱啦,我快喘不过气了。我好想好想吃你做的水果馅饼呀,都快馋死了。”梁小夏轻轻碰了碰多兰,声音略带委屈地撒着娇。 “水果馅饼?妈妈这就去给小宝贝做,这就去做。”多兰松开梁小夏,一把揪起洛基,“厨房在哪里?快带我去!宝贝要吃水果馅饼!听见了没?” 洛基被多兰揪着耳朵提溜进厨房了。 梁小夏偏了一下脑袋,看着站在门口的玛塔基尼。她的世界只有左边的一半,想要看清右边的东西,需要轻轻扭动脑袋。 玛塔基尼察觉到梁小夏不太自然的扭头,疾步向前,蹲下来,有些僵硬地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脸上结满了冰寒的霜,眉弓深深下压,嘴唇没有像往日一样泯紧,反而微张着颤抖。通过红色的眼睛,梁小夏看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浓稠的,化不开的哀伤和难过。 “想哭就哭吧。”玛塔基尼的鬓角有了银丝,他单手抚上梁小夏的头顶,将她小小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胸口。梁小夏靠着那个灰扑扑的长袍,温热的胸膛,鼻头酸酸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为自己难过,更为父母难过。她如果一辈子瘫痪,父母就得跟着受苦操劳一辈子。不孝顺的女儿闯了祸,连累他们操心伤心,她真是该死。 梁小夏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红色的眼睛流下一行泪,顺着脸颊滑落,绿色的眼睛却只能干涩地闭上,将自己埋葬在黑暗里。 “哭完了就把眼泪擦干净。你要是被这点小伤折磨倒了,就不配做我女儿。”玛塔基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手帕,给梁小夏仔细擦了擦脸,嘴里还是说着刻薄的话。 “负面情绪会像毒液一样,啃噬灵魂。真正的法唱者,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我们精灵崇拜月亮,光辉,柔和。月相无常,它却永远存在于天空,无悲无喜,亘古不变。精灵也是一样的,我们不会变化,也不会受到外物影响。这点,也是你必须学会的。”玛塔基尼严肃教育梁小夏后,将她扶坐在轮椅上。 “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势,不要动。” 他嘴里平缓地念唱出法术,手中不断凝结出各色光团,打在梁小夏身上。 这些光团有的热,有的凉,有的接触在她身体表面,一触即走,有的潜入皮肤,在她身体里留驻不肯出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十分钟,玛塔基尼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他又按压了梁小夏身上几个地方,不断问她“有什么感觉”,听她十分详细的回答,同时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最后,玛塔基尼长舒一口气,说:“你恢复得很好。被烧毁的神经已经长出来了,腿上的伤势恢复得最快,胳膊上的伤较慢,只有右眼,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 最多一年,她应该就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玛塔基尼看了一眼梁小夏额头上,嵌入皮肤里的深蓝宝石。 宝石平滑表面闪过一道光,夏尔能保住命,应该是这块宝石的功劳吧? “夏尔,新长出神经的这段时间很关键,你必须静养,绝对的静养。把关于人类的那些事情先放下来。现在艾格玛瑞亚和玫缇斯的局势都很乱,咱们暂时不用担心。一切等你养好病了再说。” “可是——”梁小夏放不下心,费恩回来了,泥球跟在他身边,说不定被他卖了还会帮着数钱。虽然她有让洛基写信过去,可是不知道泥球会不会听她的话。 “好了!别想太多,相信你的伙伴。我们法唱者的信任是奢侈品,所以付出了就更不能收回。他们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玛塔基尼绷着脸教育梁小夏。她就是这样,总将担子揽在自己身上,才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她还没学会吸取教训吗? 洛基有些不自在地扭着扭着进来了。 多兰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水果馅饼,她很细心地将馅饼全切成了小块,一块一块喂进梁小夏嘴里。 “哦,妈妈的小宝贝。才离开几个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放你出去了,那些野小子一个都靠不住!”多兰给梁小夏喂了半盘馅饼,圆圆的杏眼怒视洛基,转回来又帮梁小夏擦嘴。 “你以后就和妈妈一起呆在家里,我们种种花养养草,妈妈再给你做两套漂亮衣裳。夏尔小宝贝喜欢种什么?现在正是种东西的好时候。”多兰嘴角挂着笑。 看到她内心眼泪的梁小夏苦得发疼,急急地说:“我想种些茶树,再种点菜,这样我们以后就有自己的小菜园了,想吃什么可以在地里摘。” “嗯,好,回去我就把花园里那些花拔光。哦,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黑矮人,整天‘叮叮当当’敲得人心烦,弄得我总想揍他一顿。”多兰紧紧拉着梁小夏的手,不愿松开,嘴上说着轻松的话题,和她状似愉快地聊着天,就好像她的女儿还是个正常人,下一刻就能活蹦乱跳跑出去一样。 “想揍就揍,你想揍谁,我都给你撑腰。”梁小夏歪着脑袋靠在多兰肩膀上,声音哑哑的,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5章 离家 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需声张的厚实,一种能够看得很远却又并不陡峭的高度。 ——余秋雨 =================================================================================== 盛夏六月,贝隆坡47号庄园大门紧闭。米白色的高墙严严实实地将美好的景色圈在院内,阻挡住各种窥探的视线。 院子中,那棵老歪脖的红粉花树上的鲜花早在四月初的一场夜雨中纷扬落下,墨绿色的树叶枝头现在结满了指甲盖大的红色小果子,隐藏在一簇一簇的叶团中,格外诱人。 高低相错的三个喷泉池,水流像调皮的小妖精一样,一跳一跳喷涌而出。精致的流水喷泉里,金色小鱼摆着尾巴,悠闲地游来游去,偶尔探出头,在水面吐一个泡泡,再缩回脑袋啄食水中石头表面的苔藓。 喷泉旁边,一块块田地整齐犁好,翠绿鲜嫩的菜叶从土地中长出,肥厚翠绿的叶片向着阳光伸展,舒展着接收阳光的恩赐。 梁小夏坐在堆满了各色植物的花园中,手上的书翻到最后一页。纤细的手指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她慢慢合上五厘米厚的书,反复体味着作者隽永的智慧,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这本书陪伴她度过了美妙的一星期,沉浸在字里行间的箴言妙语让她心有所悟。 踮起脚尖,伸手摘了一颗树上结出来的红色朱果,梁小夏将果实在袖子上擦了擦,扔进嘴里。果实味道辛甜带酸,果肉饱满,齿间挤压出的汁水刺激着她的味蕾,让梁小夏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咽了咽口水,她还是急了点,再过一星期,果子的味道会更甜些。 一年多过去了,她长高了一些,也从困惑,急躁,绝望和失望的泥潭中挣扎出来,逐渐学会醒度,等待和酝酿。 这一年里,她反复回忆着当时的一幕,身体中最后剩下的棱角,也被病痛和时间磨得圆滑平整。 那些狂躁的,不断诅咒的语句和不稳的情绪,在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里,像火苗一样舔舐着她的内心,又像喷涌的火山岩浆一样,反复被勾引出来。再由着思考和理智压回去,一点点凝实,形成她内心一块坚韧,光滑的固体,再不会起半分波澜。 明天就要出发去新的学校了,梁小夏将双手伸在眼前,取出一瓶许久没有喝过的人形药剂,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最开始的三个月,梁小夏被局限在轮椅上,手脚活动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整日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坐在花园里感受植物的情绪,或者在玛塔基尼和多兰的陪伴下,听他们念书。 在听完差不多四十本书后,梁小夏才能够勉强将手臂平举到胸前。每天喝下大量奇怪的药水,让她的身上又疼又痒,晚上还需要全身涂抹一种刺鼻的黄色药物,整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痛苦万分。 玛塔基尼和多兰都很忙,玛塔基尼忙着翻阅各种医术资料配药,多兰忙着陪梁小夏聊天,忙着给她改善伙食,忙着帮她按摩全身肌肉,忙着做各种好吃的,再双手托腮,看她吃下去。 梁小夏害怕母亲的沉默,她看着梁小夏时身上散发的忧伤气息,比父亲的冰脸还让她心慌。梁小夏只得不停地要求吃这个做那个,将多兰指使得团团转。也许忙碌起来,她会觉得好受一点。 可即使是这样,母亲丰腴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父亲玛塔基尼也很辛苦,整夜不休息,点着灯在书房里查阅资料,发间的银丝越来越多。梁小夏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在道过晚安后总是用被子蒙住脸,不让父母看见她流下来的眼泪。 复健的日子更加痛苦,梁小夏不得不像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孩子一样,在肌肉的扭痛和骨头之间锥心的疼痛中挣扎下地,双脚踩在地上时腿软得发抖,每走两三步都会一个趔趄栽在地上,跌得膝盖上青紫成片,伤痕累累。 她每走一步,心里就诅咒一下费恩。他害死了时俟,将她害成这个惨样子,还抢了她的好姐妹,绝对是她目前阶段最恨最恨的人。 梁小夏不断这样想,体内的红色电流连带着也有些不稳定,有些无力的脚底下擦出红色电火花,和着她的步子劈啪作响。 杰娜和鲁本都被玛塔基尼施加了心智影响法术,看到梁小夏的那双长耳朵和与人类不同的白色皮肤会刻意忽略过去。她每天帮着多兰照顾梁小夏的饮食起居,也曾捧着一束刚剪下来的鲜花忧心忡忡的问:“小姐,你的病能好吗?” “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梁小夏躺在床上呢喃自语。 那天是玫提斯大军征伐出发的一天。 洛基写了将近四页的信,满篇的字,向她详细描述了玫提斯内部的情况。 重新归来的费恩用残酷铁血的手腕迅速清洗了国内的反对势力。几大老贵族世家在两个月内被他连根拔起,家族成员的尸首全体被挂在城墙上风干示众。 费恩以“精灵杀害先祖”“强夺先贤遗物”“冒犯玫缇斯尊严”“妄杀玫缇斯人民”等一共七条理由,发起了对西晶精灵的战争,不接受战前调解,也不接受和平谈判,誓要血洗精灵森林。 读到这里时,涵养已经很好的梁小夏实在忍不住气得颤抖起来,他居然用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冠冕堂皇地兴兵! 忍着气读完剩下的信,洛基补充道,据他的观察,费恩的变化也越来越大,开始喜怒不定,身体也瘦得厉害,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洛基在信里很隐晦的表示,他怀疑费恩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得了什么奇怪的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梁小夏拜托他调查黑矮人的事情也有了一些眉目,他在信里附上了一份手绘地图,将黑矮人可能被关押的地方全部都标记了出来。 国王和准王后泥球的婚期被无限期推迟了。根据洛基的情报,梁小夏推断着,也许泥球是被费恩用什么样的理由要挟住了,迟迟不肯回来。 随着洛基的信,梁小夏也收到了一封泥球的信。信很短,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话没头没脑的,梁小夏想了想,也就不再去管了。泥球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总躲在自己身后,将鼻涕眼泪蹭到自己身上的小姑娘了。只要她没有爱上费恩,而且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么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吧。 费恩随后组织了一万大军,由统帅汉尼拔带领,作为先遣部队派向西边大陆,估计攻打的第一仗就是黑矮人的黄金城。据说除了先遣部队外,费恩仍继续在国内募兵,要组织起一支号称十万大军的部队,踏平西晶森林。 唯一值得庆幸的好消息,便是艾格玛瑞亚没有出兵。柯西莫掌握的第一军团全部由禁卫军组成,实力稍弱;斯拉格切赫被爆出和女儿莉莉的不伦之恋,人心丧失;尼赫迈亚被神秘人士伏击,身受重伤;诺尔依旧按兵不动,没有传出什么消息。国内势力各自为营,一盘散沙,都希望在这次改朝换代中分一杯羹。 当初艾格玛瑞亚的傀儡小国王和费恩达成的攻守同盟协议也烟消云散,几大军团长集体矢口否认这件事情,或者委婉推脱。他们都不傻,不会用自己的兵力去成全邻国的野心。 梁小夏被洛基的信堵得发慌,个人的力量和国家的统治暴力相比,实在是蚍蜉撼树。人类大军已经准备踏上她的家乡,将战争和灾难带给她的族人。夜晚辗转难眠,梁小夏披着外衣,提笔写起了信。 恢复得差不多的梁小夏冷静的,坚持的,要求玛塔基尼放她回西晶去,或者让她做些什么也好,这样悠闲的生活对她来讲实在是一种煎熬。 “我们是精灵,精灵爱好和平,但也不会惧怕任何敌人。一个精灵在漫长岁月中积累的实力,也不是区区几个短寿命物种能够抗衡的。这场仗会打得很长,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会胜利。”玛塔基尼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开导着梁小夏。可她扬着头,直视自己的父亲,眼神坚定,不点头,也不摇头。 “既然这样,那你就上学去吧。”玛塔基尼抽出抽屉里放的第一战争学院的推荐信,放在梁小夏面前。 “实话是:你现在的实力太弱,没有能帮得上我的地方。”玛塔基尼双手十指交叉,望着梁小夏认真说道。 “好!上学也行。”梁小夏拿过推荐信,转身立刻回房收拾行李。她迫切地希望赶快飞出去,家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温室,养伤的时候待在这里,她觉得安心自在。可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梁小夏向臂环里塞了些生活必需品,匆匆和多兰告别,执拗,别扭地离开。 “小宝贝,留在妈妈身边不好吗?你还是个孩子,战争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参与的。妈妈会保护好你的。”多兰捧着梁小夏的脸,忧心忡忡。 梁小夏低着脑袋不吭声,她最近总是整晚整晚做噩梦,梦见生命之树燃烧着熊熊烈火,梦见千鹤被残忍的人类砍下头吊在树顶,梦见玉泉长老的实验室被人类一把火烧得精光。梁小夏咬着嘴唇,她不想让多兰担心,却不能忽视自己内心呐喊的,快将她逼疯的声音。 “玛塔,快帮我劝劝她,小宝贝非要去那个该死的人类学校念书。”多兰见梁小夏没有反应,转身又寻求丈夫的支持。 玛塔基尼没说什么,只是挽住多兰的腰,将梁小夏送出庄园大门。他没有像多兰一样出声挽留,理智告诉他留也留不住。他叹了一口气,塞给梁小夏厚厚一叠卷轴,轻轻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在她离开后,转身关上了庄园大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6章 碰瓷 人生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甚至连金钱也是一样,因为它会给人们以教义。钱就好像琴一样,谁不会演奏,它就只会让他听到刺耳的噪音。钱又像爱情一样,谁吝啬不肯把它给人,它会让他死去;慷慨把它给予别人,它会使他新生。 ——纪伯伦 ============================================================================== 第一战争学院的历史有将近八百年,总校坐落在达拉姆附近,比帝国贵族学院更远一些。除此以外,还有四个分校区,分别散落在艾格玛瑞亚四个城市附近。梁小夏并没有选择去靠近达拉姆的总校。 众所周知,西摩曼家的大小姐死在了玫提斯新王的加冕典礼上,死法惨烈得连尸首都没留下。所以,她在名义上是个死人,如果见到了熟人,总归是不太好解释。 她选择去的,是第一战争学院靠近遗弃山脉的一座分校,顿河的发源地,安息森林小镇,镇上的第一战争学院,也因此被称为安息分校。 快马赶路,不到一个月她就到达了这处位于森林外围的小镇。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黄土铺街,镇上的人无论男女,看起来块头都很大,披着兽皮做的衣服,迈着大步子踩在地上,尘土飞扬。两边的房屋就地取材,全部由粗大的原木搭建成,树皮都没有剥,就架上了房梁,看起来和这里的人一样粗犷。 梁小夏背着时俟,挂着箭袋,牵着一匹普通的灰马,一路打听着第一战争学院的方向,逆流而上,沿着主街向前走。 迎面走过来一个衣服脏兮兮,打着补丁戴着矮帽子的人,他低着头,也不看前面的路,只顾着向前走。梁小夏皱了皱眉,在错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向路边让了让,避免和那个人撞上。 没想到那人却像脑袋顶上长了眼睛,脚底下不停,稍微变向,侧肩狠狠撞了梁小夏一下子。 “哎呦!”小个帽子男被梁小夏电到了,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手上抓着一只钱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梁小夏诧异了一下,她的眼睛看到了对方的隐隐刻意,刚才只是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运起身上的电流电了对方一下,可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小偷。 梁小夏弓身,轻轻取回还在小偷手上,装着几个硬币的钱袋,重新塞回自己口袋里。这个钱袋平时只是她为了掩饰空间臂环存在的小装饰,却没想到刚刚进了小镇就被贼盯上了。 电击的力量并不大,她只是想要小小惩戒一下对方,并不想将那个小偷弄死。可那个小偷被电倒以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俯身一摸,连呼吸都没了。 “杀人啦!她杀人啦!”旁边突然蹿出来一个瘦高个,学生模样,头发齐齐朝天炸着,他咋咋呼呼地大声喊叫,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一片围观的人。 梁小夏扶额,她怎么这么倒霉。一路过来都平安无事,结果刚刚进了安息小镇,就遇到了碰瓷的。 “这么瘦小的姑娘怎么杀人?你看错了吧?”围观的群众中,一个披着熊皮大衣的大汉疑问。 “就是他杀人的,我亲眼看见的!她看着脸嫩,实际上年纪大着呢。你看她背上还背着那么大的弓,一般的小姑娘能背起来吗?她肯定是能杀人的。”瘦高个也有点郁闷,同伴碰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他想往对方身上泼脏水都有些勉强。 梁小夏双手抱胸,牵着马,一直站在旁边凉凉看着。像看戏一样看着瘦高个悲愤地向群众声讨她的恶行,唾沫横飞地描述她是如何如何杀死地下那个人。 梁小夏看了一会儿,从腿侧抽出一把短刀,向在路中间躺着的那个人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瘦高个见梁小夏蹲在他兄弟身边,拿着匕首不断在他身上比划,吓得一身冷汗。 躺在地上装死的小偷也很紧张,胸膛微微起伏,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地传入梁小夏耳朵里。 “杀人呀。”梁小夏很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一刀扎向小偷胸口。 匕首扎了个空,装死的小偷翻身一滚,胳膊上被梁小夏划出个口子,刀刃扎在地面上。 梁小夏收回匕首,恶劣地笑了笑,撇了撇嘴:“被躲过去了,真遗憾。” 躲过一击的小偷捂着胳膊受伤的地方,大声“哎呦哎呦”叫着疼。 “你胆大妄为!当街杀人未遂,现在还想继续行凶!我兄弟都受伤了,你要赔偿他的损失——”瘦高个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小夏一脚踹在膝盖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梁小夏看着终于与自己同样高的男子,心里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压低声音问:“你是第一次干这事吧?” 瘦高个脸一红,一句“你怎么知道”脱口而出,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他尴尬地捂着肚子看梁小夏,一脸求饶样。 原来真的是第一次呀,怪不得手法这么拙劣,表情也还有些僵硬做作。 “我们不要钱了,你放过我大哥吧!”戴帽子小偷看到梁小夏一脚就踢倒了他大哥,心里着急,赶忙捂着伤口过来求情。 “凭什么?”梁小夏从来都不是个圣母,诈到她头上来的不还回去,也太说不过去了。 小偷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旧的钱袋:“我把这些钱给你,你放过我大哥,行不?” 看到梁小夏神色有些犹豫,他又急忙补充:“这些钱是干净的,你放心。” 瘦高个猛地把钱袋又拽了回来:“德姆你疯了!这是你妈给你的学费!” “饭都吃不饱了还要什么学费!我想好了,下个月的课不上了,我回家种地去。”叫德姆的小偷仔细看来,皮肤白净,脸颊上有些雀斑,一头红发被帽子压得扁扁的。 “不行!我宁可去蹲监狱,也不能让你花这个钱!阿姨攒几个钱不容易,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是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将来能出人头地吗?”瘦高个长相还算俊秀,脸颊上的几颗青春痘明白表示了他不过十八岁。他骨架挺大,声音也粗,拽着那只钱袋对着德姆大吼。 两个人争吵得忘乎所以,一个钱袋推来推去,激烈对冲的情绪沿着他们的身体散发入空中,看在梁小夏眼里,就像两只冒着烟的热水壶。梁小夏摆了摆手,算了。再追究下去她就要被这两个人吵得头疼了。 “带我去战争学院,将功抵过。”梁小夏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牵着马向前。俩兄弟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千恩万谢地不停点头。 “——姑娘你是去战争学院上学的吗?那里我熟,我和大哥都是在那上学的。”德姆本来想叫梁小夏“小姑娘”的,在看到她背后那把大弓后,又将“小”字生生咽了下去。 “哦?你俩都是那里的学生?学什么的?”梁小夏问。 “我叫康斯坦丁,是战士系的,这是德姆,盗贼系。”瘦高个依旧有些拘束,握着拳头紧张地回答。 “战士系?怎么会这么弱?”这下轮到梁小夏诧异了。人类的战士一般都是身材高大的壮汉居多,她面前这高个骨架倒是大,可实际上长得还没一个精灵战舞者壮实,这战士被她一踢就倒,走的是什么路线? “你别小瞧我大哥,他很厉害的。就是…就是没吃饱…大哥为了凑学费,已经连着一个月啃黑面包了。”德姆脱下帽子,捏在手里急忙替康斯坦丁申辩。 “第一战争学院的学费很贵?学生们都是这个样子?”梁小夏瞪大了眼睛打量康斯坦丁和德姆。他俩身上的衣服都是最粗的黑布缝的,打着好几块补丁。康斯坦丁的裤子短一截,脚踝露在外面,德姆的衣服上满是线头,边角磨得毛毛躁躁的。 “学院一共有三十多个系,按照职业分类,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次排位赛,排位赛中,每个系的前五名是免学费的。剩下的学生,名次越靠后,学费越贵。”德姆一边走,一边给梁小夏解释着。 “那你在你们系里排第几名?要交多少学费?”梁小夏问。 “我只排到第五十四名,每个月的学费是五十四金币。”德姆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 学费果然很黑,一个月五十多枚金币,一年下来就得六百多枚,这笔钱别说小家庭,一般过得小康的家庭也付不起,也许只有达拉姆的大贵族们才能掏得起这个钱。梁小夏暗暗伸了伸舌头,这和上辈子工薪家庭供小孩出国留学一样,简直是在烧钱。 德姆郁闷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说:“但是大哥厉害,大哥能排到第三十名。最好的时候他还打进过前十呢!” 看来他很崇拜这个叫做康斯坦丁的瘦高个。 “德姆,别灰心。你只是装备比别人差些,别的都很强!”康斯坦丁揽着德姆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行路间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康斯坦丁和德姆将梁小夏带进招生办公室,问她:“你打算考哪个系?” “有弓箭手的系吗?”梁小夏问。 “弓箭手?第一战争学院里只有游侠和盗贼系是使用弓箭的,其他的专业我不清楚。你不是个法师吗?怎么想学弓箭?”德姆诧异地问,他以为接触到梁小夏时的电流是她施放的法术。 “喜欢而已。”梁小夏摸了摸背上的时俟,眼中闪过一瞬落寞,快得难以抓住。 “行了,我们就送你到这里,祝你考试顺利!”康斯坦丁和德姆向梁小夏挥了挥手,却意外接到一个小钱袋,里面放了几十枚银币。 “去好好吃一顿吧,算是我给的疗伤费和情报钱。”梁小夏头也不回,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进去了。 “大哥,她刚刚的姿势好帅!等以后有钱了,我也要这么做!”德姆兴奋地对康斯坦丁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7章 游侠 逃课是一门必修课。 ====================================================================================== 玛塔基尼给梁小夏的推荐信,考核的老师只看了一眼就将那烫金花纹的优质羊皮纸揉成一团,从窗户扔了出去。考核老师正是之前披着熊皮,围观梁小夏的大汉。他上下扫了两眼梁小夏的打扮,刻意忽略了她背后的弓箭,问:“你想考治疗师?” 梁小夏摇了摇头。 “药剂师?” “不是。” “炼金师?” “不是。” “法师,法师总该对了吧?”大汉猜了好几个,最后才说出法师这个词。 梁小夏将背后背着的弓举到面前,镇定地说:“我想当弓猎手。” 听到她的话,熊皮大汉暴跳如雷,厚实的大掌一拍书桌:“我草他妈的贵族蛋蛋!当我这儿是幼稚园吗?奶娃娃也往这儿塞!他妈的以为在安息森林里滚一圈就成了人才了,我呸!” 梁小夏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粗鲁的大汉让她想到了那些黑矮人,不过他更胜一筹。 “行!行!你要考,我让你考,还得卖那些贵族老爷面子。可咱这里是有规矩的,别拿你们贵族那套压人,老子不吃!考不过的话,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让他进!” 熊皮大汉一挥手,将梁小夏带出办公室,带到学校后面练习武艺的沙场上,指着远方千米开外的箭靶,说: “看见前面的靶子了没?初级班的要求是二十箭中六,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十箭里能有一箭射中,我就让你进游侠初级班就读。” 梁小夏将淡金头发向脑后缕了缕,没接话,拉弓就射,手指上一次架两支木箭,拉满时俟,两箭如同流星一般从弓弦上飞出,同时命中靶心。 手臂没有任何不适,诅咒之眼非常清晰地回馈给她命中靶心的图像。梁小夏捏了捏小臂上的肉,考虑着是不是该给自己加码了? 熊皮大汉揉了揉眼睛,不用跑过去他也知道那两箭中了。箭靶都倒了,不是射中的,难道还是大风刮倒的? “他娘嘞!你确定你是个贵族?那封推荐信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梁小夏额角黑线,她还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个贵族? 伪造身份的事情是父亲一手操办的,梁小夏除了知道自己以前叫夏尔?西摩曼,现在又改名叫夏洛?尼德曼之外,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小白脸,他要是知道我收了你这么个学生,让他三天不化妆他也肯。” 熊皮大汉一高兴,直接一胳膊把梁小夏揽起来,扛在肩膀上就跑。梁小夏坐在大汉肩膀上,被晃得东摇西摆,最后不得已抓住了他的头发,堪堪稳住就快掉下来的身体。 “小白脸!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过来了!”大汉“嘣”一声,一脚踹开教室的门,梁小夏的鼻梁差点撞到门梁上。 拿着书读得津津有味的一个长发青年被打断了兴致,愤怒地将书本扔下。底下上着自习,兴奋讨论的学生也被这一声大喊吓着了,望着教室门口面面相觑。 “你每回就不能用个正常点的方式敲门吗?”长发男子身材修长,声音很阴柔,他怒目看向熊皮大汉,再看到他肩膀上弓着腰躲房梁的梁小夏时,脸都绿了。 “我和你再说最后一遍,我喜欢的是女人!是丰胸肥臀的美女!不是臭爷们儿也不是小不点!”长发男子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怒,声音像蛇一样丝滑低沉,带着薄媚。 “老子就这样!这脾气一辈子都改不了。”兽皮大汉将梁小夏从肩膀上放下来,大手拍了拍她的后心,差点拍得梁小夏栽跟头。“这是小白脸,游侠导师,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了!快点问好!” 梁小夏认真地点了点头:“小白脸老师好!” “哈哈哈!”教室里,底下坐着的学生爆发出哄堂大笑。 长发男子脸憋得紫红:“笑什么笑!都给我闭嘴!” 转过身,深深地大吸三口气,他勉强维持着理智对大汉说:“你带她如果就是想要气我的话,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带着她给我滚!!” “嘿嘿嘿,别这样,这学生可是老子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两箭射穿千米箭靶的苗子,你这辈子见过几个?”兽皮大汉大嚷大叫着,将梁小夏刚刚测验的那点事情全抖搂出来了。 “你当我弱智呢?十岁的孩子单手拉满弓,同时射两箭。你这是刚从酒馆里出来吧?醒醒吧你!”长发男子毫不客气地单手一个爆栗砸在兽皮大汉脑壳上。 “爱信不信,你到底收不收?撂个话,老子没工夫整天瞎操心你的学生。”兽皮大汉也急了,抬脚欲走,打算将梁小夏硬塞进班。 “收!怎么不收?你敢塞我就敢收,只要你不怕坏了学校的名声。” 因为那句“小白脸老师好”,长发男子对梁小夏没一点好脸色,将她塞进教室最里边的阴暗角落,随便扔给她一本书,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就打算让梁小夏自生自灭了。 “临时测验!三十分钟默写下来游侠守则前三百条,不合格的给我去扫厕所!现在开始计时……”长发男子掏出来一块古旧的怀表,按下了顶端的计时器。 长发男子在大汉走后,他将怒气全部发泄在了底下的学生身上,全班一百多号人,密密麻麻一片各色脑袋,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就开始奋笔疾书,明显是吃过苦头。 平时怎么闹都行,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可缪拉在教学上是出了名的较真,要是测验不合格,或者训练偷懒被缪拉老师抓住,绝对会被整得生不如死。 梁小夏坐在教室的最边角,打量着整个班的学生,最小的估计有十四五岁,最大的看起来将近三十。每个学生都埋头认真写字,走笔龙蛇,教室除了笔尖刮在纸上的莎莎声和学生们的呼吸声外,落针可闻。 “嗨!赶紧抄吧。缪拉老师不会因为你是新来的就放过你的。”梁小夏旁边坐着的短发少女偷偷塞给她一页纸,向她使了个颜色。 梁小夏拿起笔,飞快写了起来。两辈子加起来快奔五的人了,没想到又过上了考试作弊的日子,还真是无比怀念。 “游侠守则第一条:团队协作胜于单打独斗。 游侠守则第二条:永远不要将后背交给敌人。 游侠守则第三条:伺机而动。 ……” 梁小夏左右手拿着两支笔,同时在两张纸上写。以前在森林里为了完成父亲布置的论文和玉泉长老的研究,她经常这么做。只需要注意不要将两只手书写的内容混淆,以及保持字体的工整清晰。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高效率的工作还给她留出来一点点时间欣赏这个游侠守则。里面有几条非常有意思,比如“第五十二条:付出不一定都有回报,但不付出一定没有回报”以及“第一百三十五条:游侠不是强盗和杀人犯,不能罔顾人命”“第二百条:头脑比肌肉更重要”等等。 在还剩两分钟的时候,梁小夏抄完了所有她同桌递过来的答案,在最下行署上自己的名字交了上去。 “夏洛?尼德曼。”旁边友好合作的少女念出了她的名字。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家境不错,单眼皮,大鼻头,皮肤牛奶般白皙,脸上一直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身上不断散发出青春洋溢的愉悦气息,是一个被养得很好的小孩。 梁小夏点了点头,非常友善地用力握了握她伸出来的手,甜甜地笑了笑。大量不连续的,各种场景和人物片段涌入她的脑海。有那个女孩和她的家人的,也有她和别的学生的,像破碎动画片一样从梁小夏眼前闪过。 迅速理清自己的情绪,之后,梁小夏像每个刚刚进入新环境的正常的小孩一样,有点忐忑不安却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游侠课程都是在教室里上的吗?不知道学习任务重不重?哦,我有点担心自己会跟不上。” “没事的,待在教室里的时间并不多。每周课程只上三天,半天室内的,两天半室外的。剩下的三天我们都会去赚钱。嗯,就是加入某个佣兵队伍揽活,从传递消息,治疗兔子,到陪老人聊天什么的,各种任务都有。一些排位靠前的同学还可以进入安息森林里猎取野兽换钱。看见前面穿灰衣服的那个男生没?他是咱们游侠系的万年第一,接的活都是深入安息森林的。我上次排位考试只考到了七十一位,交了鼓鼓一袋子金币。这里的学费实在是太贵了,爸爸抱怨过好几次了。还有,学校里没有饭堂和宿舍,吃饭和住宿都得自己去解决。老师们只管教课,剩下的什么都得自己弄。” 小姑娘急于在有些腼腆内向的新同学面前表现自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不停的向外倒,有时叙述还有些缺乏逻辑和条理。梁小夏在一边扮演耐心听众,点头附和,不断从她的话里和神态表情中提炼出有用信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8章 小队 刀鞘保护刀的锋利,它自己则满足于它的迟钝。 ——泰戈尔 ============================================================================= “我叫西尔维娅,你可以叫我西娅。你还没有小队吧?要不要加入我们刀剑玫瑰小队?我们小队里都是女孩子,一定能合得来。” “谢谢,不过我想我还需要再熟悉一段时间,毕竟,我刚刚来。”梁小夏婉拒西娅的好意。玫瑰,让她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临下课时,梁小夏被缪拉留堂。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打动了那只暴躁的公牛,我的班里不允许像你这样混日子的学生存在。不管你是真的天才,还是装作天才,进到这个教室里就得给我玩命地学!不要用你的小聪明弄脏游侠的绿袍子!” 缪拉的身体压得很低,阴测测地盯着梁小夏的眼睛一句一句地说:“忘了告诉你,连续三次排位考试后十名的学生是会被清退的。这条规定针对的是哪类人,你我都心知肚明。” “好的,小白脸老师。”梁小夏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将脸上暴起青筋的缪拉扔在教室里,径自出门。 走出学校门口,她意外发现那两个讹诈不成的少年站在门口的廊柱下面。 见到梁小夏,矮个子的德姆摘下脑袋上的帽子,用力挥舞,招呼梁小夏过去,红色的头发在一群放学的学生大军中分外耀眼。 “你们好,找我有什么事?”梁小夏问。 “没,没啥。我俩就是好奇,你通过考试了没?” “过了。” “是吗?真的太好了!”两人喜悦、羡慕等等复杂的情绪从身上散发出来。一个有钱人家的天才孩子通过了考试,未来简直一片光明。再想想自己,不知道下个月还会不会待在这里。 “只是为了问这件事吗?”梁小夏感觉,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钱袋还你,谢谢你请我们吃饭。还有,我们两个想给你打工。”瘦高个康斯坦丁从怀里掏出来那只只剩下几个铜板的漂亮钱袋,吞吞吐吐地说道。 “给我打工?先生们,你们没有自己赚钱的小队吗?听说学院里的学生都是有自己的佣兵队伍的。” “我们有小队,有小队。就是人有些少,只有我和大哥两个人。”德姆的脸快和头发一样红了。 原来他们的小队一共有十五个人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在某次进入安息森林的雇佣任务中,不小心遇到了林妖,队伍在那次任务中损失很大。虽然没有人伤亡,很多不满的队员都在那次任务后退团了,康斯坦丁一个人认下了任务的违约金,当了自己的装备,更是让小队实力一落千丈。队伍等级也从原来的三级15%跌落回零级20%。(不同难度任务会累计等级,反过来等级也会限制可接任务。) “你们的小队叫什么名字?”梁小夏听完德姆的叙述,反倒有些心动了。 “来杯麦酒。”德姆很自豪地挺着胸膛说道。 他和康斯坦丁都没什么大愿望,只想在每次执行任务后赚的钱能多买一杯麦酒,就着面包一起吃下去,润润干涩的喉咙。 还真是一个务实的小队。 梁小夏像狐狸一样笑了笑,眼睛眯成上挑的两道缝,就像拿着钢叉的小魔鬼,用一种非常诱惑的语气暗示:“帮工就算了。走吧,我请你们吃晚饭。再多说说你们小队的事情。” 酒肉桌上谈事情,兄弟俩一人塞了两大盘牛腿肉,几杯麦酒灌下去后,梁小夏成功地成为了这个名字滑稽的小队一员,并篡取了队长的位置。 从餐馆里出来时,康斯坦丁和德姆都有些腿软。他们从来没有吃撑到这种程度过。酒精麻痹了四肢,脑袋却异常清醒。两个难兄难弟勾肩搭背,笑得嘴咧到耳朵根,他们这回是找了个硬靠山,光明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 这个靠山不硬,却很聪明。梁小夏第二天就带着德姆和康斯坦丁在任务大厅接了八十份“兔子任务”。全部是需要跑腿、寻物以及寻人的琐碎任务。 梁小夏将任务分成三份,需要跑腿的由本来速度就快的盗贼德姆担任,她自己负责用杀戮左眼寻找物品,而可能产生肢体冲突的寻人任务则由战士康斯坦丁负责。 三个人分工分区合作,两天时间就完成了七十五份任务,退回五份实在无法完成的。一共赚了七十枚金币,队伍等级也升级到了一级百分之三。 康斯坦丁和德姆一人分到了二十多枚金币,都很开心,没想到两天就赚了这么多钱,他们以前都不屑于接这种兔子任务的,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单个时候不显,堆积起来的时候就能看出威力了。 梁小夏不是奔着钱去的,她一次收这么多任务,只是为了尽快冲级,等升到二级就可以接些“豺狗任务”,进入安息森林外围了。 游侠课程有些像盗贼和弓箭手的结合体,主要学习侦查,陷阱,弓箭和单手剑技。一个游侠在队伍里通常充当的是万金油和救火队员的角色。既能当哨探,也能替代法师当做远程,还能在队友受伤时帮着治疗小伤。游侠队员们在佣兵队里,一般都会占据后勤部长位置,负责打理一些琐碎的小事情,如扎营吃饭什么的。 认真听了三节课,评估过后,梁小夏认为,游侠实际上就是精灵们的退化版,同时加强了“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等特点。游侠热爱森林,热爱自然,以森林为家,却也不拒绝肉食和皮草。他们不会为了自然权益从根本上反对人类,却在尽可能维护生态的完整性。这种游走在中间地带的人类职业很像梁小夏记忆中的环保主义者,或者说自然主义。 缪拉上课的时候,梁小夏会心不在焉地和镜月聊天,听他讲一些上古精灵方面的事情。她头顶上的这颗蓝黑色宝石在她痊愈后,又变成了一条宽头带,带着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的暗色花纹,穿过淡金色长发,盖住梁小夏的额头。镜月的记忆有一个明显的缺失断层,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比如上古精灵是怎么灭亡的,比如他原来住在哪里等等。 梁小夏心安理得地划水,只有在缪拉穿插在游侠技能的授课中,讲一些安息森林里的情况时才稍微听一会儿。而这样的无所谓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缪拉,他已经想好了,到了月底排位考如果梁小夏考到最后一名,不到三个月他也要把她拎着脖子后面的衣领扔出去。 “夏洛,你们的小队还需要人不?”上课一个星期后,西娅趴在桌子上蔫蔫地问梁小夏,看起来像是受了某种刺激。 “要,我们小队现在就三个人,为了冲级,天天忙得团团转。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梁小夏摸了摸西娅的脑袋,体温正常,应该没有生病。 “唉,我其实没什么游侠天赋,回回考试都是七十名上下。进学校,挑选职业,这些都是爸爸替我决定的,可我真的不喜欢当游侠。我想当一名法师,申请已经交上去了,考试也通过了,下个月就可以去法师班就读。可是,可是她们说队伍里不需要两名法师…”小姑娘很委屈,眼眶红红的,她不敢相信平日里的好姐妹居然会这么冷情,连一个小小的法师都容不下。 这个“她们”,应该指的是西娅的刀剑玫瑰小队。梁小夏想,她的小队并不是拒绝两个法师,毕竟法师在人类中算稀缺资源。真正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们无法忍受一位在未来半年里可能连一枚舞光术都发布出来的法术学徒。 “这就是人类,奇怪的矛盾协调生物。”镜月发出一声感叹。 在面临生死危机时,人类往往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团结和勇敢,平日生活中,却容易因为一点点的蝇头小利而起摩擦和冲突,将他们赞美的仁爱友谊扔到一边去。人类似乎都有选择性遗忘的通病,情绪在受到一点点干扰时也容易波动起来。 “只要你不嫌我们的小队等级低,名字怪,我是非常欢迎你的。”梁小夏带着两个穷鬼天天做低级任务,也不在乎多捎带一个目前一个法术都不会的法师。 “你能让我加入,我已经很开心了。幸好爸爸又给我寄了五百金币过来,要不我下个月交了学费就得睡马路啦!所以小队里的分成我可以少拿一点的。” 西娅十分诚实地推辞了一下,她问了好几个小队都没人要她。梁小夏的队伍虽然等级低,可她的确没有更好的地方去了。 梁小夏掰着指头算了算,队伍里一共四人,一个战士,一个盗贼,一个不会法术的法师,加上她,一个会法术的弓箭手。感叹一声,再送来个治疗师吧,除了她自己,另外三个人实在是太脆弱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9章 逃亡 一颗柔心,厌恶广漠漆黑的虚无! 天空凄美得像一座大祭坛; 太阳在自凝的血泊中溺死。 ——《向晚的和谐》波德莱尔 =============================================================================== 带给甜甜新生活的夏尔小姐失踪了。 和夏尔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个美好虚幻的梦。她们早晨一起用餐,夏尔会用一种很脆,微咸,有很可爱的小动物外形的饼干招待她。吃饭的时候给她讲很多有趣的故事,陪着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在每一个日落的黄昏,手拉着手在林荫道上散步。 夏尔的眼睛里没有鄙夷,也没有怜悯,只是偶尔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在通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夏尔带给了她很多新的,不一样的东西。打碎了她过去深深包裹在身体外面,那层无聊的既骄傲又脆弱的壳,注入新的内芯。 甜甜知道,昂撒少爷后来对自己大的多般照顾,大概也是归于夏尔小姐的功劳。她用上了那些金字塔顶端的贵族才能使用的马车,有了四个言听计从的仆人,还进入了贵族顶层圈子的黄金班,这些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父亲对待她和母亲的态度也好了很多,甜甜有了自己的房间,可以穿上裁缝店高级定制的新裙子,而不是继续使用姐姐的旧衣服。母亲也不用趴在地上辛苦地擦地板直到擦出反光的影子才能停下来。她可以和其她的贵妇人一样,牵着狗遛遛街,周末去剧院听歌剧,去需要预约的餐馆享受一顿美餐。 就像梦有尽头,甜甜的美好生活此时也看到了尽头。夏尔失踪一年多,昂撒少爷的态度虽然没变化,却难掩其中敷衍的冷意。同名的姐姐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开始变本加厉地报复她。 地下放着一件被剪得不成样子的烂裙子,甜甜啜吸着被碎玻璃渣割破的手掌,抱着答应给夏尔的长耳朵熊,呆呆坐在床上。 甜甜的母亲轻轻进入房间,掩上门后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床上揪起来,推到衣柜前。 “甜甜,快,收拾收拾行李,咱们赶紧走。”她的母亲急得满脸汗水,松开了甜甜的手,亲自开始将她的东西装入箱子。 “妈妈,怎么了?你怎么急成这个样子?父亲呢?你不是陪他一起去看演出了吗?”甜甜问。 “别提你的父亲,你没有什么父亲。那个恶心的老头都要将你推到别人床上去了,你还叫他‘父亲’?!”甜甜母亲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些,非常迅速地收拾了个包裹,带着甜甜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门。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们为什么要离开?现在外面正乱着,很不安全。”甜甜被母亲拽着一路小跑,从莱茵伯爵府后面的一条小道拐入森林。 “别傻了。你不是什么莱茵家的二小姐,你只是那个混蛋为了攀附名利养的一只小鹦鹉!妈妈今天在剧院遇到檀香将军夫人,她笑着恭喜我,说我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你的父亲打算把你送到伯奇那里做情人!这事情满城都知道了,就咱们娘俩还被蒙在鼓里。” 艾格玛瑞亚陷入混乱后,莱茵伯爵那一套待价而沽的方法行不通了。没有兵权的他在看到很多墙头草被暗杀或被处理后,心惊胆战。这时他必须站队,选择一方依附,否则就会成为各个势力共同打击的对象。莱茵伯爵本想通过二女儿的线搭上昂撒,无奈他暗示了很多回,女儿就是听不懂。 恰好伯奇很委婉地提出过,他对自己家处在昂撒保护伞下的女儿很有兴趣。莱茵伯爵顺水推舟,借着伯奇的要求打算靠上斯格拉切赫。 怪不得最近几天,她的姐姐和伯爵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还带着隐晦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妈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咱们两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甜甜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却发现自己刚刚逃出牢笼,面对的仍是一片无光的黑暗。 “妈妈把首饰都带出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当了东西以后安顿下来再说。”甜甜的母亲对莱茵伯爵没有感情,可女儿是她的眼珠子,那个老色狼害了她一辈子,不能再让他祸害自己的女儿。 朗月星稀,刚下过雨的路面泥泞不堪,母女两个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后面的路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莱茵伯爵骑着马,带着家仆追上来了。 “甜甜,快走。被捉住是会被打死的。”甜甜的母亲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她亲眼见过那个恶魔用马鞭抽死上个月还宠爱有加的女人。 “妈妈,停一停,我跑不动了。”甜甜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被母亲用力一带,摔在了地上。 贝隆坡的后面是一片河滩,夏夜的蝉鸣和蛙叫混合着风声,一起扑在甜甜脸上。她闻得见空气中盛开的花香,芬芳的肉桂味道,还有她最喜欢的茉莉味道,沾着泥土,萦绕在鼻尖。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就像一群从远飞近的萤火虫。马匹的嘶鸣和铁蹄的践踏声顺着柔风钻入甜甜的耳朵,她还幻听般地听到了莱茵伯爵愤怒的咒骂。 无路可走了。她们母女两个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四个蹄子的畜生。 “甜甜,跳河吧。跳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妈妈替你挡一会儿。”甜甜的母亲将包裹塞入甜甜怀中,将她推向河岸边。 雨后的河水湍急快速,浑浊地冲刷岸边的卵石,树上掉落的小小树枝随着河水漂流,很快就没入水中不见了。 真的要跳吗?甜甜咬紧了嘴唇,望着河水犹豫。 …… 梁小夏在安息分校的学习很顺利,第一个月末的考核,她只是随便参与了一下,考出了五十名左右,一个还过得去的成绩。不过即使是这样,缪拉对她的脸色也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动不动上课就叫她回答问题了。 小队的任务也比较顺利,梁小夏预计下周她的队伍就能迈入二级的大门。新加入队伍的西娅和队员们融入得很快,也没怎么抱怨队伍等级低的问题,勤勤恳恳的和梁小夏一起做任务。 康斯坦丁和德姆的日子,在有了金钱注入后好了很多,高个战士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胖了起来,将他那身破衣服撑得圆鼓鼓的,结实的上臂从袖口伸出,脸上的青春痘也油光发亮。矮个盗贼在交了学费后还剩下了十几枚金币,他在几乎将整个安息小镇跑遍了以后,从一位冒险者手中买下一把锋利的黑铁匕首,每天坐在那里用绒布将匕首擦得锃亮。 下周,最晚下周末,梁小夏决定进入安息森林外围,做几个稍微大些的任务。之前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已经让她不胜其烦了。 沿着放学的人流向外走,梁小夏遇到了一个算得上熟人的人,昂撒。 昂撒瘦了一些,手上捧着一大束白玫瑰,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着发蜡,全部向后梳,站在四匹金鬃白马拉着的马车前,毫不顾忌周围的学生打量的目光,下巴上扬,目中无人地只是盯着学校门口看。 “夏尔小姐,真的是你!你果然还没有死!”昂撒在看到背着弓的梁小夏出来后,迎了上去,矜持骄傲的脸难得流露出一分喜悦。 “走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梁小夏低着头将昂撒带入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两杯饮料,像盆那么大一盘蔬菜沙拉,毫不客气地当着昂撒的面吃了起来。 昂撒捧着白玫瑰,有些不太舒服地坐在原木刨出来的椅子上。椅面和椅背都很硬,还有突出来的毛刺,在他养尊处优的日子里,仆人是丝毫没有胆子让这种劣质木椅出现在他面前的,更别说让昂撒少爷尊贵的屁股坐下去,勾破他的绸裤。 夏尔小姐变了,变得很多,若不是昂撒记忆力好,他根本认不出来面前的人。 她的双眼变得最多,圆润可爱的琥珀色眼珠变成了红色,看起来有些狰狞诡异。脸颊不像一年前那样有着微微婴儿肥的圆润,开始向瘦长的方向发展。铂金色的头发像大街上常见的男孩子头发一样,短到耳边,在空气中一撮一撮凌乱翘着。暗色发带盖过额头,看来这是她唯一没变的小爱好,偏爱蓝黑色头饰。 如果不是那张清秀洁白的脸表明她的身份,谁都会以为面前这位是个淘气的小男孩。可他感觉到,她心里真正的东西是内敛的,矜持的,比过去更加隐蔽也更加坚定。 她围在桌子边,单手握着叉子同时叉起四五片蔬菜,一大口塞在嘴里,嚼几下后,就着果汁咽了下去。蔬菜脆生生的,在她的槽牙间嘎吱作响。她嘴角沾着淡黄色金橘酱,舌头圆滑地一舔,就抹了干净。 毫无矜持,高雅,动作甚至堪称粗鲁。 但也很可爱。 和夏尔小姐用餐,有种奇异的魔力,他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种变化的美。这种骨子里的随性和亲和让他渐渐放松下来。 昂撒脑袋靠在椅背棱角上,双手交握在腹部,腿伸得很长。在“莎莎”咀嚼声中,他以过去绝不会采用的不雅姿势,睡着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0章 求婚 尽一切办法结婚吧:如果你娶到一位好妻子,你将会幸福;如果你娶到一个坏妻子,你将成为哲学家。结婚或者独身,让男人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吧,反正他肯定都会后悔。 ——苏格拉底 =============================================================================== 梁小夏解决完盘子里的一大份蔬菜后,再抬头发现昂撒已经睡着了。脑袋歪在椅背一边,身子弯成了弓形,脚抵着地板让自己不从椅子里溜下来,嘴巴微微张开喘气。 梁小夏很诧异,这人警戒心也太低了,就这么在她面前毫无形象地睡着了。这时候昂撒要是被梁小夏抹了脖子,艾格玛瑞亚的第四军团肯定大乱。 她还没好心到帮诺厄老头到这个程度。梁小夏轻咳一声,看着昂撒很尴尬地醒过来,迅速整理衣衫,又恢复到那个仪表堂堂高人一等的样子,只不过眼里还有些迷糊。 “抱歉,昂撒学长。我没吃早饭,饿得狠了。让你久等。”梁小夏擦擦嘴,喝了一口水,端坐着听他的来意。 “夏尔小姐,众神保佑,你真的还活着。”昂撒理了理头发,又将玫瑰花捧在手里。“当时听到手下人汇报说,一个很像你的学生进入第一战争学院就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急忙赶来确认。” “哦?似乎一个小小的学妹的死活,并不需要昂撒学长专程过来吧?”梁小夏盯着昂撒,却没从他身上看出欺骗的情绪。 “嗯,我是来求婚的。”昂撒捧着玫瑰,单膝跪在粗圆木地板上,向梁小夏捧上了手中的白玫瑰。 求婚?!两辈子加起来,这样的事她还是第一次遇见。相比较恋爱少女走到这一步时的甜蜜和惊喜,梁小夏只觉得不知所措中带着荒谬的茫然。 看看周围的环境吧,一个普通餐馆的破旧包厢,墙角上有蜘蛛结的网,桌子上放着一堆吃剩的脏盘子,木头墙缝和地缝里都积着灰,光线昏暗,没有一条符合求婚的标准。 那么,为什么?是什么让昂撒迫不及待地追到这里,几乎在确认她活着的消息后,立刻赶过来求婚? 梁小夏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是玛丽苏万人迷,和对方在一个学院上过半年学就让他产生了好感,并将这种好感三级跳后直接升入爱情的最后阶段。梁小夏记得,她现在这样子说自己十四岁都没人信,难道昂撒是恋童癖? 不,不是了。他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昂撒这是想用婚姻的战车将梁小夏捆绑在一起,更详细点说,是想通过她拴住她的父亲,玛塔基尼——一位至少有五级法师实力,可以制作元素使仆卷轴,制作高级药剂的天才大师。 从始至终,梁小夏都没有回应,她没想到昂撒居然会做到这种程度,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婚姻和后半生幸福为代价,换取可能的一点点实力增强。这是为了他父亲?还是为了他自己?梁小夏宁愿相信前者。 带着温和的笑意,梁小夏白皙的手指伸出,揪掉一片花捧中的白色玫瑰花瓣。花瓣从她手心飘落,掉在地下。 看到这一幕,昂撒心里轻轻“咯噔”一声。 “昂撒学长的求婚,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梁小夏的尾音拉长,顿了顿,问半跪着的昂撒: “学长喜欢我吗?” “喜欢。”昂撒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爱我吗?” “爱。” “你会只娶我一个,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 “会。” “如果我死了,你能坚持独身吗?” “能。” “你撒谎。” 梁小夏平静地得出结论,手指无意碰在他的耳边,大量昂撒的记忆瞬闪过她的眼前。 “好吧,你识破了。我承认,我想娶你,只是因为你能给我带来我需要的东西。”昂撒垂着脑袋,那一身的骄傲也有些蔫,他又站起来,坐回到那把劣质木椅上去,手上的玫瑰毫无怜惜地被他丢在墙角。 梁小夏仍旧在消化突然涌入的零碎信息,在看到一些画面后,她下定了决心。 “甜甜和她妈妈在你那里?怎么回事?”梁小夏问。 昂撒诧异夏尔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压下脸上的震惊,他说:“是的,她们两个是我外出准备找你的时候,在路边碰上的。母女两个是逃出来的,我救起她们的时候,她们正准备跳河。听说是因为不愿意被莱茵伯爵送给伯奇糟蹋,偷跑出来的。我把她们安顿在旅馆里了,安全你放心。” 看来昂撒还是有些骄傲的,他至少没在求婚前用这件事情做砝码来要挟或者影响梁小夏。 两人沉默,昂撒在考虑求婚失败后,下一步该怎么走。梁小夏继续在拼凑昂撒的零散记忆片段,找出关于艾格玛瑞亚高层的信息。 “夏尔,你还是答应我的请求吧。你不知道,外面很多贵族都盯上了你父亲,最近玫缇斯也有一批人在调查你,即使是在你死了以后。你们家的处境很危险,我很担心。”昂撒很诚恳地说。 “而且,我想你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爱情的事情,等婚后我们一起培养不好吗?我保证自己会是个好丈夫的。”昂撒继续劝说。 “不,不是‘喜欢’,仅仅是‘欣赏’而已。”梁小夏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快速而细小地划出个短弧,纠正了昂撒的用词。 “相比较婚姻,我更信赖交易,尤其是和你们这类人打交道的时候。交易同婚姻一样存在风险,却比婚姻可靠得多,你说呢?” 梁小夏将昂撒丢掉的花束又捡了起来,她可以拿着这些漂亮的花装饰房间。浪费是很可耻的。 “好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向小姐求婚呢。没想到,连一分钟的考虑都没有,就被拒绝了。” 求婚不成,保持良好关系也是必要的。昂撒点点头,表示他洗耳恭听梁小夏的要求。 在打过一堆防护咒后,她从空间臂环里取出来了交易的筹码。 “我要用这样东西,换取你的三个承诺。” 破旧餐桌上,碗筷旁边,放着五把长短各异的宝剑。 血腥黑金宝剑! 昂撒惊得忽一下站起来,双眼大睁着死死盯着餐桌上的五把宝剑,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是你偷了宝剑?!这东西怎么会有五把?不是只有一把吗?”昂撒满脑子疑问震惊,满国寻找的传王宝剑,居然在她手里! 梁小夏则平静得很,她不怕昂撒不交易,也不怕他杀人越货。没有一个艾格玛瑞亚贵族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不动心,尤其是在王室空灭,没有合格继承人的情况下。有了这把剑,昂撒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在了通往王座的台阶上,只需要踢掉沿路的石子就能一步登天。 “这东西本来就有五把。怎么样,货不错吧,交易做吗?”梁小夏很狡猾地笑了笑。 “做!如果是这东西,就算是魔鬼,我也会和他交易的。”昂撒捏紧了拳头,在想到什么之后,又苦笑了一下:“现在做不做也由不得我了。我想,如果我拒绝交易,很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这个包厢。” “嗯。聪明。不过我提前声明,这套血腥黑金宝剑是假的,伪造品。当然,你不说的话也没人会知道。诅咒什么的,你自己装着弄弄就好。”梁小夏拿起其中最短的一把,漂亮地玩了个剑花,又将宝剑扔了回去。 昂撒面色凝重,不知道能用血腥黑金换取的承诺,他出不出得起。毕竟,和半个一国之主比起来,他一个军团长的儿子,可以给出的东西,几乎微不足道。 “放松点吧,别紧张。我不是魔鬼,不会真的索要你的灵魂的。”梁小夏给昂撒倒了一杯冷水,塞进他手里。 “我真的想不出来,你会提出什么要求。军队?第四军团虽然是我现在代理,可我实际上没有控制权,父亲才是掌控人。甜甜?她是你的好友,可还不能和黑金宝剑相比。钱?那东西,你这辈子缺过吗?” 昂撒抿了一口冷水,揪了揪束得过紧的衣领。 “有自信点,我挺看好你的。未来国王的三个承诺,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提出来的。”梁小夏拍了拍昂撒的肩膀,又得到了一些记忆。 “艾格玛瑞亚未来国王?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做我的妻子。”昂撒依旧耿耿于怀。刚听到拒绝的时候,他真的想一走了之,无论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还是身为一个军团长儿子的自尊,都被梁小夏在同一刻撕了粉碎。 “行了,有点男人的样子。别总是磨磨唧唧揪着这事情不放。我的第一个要求还真是关于甜甜的。我需要你承诺:此生余后的日子里,尽你最大力量保护她,照顾她,不管你有没有成为国王。” “需要我娶她为妻吗?” “这倒不用。” “好的,我承诺。” 昂撒单手高举,以自己全家的健康幸福为赌咒,向神灵发出誓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1章 斯文 好奇是一颗种子,一片野草,愈要压下去,生长愈顽强。在你还没注意到的时候,生根,发芽,蔓延,控制不住的泛滥。 ================================================================================== “至于第二个承诺,给你先看看我的原貌。” 梁小夏抽出一瓶银色药剂,喝下去后,身体开始变化。 双耳逐渐拉长,在长到十五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黄白的皮肤像水洗一样褪色,直到退成一种将近纯白的乳白色后才停止。一红一绿的双眼平静地看着昂撒,像极了他过去夜游打猎时见到的林间山猫,圆圆的,明亮地站在树丛里盯着他。 可惜梁小夏不会喵喵叫两声后消失在森林深处,她此时紧盯着昂撒面部每一处变化,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刚从地板中爬出来的灰肥鼠。 “你是一个精灵!” 这是昂撒在短短一小时内第二次惊讶了。 他能猜到“夏尔?西摩曼”是个化名,却没想到她的真实身份如此复杂。她优雅的谈吐,毫无瑕疵的社交礼仪,比真正的贵族还要标准的通用语辞令和假笑,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一个整日奔跑在林间,和小鹿与兔子为伍的精灵该有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父亲三十岁就是天才法师,怪不得她脸上总有那种事故老成的人才有的淡然笑容,怪不得他和她的次次较量都感到力不从心,怪不得她能拿到血腥黑金宝剑,无论真假。 以前一切的种种疑惑,在此刻终于有了完美的解释。她是精灵,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精灵。时间能够恩赐这个神奇的种族太多的东西。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夏尔?塔鲁米瓦?珊德拉?艾瑟约?卡尔纳,森林的儿女,自然的巡游者,或者其他,随便你怎么以人类的外号称呼。” 梁小夏单手俯在腹部,微微点了一下头行礼。 “呐,第二个承诺显而易见。你必须发誓,此生不会危害任何一个精灵,不论是战争,还是奴隶贩卖。反之,你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所有的精灵,不可漠视,不可敷衍。” 第二个要求的弹性很高,严格得说,他的后半辈子将会被掌控在精灵手中,精灵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是合理的,他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掌控,他有些没办法接受。 “至于第三个承诺,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梁小夏手指揉捏着盛开的白玫瑰花瓣,经过她的抚摸,这些被剪断的,失去水分的萎蔫鲜花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仔细看去,一小片绿色光芒在花瓣上雀跃,后又渗入白色的组织。这捧花拿回去,插在水瓶里说不定还能多活几个星期。 这些植物的要求,从来倔强而简单,就像精灵一样。和它们待在一起,梁小夏感觉很愉悦,眼角眯着笑了笑。 昂撒的眼睛跟着梁小夏的手指移动,他在分析信息,权衡利弊。 “你的要求中,好像并没有帮你保密精灵身份这条。还有,你能相信我的承诺?” 精灵真的像书上描述的那样单纯,说什么就信什么? 昂撒觉得夏尔更是有恃无恐。 “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两瓣嘴唇碰一下就产生的东西,一个灵魂束缚契约还是挺有用的。至于泄露我的身份?昂撒学长真会开玩笑。” 梁小夏吐着舌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让昂撒更觉得自己是被猫抓住的老鼠,正在她手间拨弄玩耍。 她手上有伪造的血腥黑金,当然也可能有真的。 昂撒叹出一口气,从她提出交易的开始,她就算好了一切,一步一步让他自动下出她想要的棋,说出她算好的话。 “好吧,我答应你。”昂撒迅速地在一张灵魂契约上签了字,在额头闪过一枚铜钱状的秘法印记后,颓废地摊在椅子里。他的骄傲,他从小到大二十几年坚持的贵族自尊,他不允许任何人羞辱的荣耀,全部埋没在了这个午后。可他还能怎么办呢?父亲还在病床上躺着,一点点的帮助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转念一想,对方是精灵,寿命悠长的强大种族,折于她的身下,也许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不堪。昂撒勉强找理由安慰自己。 “我期待称呼您为‘陛下’的那天,只要你不像费恩那样命运多舛。”做完多方投资的梁小夏心情不错,伸手替昂撒理了理衣领,就像给宠物狗梳毛的贵妇人,动作缓慢,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有可能成为妻子的人,在下一刻变成了半个主人。 “昂撒学长,不必担心,善良的精灵不会提出让你为难的要求的。我们是爱好和平的种族。现在,带我去看看甜甜吧,我好久没见到她了。”梁小夏重新变回人类的样子,挽着昂撒的胳膊,离开了这个棕灰色的,和谈话内容一点都不匹配的阴暗房间。 …… 看得出来,昂撒还是挺用心的。甜甜和她的母亲被安排在小镇最好的旅馆,最好的房间中,招待镇上最好的饮食。可惜母女两个都心不在焉,忧心忡忡。 甜甜在被昂撒救起来后,惊魂未定,性格中那点软弱又有些故态萌发的产生。她抱着梁小夏大声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嗓子哑了,眼睛肿得不成样子,才悻悻松开了手。 甜甜又缝了一个兔子熊,这个是她在马车中赶制出来的。梁小夏抱着终于到手的毛绒玩具,在听她絮叨着说了将近半天,破涕为笑后,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夏尔,我想去战争学院读书,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笔钱?我会还你的。”经历过争宠、迫害、追逃后,甜甜成长了很多。“贵族和男人都是不可信任的”,这条被她暗暗刻在心上。 “当然可以,只要你能考得进去。”梁小夏很担心甜甜娇弱的小模样,捏了捏少女的脸。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适应那里残酷的竞争环境。 事情实际上更加顺利,甜甜被检测出非常好的光系法术天赋,可以像泥球那样,成为一名治疗师。只不过年纪偏大些,需要更加努力才能追赶上同学们的进度。 医生啊,她身边的姑娘们怎么都是医生?梁小夏将目前还不会任何法术的甜甜也纳入了自己的麦酒小队。自己的队伍虽然人少了些,等级低了些,好在都是潜力股,打磨打磨说不定也能成气候。 梁小夏望着西边的天空,摸着胸口,平复下去翻涌的情绪。指复摩挲时俟,她又唱起了天真快乐的儿童歌谣。 …… 走后门进来的夏洛小朋友是个怪人。全游侠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这么认为。 和同学们求知若渴,孜孜不倦的上课态度相比,她堪称慵懒怠惰的典型,一个人窝在教室的角落,翻着和上课内容完全无关的书,或者低声与身边的西娅交谈,再或者托着腮帮子发呆一节课,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的书都很奇怪:《罗尼奔撒战争史》《谈判艺术》《论阴谋与策略》,她看书的速度也很快,那种一本能将人砸晕过去的硬壳书,在她手里停留不过一个星期,就会被换掉,变成另外一本《理论后勤学》或者《绝对武器》。 这些课本窄而精,将她的学习划入一个很小的圈子,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预备役将军而不是自然巡逻者。 游侠系的第一名,全班同学公认的好学生斯文一边认真做着上课笔记,一边思考这位古怪的新同学。 他不止一次见过那位新同学在训练场边唱儿歌,歌曲简单易懂,欢快活泼,却硬是被她唱出了哀伤。 这位同学成绩平庸,可斯文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她甚至连考试的时候都在偷懒,马马虎虎一瞄准,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自己飞向靶心。随随便便一瞥,就能看出来老师设计的陷阱,然后用一根木棍,或者是一把生锈的铁剑直接捅在机关的节点,引发爆炸和滚滚浓烟。 简单,粗暴,有效。 她像他小时候玩过的一种连环玩具,父亲会在加锁的盒子里放上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让他自动解开并获得奖励,一块蛋糕,或者一把糖果。她全身披着神秘的雾,这层雾吸引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驱散,看看那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洛同学,猎兽季就要到了,你的小队有参加捕兽队吗?”斯文在一次训练中和梁小夏搭档,拆除陷阱时随意聊起来。 “没有,我的小队只有二级,听说捕兽队需要三级才能参加。”梁小夏一脚踢在树干上,自动触发的箭矢从树林间嗖嗖射出,钉在她面前的空地上。 “旁参入我们锋锐小队怎么样?我们已经组织了将近四十人了,都是精英,不过还缺一个游侠。”斯文试着提出邀请,将对方近距离放在眼皮子底下,是解谜的第一步。 旁参是佣兵队伍之间常用的一种拉外援形式,在人手不足或者有特殊需要的时候,可以邀请别的队伍的人共同完成任务。任务完成后也可按比例共享经验以及收入。 “哦,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们小队接了进入安息森林寻物的任务,这是我们第一次进入森林,我实在没办法这时候走开。也许以后我们会有机会合作的。真抱歉。” 梁小夏对猎兽没兴趣,甚至是厌恶,人类是唯一将杀戮建立在利益和娱乐基础上的种族,这和其他族群为了生存而杀戮有着本质的不同。 “你们要进入安息森林了?最近要小心些,最好不要深入。靠近遗弃山脉那边有些异动,有几个人失踪了。镇子上的陌生冒险者也多了起来。你们小队人少——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还是离森林深处远一些好。” 斯文和梁小夏一起走到了陷阱通道的尽头,负责考核的缪拉很满意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优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2章 森妖 森林最值得赞颂就是它的自我表达,不论是工具的把手,还是枯木椿,或是每一根活生生的枝杆,都记录风的吹袭,它总是叙述自己的故事,这就是为何木材对人有一种吸引力,不仅是质料本身,而是一种同源共存与了解的精神。 ——艾瑞识克隆冬(这货到底是谁?求助) ========================================================================= 德姆很兴奋,康斯坦丁很兴奋,西娅很兴奋,全“来杯麦酒”小团体的成员都很兴奋。 小队成员站在安息森林的入口处,西娅和甜甜混得很熟了,都是新接触另一面职业的新学生,两个小姑娘正拉着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甜甜衷心地感到放松,愉悦。新成员很快接纳了她,没有嫌弃她的出身,也没有计较她的年龄和天赋问题。在这里,她终于可以抛开那噩梦一样的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康斯坦丁在女士们面前从来话就不多,秉持最严格的战士和骑士守则,他站在离两个姑娘两米开外的地方,努力地板着略红的严肃的脸,使自己尽量显得沉稳可靠一些。 “今天镇上的冒险者可真多。我们又可以大赚一笔啦!”西娅家境良好,在转入新班级后的第二个星期,她就拿到了一把两米高的松榉木紫水晶法杖,依靠着这根法杖,她也终于可以施展舞光术、小火球术等零级法术了。 梁小夏出现在路的尽头,穿着一身暗绿色,很容易和森林树木混淆在一起的猎装,背着她那把弓,看到队员们已经集合完毕,远远地招招手。 “嘿,头儿出来了。不知道她接了几个任务,走,我可是迫不及待了。”德姆兴奋地搓了搓双手迎了上去。从麦酒小队升入二级以后,不仅是他,队伍里其他成员也开始自发地称呼她为“头儿”,不仅仅是因为她使小队成员终于都实现了“餐餐有麦酒”的梦想,也是对于这个超越年龄几倍,稳重聪明小姑娘的一个爱称。 巡林员在检查过小队等级、徽章和任务书后,将队伍放入森林,还按照惯例喊了一声:“祝你们好运!” 安息森林很大,梁小夏拿出地图看了半天,她们还需要沿着一条人踩出来的黄土小路走一天左右,才能到达森林的外围。 高大的黑绿色树木挺拔入云,只有一些微弱的光线能穿透树林照射到梁小夏身上,德姆提着一盏法术灯走在前面照亮,康斯坦丁依旧挡在两个小姑娘前,梁小夏断后。 “这回是什么任务?”康斯坦丁问。 “一共七个,主要都是寻找材料的。捕猎击杀任务我只领了一个。第一次进森林,我们还是以磨练团队配合比较好。”梁小夏为自己拒绝接受捕杀任务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西娅和甜甜感激又有些惭愧地偷偷吐了吐舌头。 “捕猎击杀?是什么?我可一次都没接过那种任务呢,听说失败率很高,不过奖金也很丰厚。”走在最前面的德姆耳朵尖,听到感兴趣的立刻回头问。 “森妖。我想你应该挺熟悉。” 森妖在安息森林冒险手册上有详细介绍。那本五十铜币一本的小册子将森妖划分入生物等级为三的目录里,却给它评了危险等级七的高危指示。原因无它,这种自然变异,与树共生的生物具有类人智慧。 有智慧的东西一向难对付。 西晶大陆的森林里是没有森妖的,梁小夏不能否认,她接这个任务只是为了拿到更多的关于森妖的情报,她很好奇这种生物会不会和她们精灵有什么关系。 梁小夏从掩人耳目的包裹里掏出一个青皮小果实,看起来就很酸涩。 “森妖!头儿,我没听错吧?!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德姆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弹入一个小小的绿果子,卡在他的喉咙上直接咽了下去。 “把这个吃下去,德姆。今天的森林不太对劲。” 梁小夏站在森林里,这里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小动物们像遁匿了一样都不见踪影。高大参天的树木散发出不安的气息,树干黑红黑红的,就像吸食了某些生物的鲜血。 安静如死寂。 “头儿,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德姆发现自己看得更远了一些,头脑清醒灵敏,听力也好了很多。 “对你有好处的东西,德德,侦查范围再放前二十米,招子放亮点。”梁小夏笑眯眯地又掏出几枚小果实,分给队伍里的同伴。情况有变,她得调整一下计划。 康斯坦丁想到梁小夏戏称德姆的样子,又联想了一下自己被昵称的恶寒,将果实吃了下去。 连续深入行走一个星期,森林里越来越暗,大白天也需要队员们打着法术灯照亮才能看清。梁小夏坚持将灯光控制在两个以下,两个人类小姑娘没吃过这种苦,甜甜脚底下磨出水泡,西娅稍微好些,却经常疑神疑鬼地左顾右盼。 “头儿,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咱们。”安营时,西娅端着饭盒,神色惶惶地和梁小夏说。 她的确很有当法师的天赋,神经纤细,对环境的敏感度甚至比盗贼德姆还要高。德姆连着几天探路警戒,精神已经有些疲惫了。红发小个子正脸上盖着帽子,在树下倒着小憩。 梁小夏动了动耳朵。 “谁!”正在啃一块肉排的康斯坦丁突然跳起来,将长剑护在胸前,冷冷看着森林深处。队员们全部站起,扑灭了火堆,举起手中的武器,打量黑洞洞的树林之间。 两个衣衫褴褛的冒险者,从远方的林间走出,一男一女,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还在向外流血。 女性冒险者一身皮甲,单肩扛着旁边情况更糟一些,半边脸肿着看不清脸的男冒险者。 走近了才发现这还是个美女剑士,衣服和头发上粘着土,火红长发,圆脸蛋。灰鼠皮甲紧紧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前凸后翘,波涛汹涌。 “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受到了大群森妖攻击,他受伤了,需要治疗。” 德姆心里暗暗吹了一声口哨,殷勤地招呼两位受难的冒险者:“当然可以,这位美丽的小姐。赶快到这边来吧。” 康斯坦丁也从没见过这等美女,夜色中,她全身都散发出成熟女性所特有的魅力,这是无论甜甜还是西娅都比不上的,像饱熟的蜂蜜吸引熊一样的难以抗拒的诱惑。 战士先生红着脸,克制地回头看了一眼梁小夏,在她点头后,放下了手中的剑。 火堆重新升起,暗黄色的光照在每个人脸上。 两位冒险者伤口中流出的血液都是红色的,森妖的血是绿色的,依旧没将贵族生活中那种谨慎和如履薄冰的甜甜看到这点后,彻底放下了心,开始尝试用不熟练的治愈术缓慢恢复两个人的伤口。 男冒险者被平放在地上,伤口涂抹药剂后已经停止流血,就是依旧昏迷。 “太感谢你们了。我们在森林里迷路了,走了三天才见到你们这一支队伍。再找不到救助,我怕杰拉——杰拉他撑不下去——”女冒险者一边分享着德姆的食物,一边呜咽着向小队成员诉求她的悲惨经历。 梁小夏挑了挑眉毛,又开始疯疯癫癫地唱起了儿歌。 “姐姐放心吧,在森林里互相伸出援手,是每个冒险者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麦酒小队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会管的,是吧,德姆?”西娅最是热情,安慰着受到打击女剑士,旁边的德姆拼命点头,一脸热切。 任务还没有完成一件,队伍里就多了两个伤病的新成员。恢复过来的,被女剑士称做杰拉的男冒险者看起来有些痴傻,似乎是被撞坏了脑袋,只知道吃喝。 又走了三天路,梁小夏停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根下,拔起几株看起来很普通的蘑菇。 “我们运气不错,这个阿尔瑞小红伞正是任务材料之一。交上去一棵,剩下的,每株还能卖三十枚金币。”梁小夏举着这颗其貌不扬的蘑菇,检查了一下后放入包裹。 无论男女,听到这棵蘑菇的价值,都双眼放光拥上去抢着采摘。甜甜摘得最多,满满一兜,她要养家,要交学费,实在是需要钱。康斯坦丁和德姆也当仁不让,摘了一大捧蘑菇。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小玩意,两三棵就能顶他们一个月学费。安息森林果然是赚钱的好地方。 女剑士低着头,脸埋在红色长发盖住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姐姐,你不去摘一点吗?我想,这东西还是挺稀有的。出了森林后也能给你的同伴换些高级的治疗药剂。”梁小夏笑着建议。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女剑士的脸色有些难看,像勉强忍着恶心,和梁小夏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接下来的一周里,随着继续深入森林,麦酒小队好运连连,他们没碰到一只难对付的怪兽,没遇到任何森林中的泥沼陷阱和有毒瘴气,珍稀材料像不要钱般随处可见。 阿尔瑞小红伞已经被队员们牛嚼牡丹般大锅煮着吃了。大家随身的行礼大了一倍有余,全部是各种珍稀木材,药草和虫蜕。德姆晚上睡不着,玩着黑亮的小甲虫壳,他简直爱死了这个值一百金币的小东西,而这不占地方的小东西他有满满一兜。 甜甜也整日开朗地笑着,没想到第一次进入森林就如此顺利,她一趟的收获顶将近三年的学费还有余。西娅拿着小笔记本,挨个罗列出森林后要淘换的法师装备,她现在对这个烧钱的职业充满了信心。康斯坦丁已经在考虑换一把新的重剑了,即便手上的这把他才用不超过一个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3章 冒险 冒险胜于谨慎,因为命运是女人。 ——《君主论》马基雅维利 ============================================================================== “大家稍微等一下吧。”梁小夏拿出地图,比照着看了看后,对小队的成员说道:“我们已经走通森林外围了,再向内就是森林的中心,你们还想继续前进吗?” 小组成员都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到了接近安息森林中间的地方。大家似乎都没从那如梦如幻的捞金之旅中醒过来,陷入片刻的犹豫和沉默中。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盗贼德姆看了一眼更加黝黑深邃的森林,拨了拨手中的灯芯,让光更明亮了点,似乎想要寻找更好更值钱的材料。在咽了咽恐惧的口水后,又缩了回来。 “算了吧,头儿。咱们这回已经收获的很好了。虽然森妖没见到,但是违约金凑一凑咱还能余下好大一笔钱呢。”德姆摸了摸脖子,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西娅像有同感一样,望着黑黢黢的树干点头。 平时稍微稳重些的甜甜和康斯坦丁反倒希望继续前进。“我也感觉得到这回森林有些怪,但是不抓进这个机会,咱们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康斯坦丁已经放弃了自己计划的全铁铠甲,他将价值一万金币的战士重甲重新设定为新的目标。 站在一边一直默默看小队分歧的女剑士开口了:“你们在寻找森妖?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杰拉砍伤了一只,大概就在这附近。不过我不清楚它现在还在不在。” 犹犹豫豫,不确定的神色给她的话反倒添了几分可信度。 女剑士的话一出,队员们都开始重新盘算,如果只是稍微深入森林一点点,运气好能抓到森妖的话,他们小队可是直接能升入三级的,那时候就能接到奖励更丰厚的活计了。 除了胆小的德姆还有些踟蹰之外,队员们最后都通过了进入森林的提议。梁小夏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她只是握紧了手上的弓。 “镜月,那个女剑士是人吗?”为保安全,梁小夏最后问镜月确定一下。希望她是枉做小人。 “嗯,是人,心脏跳动的节奏和韵律符合人类特征。”镜月这么回答。 进入安息森林中心区,就换成了女剑士带路,康斯坦丁扛着冒险者杰拉,梁小夏和德姆组成两翼阵型将两位脆弱的施法者围在中间。 好运气到这时也用完了,女剑士带着她们走了两天都没找到她口中那只手上的森妖,也没碰见什么昂贵的材料。连最热情的西娅都开始起疑心了。梁小夏发现,那位女剑士其实一直在引着队伍兜圈子,只不过方向和位置都很隐秘,大家都没有察觉。 “姐姐,停下吧。我们要回去了。”梁小夏停留在一个隐蔽的森林泥沼前,搭弓捻箭,冷冷对准前面引路的女剑士。 “发现了吗?可惜已经太晚了!”女剑士冷笑,转身对准身后的泥潭大喊:“你答应过我的,我带至少三个人过来,你就治好杰拉!” 泥潭里“嗖嗖”伸出几根粗壮的绿色藤蔓,向小队成员袭来。 梁小夏弓箭偏转,一箭射死了还搭在康斯坦丁身上的男冒险者。爆头的剑穿过男冒险者的太阳穴,蹭过康斯坦丁的头皮,溅了他一脸血。 忍住喉头腥甜欲呕的恶心,康斯坦丁袖子一抹,举起手中大剑,挥砍掉迎面袭来的藤蔓,挡在两个姑娘身前。 “不!杰拉!你们怎么能杀了他!”女剑士转身猛扑过来,疯狂地扑在男冒险者的尸体上哀嚎。 “你们杀了杰拉,我要报仇!替杰拉报仇!”女剑士哭喊一阵子后,抽出背在身后的剑,向离她最近的康斯坦丁袭去。 大剑带着劲风,砍在康斯坦丁格挡的剑上。疯狂的女人双手持剑,完全没有章法地左右挥舞,女人流着眼泪,双眼通红地想要砍倒康斯坦丁,却每每被他的剑格挡住。 康斯坦丁压力也很大,他一边要保护甜甜和西娅,一边还得应付女剑士的进攻。对方等级和他一样,都是三级剑士,可耐不住她拼命,势大力沉的剑不断砍在康斯坦丁剑上,砍出一个个重凹。 “嗤啦”一声,康斯坦丁的胳膊上划过一道白光,轻甲下的肩膀被割破流出血。 剑气斩?!怎么会?康斯坦丁捂住肩膀上的伤口,吃惊地看着对面的女剑士。 剑气斩是剑士在达到七阶才能掌握的高级奥义,对方和自己一样只有三级,她是怎么使出来的? 使出第一道剑气斩后,女剑士嘴中诅咒着“去死”“去死”,手上的大剑源源不断地发出一道道剑气斩,康斯坦丁一下子压力陡增,堪堪能抗住大剑的攻击,却被剑气斩割出好几道伤口。 梁小夏见情况不妙,握着弓,替康斯坦丁抵御泥潭中伸出来的藤蔓。手上的箭矢不停,一支一支射出,到最后两支齐射,不一会儿就射空了一壶箭。 “康斯坦丁,杀了她!”梁小夏在射空第二壶箭后,发现康斯坦丁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他喘着粗气,身上有不下二十道破口,随着身体的运动,不断有血从轻甲中透出来。 女剑士彻底疯了。她身上渗出诡异的绿色液体,一根根嫩绿小枝条从鼻孔、嘴角中钻出,全身的肌肉也逐渐泛绿,看起来就像是一棵人形植物。 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女剑士狂怒挥舞大剑,剑气斩一道接一道,白光不断闪出。 “康斯坦丁,别犹豫了,她已经不算是人了。” 梁小夏看出来,女剑士似乎是被某种植物寄生了,借着植物的力量透支生命,越三级发出剑气斩,即使康斯坦丁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可他必须自己迈出这一步。 康斯坦丁咬咬牙,硬挺着一道打在胸口的剑气斩,将剑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刺入拔出,剑刃粘着绿色的黏液下落。 女剑士被刺入一剑,伤口处又伸出几条绿色藤蔓,她狂笑着继续挥舞大剑:“你杀不死我的!哈哈哈,在你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刺出第一剑的康斯坦丁狠辣了许多,他没有细看女剑士的反应。直接抽出长剑,找准空隙,侧挥过去,一下子就砍下了女剑士的脑袋。 女剑士尸首分离,脖颈断开的地方,又钻出更多的绿色枝条,植物转眼就覆盖了她的躯体,生长为一棵小灌木。 康斯坦丁喘着气,长剑倒扎在地上撑着不让身体倒下,上身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甜甜急忙举起法杖给康斯坦丁疗伤,西娅取绷带包扎,梁小夏和德姆挡在最前面,堵住不断延伸的藤蔓。 盗贼德姆反手握着匕首,飞跃上前砍掉了又从泥潭里伸出来的几根绿藤蔓,倒退回梁小夏身边。 “头儿,这些藤蔓根本砍不完,我们现在怎么办?”德姆手下砍掉的藤蔓散落得到处都是,可还有源源不断的藤蔓从泥潭伸出。 “德姆,替我挡一下,30秒。” 梁小夏站在德姆身后,三长两短快速施展出一个法唱术,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冒着滚滚黑烟的火焰之球出现在了梁小夏面前。 二级法术,炽焰法球。 梁小夏修养那段时间,在父亲的书柜上看到的一个很实用法唱术,等级低,但是对法唱者精神强度要求很高,可以形成一个直径1.5米,缓慢滚动的燃烧之球,受施法者控制,可任意改变方向。 德姆被藤蔓抽了好几下了,疼得火辣辣的,要不是头儿让他挡着,他真想倒地下装死。 “德姆,快闪开!” 听到梁小夏发话,德姆转过头,惊恐地看见一个巨大的燃烧火球向着他碾来。 “我的天啊!”德姆红色的头发擦着火焰,烧焦了一撮。他赶紧脚底一蹬,避开了轰隆滚过的火球,滚着翻到一边。 炽焰法球冒着黑烟,一路灼烧向它不断伸过去的藤蔓,将绿色的枝条烧为灰烬,最后压着从泥潭里伸出来的柔韧藤蔓,“噗通”一声重重的闷响,带着火焰沉入了泥塘。 燃烧的黑烟和白烟一同升起,池塘里的泥水被烫得翻滚冒泡,咕嘟咕嘟不断蒸发。藤蔓全部迅速缩回了泥潭,池底响起一声尖锐的,像婴儿啼哭一样的凄厉惨叫,刮在人耳朵里。 队员们面色惨白,怔怔看着这一切。 结束了吧? 大家刚刚松一口气,藤蔓却又伸了出来。像成人身体一样粗的藤蔓顶端长着一个巨大的,颜色艳丽的大花苞。花苞骤然开放,对着小队成员喷出一片红绿色的浓雾。 “大家憋气!”梁小夏捂住了嘴,可是还是吸入了一点点花苞喷出的花粉,又甜又晕。一切发生得太快,队员们反应太慢,梁小夏提醒时已经中招,集体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4章 怪物 不珍惜生命的人,不配拥有生命。 those_who_don’t_appreciate_life_do_not_deserve_life. ——《电锯惊魂》 ============================================================================== 安息森林深处。 梁小夏、康斯坦丁、德姆、甜甜和西娅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沼泽边的土地上,包裹四散,外加两具冒险者的尸体。 泥沼中伸出的巨大花朵无风自摆,探出长长的头,花苞中艳红色的花蕊伸缩蠕动,一阵阵膨胀收缩。不一会儿,吐出一个幼儿大的人形生物。这人型生物有手有脚,乍看上去和人类无异。它长着绿色的皮肤和长长的墨绿头发,脸上身上都有如树叶般的叉状分散纹路,身上环着一圈带叶子的藤蔓,还沾着黄褐色的粘液。 那个幼儿从花苞中越出,绕着地上躺着的小队成员走了一圈。 “啊,人类,多么自负!愚蠢!渺小!”幼儿鄙夷地看着已经完全成为灌木养料的女冒险者,捏起她露在植物从外面的一缕红发,打量着看了看后,又厌恶地松手,任它落在地上。 “本来还指望你多引几个人过来呢,没想到你就只能弄来这么些人类幼虫,看来你和你的伙伴并不怎么样。” 森妖转身,踢了踢被梁小夏第一个射死的男冒险者:“不知感恩自然,贪得无厌的东西,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你了。像你这样的渣滓,压根就不应该存在!哦,不过妈妈会喜欢你新鲜的肉体和血液的。来吧,成为森林的一部分,成为曾经被你迫害的一部分。” 森妖很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泥潭中伸出的巨大花苞不断延长,张开几瓣巨大的花瓣,完全包裹住男冒险者的身体,花苞蠕缩着将他拖入泥潭。 “你不是很喜欢金银草吗?我实现你的愿望,让你永远变成你喜欢的东西。”森妖眼看着整个男冒险者深入泥潭,呢喃着问:“妈妈,怎么样?他的味道好吗?我想应该不怎么样。不要着急,妈妈,这只是开胃菜,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小男孩样子的绿色森妖在处理完当做诱饵的两个冒险者后,走向其他晕过去的人,开始收获他今天的战利品。 “人类,自然的蛀虫,毫无节制的剥削森林,凭什么?你们是自然之主吗?是谁给你伤害森林的权利?”森妖愤怒地看到甜甜背后散开的包裹,露出里面大把大把的珍稀材料。 森妖心痛地看着满包裹的材料,双眼愤恨,又转过身看离它最近的梁小夏。 森妖低着头,看着梁小夏的脸:“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精灵!肮脏的背叛者,居然联合人类对付我和妈妈!”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伤害妈妈!妈妈是那么善良温和,妈妈从来都没有主动伤害过你们,为什么你们都不放过她?” “这个干净美好的世界,因为你们的存在而让我感到恶心。你们都该死,都该化作养料,救赎你们所犯下的罪恶。森林不需要人类,不需要你们这些索取无度的寄生虫。你们不配享用自然的馈赠。奉献上你们的血,你们的肉,来救赎你们的罪,恳求森林的饶恕吧。你说对吗,妈妈?” 森妖的情绪因为看到小队成员采摘的材料逐渐变得不稳定,它扫了一圈地上的人,将目光对准了远处的康斯坦丁。 “妈妈,吃掉他吧。他最大,最壮实。吃了他妈妈的伤就会好了。” 森妖一个手势,花苞从沼泥中又钻了出来,蜿蜒着向康斯坦丁游去。 森妖得意地欣赏着这一幕,正待花苞即将张嘴将康斯坦丁吞下去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森妖的脚踝。 “啊——!”瞬间通过体内巨大的电流让森妖发出刺耳的尖叫。 梁小夏一手拽倒森妖,翻身压在它身上,匕首抵住它的脖子,“放开康斯坦丁!” “你不是昏过去了吗?”森妖身上还带着余电,身上会无规律地抽动一下。 梁小夏能告诉它自己是因为电流将吸入的花粉电解了吗?她眯了眯眼,匕首刺入森妖的皮肤,鲜绿色血液从森妖脖颈中流出。 “放了他,我不喜欢说第二遍!”梁小夏的匕首又向内扎入一点,刺向森妖。 “就凭你这个自然的背叛者?我不!”森妖脖子一抬,匕首整个扎入它的脖颈,同时,几道绿色枝条迅速从压倒的位置破土而出,缠上了梁小夏的身体,将她捆了起来。 “现在是谁放了谁?愚蠢的精灵。”森妖拔出卡在脖子上的匕首,丢在地上。脖颈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对他不造成任何影响。 “我已经和妈妈成为一体了。呵呵呵,多么的美好啊!永远在一起!你们无法再伤害我,也别想再打妈妈的主意!”森妖从地上爬起来,单手捏向梁小夏的下巴。 “看来你还是没学到教训。不乖的小孩,就需要接受惩罚。”在它的手指碰到梁小夏一瞬间,更高强度的电流带着红色的电弧,眨眼间便完全穿透了森妖的身体。 零碎的记忆涌入,梁小夏顾不得翻看,又放出一道电流。 焦糊的味道从捆缚梁小夏的藤蔓和森妖身上同时发出。她稍微挣扎一下,藤蔓纷纷破碎落在地上。 梁小夏捡起匕首,走到焦黑的森妖身边,一匕首割掉了它的脑袋。 “割破脖子没用,那你的脑袋能再长出来一个不?”梁小夏捏着森妖的绿色头发,将它的脑袋提在手里。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梁小夏眼睁睁看着森妖的身体,一点点化为粉末,最后消失不见,她手上的森妖的头也同样化成了粉,只剩一颗石珠掉落在地上。 上古精灵遗物! 梁小夏捡起石珠,诧异了一下。 她已经拥有了墨门的杀戮记忆左眼和克拉格的幸运右耳,所以对自己面前的这件东西并不陌生。 石珠很普通,上面刻有一个硬角符号,看起来像阿拉伯数字8,又有点像沙漏,只是在中间多了一条横线将上下两个圆圈分割开来。 “镜月,这是上古精灵遗物吧?怎么会在一个森妖手中?你不是说只有耀精灵后代才能继承吗?”梁小夏捏着石球问镜月。 “过于相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环境造就相似的血脉,或许,它也是我们耀的后代之一。”镜月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他认为最可能的答案。 梁小夏打量着石球有点遗憾,石球上的符号要是眼睛该有多好,这样她右眼就能看见了。转念一想,这次能获得上古精灵遗物,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她很知足。 “叽——”一声长长的高频尖叫从巨大的花苞中发出,梁小夏还没来得及打量够手中的石球,又急急将它放入臂环中。 杀了小的,老的来报仇了。 梁小夏之字形飞速前进,躲开几条射向她的藤蔓,单手抓住了最大的花苞下的长茎。 “和你那偏激的儿子一起尝尝电烤的滋味!”梁小夏手掌中形成一个小小的红色闪电球,单手抛出,扔进大花苞满张的嘴,“嘭”一声将花苞炸个稀巴烂。 被炸烂的花苞又迅速缩入泥潭,梁小夏正想说结束了,转眼又看到泥潭翻滚起来。 一个小山大的,散发着腐臭和黑烟的大团,顶着满潭烂泥缓缓升起。泥潭被撑破了,这怪物周围的土地不断向外开裂,他伸出十几根又粗又黑的藤蔓,向梁小夏抽来。 这么大个! 梁小夏即使一次性放出身上所有的电流,也没把握电翻它,她从没在任何一本怪兽图鉴或者传说传记中见到有它的描述。怎么办?又是个大麻烦。 怪物的身体软软一滩,像蜗牛一样,从泥潭中冒出后向前蠕动,体表下,黑色的人形大小的蛹不断翻滚,偶尔还有一个消化了一半的人类身子从泥里戳了出来。杀戮左眼中,鲜红的血色从怪物身上蒸腾而起,混着各种零碎的记忆和片段侵略梁小夏的大脑。 回去一定要洗眼睛。这妈妈也太丑了! 梁小夏刻意忽略眼底不断闪过的各种冒险者的死法,抽出两支箭,试探着向怪物射过去。 箭支打在怪物身上,连根没入,怪物顿了顿,继续向前,挥舞着身上的枝条向梁小夏抽打过来。 在确定箭支无法对怪物造成伤害后,梁小夏果断放弃继续射箭,转而向怪物身上扔各种她能使出来的法唱术,小火球术、元素法弹、冰弹,甚至是针对亡灵的邪恶驱散,都被梁小夏扔了出去。 这些法术打在怪物身上,就像扔进了一滩烂泥,迅速被它包裹进去。至于光系法术,对它不仅不会造成伤害,反而会令怪物更长大一些。 这泥山再前进,就要将她的伙伴吃进去了! 梁小夏给自己做了片刻的思想工作后,终于不再犹豫,卡在怪物吞吃德姆之前,一头猛冲,扎进了烂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5章 晶体 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抛硬币吧。因为在硬币落下的一刹那,你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 这头绿色的大怪物并没有拒绝梁小夏的前冲,相反,它很快地将梁小夏融入身体,数根棕灰色的枝条迅速缠上梁小夏的四肢,拽着她,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势将她吞没。 一股陈腐的恶臭扑面而来,梁小夏在进入的一瞬间,向自己施展了一个闭气术,用这个向镜月学来的一级实用法唱术封闭了自己的嗅觉,靠仅存在身体里的空气呼吸。 在淤泥一样的怪物身体里前进,梁小夏就像全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裹尸布涉水,每前进一点都无比费力。衣服,头发,全脸的每一寸都糊着恶心的黑色烂泥,眼睛无法睁开,脚很难踩到底。她困难地使用着蛙泳姿势,双手向两边拨着前进。 “相比较你选择的这种不太明智的方法,我比较偏爱你的新伙伴被吞吃掉。”脑海里,镜月一贯冰冷的声音带上小小的牢骚。即使变成头带,他也不想泡在一滩软塌塌的,恶臭发酵过的垃圾水沟中。 “原谅我吧,丝带先祖大人,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给你洗一洗的。放上一整盆香水和精灵皂角,揉搓三十分钟,保证不会让你身上残留一个污点,或者一丁点不愉快的味道。香到招蜂引蝶为止,怎么样?”梁小夏也很郁闷。能选择使用八级禁咒炎阳爆,或者达到箭魂境界一箭破灭,瞬秒这个恶心的怪物,她肯定不会选择现在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的做法。 实力呀,还是实力最关键。 有了实力,她甚至可以撕开一个异次元虚空门,将这团大家伙传送到异界去祸害别人。 梁小夏闭着眼,由镜月指挥前进方向。路上,一个人蛹挡住了道,巨大的黑色泥块横在她前进的路上,一只手挣扎着伸在蛹外,一动不动。整个蛹都在随着怪物缓慢前进。 梁小夏费力绕开它,不小心踢掉了一只鞋,连裤腿里都渗进了泥。这个时候,除了救出伙伴以外还有什么她最想做的事,那就是给这个大怪物扔上几千打清洁术,将它洗成洁白的棉花山。 “十一点钟方向,前方五十米,你走得有点偏了。”镜月及时校正梁小夏的前进路线,看着她在怪物身体里挣扎着前进,不断用电流刃切断卷上身体的藤蔓,不敢张嘴,连耳朵里都塞满了软泥的样子,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为什么会多管闲事?根据我的理解,那些人类在你心里还远灌不上‘朋友’这个名词。”镜月有点困惑,梁小夏的行为反常得超出了精灵的通用准则。为了救一大堆关系只是比陌生人好一点的人,她又开始以身犯险。有这样冒失的伙伴,镜月潜意识里,开始考虑自己提出的合作是否明智。 “‘为了更远大的利益’,当然,更多的是为我自己。这个不太好解释,您慢慢体悟吧。”梁小夏用脑海中残留的某句话向镜月解释了一下,他果然开始沉默思考梁小夏的动机。 在冲入那一刻前,梁小夏站在泥怪前,反复权衡利弊。 她承认自己是恐惧了,面对无从下手的怪物,她只想拔腿就跑。 在上次重伤以后,她开始害怕,害怕面对可能给自己带来伤害的所有情况,害怕再一次受伤躺在病床上痛苦辗转,也害怕因为自己受伤给家人带来伤害。 可如果就这么扭头走了,她知道,自己会变。后退,永远比前进更简单,有些事情,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退了,今天,她能找个理由抛弃这些名义上的伙伴,明天,她就能找个理由抛弃自己真正的伙伴。 至于救人,只不过是个催促选择的契机,顺手的事情而已。 梁小夏扔了一枚硬币,做出了选择。 有镜月在,她可能除了老死以外,不会有别的死法了。她很相信镜月,莫名地相信他有这个实力,就算她身体都没了也能救回来。 越接近怪物的核心,藤蔓越密集。到最后,梁小夏不得不用闪电护住全身,阻挡淤泥和想要缠上的藤蔓,整个人像流线型的梭子一样划开怪物的身体,笔直前进。这样反而比最开始游划着前进快几分,破开阻挡,梁小夏很快就到达镜月所指定的怪物核心。 怪物的核心,是一颗巨大的绿色六棱长晶条,四十公分高。整个晶体从顶到底呈现出一种流动的渐变色,由最清亮的嫩绿逐渐转深为最深沉的黑绿。晶体底部镶嵌在藤蔓组成的托座中间,如同心脏一般,上下规律颤动。 黑色的雾气在晶体中盘旋,游动,不断侵占顶部的绿色部分,绿色的雾气再生冲散妄图绞杀的黑色雾气,两股力量拉锯抗争,融合吞噬。梁小夏看得出来,绿色正处于劣势,晶体中绿色占有的部分在逐渐减少。要不了多久,整个晶体就会完全被侵占变成纯黑。 “真漂亮,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宝石。镜月,晶体里的黑色雾气是什么?是被感染了吗?”梁小夏一把抹掉脸上的泥,双手扒着晶体外的藤蔓底座问镜月。 “感染,这个词很贴切。”镜月琢磨了一下梁小夏的用词,继续说道:“这颗宝石一样的东西,应当是这颗植物系怪物的心脏。至于那道黑气,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是诅咒之气?”梁小夏想起来在艾格玛瑞亚地宫的宝剑诅咒,当时还是多亏了时俟她才脱离险境。 想到时俟,梁小夏心下黯然,召唤出时俟,盯着它犹豫。 “不止是诅咒之气,我还感觉到了淡淡的死亡气息。”镜月说。 “死亡气息?”梁小夏微诧。 “死亡和诅咒是一对邻居,就像劫匪和杀手,同住在灰色区域,干着类似却本质不同的勾当。”镜月试着用浅显的语言向梁小夏解释死亡和诅咒的区别和联系。说道死亡,也许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也没有人比他更无知。 这么说,她对付的怪物有很大可能性是被那股黑气影响,异变产生的吞人淤泥怪。梁小夏从巨大晶体仅存的绿色中,感觉到了同类气息,一种同属于自然,生命的顽强气息。 梁小夏默默站在晶体旁边观看黑气和绿色绞缠相抗的过程,她两次举起手中的匕首打算打碎那颗像心脏一样的长晶石,手举到半空中都落了下来。梁小夏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时俟,最后将弓柄举起,触碰到了那颗绿晶。 “镜月,要是我被诅咒吃了,你得救我。”梁小夏心里暗暗祈祷这招有用,忍不住闭上眼睛。 “我不能保证你活着,只能保证你不死。”小心眼的镜月还在计较自己被染脏的事情。 活死人?和他一样?梁小夏还没想太多,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得整个人贴在晶体上。 脸贴着晶壁,她将晶体里面两股互相缠绕绞杀的雾气看得更清楚了。 黑色的气体占据底部,一寸一寸向上扩散蔓延,遇到绿色气体时,会分出几缕将之合围吞噬。绿色的气体越来越少,在顶端却不断再生,一股股绿色的清流通过相连通的藤蔓进入晶体,末端连接的正是大堆冒险者的尸茧。 这些尸茧不止在给绿色雾气提供养分,也同时在底端输入几丝黑色的气体,使两股气体的绞缠更加剧烈。 时俟也贴在晶体上,黑气大股大股涌入弓内,同时,绿色的气体也选择梁小夏的身体作为新的容纳之所,梁小夏身上同源的清新气息吸引着绿色气体进入梁小夏身体,通过她和晶体接触的部分,渗入毛孔,钻入她体内。 一进入梁小夏的身体,绿色气体像是找到了家的小精灵,在她的每个细胞中跳跃着,送入愉悦欢心的气息。梁小夏敏锐地感觉到,她正在康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康复,右眼凉凉的,像敷了一片薄荷叶,模模糊糊也能看到一点光了。身上的肌肉酸酸的,就像做过全身按摩,脑中清亮一片。 闭上眼,她好像看见了家乡,大洋彼岸的西晶森林。云雾飘过,巨大的满月从浓绿的树海上升起。林叶摇摆,深深浅浅的绿色在月光下粼粼波动。一阵风吹过,树冠哗哗作响,迭起一层又一层绿色的波浪。梁小夏清晰感受到了树的喜悦,树的欢乐,树的忧伤和淡然。 再睁开眼,她右眼已经能看见了。 残缺的世界终于完整了。 梁小夏闭上杀戮左眼,睁着右眼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淤泥,晶体,时俟,还有她自己。 在内心呼唤时俟,还是没有回应,但晶体里的黑色雾气已经被时俟吸了个干净。梁小夏甚至在想,是不是吸够相当于几万人的死亡的诅咒,时俟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绿色的气体也被梁小夏吸完了,失去绿气支撑的晶体渐渐停止跳动,它周围连接的藤蔓也脱落断裂。失去了纠缠不清的绿色和黑色,整个晶体现在就像一大块透明的玻璃,晶莹剔透的表面反照出梁小夏狼狈的脸。糟糕的是,这块玻璃接触她的部分,也在融化着挤入梁小夏和时俟体内。 首先是贴着梁小夏的部分,玻璃晶体化得像粘稠的糖浆,沿着时俟的弓柄,流入它原先宝石镶嵌的位置,凝成一块比碎裂的宝石大好几圈的新的透明宝石,在重力作用下完美形成巨大的水滴型,固定在时俟中间。 剩下七分之六的透明晶体,全部挤着想要跟着绿色气体一起进入梁小夏的身体。糊在她身体皮肤表层,蠢蠢蠕动,最后沿着梁小夏贴在晶体表面的口鼻耳孔灌了进去。 “呜——”梁小夏难受得哼哼了一声。她直觉这透明晶体无害,却不想以这种方式接受它,太难受了,就像是有人想要用橡皮泥憋死她。 身体内的红色电流遇到这股晶体,并没有反抗,更像是屋子的主人一般,好客地欢迎着,将透明晶体迎入梁小夏心里。最后当晶体占满她跳动的心后,红色电流愉快地缠绕在晶体中,再不分彼此。 “恭喜,你现在有了一颗红色的玻璃心。”镜月带着看热闹的意味说道。 “希望它不要真的像玻璃一样易碎。”梁小夏叹口气,她身体里为什么像个流亡收容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喜欢进来,还最偏爱她的自然之心。她是精灵!是纯粹优雅的精灵!不是地狱里那些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吃的沉沦魔! 自然之心吸收掉一半晶体,红色电流和绿色自然之种在透明晶体中同时存在,融洽共住。手伏上右边胸口,梁小夏感觉到了胸部下面自然之心的律动。也许是幻觉,她真的觉得心跳时会变得像玻璃一样发出清脆的心音。 剩下的一半液化晶体没法再挤入梁小夏的自然之心,化成一团透明的浆糊,均匀挂在梁小夏脸上。 再这样下去,等闭气术过去后,她会像贴一层厚厚牛皮纸一样被憋死的。梁小夏试着像控制红色闪电那样去命令透明晶体,晶体在她脸上听话地流动开来,露出她的五官,就像一块厚厚的水晶面膜敷在她脸上。 “镜月,这到底是个什么怪东西?”梁小夏恶趣味地将这块可操控晶体变成了一副胸罩,贴身围在她正在发育的胸前。不论是精灵还是人类,都没有戴胸罩的习惯,梁小夏得将自己胸口这对小馒头照顾好,最近胸口总是涨涨的,不知道是病好了以后的后遗症,还是她开始像别的精灵一样长大,没有参考系,真是烦恼。 “咳咳。”镜月很尴尬。她像白捡一样得到这么大一块自然融塑晶石,不知道珍惜,却用来维胸,这个耀精灵的后代在某些时候,真是奇怪得诡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6章 马人 星星指引我,或者迷惑我。无论是哪一种,星辰都在将我推向命定的轨道。 ============================================================================ 镜月思考了一会儿梁小夏胸前围着的怪东西:“用自然融塑晶石保护你的自然之心不受伤害,这是很聪明的做法,它可以阻隔任何无实体的非物理伤害。不过,我个人认为,你只需要包裹住自然之心所在的右胸就可以了,毫无意义的对称的美所需要付出的价格太高。双层的同属性保护也只是一点一的微扩大效果。” 梁小夏听了这番话想要晕阙,她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只能拿它做个胸罩保护胸部,怎么事情到了镜月这边,就变成了保命的防具?是不是理性的上古精灵从来不考虑胸部发育可能会下坠的问题?还是因为他是男性所以对这方面就没研究过? “你吸收的这块晶石,全称为自然融塑晶石。在耀的时代,它常被用作最天然的融塑剂和调和剂。诞生于常青之森,诉求于匠人之手,终结在法师之仗和战士之剑。每一块被发现的自然融塑晶石都能使整个世界疯狂一段时间。它具有绝对包容性和可塑性,能够和任何一种物质共存。使用自然融塑晶石,你可以同时拥有火与水,光与暗,坚硬与柔软。 所以,这种昂贵难寻的晶石,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包容之钻。 在我看来,用钻形容这种晶石的价值还是贬低它了。沙粒大的一小块自然融塑晶石,价值要远高过同体积钻石。只因为它是武器锻造师和药剂师梦寐以求的天然无性态物质。 任何无法实现的配方,只要一点点粉末,就能完美展现,任何无法共存的金属和珍贵材料,只要一点点粉末,就能锻造出仅存于想象中的形状。已知的耀精灵记录中,鸢尾葡萄大的自然融塑晶石,可以在自由市场购买到两个城池和五千个奴隶。 你得到的这块非常特别,我从没见过自主服从指挥的自然融塑晶石,大概是由量变引起的质变。通常,被发现的自然融塑晶石都是需要加工的静物或者粉末。” 镜月娓娓而谈,向梁小夏叙述这块晶体的大概情况。 梁小夏咋舌,她没想到自己的意外之举还得到了一大笔横财,将近百个城池和上百万奴隶围在胸口上,她只觉得自己的胸脯突然充实得沉甸甸的。这东西乍看起来和玻璃毫无二致,价格却是天壤之别。 “你是说,这块像玻璃一样的晶石能够按照我的意愿变成我希望的模样?”梁小夏问? “是的,只是外形,不是属性。它再怎么变化,也还是自然晶石。”镜月意味深长地说,话中隐晦地另有所指。 梁小夏分出来一点点自然晶石,心里指挥着,让自然融塑晶石化成薄薄一层贴在自己脸上,不一会儿,这层晶石面皮就流动着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镜月,看像不像你?”梁小夏变成的正是镜月那张绝美无双,却硬柔冷冰的脸。 “不像,我有两双耳朵。”镜月的回答还是一板一眼。 梁小夏撇撇嘴,真不好玩。 这块晶石还是挺有用的。她试着指挥了一下融入自己自然之心那部分的晶石,却没能指挥动,只有待在外面,没有进入身体的晶石才肯听她的话。也不知道这两部分晶石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她操纵脸上的自然融塑晶石褪下来,流动到锁骨处变成一条细细的透明无坠项链,晶莹透明。 时俟上镶嵌的那块水滴形晶石她也指挥不动,仔细向里面看,薄薄一丝黑气在其中缓缓流动,像丝线一样仔细分辨才能看见。 整个怪物核心被梁小夏和时俟瓜分干净,失去了能源支撑的怪物像巨大的雪糕,晒在太阳下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滩黑水,流淌在森林里,逐渐渗入泥土,残留几许等待风干。棕黄干枯的藤蔓扭曲在地上,失去指挥后也不再纠缠梁小夏,松散开静躺在地上。 梁小夏顾不得查看地上那将近三百个的人蛹,她顶着一身的烂泥,像一头轻捷的瞪羚,在林间穿梭跳跃,不一会儿就找到一个小水潭。在确保周围安全后迅速洗了一个战斗澡,将全身全脸的脏东西冲掉,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又简单将那条丝带搓了搓,才慢慢悠悠又度回了原地。 小队的成员们还躺在地上没有醒过来,康斯坦丁的身体已经被怪物卷了一半进去,剩半截身子露着。梁小夏给队员们喂了些药水,又尝试着用电流除去他们身体里的花粉,将几个人拖到树根下的大石头上,等着他们自动醒过来。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梁小夏兴致勃勃地坐在石头上琢磨自己新得到的自然融塑晶石,一会儿让它变成千鹤,一会儿让它变成泥球,玩得不亦乐乎。对着随身携带的镜子练习好一会儿,一天以后就彻底掌握了用法。 远处,黑色的人茧风干开裂,露出里面被吸得面目全非的干尸,全部都是来森林探险的冒险者。怪不得一路上没遇到几队人,原来全部都被森妖引到这边来了。 一阵阴风吹过,死前挣扎反抗的冒险者面目发黑,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看着说不出的森然。梁小夏面对这么多死人心里有点膈应,打定主意再等半天,队员们如果还不醒来就将他们全部拖走。 在这些人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引起了梁小夏的注意。这个人好像是她的同学,叫斯文什么的,梁小夏将面孔已经扭曲的死尸和记忆比对了一下,勉强记起来这位优等生同学。 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她就做回好事,将斯文的尸体带回去好了。人类短暂的生命中总归是要迎来死亡的,早死晚死差不多,梁小夏对这位交往不深的同学没太多感情。只是将他的尸体带回去给他的父母,举手之劳而已。 梁小夏小心翼翼地抬着脚,饶过一路上死相恐怖的男男女女,走到包裹斯文的尸茧旁边。 抬起手臂,正准备将斯文的尸体装入自己的空间臂环时,梁小夏顿了顿。 咦? 没想到这位同学也隐藏得够深的,斯文的下半身并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雪白的马身,有光滑水泽的皮毛,修长的四蹄和一条长尾巴。他是一个马人。 马人和精灵一样,都属于稀有种族。这个种族在历史上记载得非常少,他们是一群绝对隐居的占扑者,通过星象,火焰或者水流预测未来。 没有人知道马人的群落在哪里,他们是一群坚决执行与世隔绝的隐修,林间行者,极端种族主义者。马人排斥一切外来种族,拒绝和任何国家或者政权接触。而历史上的每一次巨变和灾难,马人们都依靠预测的能力,成功躲了过去。这个种族的数量一直很稳定,马人们趋吉避凶的能力甚至使得他们留存的历史比精灵还久,在上古精灵时代,马人就存在了。现在,耀精灵的踪迹已经无法追寻,马人却依然存在。 梁小夏还记得父亲玛塔基尼的告诫:“能够交好一个马人,就不要得罪他们。马人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却也能在关键时刻给你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 交好现在这位死去的马人是没机会了,梁小夏想着,也许将他的尸体带回去,还能够交好一下他的父母。 斯文躺倒在地上,半截身子埋在黑色的外壳中,全身发黑,双手向天空高举,四蹄两两交叉搭在地上,上半身还穿着人类冒险者的灰色旅行斗篷。双眼紧闭,清秀的脸上眉头紧锁。嘴唇发黑,脸上戴着眼镜,配着这个马人身体,看起来有些滑稽。 希望他死得没有看起来那么痛苦。带着稀少种族同病相怜的感觉,梁小夏蹲下来,对着斯文念了一段精灵传统的祷文,双手抓住斯文的胳膊,准备将他收入臂环。 “哧~” 斯文紧闭的嘴唇突然张开,一股浊气,带着黑血,面对面喷在了梁小夏脸上。 呃,他居然还活着。 梁小夏松手将斯文放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吊着一口气,却离死也差不了多少的马人。 在法唱术中,梁小夏比较擅长稀少的召唤系和诅咒系,其他几系不过是半吊子水平。让她施展四级的治愈术,实在没多少成功的可能性,说不定还会在这个马人的死亡之路上再向前推一把。但是让她就这样将马人扔在地上不管,好像又有点不太好,毕竟是同学。 梁小夏找出包裹里所有和“治疗”两字沾边的药水,一样给斯文灌了一瓶,最后又给他灌了一大瓶水。撕下一块他的衣服,工工整整地按照市场价格写了一份账单,让毫无知觉的斯文按了手印。 救人也不能亏本。梁小夏费力将斯文拖到大石头上,和她昏迷的伙伴放在一起,想了想,在账单下加了一条“劳务费二百金币”。 梁小夏捂着口鼻,又检查了一遍其他人蛹,她再没有发现像斯文一样的幸存者。 转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斯文,梁小夏还是觉得有些亏,灌了那么多瓶药水,其中两瓶还是父亲给她配的珍稀药水,万一斯文醒来不认账怎么办? 翠绿的眼睛灵动地眨了眨,梁小夏非常无耻地趴在斯文面前,念念有词,趁着他昏迷中无法反抗,和斯文签订了主仆契约。 一阵黄光闪过,斯文头顶,额头正中间闪过一个金灿灿的铜钱符号,逐渐没入他的身体。 昏迷中的斯文十分脆弱,整个人的生命力比一只兔子强不到哪里去。和梁小夏签订的主仆契约,反而使他又获得了一点来自于契约法则的力量,缓缓催动他体内的药力发挥作用。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看起来像是得了痢疾,或者是发烧。 安息森林里终年漆黑,梁小夏估摸着太阳落下的时间,在傍晚时升起一小堆篝火,给昏迷中的所有人都盖了一条厚毯子,拨弄着火堆里的干柴,烤上了一大盘干粮,熬了一锅蔬菜汤。 “咳咳,咳咳。”最先醒来的斯文,他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在被梁小夏扶着喂了两口水后,有气无力地说:“能不能给我一瓶人形药剂?我的精灵主人。” 喂给它一瓶人形药剂,梁小夏又在账单上添了一笔。 梁小夏看着斯文一点点将人形药剂喝完,逐渐变回她熟悉的那个人类同学,脸色蜡黄,憔悴得不成样子,又给他递了一碗蔬菜汤,和一块烤得脆脆的干粮。 “被签了主仆契约,你不觉得愤怒或者悲伤吗?我记得马人都是‘不自由吾宁死’的生物。”梁小夏看着斯文很镇定地吃东西,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遇见你,或者成为你的仆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只需要顺从。”斯文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慢慢说到。 “这么说,你早就料到自己会成为我的仆人?”梁小夏第一次遇见这种宿命论的人,盯着他开始好奇地研究。 “这倒不是。星星指引我,告诉我,我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斯文的眼睛在火堆的照耀下反射出明暗相间的一片片光,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直视梁小夏,眼睛却被遮挡在镜片后面,看不见神色,“现在,我找到了。” 梁小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像父亲告诫过的一样,背上了一个大麻烦。 “你们马人真的能从星象或者水流中看见未来吗?”对着签订过契约,新鲜出炉的仆人,梁小夏不用考虑话里的失礼和冒犯。主仆契约有非常强的约束能力,如果梁小夏想,她甚至能够直接翻阅斯文的记忆。斯文在她面前,完全无法撒谎或者隐瞒,这会让他受到灵魂啃噬的痛苦。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了。”斯文伸出右手指向天空,可梁小夏顺着他的手望过去,除了一片黑压压的高大树冠,什么都没看见。 “异星升起,逼近三轮巨大的满月,天象开始变化。跳跃的火焰燃烧出断续的烟雾。从某个时刻开始,整个世界的未来都指向了未知。我和父亲占扑过很多次,都没有得到明朗的指引。雀鸟和花瓣告诉我们,这回的答案需要我们马人去自己寻找。” “朔月在四月的终点滑翔过白耀星,水流盘旋后褪下泥沙或是贝壳,一切迹象都显示出一场巨大的灾难。灭亡,不仅仅是精灵,人类,矮人,也预示我们马人的末日。毁灭,或者重生,混沌的雾遮盖住了马人的眼睛。”斯文手指推推眼镜,盯着篝火喃喃地说。 梁小夏听得晕晕乎乎的。水流走后,当然只会褪下泥沙和贝壳,这种浅显的事情被斯文说得神神秘秘的。 “你就这么相信命运?没想过和命运抗争一下吗?”梁小夏开始怀疑斯文到底是个神人还是个神棍。 “与命运的抗争,也是一种命运。没有人能跳出命之轨,超脱于外。我的主人。”斯文对着梁小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她旁边躺着的那些同伴,“就像你的伙伴们会立刻醒来一样,这些都是注定的。” 他的话音刚落,梁小夏就听到了来自德姆的闷哼。 小个子盗贼咳嗽了一声,迷茫地看着安息森林漆黑的林叶遮蔽的天空,似乎没有搞清状况。他在清醒过后,抓住身上的毛毯迅速起身,观察周围环境。 德姆扭头看到了篝火边并排坐着的梁小夏和斯文,微微诧异了一下,又看到远处满地的尸茧,一块一块黑色的淤泥土地,和大量的冒险者风干扭曲的脸。 德姆难受地干呕了两声,有些受不了眼前地狱一样的景色,低着头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红头发,开始深呼吸,一寸寸按压身上的肌肉,检查整个身体的受伤情况。 “你怎么知道他会醒来?”梁小夏问斯文,难道马人真的能够预知未来,甚至细微到这种小事? 斯文在嘴上比了个“嘘”的姿势,指了指胸口,又指了指火堆中缓缓上升的烟,不再言语。 原来是这样。 梁小夏也点了点头,和斯文一起保持沉默。 德姆稍微收拾了一下,给自己又套上一件外套,看了看躺在他旁边不远的其他人,趁着梁小夏不注意,偷偷将自己的毯子盖在西娅身上。 梁小夏用柴棍拨了拨篝火,假装没有看见德姆的小动作,手上又向烤架板上扔了几块干粮和松饼。既然德姆已经醒来了,其它的伙伴估计离清醒也不遥远了。 德姆搞不清状况,接过梁小夏递来的热干粮和蔬菜汤,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吃了两口,看到远处大片的死人,又看了看手里的干粮和浓汤,噎着吃不下去了。跑到树丛边,扶着树干弯腰,将刚刚吃进嘴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吐了个干净。 “对不起,头儿,我只是忍不住…”德姆吐干净后,结果梁小夏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急急辩解道。 “没关系。”梁小夏释然地笑了笑,她能理解。 “头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尸体在这里?这位又是谁?”德姆看着斯文,询问梁小夏。 “这位是斯文,游侠系的同学。” 梁小夏介绍后,斯文示好地递给德姆一杯热水,又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至于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大家都醒来以后我会一起解释的。” 德姆的一杯热水还没有喝完,康斯坦丁就醒来了。在受伤的战士之后,西娅和甜甜也陆续清醒。看到满地的黑水和死人,除了康斯坦丁外,两个姑娘齐齐尖叫,恐惧瑟缩。西娅和德姆一样,捂着嘴将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净。甜甜则紧抓着梁小夏的手,几乎缩进她怀中,似乎只要她不看见面前的炼狱,内心就会不再恐惧。 康斯坦丁摸了摸有些破旧的衣甲,提起几乎快断掉的剑看了看,很不是滋味地将它插在土里。在杀过人之后,死人对他的影响小了很多。战士绷着脸,婉谢了斯文同样递过来的一杯热水,头低低地看着梁小夏。 “头儿,谢谢你。” 谢你不计较讹诈的事情,谢你让小队振作,谢你教会我战斗,也谢你救我和德姆的命。 “没啥,欠我的,从你分红里扣就行了。”梁小夏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份食物,康斯坦丁蹲在石头上,开始大口大口咀嚼。 梁小夏简单讲清楚了他们昏过去之后的事情,只隐瞒了自然融塑晶石和斯文是马人这两件事情。简单说她击碎了怪物的心脏,之后又发现唯一的幸存者斯文。 欲望是深渊。甜甜很是愧疚地想,如果没有她执意坚持要进入安息森林核心,他们来杯麦酒小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个才二级的小队遇到难度堪比七级的必死任务,他们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森林里烤火吃东西,不得不说是头儿能力强,他们运气也好到逆天。 “这下可好,辛辛苦苦收集的材料全没了。我的法师装备置换计划也落空了。”西娅嘟着嘴,苦着脸说道。 “要不,我们把这些冒险者身上的东西拿走?”德姆盯着远处。一个个字瘦小的盗贼紧紧握着一把通体乌黑的短柄匕首。能让他临死前还抱着不撒手的,绝对是好东西。 这些冒险者采集的草药和材料肯定是得不到了,可他们身上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西娅看到了两把法杖,还有一个战士的靴子,应该很适合康斯坦丁。更不要说这些人随身带的金钱和饰品了,其中说不定还有几件极品的。 队员们双眼发光,像一群狼一样盯着满地的冒险者尸体看。只等梁小夏下令就一拥而上扑抢。 “不,不行。这些东西我们最好不要动。”梁小夏回绝了队员们的请求。 为什么?全团成员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这些东西,一旦我们拿了,事情就说不清了。有些财物太烫手,是碰不得的。”而且,这些东西除了几件还不错的之外,大部分都是常见的普通货色,除了能卖几个钱以外,没有太大用处。这样的东西她还看不上。 听到她的回答,团员们没有反对,只是遗憾地叹了叹气。抱着腿看热闹的斯文眼镜亮了一下,轻轻点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7章 探寻 追踪着鹿的猎人是看不见山的。 ========================================================================= 队员们摆脱了钱财的诱惑,再看向满地的死尸时,也没有最开始的时候慌张惊恐了。德姆喝一口水,望着死去盗贼怀里的匕首就叹一口气,喝一口叹一口,连连惋惜。他的眼里,除了那把通体漆黑的匕首,再容不下匕首主人那张发黑的死尸脸。甜甜还是有些恶心,咬了两口干粮就不再动了。 梁小夏倒是吃得镇定,气定神闲地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蔬菜汤,又拍了拍德姆的肩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把匕首你不是不能拿,可这玩意儿算是赃物,拿了它的话,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有嘴也说不清。这把匕首,也只能永远藏在你的口袋里,只有在无人的暗处才能使用出来。” “相信我吧,面包会有的,黄油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梁小夏硬硬将德姆的头掰过来,给他手里又塞了一份干粮。 “头儿,麻烦的是现在。咱们之前收集的那些材料都被那只森妖毁了,现在又不能动这些冒险者的财务,我们拿什么交任务?”甜甜单手撑着下巴,眉头拧着问梁小夏。 一直以来,不管是过去的夏尔小姐,还是现在的夏洛头儿,都是她的幸运星。甜甜和她在一起总是感到很安全,好像任何事情都能由梁小夏解决。可是这一次她的满满信心也开始动摇了,麦酒小队进入森林,接的七个任务加起来,失败违约金高达八千金币。即使梁小夏斩杀了森妖,没有凭证,任务也是没法交的。这么大一笔钱,把他们几个打包一起卖了,也还不起债。 听甜甜这么一说,小队里其它的人的脸色也越都不好看起来。难道小队辛苦一整,好不容易冲上二级,现在又要被打回原型吗?安息森林还真是个诅咒麦酒小队的死地,他们每次进入,都不会遇到好事情,尤其是森妖这种生物,简直是麦酒小队的霉星。 这点梁小夏倒是不担心,她的臂环里还有将近二十万金币,之前收集的很多材料也被她偷偷塞了进去,交任务是绝对没问题的,只是没什么赚头而已。扫了一眼团员们吃了骨灰一样的表情,梁小夏十分恶趣味地起了逗弄他们的心思,两手一摊,叹了一口气。 “是呀,又能怎么办呢?” 看到一向神通广大的头儿也没了招,队员们本来涌起的那点希望瞬间彻底暗淡下去。 沉默许久,德姆首先爆发。他将自己那把匕首狠狠摔到地上:“妈的!大不了学不上了,小爷我拿学费贴违约金。小队不能散,这是大哥的心血,也是头儿的功劳。说什么都不能让它倒了。大哥,这次你可别再劝我了!队伍都没有了,上学也不会有意思!” 康斯坦丁的双拳握得紧紧的,眼睛微红,哽咽了一声,最后狠狠锤了一下德姆的胸口,低吼:“好!好兄弟!咱们小队这次是折了,可只要人还在,肯定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什么二级三级,老子要冲传说级,让咱们麦酒小队在将来,踏平安息森林!” 果然,能碰瓷打劫梁小夏的康斯坦丁才是这战士真正的内芯,外表沉默,他骨子里还是一身豪气的。 西娅展颜一笑:“别担心啦,我爸爸最疼我了,我求他什么他都答应的。几千金币虽然有点多,可我多磨一磨,他肯定会给我的。” 梁小夏扭头看向斯文。马人还有点虚弱,半撑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张嘴:“你也看到了,我的小队全灭,现在我也是无家可归的穷人一个,你再不收留,我可没地方去的。” 甜甜什么也没说,她现在穷得叮当响,凑不出钱。默默地拉住梁小夏的手,和她十指交握在一起,表示自己的支持。失去过一切后,她看得很开,自力更生的日子和将来的苦头,她想要跟大家一起分担。 队员们反倒挫出了勇气,手拉着手,神情坚毅。梁小夏嘴角勾了勾,她好像玩得稍微有点过火。可泡在这样的氛围中,她觉得很舒服。面对唾手可得的财物勇敢拒绝,面对即将面对的困难不失败气馁,越挫越勇,越战越强。这就是人类,这就是团队,不经过锤炼考验,又怎能见到真心? 梁小夏很得意,自己眼光不错。 重新振作起来的小队成员们目光灼灼地盯着梁小夏,恨不得立刻收拾行李冲出安息森林去筹备违约金。 “头儿,现在我们做什么?原路返回吗?”康斯坦丁询问。队员们的身体情况都不太好,现在又加上斯文这个大难不死的幸存者,想要继续深入森林,风险太高,就此折返回去,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片区域附近蛰伏的生物,在那株巨大怪异的妈妈花朵怪兽和森妖被消灭后,又开始活动了。他们深入森林中心,附近的怪物都是危险性较高的生物,梁小夏能做到自保,可队伍里其他成员就不一定了。几个虚弱的人带着一个半死的马人,一路回去,身上免不了要伤上加伤,不划算。 自然之心吸收的绿色雾气似乎能够和树木沟通,梁小夏单手抚摸在树上,仔细感应了一会儿。 “等。”梁小夏睁着一红一绿两只眼睛凝视森林后方那片漆黑,猛地抽出匕首,斩断了一条树上掉下来的毒蛇。 “多吃点,把肚子填饱,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出发。”梁小夏将斩断的蛇利落地剔骨去皮,切成小段扔进那锅蔬菜汤里。她不吃肉,这些人类却还是多吃点肉好。尤其是这种有毒的蛇肉,少量服用还可以增强体质。 …… 缪拉背着弓,牵着几只变种猎犬,领着三十个巡林员追踪到这里时,正看到麦酒小队的成员打扫营地,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远处,百具惨不忍睹的死尸横七竖八地躺在流着黑水的土地上,已经开始发臭腐烂,大群苍蝇围着嗡嗡飞,令人作呕的气味浓郁得让人想把胆汁都吐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缪拉惊呆了,怎么会突然死了这么多人?这是谁干的? 梁小夏坐在一块从地下戳出来的粗树根上,身旁放着一小堆似乎是新削的木箭,她合上膝头正在阅读的书,看到震惊的一群巡林员,起身,理了理衣衫,很是无辜地带着哭腔笑了笑:“缪拉老师,你终于来救我们了!” 这是等待救援的人该有的神色吗,她还有闲心在安息森林里看书?缪拉在梁小夏的眼里看不见慌张,也看不见惊恐,就好像那些飞舞的苍蝇只是一群小蝴蝶,它们盘绕的尸体是一堆泥土一样。缪拉冷眼扫过队伍里其它成员的脸色,同样没找到他预想中的脸色。镇定,他们太镇定了,就好像早就预料到巡林员要来一样。 “缪拉老师,这件事不是‘来杯麦酒’小队干的。”斯文半个身子都靠康斯坦丁支着,脸色蜡黄,看不清眼镜下的脸色:“他们只是一个二级小队,根本不可能杀死这么多人。” 缪拉看到自己的得意学生虚弱的样子,脸色更难看了,怀疑的神色却淡了些。每个进入安息森林的队伍都会有登记,他知道“来杯麦酒”小队,一群刚刚冲上二级就迫不及待进入森林的毛头小子,的确不可能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案。 “斯文,讲讲事情的经过,一点都不要漏。”巡林员里另一个背着短弓的成员也认识斯文,斯文的锋锐小队进入森林,就是他负责登记的。 “这次捕兽季行动,我们锋锐小队前后策划了将近一个月。包括我在内,队伍里一共十一人,我们队长从别的队伍里旁参过来六人,又找了二十九个自由冒险者,一共四十六人,在十六天前,进入安息森林。” 斯文在外人面前,不漏一点神棍本色,十足正经好学生。听到他的叙述,负责登记的巡林员向成员们点点头,证明他说得不假。 “从进入森林外围开始,事情就很不对劲。我们一路过来,没有见到任何一只野兽,整个森林空空荡荡的,探路的五个盗贼分各个方向分头行动,也什么都没找到,只在第五天,神色古怪地带了一具冒险者尸体和两大袋材料回来。队长坚持最开始的捕兽行动,拒绝了那些冒险者提出的分头寻找材料要求,将盗贼带回来的尸体葬在一棵大树下,树上有队长刻的十字标记。处理完后,队长带着大家继续前进。 之后,队伍里的人开始陆续失踪,第五天晚上,两个冒险者去溪边打水,一去不返,第六天凌晨,走在队尾的一名法师不见了,没留下一点线索。队长以为是打劫者在偷袭,将小队剩下的人集中在一起行动,可第七天下午,又有一个盗贼在探路后没有回来。队伍里的自由冒险者对队长分派的任务不满,认为队长只顾着保护锋锐的成员,将他们那些自由人推在危险前面。队长和他们的意见也越来越大,在傍晚安营扎寨的时候,一共二十五人的冒险者组队离开,同时跟着离开的还有三名外参成员。这样,我们小队就只剩下了十四人。 捕兽队分裂后,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好,第九天,队伍里两个战士因为晚餐的事情吵了一架,隔天早上,吵架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人失踪了。 队长认定这次行动失败,他带着剩下的队员准备折返。我们向回行进了半天路程,那个失踪的战士却又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具之前分裂出去的自由冒险者的尸体和一个重要消息:那些冒险者小队遭到了大批野兽围攻,死伤惨重,请求他们的支援。 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我劝过队长放弃,他依旧坚持去救那些冒险者。在第十一天,全队重新深入森林,在战士的带领下寻找幸存者。 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法师,她给我们指路后就咽气了。 顺着法师指的路,继续前进。但是整个队伍在第十二天深夜,受到大批藤蔓围攻。团员们反应不及,四个人被藤蔓扎入脑袋,半小时就被吸干了。我从没见过那种怪物,砍掉软藤后,还有无数软藤源源不断围攻。 顶着藤蔓的围攻将近三个小时,大家都疲惫到了极限。一朵巨大的花苞活吞了我们队伍里的一名盗贼。队长在临死前还替团里一个治疗师挡了一鞭。我只记得闻到一阵甜香,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是麦酒小队的成员将我救醒的。根据他们的描述,我至少昏迷了三天。感觉非常不好,身上的血好像快被抽干了。” 斯文依次点着远处的尸体,指出遇难者中属于他们锋锐小队的队员。说完后,脑袋低垂着,看起来像是哀伤,也像是说话太久,让虚弱的身体不堪负荷。 后面接着的部分由梁小夏和小队里其他成员补充叙述了。缪拉在脑海里斟酌过一遍几个队员的说辞,除了最后梁小夏斩杀森妖和怪物的那一段有些单薄以外,其他基本可信。 缪拉从巡林员里分出八人护送这个二级小队成员回去,巡林员都是安息森林里的老狐狸,实力方面也绝对没问题。 “你们提供的信息很有用,回去以后,工会那边会酌情给予奖励,弥补一些你们的损失。”缪拉的话让队伍里的成员都兴奋不少,他转过有些阴柔的脸面对梁小夏,换了语调,声音低沉:“没有受伤的尼德曼小姐,鉴于你是唯一知道怎么对付怪物的人,你必须跟着巡林员继续追踪,寻找剩下的失踪者。” “头儿?!”小队成员都很紧张。缪拉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将一个游侠班还没毕业的学生加入危险的巡林任务里,他不知道这可能会让他们头儿送命吗? 梁小夏摆了摆手,示意队员们“稍安勿躁”。 “好的,小白…缪拉老师。”梁小夏背着弓,在腰间别上一桶箭,加入了巡林员队伍中。 森妖临死前的记忆中,给她提供了几处金银草的生长点,都是在森林更深入的位置。梁小夏如果想要摘取,就必须继续深入森林。金银草,或者叫做伊格卓尔草,梁小夏造金计划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缺失的材料。缪拉的提议正和她心意,梁小夏刚刚还在想借口怎么能继续蹭队伍前进,跟着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巡林员进入森林,算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西娅还想冲上来说什么,被甜甜拉住了胳膊:“相信头儿,相信她。头儿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斯文在这时又走到梁小夏身边,学着队伍里其他的成员对梁小夏的称呼说道:“头儿,给我几支恢复药剂,我和你一起去。” “斯文!你胡闹些什么!”听了他的话,缪拉第一个不答应。这些人里,状况最差的就是目前站都站不稳的斯文,他的这位得意弟子一向聪慧,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还想着要做些冒险出风头的事情。他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 “我得给死去的伙伴们一个交代。”斯文的声音平静,带着无法拒绝的坚持,双眼直视缪拉。 缪拉叹一口气。罢了,如果不让他去,埋下什么心结就不好了。缪拉没让梁小夏掏腰包,从自己的随身行囊里掏出四支半透明黄色药剂给斯文递了过去。 梁小夏看着斯文将四支药剂喝干净,坐在原地恢复体力。在场的将近四十个人,只有她清楚斯文是个什么货色。通过主仆契约,梁小夏很清楚,斯文将那些队员的死亡归结于“命运轮盘上不可更改的石刻记载”,想让这位信命的神人有什么动摇,还真是一件难事。 梁小夏没让队员们动死者身上的钱财是正确的。一位巡林员收集了所有死者身上的遗物,列出一张详单,告诉他们,这些死者的家属很可能会开出更丰厚的酬劳给他们。也算是因祸得福。 两队分开后,梁小夏和斯文继续跟着巡林员前进。深入森林寻找其他的幸存者。 负责探寻的几只猎狗对梁小夏很是友好亲近,休息的时候都喜欢趴在她身边,让她挠下巴或者理毛。梁小夏分析,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本就是精灵,再加上生命绿气的散发,让动物们更有好感。 这一幕看在缪拉眼里,也打消了一些他的疑虑。受到动物喜爱的人,绝对有成为杰出游侠的最好天赋。他们会受到森林的祝福和庇佑。这点是再多的努力都换不来的优势。缪拉一路上都在观察自己这位问题学生,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也稍微放松了心里一直绷着的弦。 “汪唔!汪唔!”休息中的狼狗突然警觉站立,对着远处森林中的黑暗狂吠。 巡林员瞬间全部站起,一人窜出去探查,一人扑灭火焰,两人牵住躁动的猎狗,剩下的队员三三成组,围成一个圈,隐隐将实力较弱的梁小夏和斯文护起来。梁小夏暗赞一声。专业队伍就是不一样,这些老猎手有条不紊,动作敏捷不慌,握着手中的武器凝视远处,比她那只儿童队老练太多。 “是毒液恶鬼。咱们应该是进入他的地盘,原主跑来驱逐咱们来了。”哨探巡林员不到半分钟,就带回来了消息。 毒液恶鬼,举着大棒子全身绿皮的单眼巨人。安息森林特产,危险等级七。这种生物身体巨大,皮糙肉厚,对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都有一定抗性,还有喷射毒液的绝招。它动作缓慢,有很强的地盘意识,喜欢吃人肉,通常独居。 梁小夏脑中迅速掠过森林冒险手册中的介绍。她没想到自己进入安息森林面对的两只怪物,全部是高危品种。 森林的地面都在震动,树枝摇晃,梁小夏扶起弓箭,箭头对准森林深处的逐渐显现的巨大黑影。 一只两人高的,流着口水的单眼绿巨人出现在巡林员们的视野中。它舞着大棒,哇哇大叫,一路横扫乱挥,打断了好几棵小树,弄得尘土飞扬。 看到面前一群新鲜的人类,单眼的巨人兴奋地仰天吼叫,一脚一脚重重奔跑,向梁小夏她们所在的方位袭来。 “攻击!”缪拉一声令下,巡林员们的箭矢纷纷射向毒液恶鬼睁大的眼睛,他最明显的弱点。 毒液恶鬼也知道保护自己唯一的眼睛,他厚手一挥,捂在自己的大眼睛上,阻挡住射来的箭矢。箭支打在粗糙的手皮上,没给他造成一点伤害。 只有梁小夏的箭射了个空,“嗖”一声没入森林的黑暗中。 “力气倒是大,准头太差。”缪拉心里暗评,这么近的距离还射不中,真是丢他游侠系的人。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缪拉眼神不善地瞪了梁小夏一眼,打算秋后算账。 “叽——!”远处森林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还有怪物!巡林员们惊诧地望着缪拉,视力这么好的苗子,他哪里捡来的? 缪拉则有些吃惊地看梁小夏,普通人类几乎完全没有夜视能力,他们这些训练过的游侠,在微弱光线下,最远能看到四十米。他自己的极限水平是四十五米,而且必须在完全专注无干扰的条件下才能成功。 听声音判断,夏洛那一箭射中的是百米开外的怪物,她是怎么做到的? 梁小夏没工夫理会惊诧的众人,她盯着森林深处的黑暗,舔了舔嘴唇,又射出一支箭。这一箭射出去,再没听到响声,不知道是射空了,还是命中了目标。 “吼!”被忽略的毒液恶鬼十分不满,拔掉手背上糙皮里戳着的箭头,挥舞手中的大棒子,又继续向着众人奔跑。 “我去吸引它注意,你们找机会射它眼睛!”缪拉从愣神中缓过来,甩了甩长发,换上随身背着的十字弩去分散毒液恶鬼注意。和他配合多年的巡林员们也都很默契地留在原地,抽出威力更大的铁箭,伺机等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8章 血祭 唯血与火中可得重生。 ============================================================================ 梁小夏第一次短时间内射出去这么多箭,体力消耗也很大,指缝之间夹箭的茧子又磨得破皮了,父亲送的那双鲨鱼皮手套有些磨白,却还是完整,不愧是海族的好东西。手指依旧如同别的精灵般细长,留着一点点指甲,指节却粗磨厚砺,关节有些突出,不像是普通女孩的手,更不像是小孩子的手。 想要做一名最好的弓猎手,就不能再想有一双细嫩好看的手。世事两难全。 她很不在意地看一眼自己手上的伤,掏出一块小布,先低头擦拭时俟。 “斯文,收拾收拾,准备跑路吧。”梁小夏好整以暇地收拾完毕,又看了一眼森林上方的天空。四个风元素使仆拱卫在四角,替她清理想要扑上来咬她的银狼。 天空大群的鹰身女妖盘旋,刺耳的叫声充斥整个森林。一部分没有夺取到狼肉和碎骨的鹰身女妖在浓郁血腥味的刺激下,按耐不住,开始一次次俯身冲刺,偷袭地下的狼群和巡林员。 梁小夏取出一条暗色不易脏的披风,双手堵住耳朵,指挥四个风元素使仆扎入远方遮天蔽日的鹰身女妖群,引身自爆。 “碰——碰——碰——碰!”四下接连响起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颤抖,附近的树林也被震得东倒西歪。天空的爆炸将黑暗的安息森林炸出来一个透光的大洞。地面上仅存的几名和银狼交战的巡林员都被气浪和巨响震得坐在地上。 黑色的破碎树枝簌簌下落,爆炸范围内的鹰身女妖全部被割得稀烂,看不出完整的样子。坠落在地面上。 银狼也吓蒙了,不复之前攻击巡林员的险恶胆气,“呜呜”地夹着尾巴盲目四窜。不一会儿就全部散入了丛林。 天空中下起了带着碎骨破毛的红雨,淋了众人一身。一个刚刚差点被银狼咬到脖子的巡林员瘫坐在地上,耳朵里回荡着巨大爆炸后留下的“嗡嗡”声,脑壳也震得“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死里逃生的他愣愣地揉了揉脸,却连着鹰身女妖的血和碎尸揉了一脸血。 其他巡林员们也都大喘气,他们不知道这声爆炸是怎么回事,安息森林漆黑蔽日,无法辨清天上的景色。可看着眼前慌张逃窜的群狼,也知道自己是得救了的。 彼之修罗血景,吾之劫后余生。 “走吧。”梁小夏背着时俟,双手向上撑开披风罩住自己,带头冲入了黑暗。 斯文也拿着一个包裹,跟着梁小夏跑去,身影很快扭曲了一下,消失在黑暗中。 “带大家赶快回去!他们就交给你了。”缪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进来的小队,对着队伍中一名中年女巡林员喊了一声,第一次扔下自己的队伍,去独自追逐游侠班里的两个学生。 “精灵主人,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斯文脚底下没停,身体灵活在森林中穿梭,极少碰到两边的延伸出来的枝杈,气息不乱,甚至还有心思和梁小夏聊天。 “命运会告诉你的。”梁小夏不冷不热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不是没看见斯文对缪拉的示好,不是没看到斯文在沿途不停做标记,也不是没看到斯文有时候会故意拖延步伐等待后面的缪拉追上他们。 父亲说的没错,马人的确会带来麻烦。 穿过鹰身女妖和银狼的包围线,安息森林又恢复到了静谧死寂的状态。森林里没有风,没有虫鸣鸟叫,干枯扭曲的黑色枝杈静止地挣扎上伸,连树木的叶子,都开始由一种浓重的油绿向黑绿发展。 杀戮左眼中,红黑的气焰沿着地面,树身蒸腾升起,整个世界只有压抑沉闷的两种色彩,向她传达着杀和死的情绪。 梁小夏手上的时俟仍旧没有恢复意识,一道道黑红细线缓缓流向时俟中间那颗自然融塑晶石,形成一个小小的黑红漩涡,在其中流动。她不知道这种自主吸收行为到底应该算作时俟恢复的表现,还是和时俟无关,只算融塑晶石本身的自发行为。 “它在吸收的是死亡之气。不用太担心,应该是好事。还有,三点钟方向两公里远处,有伊格卓尔草,和一些怪物。”意识里,镜月这么说道。 梁小夏立刻调转方向向他指示的方向奔去。斯文跟在她身后,又扔下一个追踪信号,调转方向跟上她的身影。 “镜月,这是你说的怪物?”在接近六百米的地方,梁小夏隐在一片草丛后,伏低身子看着远处的火堆,和那几十个围着烤火的人类。 这些人类应该都是进入森林的冒险者,有背着弓的,拿着斧子和剑的,有男有女,只不过这些人现在手拉着手,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围成一圈,盯着火堆,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听不到他们的心跳。” 没有心跳的人类,还能够活在世界上吗?梁小夏仔细打量这些人,他们无一例外眼神空洞呆滞,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一个举着骷髅火把的人站在圈子内,不断向火中扔着什么东西,念念有词,也是双眼无神,瞳孔放大。各式各样的草药、材料、动物尸骸被扔进烈火,熊熊燃烧,黑色的浓烟从火堆上升起,飘入空中却不散开,凝聚成一个逐渐膨胀的黑色气团。 梁小夏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火堆下方还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刻画在同样黑色的土壤上,非常难分辨。 这个符文阵的风格,倒是带了一点上古精灵的影子。不知道和她臂环里那把霍瑞兹权杖有没有关系。算算位置,她现在应该已经是站在安息森林边缘,遗弃山脉上了。 身体潜伏在草丛里,梁小夏慢慢地和环境融为一体,冷冷盯着前面的动静。好的弓猎手,对待猎物绝对不能缺乏耐心。 火堆上空的黑色气团仍旧在一点点扩大,胀大到一人高时,停止了膨胀。黑色气团凝实,蠕动,半个小时后,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黑色人类外形。 梁小夏和斯文身后,缪拉追了过来。他甩了甩长发上沾着的汗珠,纯做口型问梁小夏:“这些人是谁?”前面这些聚集在一堆的冒险者看起来像是在举行某种邪教的聚会。 “到时候了——”举着火把的冒险者毫无感情地喊了一句,抓出最后一把材料准备投入火中。 金银草! 梁小夏才不管这些人是谁,打算干什么。她盯着这伙人等了老半天,为的就是这唯一的一个目的。 跳起,抬弓,白色的箭支射出,一箭射穿了冒险者的手心。那一小株长着两瓣金银叶片的草从他手中滑落,落在了地上。 投放材料的冒险者被射了一箭,毫无反应。手上的草药没有投入火中,他也不在乎。 这样的表现,让梁小夏终于肯定,面前这一大批都是死人。不是镜月那种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而是一群被什么召唤操纵的僵尸。 没有智慧的,不算是人,只算是怪兽。梁小夏从草堆中扑出,打算上前硬抢金银草。 “向我主奉上最高的忠诚吧!”头领冒险者将手中的火把也扔入火堆,语句还是没有抑扬顿挫的平调,只是在机械无感情地重复。 他掏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对着自己的胸口扎了进去,鲜血四溅,滴在法阵上。冒险者面上却依然无神,感觉不到疼痛。一刀不够,冒险者缓缓抽出手中的匕首,对着胸口又扎一刀,在腿上划了几道,最后一刀深深扎入自己的肚子,向上一挑。内脏混着血从伤口中涌出。做完这一切,他缓慢地走向火中。 在拿着火把的冒险者扑入火中后,其他冒险者也僵硬地站起来,各自割开身上的皮肉,让伤口鲜血横流,一个接着一个,僵硬地缓慢走入火堆。 地上绘制的法阵吸入鲜血,从和泥土一般的黑色转为深红,再转鲜红。法阵发红发亮,一阵阵红光沿着法阵刻画的纹路向外流动,不一会儿就充满了整个法阵。 法阵有一股吸力,有些粘黏,梁小夏用力向前冲了几步,借助腿上的力量摆脱法阵的粘连,抢过掉在火堆旁边的金银草,来不及细看,急忙塞进自己的臂环中。 法阵中央的火焰已经变成了黑色,上方浓烟凝成的人形却逐渐转红。 悬浮在空中的人形越来越清晰,渐渐能看出眼耳口鼻,梁小夏扭头一看,猜测这大概是什么亡灵或者地狱生物,需要用到这种活祭转化来重现人间。 事情一般都是越高级越危险,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想到了费恩弄出来的那个红色闪电球,以及她之后的遭遇,拔腿便跑。 她想远离危险,危险却不想轻易放过她。 天空中漂浮的血红人形裂开两瓣,露出一个黑色的空洞。 黑色的空洞里刮着阴寒的风,隐隐带着吸力,不容她抗拒,将梁小夏吸入其中,缓慢闭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9章 遗弃 那山谷的边缘不断传来悲凉嚎哭的声浪,山谷里则狂风大作,永不止息。 我惊骇地发现竟有许多的灵魂无助地在狂风中翻滚向前飘荡,有些灵魂无可避免地冲撞山壁,痛苦的惨叫和凄厉的哭声……我不忍。 ——《神曲地狱第二层》阿里埃里,但丁 ============================================================================ “唔——” 身体下面,趴着的地方很硬,很冰。头也很疼,不同于普通的酸痛或是阵痛,她的头里传来的是灵魂撕扯后的余震,就像脑壳里装着的是一滩会晃动的高热岩浆,不断撞击在头骨上。 梁小夏睁开眼,终于看清了自己趴在什么上面。 地板,光滑平整,没有接缝的整块白耀石地板上。 任何事物都无法撑过时间无情的鞭笞,她身下的这一片白耀石地板也不例外。上万年暴露在空气中,接受气流的腐蚀,使这被誉为“时间标尺”的忠坚品质石头也有些发黄,极好地给梁小夏倒映在其中苍白的脸添上一抹属于人类的黄。 我怎么又变回去了? 梁小夏揉揉眼睛,单手抚摸上自己长长的耳朵,耳朵很配合地抖了抖。地面镜像中的自己,因为黄色而有些走形,她也还是能看出来,这是自己。淡金色的头发,一双越来越像母亲的杏眼,诡异的双瞳,开始有些立体的五官,以及几乎和父亲一模一样,高挺的鼻子。 地板中的那个小人对着她笑了笑,有些无力。 梁小夏自嘲地想,从森林家乡出来后,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笑过了?算计、争斗、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现在的她除了顶着一张白精灵的皮以外,内核几乎完完全全换成了暗精灵。 身心俱疲。 却也值得。 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必须付出一些东西。付出的代价取决于想要得到的事物的价值。她想要得到的只是和族人幸福美满的生活,想要的只是“和平安定”几个字,这几个字,却注定她得用自己的所有去换取。 “耀的后代,遗弃神殿并不是一个非常适合你迷茫的地方。” 梁小夏正趴在地上看自己的镜像思考什么,冷不丁被这一声惊醒。 转头,她才发现,镜月又变回了本体,长发垂散,披着长长的暗蓝色长袍,袍子随着他的走动不断流动着星辰般暗淡闪烁的光点,袍子下伸出的赤裸双足一步一步贴地迈向她,精灵特有的六根脚趾根根分明,连指甲都是整齐修长的。 镜月也发现了梁小夏在盯着他露出来的脚趾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蹲下来,单手伸出,捏住她的脸,迫使梁小夏直视自己。 红绿色双眼对上深蓝色双眼,梁小夏只觉得镜月的眼睛里有一双滚动星辰的黑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走。 “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比我们少一根脚趾头吗?”镜月的声音阴沉冰冷。 “不知道。” 梁小夏发现自己现在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任何事情。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那双神秘又漂亮的眼睛上。 “因为他们连我们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掷地有声的鄙夷,毫不掩饰的轻蔑。 “噗——”梁小夏被他话里突然的转变打得措手不及。 一向沉稳理智,冰冷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镜月竟然会说出这样缺乏逻辑的话,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喷笑过后,她感觉轻松了很多。好像有一股恶气,随着她的笑飞走了。她一直忧心的玫缇斯对她们精灵的战争,也因为镜月的高傲和自信变得更加有希望和笃定。 人类的红玫瑰,就由她们精灵来摘取吧。 她现在有了金银草,对战费恩,绝对不可能让他讨到什么便宜。 再仔细想想,一些关于人类和精灵的起源记载都很奇怪。 现在的精灵明显源自上古精灵,人类却是从上古时代到现在一直都存在的。是什么样的巨变,连“神之子”耀精灵都没有存活下来,却让天赋能力都不出众的人类逃过一劫? 关于耀精灵的诞生,各个手札文献中都有明确说明,耀精灵,世界之树的伴生体,生命的卫兵,世界规则的捍卫者。 人类? 梁小夏模糊记得,她在艾格玛瑞亚的课本上见过一句“神创世人”,没有更多的描述了。这里的神是谁?怎么创造的人?什么时候创造的人?模糊的话语中,一点点的细节都没有。 希望人类不会是真的连他们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梁小夏默。 “镜月,为什么你会变回来?还有,你说这里是遗弃神殿,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梁小夏也知道现在不是情绪起来的好地方,幸好她有镜月在身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她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即被遗弃,拒绝假象与轻薄,拒绝恭谦与良善,拒绝正义与秩序…” 大殿空空荡荡的,除了两边各十三根高粗的立柱和一个执鞭的上古精灵女神像,再无他无。 巨大的上古精灵女神高高在上,单手持着一根细长的血红色藤花鞭,面目威严,神圣不容侵犯。 “吾主仁慈,惩恶于此,狂风荡怨,愿汝之灵魂在此得到救赎…” 共二十六根立柱上,顶着房顶的地方,铁链捆缚着二十六名受难者的雕像。这些人中,有矮人,有人类,也有暗精灵,还有一些现在已经找不到踪迹的上古智慧种族。梁小夏在其中甚至还看见了两名耀精灵。 雕刻工艺及其传神,雕像上的每个人,都面色苦痛,身上扎满了弓箭羽刺,披着黑粗的荆棘,仿佛灵魂也在饱受其折磨煎熬,嘴巴张着,无声地向天呐喊尖叫,祈求其罪恶的宽恕与原谅。 “罪恶之熔炉、黑暗之处所、血腥之城堡、遗弃之荒原…” 梁小夏再次低头看向地板,白耀石地面中,无数灵魂挣扎撕咬,向着对方攻击撕扯,踩踏叠压,以其他灵魂为垫脚石,手伸向上,妄图爬出镜像的地板。恶灵的下面,火焰的海洋熊熊燃烧,炽热发白的流炎缓缓滚动,与之接触的恶灵都瞬间化为黑色的碎块与粉末。 “镜月!镜月!” 梁小夏被吓蒙了,她脚下踩着的根本就是地狱,那些面目全非,腐肉见骨的恶灵都在把手伸向她,疯狂砸着白耀石地板,虽然隔着地板他们的手伸不出来,可光看着这景象,她也脸色惨白。 “镜月!” 梁小夏跑向镜月,拉扯着他的袖子喊他。 镜月有些不对劲,眼睛向上翻着不断眨动,身体也在发抖,嘴里念念有词说个不停,整个身体都在向上蒸腾白烟,看起来像是中邪了一样。 “镜月你怎么了?镜月!” 梁小夏呼唤镜月不动,只能拽着他先离开这个地方。这个遗弃神殿恐怖诡异,现在连镜月都不对劲了,她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镜月的脚一步都不动,整个人像雕像一样直挺挺地压在梁小夏肩头,身体就像是注了铅一样沉,嘴里还是不停地在说大量她听不懂的上古精灵词汇。 梁小夏托着镜月,咬着牙,挪向神殿那道充满了红光的大门。 三百步,无比漫长危险的三百步。 地板中的恶灵们也沿着她的步伐追寻,佝偻丑陋的身子和流着口水的白牙都证明他们对肉体的渴望。 新鲜的,充满血液的年轻肉体。 精灵的肉体,他们最爱的仇人的肉体。 恶灵们伸出吊着黑色腐肉的手指,尖利的长指甲刮在白耀石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折磨耳膜的锐响。 “咚咚!咚!”他们捶打着那层阻隔。密集的敲打声音,在大殿中听起来像是巨大的暴雨砸在地面上。 梁小夏咬着牙,一步又一步,故意抬着头不去看地板,不去理会那些她脚底面扣挖地板的腐蚀的手臂。 她不敢想,这些恶灵到底是真的只和她割了一层白耀石地板,还是隔着镜面的另一个世界。 “咚咚咚咚咚——!” 白耀石地面已经开始有裂痕了,看到裂痕的梁小夏更加惊恐,她掏出一瓶父亲给她准备的蛮牛之力药剂,肉疼地看了一眼,一饮而尽。 一片橘黄色的光在她身上闪过,暖暖的热流在梁小夏全身流动。她将镜月的雕像身体转手抱在怀里,身体里充满力量,抱着他没命地向外跑。 做精灵做到这个份上,她真是算可以的了。 空荡高挑的大殿,二十六个被缚的巨大罪犯,严肃冷漠的耀精灵女神一动不。和他们相比,一个像芝麻一样大的梁小夏,奔跑在全幅展开的地狱画卷上。 不远地方,一个在恶灵山最顶头的恶灵已经砸破了地面,脓包绿腐的手臂从坚硬的白耀石地面戳出,五指张开,狰狞地伸向她。 梁小夏讨厌它身上的暗绿腐肉和青筋,这种绿色玷污了她对森林的美好回忆。 单手一挥,一个小火球术冲着那只手臂砸过去,火焰正中砸在它张开的手心,恶灵吃痛,又将手缩回去了一点点。焦黑的手也让梁小夏的心情松了一点。 “肉——血——!” 被这只恶灵踩踏的其他恶灵也不安分,抓趴着将顶端缩手的恶灵揪下来,分吃干净。连着肉的骨头,大块毫无水分的干肉,眼球,舌头。恶灵们迫不及待地争夺那一具饱浸罪恶灵魂的肉块,咀嚼吞咽,享受肉体在牙齿间滚动的美妙。 在这火与血的罪恶之地,一点点新鲜的肉体都不能被浪费掉。 分食完毕的恶灵舔撮着手指,“饿——好饿——能有什么东西来填补我的空虚——”,那一小块腐烂的肉使他们的内心依旧不满,空虚的灵魂想要索求更多,更多。 “血——鲜美的肉——!” 万年来,他们的饥饿,他们的苦痛,终于有了新的倾斜的点。那就是上面的精灵,绿色的强大的灵魂,年轻新鲜的肉体,多么饱满,多么诱人! 恶灵们重新挣扎抢夺,占据高点的恶灵将手伸出之前的恶灵砸破的洞,用腐烂见骨的胳膊肘撞击白耀石地板。 “吃掉她——吃掉她——吃——!” 象征永恒与光明的白耀石坚硬无催,却在时间和恶灵的双重摧残下开始出现裂痕。这些裂痕像蛛网一样,沿着一个点,扩大、扩大,带着细密的“咔嚓咔嚓”声,蔓延至梁小夏脚下。 “最好别再见,你们这帮混球!” 梁小夏已经走到了神殿的大门口,她一只脚踏入充满红光的传送大门,抹了一把渗入眼睛的汗水,单手向这些地狱的灵魂很不文明地比了个中指。 堕落到只剩欲望的恶灵,最好永世接受惩罚。 (其实是她小心眼地觉得这些恶灵污染了她喜欢的绿色。) 身体融入红光,再睁眼时,她已经站立在了一个高岗上,怀中抱着的镜月似乎已经睡过去了,眼睛闭合,身体不再如之前僵硬沉重。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红色,入目可见的都是一片暗红。连绵起伏的红色土丘,红色的沙地,红褐色的干涸河床,这个世界,只有一片红与褐。 没有生命,没有水,梁小夏眯着眼睛,连一株枯死的小灌木都找不到。 只有一片崩坏的,充满绝望与风之哭号的粗砂。 这简直就是一个受到诅咒的世界! 狂暴的风卷着漫天红沙,吹打在她的脸上,割破她柔嫩的脸皮,割出一片片细小的伤口。不到片刻,梁小夏的脸上就多出好几条血口子,她不得已捂着面巾,保护住脸皮。身上的那套猎装也扛不住红沙的吹打。狂风像一把把细小的裁纸刀,在她的衣服上割出一条又一条破痕。 半眯着眼睛,眼皮被粗砂打得生疼,还有些碎沙在不停向她耳朵里钻。 站在高岗上,她坚持不了多久。 风太大了,头发被吹得凌乱无形,梁小夏半弓着身子才能站稳。她紧紧抓着镜月的衣服,将他拖下山岗。 蛮牛之力药剂的时限还剩下十分钟,她得在药效过去前,找到能给两个人落脚的地方。 梁小夏的运气还不错,带着昏迷的镜月下山后凭着感觉向前行了一里,就找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红色大条石固定承重,还系着一块红色的,被风吹打得破破烂烂的布条。 看来这里并不是没有人住。 梁小夏顾不上这些,先安顿自己要紧。 远处漫天的红沙卷曲升空,尖锐呜咽,独属于精灵对自然的敏感直觉告诉梁小夏,大沙暴要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0章 微光 光总是觉得它跑的比任何事物都快,可它错了,因为无论它跑的多快,黑暗总是先它一步到达,并且等待着它的光临。 ——特里?普拉切特 ============================================================================= 山洞里面被打理得很干净。 没有人。 红色的岩石被整齐有序地码在山洞深处,堆成一张简易的床,床上铺着厚厚的干草,躺上去的感觉不太差,很软。 洞中间靠外面的地方有一个四方形小凹抬,应该是生火的地方。旁边放着两小捆劈好的木柴,每根柴棍都被仔细地分割成同样的大小,十二个一组,正是容易点燃,拿到手里粗细也刚刚好的程度。 另一边红颜色的小陶瓷罐是密封着的,梁小夏打开,发现里面还留了小半罐的干麦粒。 梁小夏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水缸,想来这样的条件下,水也是储存不住的。 山洞的墙壁上,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块红色石板,深深刻着几个上古精灵文字: “仁爱”“勇敢”“希望” 看得出来,雕刻者在篆刻这几个字时是很用心的,字体方正,圆滑流畅,在转折点带一点坚硬。梁小夏甚至能想象出来,雕刻的人当时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这几个大字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举手之劳,以助后人” 梁小夏手指摩挲着这行小字,思索着。 看来这里真的不是哪个人居住的地方,只是一个类似于驿站或者歇脚处的临时居所。不过这里的人和环境相比倒是反差很大,光是看这间小山洞,都会让人觉得是个充满了人情味的地方。 他们使用的都是上古精灵文字,不知道这些居民会不会是上古精灵后裔。梁小夏将镜月放到唯一的那一张床上,替他束好了散乱的发丝,又给他盖上一张薄毯子,看着他那张闭上眼以后清俊的脸。 这一切,都得等镜月醒来才能解答。 推动一块红色的大石板堵住山洞大门,确保门真的堵实了,又在小凹抬上生起火,她才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下休息。 蛮牛之力药剂的药效过去了,身体开始陷入虚弱状态。梁小夏嘴唇发白,双眼有点发黑,自然之心中绿色的雾气开始缓慢游走全身,她掏出一小壶营养液,一边喝一边计划。 不知道斯文和缪拉现在怎么样,在安息森林里的那一幕确实诡异,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月说过,他在这些所有的事件上都感受到了一股死亡之气,无论是之前森妖的那个母亲,还是最后活祭自杀而死的冒险者,可死亡之气理论上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隔着幽冥荒原和轮回峡谷,生和死之间巨大的鸿沟,千万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跨越。 梁小夏当时感受得很仔细,在冒险者附近,再没有其他操纵他们的人,也就是说,这些冒险者很可能是被下了某种支配类诅咒或者执念,要求他们完成那一系列的开启仪式。一个要开启传送仪式,却不守在身边等待传送的人,那他开启传送门,又是为了什么? 又是一件想不通的事情。 梁小夏半靠在床边,两只手里分别拿着金银草和那颗她无意中得到的上古精灵遗物,来回翻看。 最开始,隐疾难除时,她想要得到上古精灵遗物,只是为了治好自己失明的右眼,现在右眼在误打误撞中被绿色的雾气治好了,受伤严重的双臂也变得更加有力,不仅如此,她还得到了一大块自然融塑晶石,时俟也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那这颗不明作用的石球,还要不要融合下去? 火堆已经生得很旺了,炉子上坐着的小水壶里水煮得沸腾“噗噗”响,顶着壶盖翻起。梁小夏给自己沏了一杯最爱的绿茶,点燃了淡淡兰香味道的烟草,没有吸,只是盯着缓缓上升的烟雾凝思。 *** 斯文和缪拉眼睁睁地看着梁小夏消失在一片红光中,她动作快得他们两个根本拉不住。地面上巨大的法阵红光耀眼,闪烁不停,他们两个谁都不敢踏进去。 “斯文,你说,她死了吗……”缪拉的声音很轻,语气里有些颤音,他不敢相信,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这一眨眼间,说没有就没有了。他那个古怪的,不合群的学生他再怎么样看不习惯,也是他的学生。如果她真的是死了,这死法也太过荒谬和古怪了。 马人比他的老师要镇定一些,他在心里试着呼唤了一下梁小夏,无人应答。主仆契约还刻在他的额头没有消失,那么,梁小夏应该是被传送进入了一个他暂时无法联系的世界。 “老师,我猜,夏洛同学并没有死,这个法阵看起来像一个传送阵,她说不定是被传送到哪里去了。”斯文斟酌着语句,犹犹豫豫地给缪拉自己的推测。他并不想向缪拉暴露自己和梁小夏之间的关系。 听到斯文的话,缪拉盯着法阵看了两眼,突然说: “咱们赶紧走!不会有人吃饱撑着没事干在这里放个大法阵闹着玩的。这种大手笔的人,我们一点儿也惹不起。” 两个人正准备动身离开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你们破坏了老师的法阵和召唤仪式,现在才想走,会不会是太晚了?” 安息森林深处的树林里,走出来两男一女。当先的男子全身披着斗篷,连脸都罩在斗篷里看不见面目,腰身有些佝偻,握着一根高大的白骨权杖,露在袍子外的手指细长突出,看起来只有皮包着骨头,应该是一位年纪非常大的老者。 他身边面色苍白,双眼突出的年轻人,正是说话的那位。这位年轻人面色很差,像是长期呆在暗不见光的地窖中,脸皮没有正常人的那种红润光泽,而是白里透着黑青的病态。年轻人和老者一样,一身黑色长袍,脸却是露出来的,看起来像是老者身边的一位学徒。 和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相比,他旁边的女子简直就是晨雾中走出来拯救他们的林中仙子。月白法袍,亚麻色系着小辫子的长发,水润透明的眼睛和细致紧绷的皮肤,女子抿着嘴唇,似乎有些不满她旁边的年轻人说话的语气和内容。 来着不善,两位游侠对视一眼,迅速后退,举着弓箭瞄准突然出现的这几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苍蝇老鼠一样的存在,打扰到我和老师伟大的计划。这样阻碍历史进程的人,都应该被碾成历史的尘埃。话说,安息森林还真是一块适合给你们养老送终的地方,环境清幽,无人打扰…..” 年轻人嘴里淡淡说着,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就像在讨论天气一样自然。左手却举起一根玫瑰权杖,一颗米粒大的红点在杖端形成,仔细看去,那是很多条细小的红色闪电凝绕绞缠在一起,快速游动。 “费恩!你要干什么?!”他旁边的少女急忙拽住他的手臂劝阻,可费恩充耳不闻,单手一挥,那颗小光点就朝向斯文和缪拉溅射出去。 “费恩!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害无辜的!”泥球拽着费恩的胳膊,疯狂摇晃。 “他们不是无辜,他们是破坏了老师法阵的死有余辜者。”费恩淡淡补充了这么一句。 斯文和缪拉扭头就跑,这种不需要念咒就能发出来的法术他们都没有见过。可是两个人都知道,法术体积越小,危险程度就越高,将大量的能量凝缩在一个窄小的范围内,爆炸出来的威力会更加惊人。 而且法术精炼凝缩,是法师四级和五级之间的分水岭技能,面前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阴沉青年,搞不好就是一个天才五级法师。五级法师想要防护住两个游侠的攻击实在是简单,除非他们两个偷袭,不然没有一点胜算。更不要说那年轻人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实力不明的人。 和他打,一点胜算都无,还是看能不能跑得过吧。 费恩很满意对面两个游侠脸上的恐慌和惊讶。 他捏紧了手上的玫缇斯手杖,准备欣赏红色闪电将对方击打得皮开肉绽的景象。 逃吧,越逃才越精彩。他的红色小宝贝可是很执着的,会追着他们不放,直到将两个人完全击倒为止。 死在这里,不要怨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实力弱小的人,活该被淘汰。这个世界,是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的世界,不需要弱者的附庸。 曾经的他,也是一个一丁点法术都使不出来的废柴混蛋,可是看看他现在。拥有了玫缇斯权杖,他就是神,是这个世界的霸主和主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灭杀任何人,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夺命的红色闪电,反对他的人,都会变成闪电下焦黑的尸体。 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费恩闭上眼睛,打算聆听对面两个冒险者在死亡和痛苦时发出的悲恸哀嚎。他发射出的红色闪电,却被老者后发先至的一道黑光阻挡。老者只是抬了抬手中的骨杖,纯黑光线从顶端的龙晶中冒出,瞬间就将费恩的闪电砸得粉碎成一片散乱的电弧。 “老师?!为什么?”费恩不解。 召唤法阵被破坏了,最生气的应该是老师才对,他好心想要替老师出一口气,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费恩,我告诫过你很多遍了。你应该去尝试寻找属于自己的力量。依靠外力,你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施法者。”老者的嘴巴不动,声音却震颤心弦,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又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这是灵魂的声音。 这一句话,就像一柄重锤,狠狠敲打在费恩的心房上。费恩嘴巴糯糯蠕动,张着嘴想要辩解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吭声。 他也知道,他离了玫缇斯手杖赐予的力量,什么都不是。这让他无数个日夜惶惶不安,生怕哪天睡觉醒来,突然发现手杖不见了,他也会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国王跌落到一名凡夫俗子。 可是他还能怎么样?他能怎么办?遗传自母亲的那该死的受诅咒的血脉扼杀了他所有的希望。他的身体留不住一丁点元素之力,也无法和元素产生共鸣,这注定绝了他想要当一名法师的梦想。他先天孱弱,日常生活行走无碍,却根本负不得重,成为战士的光辉大门也在他面前无情关闭。还剩下什么?药师,医师,盗贼,游侠…这一条一条的路,他不是没有试过。只要是能够成为强者的方法,他都尝试了,都去做了,现实却无情地扇了他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整夜整夜冥想练习,结果却是神经衰弱。整日整日锻炼身体,结果却是重伤吐血。大口大口喝调理身体的药物,现在却对药剂有了抗性,吃什么都不再顶用。 哪怕他有那么一点点的能力,也不会甘愿被人叫做“玫缇斯的金草包”那么多年了。他恨,恨自己无能软弱的母亲,恨自己受到诅咒的血脉,恨不能得到力量的苦痛,也恨那些明明拥有很好的天赋,却不知珍惜的人。 被费恩称作老师的人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老者手中的权杖一举一挥,两个游侠就像被看不见的绳索捆缚住一样,挣扎着,被悬浮送到老者面前。 “费恩,这世上存在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尤其是生命。包括这两个人,利用得好了,也是有益处的。” 老者手杖一松,斯文和缪拉就掉在了法阵上。 泥球赶忙跑过去,给这两个无辜的冒险者治伤,这两个人类意外闯入,打断了召唤仪式,受到的无妄之灾,不应当用自己的生命来买单。她无法阻止费恩的计划,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又成为费恩手上的牺牲品。 斯文摸了摸身上被老者捆缚的地方。没有伤口,那地方却疼得好像要渗入骨头。少女秀发垂下一缕,手指轻柔地抚摸过他被捆缚的地方,一阵白光闪过,疼痛感就轻飘飘地都不见了。 咦?又是一个看不清命运的人。 斯文很有兴致地推一推自己的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精光。 泥球先给对方治伤以后,才抬头看他的脸,在看到斯文额头那个一闪而过的金色圆形符号时,泥球愣了一下,借着弯下腰的身子的格挡,挡住后面费恩和老者的视线,偷偷将一枚戒指塞进斯文手中。 嘴上做了一个“夏”的口型,泥球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镇定自若地走向另外一个在法阵中央倒地受伤的游侠。 “费恩,你对她还是抱有希望吗?”老者沉默地看着泥球给两个无辜的游侠治伤,他没有错过那段时间里泥球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赫尔沙,她就是太善良了。”费恩没有注意到泥球的小动作,眼神难得温柔地看着泥球,嘴里吐出的句子也软软的,带着缱绻的柔情。 “不着急,我相信终有一天,她会臣服于我的。这是我们初次见面,命运就决定好的事情。”费恩招招手,让泥球回到他的身边。泥球站在他旁边,又恢复了疏远防备的神色。 “不要把女人当傻瓜,否则你会知道,谁是真正傻的那个。”老者最后这告诫的句话,是直接在费恩的脑海中响起来的。 “利用与被利用,谁又是知道自己是哪一个。”费恩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可以养着这女人,顺便再利用她传递些他想要放出去的消息,迷惑一下他的对手们。这样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老者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给已经能站起来的缪拉和斯文各扔了一颗纯黑的,苹果大的圆球。盯着他们吩咐,声音沉稳而不可抗拒。 “戴上它,去遗弃神殿收集一万颗恶灵种。如果你们还想活命的话。” 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一个是现在就死,一个是稍微晚一点死。缪拉苦笑一声,和斯文相互点了点头。 老者法杖一挥,一个血红色人形从法阵上升起,正是之前将梁小夏吸入的传送人形阵。 眼看着两个人拿着恶灵珠,消失在恶灵传送阵里,费恩不解:“老师,您就不怕这两个游侠拿了东西,躲在遗弃之地永远不回来?” “他们不会的,只要他们见过遗弃之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老者握着法杖的指节僵硬地弯曲了一下。 “还有,老师,收集恶灵这种事情十分凶险,那两个人死了也就是死了,可是恶灵珠丢了怎么办?那么珍稀的东西,丢了会不会太可惜?” 听到这句话,老者带着兜帽的脑袋偏转,隔着一层布,直勾勾看着费恩。费恩看不见他的眼睛,却也感觉到老者的目光像冰冷的针一样扎在他的脸上。背上瞬间淌下一片冷汗。 老者接下来的话,更是将他扔进了冰窖。 “我的爱徒,他们死了,不是还有你吗?你死了,不是还有你身后这位小姑娘吗?” 费恩身体抖如筛糠,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师竟然是这样绝情无义的人,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认清,老师的本质。 泥球咬着下嘴唇,借助费恩的身体挡住老者的视线。她有把握一点点消灭费恩,这需要时间和耐心,可是对上那位老者,她感到本能地恐惧。 *** 沙暴来了。 巨大而狂暴的红色风浪席卷着遗弃之地的每一个角落。 拳头大小的石块被风卷起,和风中其他的沙粒撞击在一起,噼啪作响,眨眼化成一滩碎末。 遮天蔽日的沙暴红得发黑,呜呜咽咽的风声,夹杂着动物的哀鸣再一次摧残这片荒芜的土地。 梁小夏躲在山洞里,挡住门的巨大石板“哐啷哐啷”震个不停,就像一位巨人在门外粗暴地毫无章法地捶打。冰寒锐利的风混合沙粒,试图钻入每一寸可以钻入的缝隙,山洞里的温度急剧下降,沙子顺着石板向里流动,洞里的篝火也被窜入的风吹得飘摇不定,明明灭灭。 冷!真冷! 梁小夏又给凹台里塞了四五根木柴,瑟缩着身子,不断揉搓自己的胳膊和四肢。这种干燥的,冰寒的冷,很快就让她看见了自己呼吸中带出来的白气。阵阵寒气顺着地面向身体里渗透,梁小夏跳起来,猛得跺了跺脚,围着凹抬小跑了两圈,还是觉得冷。 拿出一瓶烧酒,梁小夏看了看,犹豫了好一会儿,“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噗——!” 真辣! 一股灼烧的感觉从嗓子眼直直流向肚子里。一口下去,梁小夏呛得眼泪汪汪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倒真是暖和了一点。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忍受痛苦再来一口,就看见手中的烧酒瓶外,开始结一层薄薄的霜,瓶内的液体,也开始冻住了。 不是吧?这么冷?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心里所想,凹台中的火苗最后挣扎着蹦跳了两下,爆出一个闪亮的火花,熄灭了。 一室漆黑,梁小夏除了自己的呼吸,门板“哐啷哐啷”的震动和外面震耳欲聋的尖锐风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 梁小夏跳着脚,哆哆嗦嗦撕开一张火元素使仆卷轴,恨不得和它拥抱在一起。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败家不败家了,她可不想当一个冻死的精灵! 火元素使仆刚现身,向梁小夏鞠了个躬,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动作,就消散了。化为一片一片的红色光点,连逮都逮不住。 怎么回事?这里连一个火元素使仆都招不出来吗?梁小夏单手一挥,一个舞光术的小白光点在她指尖形成,凝聚了两秒后,同样化作无数元素点消失在空中。 这是禁魔之地! 梁小夏懊恼地计算了一下,她身上带的食物和水,只足够自己吃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不能用法术,不能用卷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冷—— 又一个哆嗦,梁小夏跳着钻进山洞里唯一的那一张床上,镜月的被窝里。将所有的披风毯子都掏出来,紧紧裹住,头埋在被子里,轻轻颤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1章 相依 他柔和、谨慎、清冷、沉默,如他的名字。 =============================================================================== 红砖堆砌成的床并不太大。 镜月靠墙躺在里侧,梁小夏躺在床沿边上,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不太好吧?”这样的念头在梁小夏脑海里只是闪过一瞬,就被她扔在脑后不再提起了。 梁小夏和镜月认识的时间,按照精灵的寿命计算,并不太长,两年多。化成人类对于时间的观念,他们互相合作,也不过就是堪堪一个月的事情。可就是这短短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可以毫无保留地信赖镜月,就像信赖她的父亲玛塔基尼一样。 他和她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一个互相守持秘密,却又不会显得太过疏远的距离。 镜月无欲无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才使得梁小夏对他放下戒心,逐渐将镜月纳入自己的圈子里。 梁小夏冻得牙齿咯吱咯吱打颤,裹在好几层厚毯子里,外面的冷气还是止不住向内渗透。全身缩成一个小小的球,圈起来,借助身体的弧度留住一些温暖,脑袋弯着埋到被窝里,却还是抖个不停。 谁来赐我一个太阳啊! 梁小夏又缩了缩,手臂无意识碰上了平躺着的镜月的胳膊。 “嗯~~好暖~~” 连脑袋都快被冻住,几乎停止思考的梁小夏本能地向着那个热源贴过去。像八爪鱼一样粘在上古精灵身上。侧着身子半靠着,手臂搭在他胸口,腿也贴在他身体上。 像小火炉一样的热度烫得梁小夏餍足地呻吟了一声,脸还在镜月的肩膀上蹭了蹭。就是这点热度,又让她找回来了些理智。 梁小夏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毯子也“呼”地一下,滑落几张在地上。 黑暗中,她盯着镜月那张泛着不正常红润的脸研究了好半天,伸手上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唔,好热——” 手心传来的温度切切实实的,梁小夏将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手上残留他的体温,明显比自己这副快要冻僵的身体高。 也许…大概…可能… 镜月是发烧了。 精灵的体质比人类要强很多,梁小夏在森林里生活的二十年,从来没发烧过,也没见过其他发烧的精灵。 实际上,受到自然的恩赐和生命之树的照拂,大多数精灵一生都不生病,不要说发烧感冒,她甚至没见过精灵们咳嗽。只有到了老年阶段的精灵,才会因为自然衰老而出现腿脚不便,行动迟缓等问题。 现在,比精灵更加强大的,连杀都杀不死的耀精灵镜月,发烧了? 谁来告诉她,怎么医治一个无法确定是活人还是死人,连呼吸都没有的发烧病患? 梁小夏一阵头大,在这个禁魔之地,她无法使出任何一种治疗型的法唱术,她身上也没有携带治疗发烧感冒的药水。她一个不会生病的精灵,装那些医治人类疾病的药做什么? 梁小夏头疼无比,在自己的空间臂环里翻找了一阵,想找到一些合适镜月用的。最终也只是找出两支体力补充药剂。 “镜月,对不起了~” 梁小夏两只手用力掰开镜月的嘴,打开药剂的瓶塞,将药水整瓶倒了进去。 他没有呼吸,不用担心药水会呛到他。淡粉色的药剂在镜月嘴巴里缓缓下降,不一会儿就被他全部喝了进去。 镜月没有血色的嘴微微张着,双眼紧闭,五官俊逸,漂亮的脸上因为高热染着绯红,发丝也有些凌乱,几缕调皮地粘在他的脸颊旁。 看到这一幕,梁小夏的呼吸有些乱。 现在的镜月,没有平时那么冷冰冰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的自己呢? 梁小夏自嘲一笑,现在的自己拿着药剂,半跪在镜月旁边,捏着他的嘴。若是配上一身白大褂和一副口罩,完全就是个做活体实验的变态医生。 拍拍脑袋,让杂乱的思绪滚到一边去。 梁小夏给镜月喂了剩下一支体力补充药剂,将毯子全部都盖在了他身上,开始一点一点给镜月不停喂水。 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梁小夏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上辈子的记忆中,人类好像都是这么做的。不停地喝水喝水喝水,最后捂着被子,一出汗就好了。头上还要敷一个什么东西来着?记忆太过遥远,很多细节都开始模糊了。 镜月有出汗那种功能吗? 梁小夏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细节,在意也没用”。继续扒在镜月的脸旁边观察他的嘴,每当看到他口腔里的水下去之后,再添上一些。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外面狂暴的风渐渐熄了,梁小夏冷得嘴唇发紫,脸色发黑,手指僵硬得难以伸展,话也说不出来,维持同样一个姿势趴太久,身上的骨节都“咔嚓咔嚓”爆响。 她最后模模糊糊支撑着剩下那点理智,缩进被窝里休息。 …… 镜月醒了。 他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缺乏逻辑和条理的梦。 零碎片段的记忆在他脑中闪回,像翻涌的,不断冒泡的泉水,带着灼热的温度,流入他的脑海。 这些片段在时间上没有任何顺序性,有些是他小时候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有的是他在古旧典籍上看到的记载,有的是他眼见的某个画面,有的是他自己某一时刻的某个想法。杂乱无章,像一大堆被撕碎的纸片混在一起。 细长洁白的手指轻轻盖住黑暗中晶亮的暗蓝眼睛,手心遮住半张脸。他注意到了自己,开始有了像人类一样的温度。 温度很低,比一块玉石高不了多少,却让他总是僵硬冰冷的身体舒服了很多。 死人做太久,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记忆的闸门仍旧吝啬地合上,岿然不动。泄露出的一小部分洪水,统统是关于遗弃之地的信息。 关于他所需要寻找的遗忘之地,脑海中依旧没有太多相关线索。 这些就够了。他很知足。 一点点关于遗弃之地的信息,也足够让他理智冷静的脑袋分析出很多信息。 仔细咀嚼着脑中关于遗弃之地的所有消息,镜月长叹一声。 “众神已死……” 盖着半张脸,他是笑着说出来这句话的,嘴角却微微下掉,言语中夹杂着说不出的难过和落寞。 单手撑住床面,他想要坐起来,无意间碰到身边一个瑟缩的小球。 梁小夏。 她整个人都抱成圆团,膝盖缩到胸口,双臂环抱,一条薄毯子紧紧裹在身上,看不见脑袋。就像一只可怜的,在冬季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依靠自己仅有的体温取暖,在雪地里将就着入眠。 镜月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摊着的好几层毯子,嘴角翘了翘。 揭开她身上盖着的薄毯子,镜月单手一捞,将梁小夏揽入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长着淡金色软发的头顶,另一只手轻轻来回抚着她的后背,他再一次闭上眼睛。 记忆中的母亲,就是这样哄着他睡觉的。 镜月已经忘却了母亲的面容,但这不妨碍他记住这种感觉。 需要温暖,需要安慰的感觉。 若他终将离开,那在他离开前,能为她多做一些,便是一些吧。 梁小夏冷冻瑟缩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腿还是蜷缩着,却没有最开始想把自己压缩成一个点那样紧绷了。 双手抓着胸前的那一块毯子,梁小夏拱着脑袋又蹭了蹭。温度适中,有淡淡的,很清爽的香味,她闻得出来,这是自己常用的那瓶森林夏风味道的沐浴精。 一个难得的好梦。 没有杀戮之眼的教学课程,头脑一片白色的清明安静。 她甚至还盘算着,再冥想两个小时,就到了起床时间了。不知道父亲玛塔基尼今天早上会教她什么课程,希望论文不要太难,不知道母亲多兰今天会不会做她喜欢吃的水果蛋糕,希望是她喜欢的树莓夹心。 她听到了风穿林叶的声音,被窝里软和温暖,她真想再多赖一会儿。 不到片刻,梁小夏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石板门“哐啷哐啷”很有规律地震动,远处的风声像怨妇的哀嚎哭泣,呜呜咽咽,隐隐传入她耳朵中。 梁小夏眼皮底下的眼珠来回滚动了一圈,一下子被从甜美的梦境中拉回现实,想起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以及自己的处境。双耳低垂,懊丧地“嗷~”了一声。 然后,她看到了面前,双手紧抓着的那块暗色的布。 正确地讲,是某人的衣襟。 哦,不!! 难道她睡觉这么不老实吗?在她睡着的过程中,她终于露出来自己从没发现过的色狼一面,将上古精灵大人怎么样又怎么样了吗?她平时虽然很眼馋镜月的那副好样貌,可从来都是很克制自己的啊?谁来告诉她,她现在怎么会这么暧昧地睡在人家怀里?! 一片红晕迅速从梁小夏的头顶蔓延至她脖子,粉红色的脸颊和耳根让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像鸵鸟一样缩进被窝里,只露一撮淡金色的头发在毯子外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2章 希望 希望是长着羽翼的生灵 于灵魂中幽栖 唱着无言的旋律 永不停息 ——艾米莉?狄金森 =============================================================================== 黑暗中,镜月半睁着眼睛,侧躺着,眯眼看梁小夏露出来的那一小块头发。 一只胳膊被压在梁小夏纤细的脖子下面,绕过去轻轻环在她的背上,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她瘦弱的身体,和突出的,节节分明的脊椎。 另一只胳膊屈搂着她,他细长的手指在她柔软的发丝间卷曲把玩,带着她那一小撮金毛在他手指上打转。 梁小夏裹在被子里,闻着他身上和她一样的香味,心里异常羞囧烦躁。 早知道有今天,她以前就不会用自己的沐浴精,随便揉搓那条丝带两下完事了。 梁小夏缓慢蠕动着,向被窝里越缩越深,恨不得用所有的毯子将自己捂死,身子也越拱越远,渐渐和镜月拉开距离,半个蜷缩的身体也悬在了床外面。 那团软发离开了镜月的手指,他的指尖在空气中顿了顿。双臂向上一提,将蜷缩的梁小夏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四目对视,梁小夏脸上飞过一抹红,很不自在地扭过身子,背对着镜月,只将自己白皙曲线的脖颈和红透的耳根露给他看。 她以前那么多次调戏镜月,他都凉凉的没什么回答。现在风水轮流转,到他调戏她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扛不住了。 可能上古精灵大人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属于调戏吧?她现在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不点。 一种说不清的,淡淡欣喜,又像失落的情绪慢慢爬过梁小夏心头。 “镜月,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梁小夏用毯子盖住脸,声音闷闷的,糯糯的。 “不好。我梦见有人想要用水淹死我。”镜月盯着梁小夏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一板一眼地回答。 梁小夏窒了一下,深吸了几口气,不断催眠自己,我是成年人,我是成年人,我是成年人…… 转眼冷静,梁小夏眼神清亮,呼吸平稳。 理性、自制、忍耐,成年人和未成年最大的区别。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忘记自己最该做的事情。 梁小夏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睁着,听着外面咆哮不止的风声,问:“镜月,你能变回去吗?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你。这里是霍瑞兹荒原,你可以叫它遗弃之荒原,我们耀精灵流放犯人的地方。 遗弃荒原,这里,拒绝欺瞒与假象,也拒绝罪恶的滋生与成长。 在这个地方,无法使用任何法术,无法做出任何形态变化上的欺骗,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不能掩盖自己的本体。 在这个地方,人性中的善和恶都会被放大,善招善报,恶招恶果……” 听到镜月的话,梁小夏掏出臂环里那支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霍瑞兹权杖。这支从融金天堂赢回来的权杖,看来是铁定和遗弃荒原有关系了。 说不定她们脱离这里的关键,还要落在这支权杖身上。 坐起,下床。 梁小夏重新生起一堆火,随便啃了几口干粮填饱肚子。她拿着半块饼,递到镜月面前:“要吃一点吗?” “谢谢,不用。” 他虽然有了一点点温度,却依旧没有心跳。他还是个死人。而死人,是不需要消耗粮食的。 一个活着的精灵心不在焉地啃饼,一个死人沉默地盯着凹抬中的火苗沉思,除了木柴燃烧“哔啵”作响的声音和细细的咀嚼声,屋子里再无它音。 “砰砰——砰砰——砰砰——” 拍两下顿一下,很有规律的拍门声响起,混在杂乱的风声中,清晰可辨。 梁小夏放下手上的干粮,将弓箭架在肩膀上,一支白色的箭凝成,对准了大石板门。镜月头微低着,看不见双眼神色,身体却也是绷着的。 门外的人敲了几声,发现无人应答,开始缓慢推动石板,将驻点的门打开。 一个不明种族的女子。 她个子不高,比梁小夏还要矮一点,剪着短短的棕色寸发,圆脸,暗灰色皮肤,水亮的金棕色的大眼睛,比人类略长的耳朵,还有一枚有点像狮子一样,倒三角形的鼻子。 在这个女子身上,梁小夏发现了属于暗精灵、矮人、人类的特征,她眼边那一圈花斑纹,则是某些兽族才有的标志。 女子头上戴着一个防风镜,穿着一身材料不明的暗棕色硬壳甲,胸前挂着一个巨大的水囊,水囊上刻着法阵。 实际上,除了水囊,她身上布满了法阵,有些是刻在衣甲上的,有些是直接刻在她皮肤上的。梁小夏认得出来,这些法阵不是她们精灵现在使用的法阵,全部都是上古铭文阵。 她推开石板,一抬头就看到了用弓箭指着自己的梁小夏,以及在她身边,清冷绝美的上古精灵镜月。 这名女子愣了愣,惊讶地脸上快速飞过一道红霞。 她双手向上伸举,左右手先后收回,在胸前比了十二个梁小夏看不懂的手势,最后双臂回缩,搭在自己肩头,向梁小夏和镜月微微鞠躬。 “以耀之众神为信仰,遗弃罪恶的后代,菲林向两位问候日安。愿永不停息的红风能够尽早洗涮两位身上的罪恶。” 生长在极度缺水的风沙世界,她的声音也同外面的风一样低沉暗哑,只能听出一点点属于女子特有的甜美清亮。 她说的是上古精灵语,行礼姿势复杂,梁小夏学着镜月的动作,向着那名女子做了一个生疏的回礼。 菲林在对方打量自己的时候,也在不着声色地打量对方。 千万年来,遗弃之地很久都没有新的流放犯人出现了,菲林的爷爷没有见过,她爷爷的爷爷也没有见过。遗弃之地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被众神遗弃在了世界的边角。 这次意外遇到了新的流放犯人,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没有被完全抛弃?他们还有洗清罪恶,重新回归月神怀抱的希望? 新的犯人,是一个俊美到让人无法直视的耀精灵,和一个年幼的,不明种族的孩子。到底是犯下什么样的罪恶,能让他们,一个神祇般的男子,和一个幼龄孩童,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流放到这世界的边缘,艰难生存的荒原? “不,我不应该以自己充满罪恶的心,去揣测别人的意向。” 菲林愧疚地低下头,深深为自己内心污秽的想法而感到自卑羞愧。 “我想,你有些误会。我们并不是被流放的犯人,只是被传送阵意外卷入这里。”镜月不开口,梁小夏没办法,放下弓箭,只得硬着头皮操着不太熟练的上古精灵语,和对面的女子交流。 梁小夏叙述地很详细,菲林听得也很认真,脸上一直挂着耐心的,善良的笑容。 她听到梁小夏是从遗弃神殿,恶灵的手中逃出来后,脸上惊讶的神色盖都盖不住,她从背后的背包里抽出两条粗布巾,示意梁小夏和镜月将自己的脸像她一样围起来。 “这件事我无法决定,我得去带你们见长老。也许只有他,才能给你们提供帮助。” 重归风沙的感觉不太好。 梁小夏弯着身子,顶着大风,一步一步前进。 镜月跟在她身后,光脚踩在红色的乱石滩上,尖锐锋利的石片割过他的脚底,他却毫无所觉,就像那双脚不是自己的一样,一步不停地平稳前进。 镜月是不是神经都坏死了?他感觉不到疼吗? 梁小夏最是护短,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到一点点伤害。 她将面无表情的上古精灵按下来,在他双脚上扎了好几快撕碎的厚布,连着他的小腿都绑了几圈,才心满意足地放他起身。 “他们是好人。” 菲林看着这一幕,更为自己之前的猜测而感到一阵罪恶。 如果他们真的不是流放的罪犯,那是不是意味着,也许他们是来拯救自己和族人的使者? 爷爷告诫过她,不要放弃希望。希望是他们仅存的东西,放弃了希望,他们就算是真的行走在末日了。 可是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没看到过哪怕一丁点的希望。她和族人们孤独地行走在狂风中,不断祷告,向众神祈求宽恕和原谅,却没得到过一丝回应。 在血红的太阳照耀下,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样贫瘠,艰难地死去。 菲林折回去,扶了一把在沙地上被大石头绊着,趔趄一下的梁小夏,向她露出一个灿烂而友善的笑容。 “我们住的地方并不太远,但是咱们的速度得加快。离下次沙暴还有一天,天黑前我们必须得赶过去。” 三个严格讲,都不算是人的人,在风沙中走了整整一天。 镜月不是活人,这些路走下来,没有一点变化,长发束着,整个人像飘一样,以绝对严格平稳,一分不差地步子匀速向前,身体没有一点摇晃。 梁小夏不吃不喝,身体里有绿色的雾气帮助,在行走的同时,绿色气体在身体中缓缓流动,整个人就像植物一样,缓慢而绵延不绝地散发着生机活力。 菲林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调整自己的呼吸,稳步前进,困的时候用地上的粗砂搓搓脸,喝一点水,再打起精神向前。 在天空血红的太阳落下前,一行人来到一座巨大的红色山体前。 菲林带着梁小夏和镜月在山石间绕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挪开一块巨大的岩石,将梁小夏和镜月请进了山洞。 整个山体都被凿空了。 巨大的岩石后面,是一个灌满风的小广场。 沿着广场的一圈火把将广场中间,那块矗立着的,红色的巨大石板照得通明。 石板上的小字,用上古精灵文字,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石板周围围着一圈荆棘花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万人冢的墓碑。 菲林跪在石板前,双手合十,低头轻轻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忏悔和祷告。 一会儿以后,她站起身,脸上有些尴尬,带着一种自卑情绪对梁小夏和镜月解释: “这是最早被流放的犯人,我们的祖先。罪恶的后代是不配有姓氏的。我…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缅怀他们,祈求在冥河的彼岸,祖先的灵魂能够得到宽恕的安息。” 菲林沿着广场尽头一溜盘旋而上的石刻阶梯,将梁小夏和镜月引进一间小石室,石室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菲林之家”几个字,仔细看去,这几个字都是雕刻的小花组成的,很用心。 梁小夏坐在干草填塞的软垫上,双手捧着一个红色粘土烧成的杯子,打量屋里的环境。 房子里简单,却充满情趣。靠床的整面墙绘制着一幅壁画,是大片绿色的草地,淡紫色夜空,和奇怪的,一坨一坨巨大的黄点。梁小夏猜测,那应该是菲林想象中的星星。 床单和床罩都是粗布,绣着上古精灵常用纹饰,还锁着边,恰好遮住下面铺垫着的烂草。 菲林在储物柜里翻找了一阵,端出一大托盘不明物质的肉干和糊糊。托盘像是某种甲壳类动物的壳,泛着诡异的荧光绿色。 “对不起…寒舍鄙陋,我只有这些东西招待你们了。” 菲林的脑袋低得都要嵌入胸口了,她觉得自己怠慢了客人,实在是罪过。 梁小夏看着杯子里浑浊的,有些泛黑色的水,又看了一眼菲林满心呈上来的食物。她还能说什么吗? 向镜月挤了挤眼睛,镜月理都不理她。梁小夏赶忙自己抓起一块干糊糊,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好吃!好吃!” 这块干糊糊比一整块铁沙饼好不到哪里去,又涩又硬,咬碎了以后还咯牙,不知道是什么沙子,在槽牙间嘎吱作响,让人渗得慌。 梁小夏赶紧就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水隐隐有股臭味。一口连着不明固体和液体艰难地咽下去,她再也咬不下第二口了。 “这里的夜晚不太平,两位最后不要到处走动,听到响声也别出来。请在寒舍将就一晚,明天早上我就带你们去见长老。” 菲林安顿好客人后,抓起一根靠在门边拴着铁链的长矛,转身出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3章 良善 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 ——《浮士德》 ============================================================================================ 菲林深吸一口气,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小石屋。 她很想贪婪地停留在那两个精灵面前。她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看他们——那一大一小两个俊美的精灵,看起来和她自己是如此的不同。 他们漂亮如同神明画像一样的容颜,清脆低婉的声音,以及举手投足间,卓越不凡的风姿,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没有接触过的。 这两个客人平易近人,却带着一种疏远与骄傲。这样的骄傲,完全符合她从爷爷口中听来的,关于耀精灵性格中矜持那一面的描述。 他们两个,代表了菲林眼中的另一个世界,她从没去过的,甚至以为这辈子也不太可能去的那个绚烂多彩的美好世界。 听爷爷说,那个世界没有漫天的狂沙和无尽的风暴。 那个世界,山水清澈,有吃不完的食物,不用担心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那个世界,天空是干净的蓝色,大地是希望的绿色,少女的皮肤雪白,声音如夜莺般清亮动人。 有那么一瞬间,菲林想永远将两位神秘的客人藏在自己的小屋中,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倾听外界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独占,吸收她无比陌生,又无比向往的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 又一场大沙暴过去了。 菲林用力挤了挤自己的金棕色大眼睛,跟随长老吹响的号角和族人们前进的脚步。算上她自己,一共九百五十六人,每一个族人她都熟悉,每一个族人她都认识,希望今天过后,她熟悉的面孔不会消失在这片染血的土地上。 她站在队伍里,攥紧手中的长矛,守卫在巨大的红色山体前,盯着远方红得发黑的一片云。 那片缓缓移动的黑云并不是由沙石组成的,仔细看去,一个个黑红色的小点在云中上下跳窜,快速煽动半透明的翅膀,发出尖细的“唧唧”声。 这些组成黑云的怪物,每个都有成人高,长着一身暗红色硬壳,甲克后的双翅扑闪着,没有头也没有眼睛,腹部裂开一条像口器一样的嘴,尖利的两排牙齿隐隐可见。双臂双腿挥舞着,在沙地上不断飞跳前进。 黑云的移动速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从一望无际的红色荒原移到眼前。 长老发须均红,五官埋在头发里看不清楚。他披着一个画满铭文阵的巨大暗红斗篷,肌肉虬结的古铜色胳膊高举一只巨大的金色长号角。号角顶端戳入红胡子里,对着远方的黑云“呜呜”吹响。 号角声低沉厚重,就像是一个贴着地面行走的巨人,舞着重锤,闯入黑色的,甲虫组成的云。 甲虫怪听到号角声有些慌乱,黑云荡起一片混乱的涟漪。像一大堆没头苍蝇,冲撞着前进。 长老看到距离差不多了,放下右手举着的号角,举起左手一根粗大的杖,大喊道: “进——攻——!” 菲林听到长老粗犷有力的声音,低吼一声,双眼通红,胳膊和双腿都膨胀了一圈,个子也拉高了一点。 伴随着“嗖”一声响,她手中的长矛被用力投掷出去。长矛柄上的铭文阵快速划过五道白光,飞翔在空中的矛硬是又快了几分,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白相间的弧,扎入当先的一只甲虫怪腹部。 矛沉力重,被扎中的甲虫怪连着在沙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撞到它身后的另一只怪物,才停下来。 除了菲林的矛命中之外,还有另外五百多根矛射出去,最近的一只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岁大的孩子扔出去的,矛在空中短短飞了一会儿,扎中了一只甲虫怪的翅膀。 这里的人生来就会战斗,不会,也得学会。 两团人马已经战在了一起。 长老举着大棒子,棒头几十个铭文阵流光闪烁,他每棒挥舞,都有一只甲虫怪物倒飞出去。 菲林单手一挥,刚刚她投掷出去的长矛便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一枪刺出,矛头狠狠扎入右侧甲虫怪的口腔,虫子不停颤抖,高举的像镰刀一样的手臂还是慢慢垂落下来,半圆身体倒在沙地上抽搐。 “守好洞口!” 长老一边战斗,还得一边指挥一小批人守住山体的入口。 这些虫子来狙杀他们,不仅是为了他们这些人肉,还是为了糟蹋他们在山洞里种植的那一片幽暗小麦。无论如何,不能放一只虫子进去,不想靠虫肉过活,他们就得死守住这一季的收成。 另外几名族人退守到了洞口,不断放箭射击天上飞过来的虫子,卡住山洞前的那片空地不让一只虫子落下。 菲林扭身一个肘击,将她左侧张着大嘴的虫子撞出去几分,又挥舞着矛刺了过去。 杀戮,杀戮,杀戮,这样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一矛刺出的力度过强了,心不在焉的菲林用错了矛上的铭文阵,“嘭”一声过后,虫子连着腹部和四肢都被炸成了烂泥。 “菲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的口粮?炸成这样,你还怎么吃?”在她身边,一个个子几乎是菲林两倍高的狼头人举着弓箭,又一箭射中了一只甲虫。 “哦,对不起。” 菲林盯着那只虫子的尸体发呆,嘴里的话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狼头人膝盖屈起,重重撞在菲林身后一只虫子的嘴巴上,将虫子的嘴砸得血肉模糊。 “哦!真够劲儿!” 又射出一箭,命中一只天上飞着猛扑过来的虫子,狼头人不解地问:“我说,菲林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嗯?哦!” 菲林重新提起矛,扑向一只远远靠过来的虫子,将虫子扑个满怀,单手砸在虫子的腹部。 她没有看到自己背后,对着她背心冲过来的虫子。虫子举起刀锋状泛着暗红色的黑手臂,眼看就要对着她的头砍下去。 “菲林!” 狼头人大喊一声,对着那只想要偷袭菲林的虫子拉弓射箭。黑色的箭震颤着尾羽,叮在虫子背后最硬的壳上。 破不开! 狼头人大吼着向前冲,想要将那只可恶的虫子撞开。菲林,他最喜欢的姑娘,他绝不允许菲林死在他面前! 一只白色的,像光一样的箭,后发先至,穿过狼头人右肩上,“嗡”一声带着闪电般的气流和轰鸣,将那只甲虫射了个对穿。 箭支力量强劲,在射穿甲虫后并没有停下,继续沿着直线对着菲林的背飞过去。眼看着光箭就要将菲林也扎穿,箭却在高速运动中轻巧地拐了个弯,扎在远方一只甲虫身上,将它扎得翻了一圈。 狼头人吓坏了,腿一软,跪在了硬硬的沙石上。 顺着那支神奇的白色光箭,狼头人看见了一个小姑娘,个子和菲林差不多高,她睁着一对水亮的大眼睛,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淡淡笑容,手下却果断地射出一只又一支箭。 她一共只射出去了十支箭,这十支箭一模一样,每支都是白色的一道光。可是这些光就像有生命一样,在她身边游走,见到甲虫就向上扎,不到片刻,就将她身边的甲虫清肃干净,留下来一大片只有尸体的空地。 “嗷嗷嗷嗷!好样的!”狼头人真的像狼一样,对着空中嚎了两声,赶紧跑到梁小夏跟前,满脸笑容。 “小姑娘,你箭法真好!年纪这么小就突破了七阶,真了不起!” 这里的人,和这里的环境形成了一种近乎荒谬的反差。梁小夏看着他凶恶的狼嘴咧开的没心没肺的笑容,和他那清澈干净,没有一丝嫉妒防备的眼睛,只觉得上古精灵果然选了一个流放犯人的好地方。 梁小夏再回头看着三人一组,密切配合的杀虫队,猜想,也许,这就是上古精灵们将犯人扔到遗弃之地的目的。在险恶艰难的环境下,不断锤炼人性中的高尚和忠贞,让他们意识到互助与友爱的重要性。 “要和我比比吗?” 梁小夏举一举手中的弓问狼头人,身边的白色箭矢还在飞舞,不断戳死一个又一个企图从天空或者地面靠近的甲虫。 狼头人连连摆手,对着她呲牙一笑:“其实我更喜欢用咬的,可这些虫子的壳实在是太硬了,会崩掉我的牙。” “我的客人,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很危险的,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菲林看到梁小夏,终于从今日不断走神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待在房子里没什么意思,所以出来散散步。”梁小夏笑了笑,两只眼睛细细弯成半月形的缝,看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来找你商量点事,你身上穿的这种有铭文阵的皮甲,能不能卖我几套?”梁小夏将菲林拉到一个稍微偏一点的角落,嘀嘀咕咕道。 菲林还没有开口,那个狼头人就硬硬插入两人中间:“你要这皮甲?没问题,菲林身上的这套还是我给她做的呢。老狼我做皮甲的水平一流,平时我说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狼头人拍拍自己长满狼毛的胸脯。 “菲林擅长的是制作空间装备,你要是做皮甲,那真是找错了人。她可是是天才,做空间装备的真正天才!”狼头人又摸了摸头,刺着狼牙,很自豪地夸奖菲林,比夸奖他自己还得意几分。 空间装备! 梁小夏惊讶地张大嘴,恨不得现在就把菲林扒光,看看她身上藏了几个臂环戒指。 菲林被狼头人赞美着,被梁小夏闪着的星星眼注视着,有些不太好意思。像豹子一样的金眼睛低垂,声音又哑又小地解释着:“其实很简单的。只是将空间定向和扩展阵法嵌套,刻画在目标物体上而已。能伸展的空间也不大,最多只有两千立方米。” 两…两千立方米?! 梁小夏甩了甩长长的耳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从黄金城意外得来的宝贝到死的臂环,在外面的世界中,已经算是能够招人眼红嫉妒的好东西了,二百立方米,挤挤挨挨塞满了梁小夏的全部家当。 现在,有人能做出两千立方米的空间装备,比她自己用的那个大了整整十倍!!她一直戴在身上的臂环是什么?垃圾吗? 梁小夏的双眼闪烁着比狼头人还纯正的狼的光泽,双手紧紧揪着菲林的胳膊:“你说的空间装备有多少?多少我都跟你买!你要什么?黄金?宝石?武器?价码随便你开…” “两千立方米的,我也只成功了一个。剩下的都是一千五到一千八左右的,不知道你要不要。” 菲林没有先考虑开价码的问题,她生怕自己的东西不够好,对方听了以后误会了什么就不太好了。 “那我呢?我呢?我锻造的铠甲,你又要多少套?”狼头人伸着毛茸茸的巨大的头,迫不及待地问。 …… 甲虫怪物像潮水一样涌来,又像潮水一样褪去了。 菲林的族人们分工配合,直接在红色的沙地上肢解这些甲虫,剔出可以食用的腿肉,剥下来坚硬的壳,盛着战利品。处理掉没有用的部分,分批将甲虫的尸体运走。 这些族人和菲林一样,看不出种族。梁小夏在一个人身上,最多能找到二十几种不同的种族特点。在这禁魔之地,他们都不会使用魔法,却将上古铭文阵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从脸上包的头巾,身上穿的铠甲到脚上蹬的鞋,无一处不绘满了铭文。 遗弃部落的族长盘腿坐在一块凸起的高大红岩上,一边臂膀露在外面,肩膀上的肌肉健康有力,大喇喇地接受狂风的洗礼。他拨拉了一下自己脸上那堆乱糟糟的红色长毛,露出一双黑色小眼睛,仔细观察着同样盘腿坐在她对面的梁小夏。 和梁小夏手里,那把两米多高,金灿灿的霍瑞兹权杖。 “和我来吧,我带你去神殿,另一座,真正的神殿。神会证明,你是不是我们的主人。” 唉?梁小夏因为长老的话,惊诧无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4章 易主 恐惧让你沦为囚犯。希望让你重获自由。坚强的人只能救赎自己,伟大的人才能拯救他人。记着,希望是件好东西,没准儿是件最好的东西。而且从没有一样好东西会消逝!忙活,或者等死。 ——《肖申克的救赎》 ================================================================================ 镜月待在菲林的房间里,不肯出来。他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菲林在接到梁小夏的订单后,很是忐忑地拿着一袋金币去寻找其它制作空间装备的能手去了。梁小夏要得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得不找人合作,才能完成她订下的数额——有多少要多少。 对梁小夏来说,每个空间装备的价格便宜得惊人——只需要一瓶标准普卡一百倍浓缩的保湿露,或者一点同等价值的金属。 而且,还支持赊账。遗弃的民众脑子里没有“欠债不还”那样出于罪恶原点考量的顾虑。 梁小夏则被簇拥着,受到了遗弃石城里最好的招待——新鲜的,刚刚割下来的虫腿肉。不是经过风干处理,带着沙子的肉,而是饱浸丰富汁水,有筋有血的肉。 这种长条形的肉被遗弃的原住民们切成均等大小的条,在铭文阵火上小火慢烤,要烤到肉里的油脂开始“噗兹噗兹”冒泡,肉色变得焦黄,才算是最好味道。 她坐在那块巨大的,刻满了姓名的石碑不远处。旁边维满了人,有长耳朵的豹人,高个子的矮人(毛发浓密),双手不断燃烧火焰的蜥蜴人,等等。 每个人都像个单纯的孩子,风削刀刻的脸上,挂着好奇和崇拜。 他们族里上一个箭意级别的弓猎手死在了三年前的大沙暴中,那个人已经六十五岁了,这样的年龄,在遗弃荒原上,算是绝对长寿级别。 坐在她们中间的这个小小的外来者,也是一个箭意级别的高手。她皮肤水嫩,眼睛也水汪汪的,仿佛整个是一个水做的人。她有点骄傲,下巴微微扬着,却不讨厌。 梁小夏实在没办法,浅浅尝了一口狼头人递过来的烤虫肉,便不再吃了。她一向不喜欢参加这样人多的聚会,尤其是当她为焦点的时候。这让她有些紧张,全身不太自在,无所适从。 “夏尔,肉也不吃,水也不喝,怪不得你这么瘦小。”狼头人说话没有恶意,他自己呼啦呼啦吃光了红陶盘里所有的肉,又大口灌了一口水。 “我们精灵是吃素的,真的。”梁小夏无辜地看着他,最后用双手将自己的耳朵提起来,压着长耳朵两边,蹲着蹦了一下,“就像是兔子一样,吃素。” “兔子是什么?好吃吗?”狼头人迷惘的神色,引来周围一片哈哈大笑。 大家都不知道“兔子”是什么,可是这不妨碍他们理解梁小夏想要传达的善意。 石板下面,围坐的近千人有男有女,在铭文火光的照耀下,面孔明暗交替。 火光照得他们的尖牙越发地白,长满绒毛的脸狰狞可怖,大家张大了嘴,笑着,跳着,庆祝今日的大丰收,欢迎新来的客人,不断劝着梁小夏多吃一点,多喝一点。 人群围着篝火,最后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跳着上古精灵时代流传下来的翡翠舞,手拉着手,肩磨着肩,在宽阔的大厅里,边唱边跳。 梁小夏从没见过翡翠舞,受到气氛的感染,她也被吆喝着拉入其中,和大家一起笑闹,不一会儿就玩成了一团。 群魔乱舞的盛会。真实,热情,坦诚相见。 “赞美众神!” 舞蹈中打头阵的长老长袖一甩,高呼一声。 “赞美众神!” 后面跟着的人附和喊道。 舞会持续到了深夜,跳累了的人或趴或躺,围在梁小夏身边,听她讲故事。年龄稍小的孩子们被困倦的母亲牵着手领回去,狼头人和几个壮汉倒在篝火边,呼呼大睡。 包围梁小夏的圈子却依旧没有缩小多少,她讲了不知道多少个故事了,声音有些哑,嗓子也干得冒烟,可看着那一双双清澈渴慕的眼睛,她实在是不忍停下来。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后半夜,天都快亮的时候,长老像赶小鸡一样,一手拎一个,揪着狼头人的衣领,将听众们全部赶回去睡觉。 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 “有一种鸟儿是永远也不会被关住的,因为它们的羽毛,太过闪光耀眼。” 梁小夏长长嘘了一口气,她是真心喜欢这些人。他们长得不好看,眼睛却像她最喜欢的宝石一样透亮,只有心里干净的人,眼睛才会有这种水透,这样的淳朴,她在人类社会中,没见过一个。 长老试着解开一个小坏蛋给他胡子上打的结,纠结了半天都没有成功,看见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举起他那根像大棒子一样的权杖,示意梁小夏跟他走。 “和我来吧。” 血红的太阳在漫天的风沙中升起,像一个巨大的暗色蜂巢,围绕着一群杀人蜂,给这片土地带来混乱和灾难。 梁小夏又遮了遮盖在脸上的面巾,跟着长老来到另一块红色高岗上。 鉴于上次在遗弃神殿的事情,梁小夏没有带上镜月,她打算先一个人看看情况。 长老站在高岗上的红岩石上,举着手中的权杖,边跳边念大段的上古精灵咒文,不一会儿,满风的高岗上,空气中裂开一道红色的大门。 “拿出你的霍瑞兹权杖吧,拿着权杖走进去。只要你能够获得众神的认可,便是我们的主人了。这道门,通向真正的遗弃之殿,门的背后有什么,我也不清楚。所以,万事小心。”长老瞪着一双没有眼白的小黑豆眼睛,目光灼灼地嘱咐梁小夏。红色的长发和胡子随风狂乱飘舞。 “长老,我一直想问你呢,金子和银子,你选哪个?”梁小夏空空的手上,分别多出一小块金子,和一小块银子。她盯着长老的小眼睛,笑眯眯地问。 长老愣了一下,他迅速拿过梁小夏手里的金银,对她一笑:“金子和银子都是好东西,我不会拒绝好东西的。我的朋友。” “再见,我的朋友。”梁小夏举着霍瑞兹权杖,重新踏入红光的传送门中。 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殿。 同样的白耀石地板,同样的被捆缚的二十六个囚犯雕像,同样的上古精灵女神。一切和她逃出来的神殿都一样,除了地板里没有成千上万的恶灵和滚热岩浆。 第二次来到这样的神殿,梁小夏依旧感到自己的渺小。她看着大殿正中,自己几百倍大的女神像,微微弯曲身体,表示自己的敬意。 霍瑞兹权杖向她传来一段又一段信息。梁小夏在脑中读着这段条件触发的特定记忆,勾了勾嘴角。 “一座遵照指令自动运行的无神之殿。” 手指一动,不明性状的,从森妖身上缴获的石球被梁小夏含入口中。她想要将整个遗弃神殿据为己有,多提升一些耀精灵血脉浓度是很必要的。 “维斯的智慧之脑。” 梁小夏脑中一片空白,前世的二十几年,今生的二十几年,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脑中闪过。那些曾经她不明白的事,她看不透的东西,到现在全部都想通了。 冥冥中一道亮蓝色的泉冲刷过她的记忆,将碎片组合,连接,分析前因后果,将事物以一种更加合理的方式呈现在她的眼前。 智慧之脑的传承比其他上古精灵遗物的感觉好很多。她没有任何不适,几乎很快地就将那颗石球消化吸收,脑袋中凉凉的,梁小夏甜甜一笑,摸着自己的头发,难掩得意的情绪。 她这下算是连中了两注六合彩了。 将权杖插入女神面前的白耀石地板,巨大的黄金权杖逐渐消散,融入地板中再看不见。 神殿中红光大作,震颤摇晃。几万道互相嵌套的铭文从地板中显现,闪烁亮红色的光辉,铭文互相交织传递,不一会儿就爬满了整个神殿。 也爬满了梁小夏的身体。 剧烈的震动让梁小夏勉强扶着女神像的基座才能站稳,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被抽出,灌入,再抽出,再灌入。 体内的红色闪电和绿色雾气不安地在自然之心中游走,她勉强安抚着这两股力量,同时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接受遗弃神殿的传承。 在接受智慧之脑后,她变得冷静了很多,对待难以预料的危机,不再慌慌张张手足无措,而是平静下来,分析所有可能的线索,得出一个更加合理的答案。 传承结束了。 红色的铭文阵没入她的身体,消失不见。大殿中的铭文也重新隐去。巨大的耀精灵女神像缓慢地崩塌,碎裂,迅速化为一团白粉。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和梁小夏一样高的,也和她有相同面容的小雕像。 梁小夏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雕像。雕像有和她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连身后背着的时俟,都分毫不差地重现在雕像身上。 和之前的女神像相比,她现在的塑像可真小,就像神殿中的一粒尘埃。 她不喜欢被塑像,这有一种她已经死了,需要被追忆和悼念的感觉。而且,她不是神,也不想当神,她不需要人用这样的方式崇拜她。 这耀精灵时代,众神的遗作,就这样被梁小夏据为己有了。实际上,只要同时满足拥有耀的血脉和霍瑞兹权杖两个条件,任何人都能将之据为己有,只要他或她打得过耀精灵时代的众神。 梁小夏缓慢地走过大殿,手指轻轻触碰二十六个石柱,经过几万年,杀戮左眼传达着石柱中浅浅的悔恨、愧疚与苦痛。 “她选择在这里惩治你们的恶,鞭笞你们的罪。甚至你们的后人,也世代生活在这里,面朝风沙,膝跪红石,替你们赎罪。”梁小夏慢慢开口,自言自语。 “我选择宽恕你们——在这么多年后。你们,可以安息了。” 手指慢慢挥舞,一阵红光闪过,石柱上的雕像和那座女神像一样,崩塌粉碎。随着白色的烟尘,空气中传来几声叹息。梁小夏也闭上眼睛,清淡地笑了一下。连神都没有了,他们再赎罪也没什么意义了。 “谢谢你!” 很多道近乎透明的白光围着梁小夏转了几圈,逐渐散开。这些光并不是灵魂,勉强只能算是执念。在她释放后,这些痛苦的执念也终于能够去自由寻找灵魂,减轻他们的痛苦。 白耀石石柱上只剩下几条空荡荡的雕像铁链,梁小夏手指轻轻一点,这些石柱就开始变得半透明,成千上万个像蚂蚁一样缩小的恶灵在白耀石柱中上下攒动,撕扯攀咬。 石柱底部,炽红流岩不断向上窜起,焚毁它接触到的一切恶灵。化作粉末的恶灵沉入熔岩之中,重新组合,诞生成为新的恶灵,继续向上攀爬。 非常巧妙的构思。 作为这座神殿的新主人,梁小夏很明白,这些恶灵并不能源源不断地再生,它们实际上都是恶念,遗弃荒原上,某个人某一时的某个恶念。 这些恶念被自动抽出,投入二十六个恶灵殿中,形成恶灵们的养料,喂养,壮大恶灵。粉碎恶灵的红色流炎,则是另一个强大的关联铭文阵,恶灵愈多,流炎愈热,外面的红色风暴也刮得更加爆裂。 说道遗弃之地的原住民,也许只有那些甲虫怪才算。它们是真正诞生在这片土地上,靠红土和沙石为生的居民。 这些东西还是太深奥了。她勉强能够懂得遗弃之地的运作原理,却无法想象连善恶都能抽出人体的众神是何等得强大,更别说将恶念等等再转化为实体恶灵了。光是神殿里的铭文阵和禁魔阵法,就够她研究一辈子。 梁小夏睁大眼睛,脸几乎快贴在白耀石上面,仔细观察着白耀石里关押的恶灵和流动的火焰。 “罪恶的立式鱼缸。” 咦?一个立柱中,两个完全不同于恶灵的,挣扎的小人引起了梁小夏的注意。 她右臂上出现一道铭文红光,下一刻,梁小夏整个人出现在了异样的恶灵殿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5章 美救 对众人一视同仁,对少数人推心置腹,对任何人不要亏负。 ——莎士比亚 ================================================================================= 斯文和缪拉猜想,那个看起来就很阴沉冰冷的老者交给他们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轻易完成的任务,几乎可以确定,收集一万个恶灵那样的事情,是需要他们两个用命来换的。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个任务完全就是十死无生。 “斯文,你是马人!”缪拉一声惊呼,还来不及细想,就对着眼前破洞地板中想要钻出来的恶灵射了一箭。 地面上平整的白耀石地面被下面挣扎的恶灵砸出好几个洞口。最开始,斯文和缪拉勉强还可以利用那颗黑色的圆球挨个收服恶灵。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地上破裂的地方越来越多,涌出来的恶灵也一茬接着一茬,在互相撕咬中前进,逐渐将两个人活动的空间包围,缩小缩小再缩小。 缪拉将自己的学生护在身后,马人被他顶着站在立柱的凸台上,自己拿着恶灵珠挡在他前面。 被一个恶灵咬在腿上,连着腿上的裤子咬掉一块肉,缪拉低低痛呼一声,手中的恶灵珠砸向那个准备爬上来的恶灵的脑袋。 黑光闪过,抱着缪拉的腿准备咬第二口的恶灵化作一道黑烟,被吸入恶灵珠中。 “斯文,趁着这时候赶快休息一会儿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过两个小时,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老师,缪拉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原则。在真正的危险来临时,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学生,直到自己彻底筋疲力尽,不管他的学生到底是马人,还是别的什么种族,这是他的底线。 “老师,你真的没问题吗?” 斯文四个蹄子踏在一个受难者雕像下的高台上,举起背后的弓箭,一箭射倒了一只想要从柱子后面爬过来的恶灵。箭袋中的箭支根本经不住他消耗,不到半个小时,斯文揉着磨出血泡的手,将空空的箭袋对着远处的恶灵狠狠丢了出去。 这些恶灵就像迅速繁殖的浓绿色霉菌,不断不断从白耀石地板的裂缝中爬出,向缪拉和斯文扩展,迅速侵蚀整个大殿。 咬了两大口干粮,斯文也不和缪拉客气。他站在石柱下面,假寐了两个小时,稍微缓过来了一点。缪拉则守在他身前,确保没有恶灵冲得离两个人太近。 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斯文猛得睁开眼睛,迅速冲下高台,一脚踢翻了几个只剩下半张脸的恶灵,将缪拉托举着顶上石柱的雕像,挂在荆棘藤环上。 缪拉举着恶灵珠的右手臂上血肉模糊,从破烂的袖口中,可以看见被咬断的青筋和臂骨。不仅是手臂,他身上很多个地方的肉,都是被恶灵生生撕咬下来的。他忍耐着,没有高喊,也没有尖叫,只是咬着牙忍着,想要自己的学生多休息一会儿。 这位游侠导师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只是凭着自己最后的本能死死抓住手中的恶灵珠,任凭斯文怎么掰也不松手。 老师,我欠你一次。 斯文左手一个手刀,砍在缪拉后颈上,又费了点劲,将缪拉手里的恶灵珠扣了下来。他扯下缪拉身上仅剩的几块完好的布,草草替他扎了一下伤口,死死地够着,将缪拉系在一个雕像的胳膊旁边。 这一系列动作,斯文做得非常快。马人将缪拉刚好塞入一个荆棘环中,抹了一下他腹部渗出的血,“老师,我依旧相信,你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命运的火,并没有熄灭。” 斯文摘下脸上一直戴着的眼镜,双眼闪过一道爆芒。精致的银边眼镜被他单手捏了个粉碎。 四蹄有力地站在完好的一块白耀石地板上,斯文握住恶灵珠,目光灼灼地盯着急不可耐向他扑上来的恶灵。 强健地白色后退抬起,斯文一脚揣穿了一个打算咬在他屁股上的恶灵。单手挥出,有力的强拳将另一个恶灵甩成两瓣。 “如果你们以为,马人只是如此简单的话,那也太小看我们了!” 斯文低吼一声,头发无风自动,像流窜的火焰一样笔直升起。白色马身上的鬃毛也转向一种鲜明的橘红色。他下半身的四个蹄子转为金色,每次践踏都在白耀石地板上磕得铮铮响。斯文的双眼在此时也变成了锐利的金色,闪烁着灼人的光芒,死死盯着围住的成片恶灵。 没有智慧的恶灵根本不管斯文变成什么样,这些纯粹恶念形成的实体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和恐惧。 一个只有半颗脑袋的恶灵纵身一跃,骑在了斯文背上,张大那口黑绿色的尖牙,对着斯文的后颈咬了下去。 “咔嚓——” 没有预想的大块血肉,斯文被咬到的地方坚硬无比。恶灵崩掉了自己的一口牙。他的身体,就像真正的钻石一样,硬得恶灵连斯文身上的一根马毛都咬不下来。 “你竟敢,你竟敢骑在我背上!” 斯文的声音低沉压抑,整个身体颤抖着,明显是暴怒的前兆。 马人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猛地将他背上的恶灵揪下来,愤怒地扔了出去。他的前蹄重重地践踏在两个恶灵身上,将地面的恶灵又踩死好几个。 “找死!” 斯文抓起一只恶灵,几乎是以对撞的方式将恶灵塞入恶灵珠,在大厅中冲撞奔跑,疯狂地弄死一只又一只的恶灵。他跑过的地方,被清出一道空地,不到片刻,又被其他恶灵填满,密密麻麻占据每一寸土地。 恶灵几十只几十只地扑上来,抱住斯文的腿,张大嘴咬在他的四肢,胳膊和身体上。斯文毫不留情地一甩,将恶灵甩了一地,手中恶灵珠闪过片片黑光,那些胆敢冒犯他的恶灵就都被吸入了恶灵珠。 斯文咬着牙,金色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入目所及的每一个恶灵。他四蹄敞开奔跑着,又踢掉了几只准备爬上石柱偷袭缪拉的恶灵,单手扬起,将恶灵脑袋砸得粉碎。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斯文不断清理着大厅中的恶灵。他眼中的金色在逐渐散去,他像火焰般冲天的头发也开始恢复本来的颜色。握着恶灵珠的手臂酸麻得都快失去了知觉,看着源源不断爬出地面的恶灵,一种无法抑制的淡淡绝望蔓延在斯文心头。 又两个小时过去了。 斯文早就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马身,长着四个蹄子的他,连爬到柱子上躲避危险都做不到。他只得退守在神殿最中央的女神像下面,利用高大的神像挡住自己身体的一面,减少些恶灵偷袭的可能性。 手中的恶灵珠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斯文没法计算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个恶灵,有没有一万个。可是看这个情况,再多杀一百个,对他来说都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斯文已经在喘粗气了。汗水顺着马人白色的身体一滴滴下落,在他身前汇成一小片水滩。他脸色惨白,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猛烈蹦跳的心脏让马人的身体抽搐得难受。 一个恶灵抓住这个机会,屈膝一冲,一口咬在斯文肩头。它的牙齿扎破了斯文的衣服,深深扎入他的肌肉。恶灵扭头一撕,一大块肉就从斯文的身上脱离。 “啊!” 斯文痛呼,手中恶灵珠一砸,那个偷袭的恶灵又被吸入其中。 他的肉,连着一小片衣服落在地上。恶灵们扭打争抢着,将那块肉吞入腹中。斯文捂住自己的伤口,又后退了两步,疲惫痛苦难忍。 “喀拉喀拉喀拉”大殿里突然剧烈晃动,所有雕像都在崩塌,粉碎。昏迷的缪拉被布条捆住,勉强没有掉下来。斯文却连最后背靠的女神雕像都没有了。那座巨大的石像在他面前化成了一滩粉末,最后消散于空中。 没有雕像的阻挡,他身后的恶灵也迅速扑过去,填补那一片空白,盯着斯文的背影跃跃欲试。 “缪拉老师!” 血流不止的斯文吸了一口气,对着远处石柱上挂着的缪拉大喊一声。听到声音的缪拉幽幽醒转,很虚弱地看着几乎是埋在恶灵海里,只剩下半个身子能看见的斯文。 “缪拉老师。我要死了。”斯文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缪拉也哀婉地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再说什么坚持鼓励的话,都是没用的。两个人战斗了这么久,精神和身体早都到了极限,能用的都用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斯文又被一个恶灵咬下来了一块腿上的肉,他想要用后蹄踹翻那个恶灵,却发现自己的腿连抬一抬都费力。 “缪拉老师,我撑不住了。不幸的是,你可能是下一个。”斯文的身体摇摇晃晃,他拍了拍自己,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泥球偷偷塞给他的戒指,准备对着缪拉丢出去。 “老师,如果你能逃出去,麻烦把这个戒指交给夏洛。拜托你了。” 斯文几乎是挥着手臂上的全部力量,对着缪拉将戒指丢了出去。戒指刚刚脱手,他就身子一软,双眼发黑,倒入了恶灵群中。 “唰——” 红光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顶住了斯文的身体,将他又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 “既然是你的事情,你还是亲身完成得好。怎么能随随便便将东西给别人,这么不负责任呢?” 梁小夏单手一抓,将那枚飞得还不是太远的戒指捉了回来。单手搀着已经昏过去的马人,脸上挂着捉狭的笑。 昏迷的斯文手一松开,恶灵珠顺着滚落在地板上,滴溜溜转了一圈,被梁小夏又好奇地捡了起来。 “你们这么欺负我的人,是不行滴~” 梁小夏语气唏嘘,竖起食指,在空中对着恶灵们摇了摇。那些恶灵看到她,也仿佛真的惧怕一样,向后退了半步,和梁小夏自动拉开一片空白的距离。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梁小夏脸上闪过一片铭文阵。 白耀石地面同样闪过对应的铭文,巨大的窟窿从地板上裂开。之前还张牙舞爪的恶灵们,全部被扔回了流动红色岩浆的海洋。 整块白耀石就像是有生命的物体,在裂缝处慢慢生长,愈合,终于又变回了那光洁雪白的样子。 “在我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你们以前,你们这些恶灵还是安全的。不过,你们还是赶快祈祷我永远别想到的好。遗弃荒原的风,刮了这么久也该停了。没完没了的,大家都觉得很烦。” 梁小夏手指头做搅拌的姿势,倒着对地面转了两圈,白耀石地板下,红色的岩浆就像被一支看不见的搅拌棒掺和了两圈,又吞没了一大批恶灵,将它们的身体烧成芥粉。 缪拉挂在石柱上,睁大眼睛,从上面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英雄救美了啊,真好…” 缪拉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乍逢这样的巨变,他在惊诧中终于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难得地笑了笑,长得像女子一样秀美的脸绽放出一个笑容。却没想到一个没抓稳,从石柱上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梁小夏赶紧将吃力抱着的马人放下来,跑到缪拉跟前,拉着他的手,将自己体内的绿色雾气分一点点给缪拉,吊住他的气,待他呼吸平稳下来,又匆忙念唱起四级的治愈术。 遗弃神殿是整个遗弃荒原不禁魔的地方,梁小夏有了身体里多种力量的帮助,才十分勉强,磕磕绊绊地唱完了整个法唱咒,白光闪过,缪拉身上的伤才慢慢愈合,勉强捡回来半条命。 自己果然是没有法唱的天赋啊,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光系和治愈术这样的法唱术,看来只适合泥球那样纯洁无暇,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梁小夏扶着头叹了一口气,纤细的指尖戳在昏迷的马人脑门上,戳得他昏迷的脑袋摇摇晃晃的: “你就会给我惹麻烦。看,打架打得连眼镜都丢了!” 铭文阵上红光闪过,三个人又消失在了大殿中。 旧的神像已毁,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个单眼眨着的小精灵雕像,她吐着舌头,对着白色的地板做鬼脸,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 梁小夏坐在床头,右手大拇指上随便套着一枚花样华丽,红宝石镶嵌的玫瑰造型金戒指,膝盖头放着一摞厚厚的信,看样子是才翻阅完毕不久,尾指还夹在几张羊皮纸中间,没有来得及抽出来。 她小拇指淡粉色的指甲盖,恰好指向一行字,“…梁小夏,你要小心费恩身边的老人…” 梁小夏对着墙上铭文阵散发出的微弱灯光,将信又一次翻开,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这一次她读得很慢,不放过信上的每一个字母,每一个细小的折痕或者符号。 拜智慧之脑所赐,她在看过这些信的第一遍,就完完整整将信里的内容记忆了下来。再读一遍,也不过是为了放空头脑,扔开一些潜在的,先入为主的,可能将她引入歧路的想法。再次重新梳理信的内容,甚至是写信人当时的状态,心情。 “福尔摩斯什么的,还真是辛苦啊!” 梁小夏抽出这一堆信中较旧的一封,手指轻轻击打在一个信中的单词“复仇”上,最后闭上眼,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和鼻梁。 遗弃之地的风没有停歇,甲虫怪物也一如既往地在暴风后来打劫光顾,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悄悄的,谁又知道遗弃之地已经易主了? 石室上的粗布门帘被揭起,长老穿着一身土红色大袍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你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已经醒了,他们两个想见你。” 长老揉着自己的红色衣襟,在传话完后没有离开,似乎有些话想说。 “好的,谢谢你。我这就过去。” 梁小夏低头将信全部收回手上的戒指中,这枚泥球通过斯文带给她的,还是一枚比较稀少的空间戒指。里面只有十个立方,地方不大,塞一些小东西和信件,还是可以的。 该说泥球聪明,还是该说她傻?她利用费恩不设防的心理,不断出入他的书房,偷出来一封又一封的文件,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让梁小夏连想想都觉得吃惊。泥球,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总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现在居然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说她傻,泥球连《人类社会生存指南》翻都没翻过,就这样冒冒失失踏入玫缇斯了。难道她不知道,这枚费恩送的空间戒指所代表的含义吗?一个男人,没事干会送女人戒指?泥球真的缺乏常识到一定程度了,对人类的社会习俗几乎毫无所知。 梁小夏捏了捏手上的戒指,她宁可泥球改名换姓在南薇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也不希望泥球生活在费恩这只豺狼眼皮子底下。 “费恩,我能搅和你一次,就能搅和你第二次,这一回,不弄死你,我也得让你吐二两血,走着看吧。” 梁小夏心里演绎了一遍费恩的惨状,面色如常,理了理衣衫,确保衣服上没有粘灰后,起身准备跟着长老一起出去。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长老就像一堵高墙,站在梁小夏面前,也不移步,也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你已经是遗弃荒原的主人了,对不对?你根本没必要和我说谢谢。” 长老脱下长袍前襟,露出自己红褐色的胸膛。他像红土石板一样的胸肌上,烙印着整整一大块上古铭文阵。这块阵不太像遗弃居民自己给自己纹身的作品,更像是某种烙铁直接烫在身体后留下的灼伤,扭曲的褐色花纹爬满了他胸口的肌肤。 梁小夏呆了一下,她认得出来,长老身上的铭文阵和她继承的铭文阵很像,完全同出一脉,只不过长老的阵要简单很多,也要死板一些,似乎只有某几种特定的功能。比如,知道荒原的易主,知道遗弃神殿的位置等等。 她有种预感,接下来的谈话不会太美妙。 屋里没有椅子,长老盘腿坐在长条红石上,勉强算是坐凳子。他身高比梁小夏高很多,坐下来,视线恰好和她平齐,距离也无形间拉紧了些,这让长老能够很清楚地看清她脸上的每个细节。 梁小夏转身又坐回到床头,铭文阵的光只照亮她一半的侧脸。微弱的灯下,她耳朵上那层细细的绒毛都被放得清清楚楚,淡金色的头发近乎透明,肩膀放松下垂,脊背也没常见时挺直,微微弯着靠在床头,圆圆的眼睛却专注而认真地盯着长老。 “您看,您是我的朋友——别急着摇头,不要忘记,您已经收过我的金银了——我严格遵照矮人的传统,和您交朋友,在这件事情上,请不要怀疑我认真的态度。而我认为,在朋友相助时,每个人都不应当忘记说‘谢谢’。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是吗?” 必要的时候,梁小夏又拿出了精灵优雅空灵的那一套修辞,诚恳地和长老双眼对视,小小的一双手,紧紧握住长老那双粗大的手。 “嗨,我自己是什么种族都不知道,也许我有矮人血统,也许没有,红风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我,你又何必用矮人那套规矩来要求我?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我们的主人的话,咱俩就不是朋友。从没听过和主人做朋友的——众神在上!那不合规矩。” 长老快被梁小夏绕晕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双手急忙要从梁小夏手中挣脱出来。 “怎么,您不愿和我做朋友吗?”梁小夏的神色有点委屈,眼睛里荧光闪烁,仿佛有液体在流动。 “该死的,脑子坏了才不会和你这样漂亮又强大的小精灵做朋友。”长老连连摇头,最终像是明白了什么,非常长地哀叹了一声。 对面这个聪明的小精灵,一直在引导着话题,将整个对话引向另一个方向。长老淳朴,善良,却并不缺乏智慧。 “耀的众神,他们到底怎么了?” 梁小夏没有立刻回答他。她从臂环里拿出一个烟斗,慢条斯理地装上烟草,点燃,塞入长老手中。 “试试吧,这东西叫烟草,味道很不错。” 飘渺的烟雾在石室中缓缓升起,长老被呛了两口后,就喜欢上了那种恍恍惚惚的,让人放松又迷醉的味道。 心里的疑惑却并没有得到解决,就像一大块沉入水中的石头,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烟雾中,对面小精灵的面目也有些模糊了,只剩下一双眼睛,有神地盯着他。一红一绿,两种截然不同的艳丽颜色逐渐占据他的所有心神。 随着烟草逐渐燃烧到尽头,他心里那块巨大的石头又逐渐浮出水面。不像是沉下去的巨石,浮上来的,是整面的黑色暗礁。 烟斗中,细小的暗红色火点随着他最后一口吸气猛地亮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块灰白色的粉末,烟也尽了,随着余味袅袅散尽。 长老的双眼蓄满了泪水,他红色的长发和胡子随着眼泪的滑落轻微颤抖着。他竭力压抑住自己想要撕心裂肺嚎叫的冲动,哭泣无声,却真的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悲恸。 “众神已逝。” 仿佛为了坚定他内心的那个猜想,镜月走了进来,说话声还是那样低沉的,轻轻的,像提琴般优美。这句话传入长老耳朵中,就像一把钢刀,鲜血淋漓插在他胸口一样残忍。 长老用粗壮的古铜色单臂遮住自己的眼镜,眼泪不停地从手臂间流出,顺着毛发滑落到胡子中。他大快步高仰着头,捂着脸走了出去。 果然不是一次令人愉悦的谈话,她的直觉是对的。 梁小夏叹了一口气,她不信神。她从出生到现在,没听过一丁点关于神的消息。更别说光明神教或者天使那类东西,在这个世界,统统不存在。 精灵信奉月亮,人类信奉太阳,矮人信奉他们自己打造的一尊叫做黄金女神的雕像,暗精灵信奉黑暗和月食,种种种种,一切的迹象都表明,普卡提亚的众生,是不相信神这种听起来十分虚无缥缈的存在的。 可神又是存在的,或者说,存在过的。看吧,遗弃神殿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这不妨碍梁小夏理解信仰崩塌时的感觉。这就像有人突然告诉她,她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捡来的,好死不死还是仇人的孩子一样。神信者的感受,只会比这个更糟糕,不会更好。 这也是她为什么拖拖拉拉跟长老在这边磨蹭了半天的原因。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神殿无主时,长老可以理解为众神因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没有理会他们,这和神殿易主的性质,完全不同。 易主,只能说明,梁小夏是新晋位的神,或者,众神已死。前者明显不可能,那只有后者了。 “镜月,你伤着长老了。”梁小夏玩着手指头,有些郁闷。她已经在尽量减少影响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我只是说出事实。”镜月脸上没有表情,可梁小夏就是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 梁小夏接过镜月怀里一大捧的暗绿色虫壳铠甲,开始翻看。 这些都是狼头人就着新一批甲虫怪物的收获赶制出来的。可以看出来,狼头人手艺不错,虽然这些东西和他毛茸茸的大脑袋一样,边角上有些毛糙,花纹也不如精灵们制作得精细,可上面的每一个铭文阵,都是货真价实的。 梁小夏抽出一把匕首,对着其中一件铠甲用力一划。铠甲上银色的铭文阵闪过,连细微的刻痕都没有留下。 “菲林说,你要的那些空间装备,希望能再给她三天时间。”镜月坐在梁小夏身边,开始玩她还不算长的头发。手指挑起来一缕,不断带着她的头发在他指头间转圈。 这是镜月的新毛病,他似乎已经习惯长期扮演发带的角色了,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拉着梁小夏的头发玩个不停。 “不着急。让菲林慢慢做,这笔生意,以后将会有长期合作的趋势。”梁小夏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任由镜月拉着她的头发玩去了。她知道他没什么意思,只是很不习惯自己的脑袋总是一只手被动来动去的,这很打扰她思考。 赶快出去吧,离开遗弃之地。出去以后,她就给镜月派任务,让他忙得团团转。 …… 缪拉昏迷了好几天,身上被恶灵啃掉的肉也开始生长了。 在遗弃荒原这个简陋的地方,治疗条件很差,几乎是在他醒来的同时,缪拉就被几个遗弃民众看护着,不断灌味道不好的虫腿肉汤。 同时,几个人扒光了缪拉的衣服,拿着奇怪的笔,给他身上绘制各种铭文阵。 这些铭文阵在刚开始绘制的时候很疼,就像小刀刮在皮肤上,弄得缪拉抽冷子直哼哼。绘制好了以后,却又很热,让他出了一层又一层汗,身上的伤口也终于生肉结痂了。 “法阵、多吃、硬扛、睡得香。” 这是遗弃的居民仅有的医疗方法。 善良的罪民后代秉持着遗弃荒原通用法则,没黑没白地轮流照顾缪拉。缪拉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和这些总是笑着的,长相怪异的人手舞足蹈交涉了半天,才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 马人斯文在主仆契约的帮助下,在接触时可以得到一小部分来自于梁小夏的帮助。加上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人类好,所以只是虚弱了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了,也幸免于难,不需要在自己雪白的马身上刻上铭文。 令梁小夏惊奇的是,斯文居然也会上古精灵语,虽然说得带些诡异的地方口音,可论流畅程度,要比梁小夏强多了。 没有眼镜的遮挡,斯文双眼的精光再也挡不住了。梁小夏进入另一个石屋的时候,斯文正在燃烧一小捧像干花一样的东西,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什么,看一眼床上躺着的缪拉,念上一小段,再看一眼缪拉,再念一小段。末了,双眼再炯炯有神地闪烁两下。 缪拉则看起来有些空洞,双眼空空地盯着石室的顶端,一大片除了红色岩石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发呆。 “他是马人,你是精灵,那我又是什么?”缪拉一时间无法接受环境如此剧烈的变化,声音喃喃的。 一个月前,他还站在讲台前给梁小夏和斯文上课,一个月后,他被长相怪异的异族围绕,躺在床上,全身画满了奇怪的花纹,身体开始不断涌出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 这一个月,简直,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噩梦。 缪拉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眼,还是看见站在他面前,笑得灿烂的梁小夏,长长的双耳一动一动的,看起来活泼又可爱。 “老师,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怪怪的。”梁小夏坐在缪拉的床边,掏出一张空白的精灵契约,拿着笔“刷刷”书写起来。 她还是挺欣赏缪拉的,不过没必要为了一个寿命短的人类就签订麻烦的主仆契约。马人有契约的价值,这个价值她在缪拉身上可没看见。梁小夏算盘打得贼精,写好精灵契约后,将笔放入缪拉的手心,帮他把手握了起来。 “这是什么?”缪拉拿起那张契约。奇怪材料的纸上面写满了他不认识的文字,左右看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梁小夏想要他做什么。 “老师,这只是个简单的,让你重回家园的保证书而已。”梁小夏单手托着脸,眉眼弯弯,“您只需要保证不泄露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去顺便提携提携我的冒险小队,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家啦!怎么样,很简单吧?” 看着缪拉有些犹疑的神色,梁小夏又补充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笑得像个小恶魔:“当然,您不签也可以。我想,这里的人们会十分欢迎您与他们开始新的共同生活,那必然是极其美好的。” 梁小夏在说到“美好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缪拉很灵醒地将目光从契约上移开,看了她一眼。 “斯文,这样的东西,你签了吗?”缪拉问他曾经最喜欢,现在最神秘的学生。 “老师,我不用签。我整个人都是她的了。” 斯文烧完了手中的干花瓣,端起一杯水,又泼在上面,成功地将那团灰和成了奇怪的不明物质。没有了眼镜,有些看不清,脑袋贴得近近的,对着那团水灰混合物研究起来。 满意地收起来缪拉签下的契约,看到她身后的斯文一副“果然如我占卜所料”的表情。梁小夏开始细细盘问起来两个人之前遭遇的事情,拿着小本子,时不时记下来几笔,还反复叫停,要求斯文或者缪拉重新更加详细地叙述。 “这事情,听起来很复杂。”梁小夏在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在几个人名下面重重划了几道线,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当时缪拉和斯文遇到的,就是泥球,费恩和另外一个不明身份的人。 和两位伤病号告别,梁小夏在红岩山洞的广场上找到了镜月。这位上古精灵正在沉迷地研究大石板上那一个个刻着的名字,不太高兴受到打扰。梁小夏才不管那么多,她拖着镜月一起,红光一闪,又消失在了原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6章 吸收 以死来鄙薄自己,出卖自己,否定自己的信仰,是世间最大的刑罚,最大的罪过。宁可受尽世间的痛苦和灾难,也千万不要走到这个地步。 ——罗曼,罗兰 =============================================================================== 第三次来到遗弃神殿,梁小夏才真正有机会慢慢研究这座新挂在她名下的财产。 遗弃神殿上的铭文阵在她的指示下又显现了出来。这些红色花纹缓缓流动着,不像是真正刻在神殿上的,倒像是红色的投影,清晰而又稳定地流过白耀石地板,流过白色的现在已经是空荡荡的石柱,流过梁小夏的雕像和她的本体。 上古精灵铭文阵,完全可以当做另一种单独的语言体系来研究。因为继承了铭文阵,梁小夏朦朦胧胧懂得一小部分使用方法,却不能从本质上改变铭文阵,以达到改变整个遗弃荒原的目的。 她半跪在白耀石地板上,对着铭文阵比比划划看了好一会儿,最终颓丧地把手中的铭文笔一扔。 “耀精灵大人,交给你了。我搞不定。” 众神的铭文阵比普通铭文阵更加难懂,梁小夏看得没有任何头绪,揉了揉眼睛,将担子撂给镜月,转而跑去研究那二十六个恶灵立柱了。 她双腿盘着,手随意支着脑袋,坐在立柱跟前,大眼睛观察里面那些黑色的小蚂蚁。也许是她的错觉,这二十六个立柱中,有几个立柱里的恶灵似乎比其它的要少一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些恶灵,梁小夏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掏出来臂环中黑色的恶灵珠,传送到其中一座恶灵看起来最少的恶灵殿,像玩积木的小朋友一样,操纵地板裂开一个小缝。恶灵们推搡着一只一只挤出来,梁小夏也不嫌烦,用恶灵珠一只一只吸收。看起来就像是恶灵们排着队,自愿送上来的。 梁小夏掏出来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分心吸收恶灵,身前站着一个土元素使仆,看到不乖乱跑的恶灵,就一拳上去将之砸成小饼饼。 这个小小的珠子还挺能容的,总共吞吃了整个恶灵殿里将近八分之一的恶灵。珠子吸收了这么多的恶灵,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光泽。 梁小夏正打算再次抬手,手中的恶灵珠碰到一只恶灵的头顶时,却没将那只恶灵吸收进去。 “这是到容纳极限了?”梁小夏眨眨眼,眼看着恶灵珠上逐渐凸起一个暗蓝色的火焰纹样。 手中的珠子很不安分,晃动着想要从梁小夏手里跑出去。梁小夏紧紧捏住它,拿出时俟,笑着对着上面泛着一丝黑气,近乎透明的自然融塑晶石说: “时俟大人,开饭了。” 恶灵珠和自然融塑晶石贴在了一起,黑色的浓流从珠子中喷涌而出,全部进入了融塑晶石内。梁小夏很是沮丧地发现,那么多的恶灵,进入融塑晶石后,也不过是另一条细细的黑线。 恶念什么的,比起死亡之气,还是差一些呀。 整颗恶灵珠被抽得近似发灰,梁小夏很担心它会不会裂开。她还指望着这颗珠子能够多用几次呢。 当珠子变成一种淡淡的灰色后,梁小夏强制性打断了恶灵珠中黑色气体的传送。将恶灵珠交给土元素使仆,指挥它开始重复枯燥无聊的再吸收过程。 …… 黑色的安息森林里,走在前面的老者毫无征兆,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森林中夹杂枯枝碎叶的土地。 “老师,你怎么了?” 费恩走在他身后,脸上挂着恭谦到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笑,询问老者。泥球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者自己念了两句,立刻恢复平静,转过身对费恩嘱咐: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恶灵珠就要传送回来,表示那两个人类游侠已经顺利的完成了任务。传送的过程却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打断,他和珠子之间的联系也被抹杀了,在遗弃神殿,有谁能有那种力量? 神。 神的面前,众生都是渺小的。 老者无法确定自己偷吸恶灵的行为是不是惹毛了神。因为神的想法是不可猜测的。从人的角度去揣测神的意志,很愚蠢。 他现在,也只能祈祷那罕见的遗弃的神没有发怒,或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将他追杀到天涯海角。 “老师,恶灵珠还没收回来呢?咱们就这么走了?”费恩有些无法理解老者的行为,开口询问。 老者手中的骨杖向地上一砸,两道黑色的细绳从虚空中伸出,紧紧捆住了费恩的身体。费恩捆在其中,疼得大声痛呼。祈求地看着老者好一会儿,后者才动作迟钝地将召唤出的绳子收了回去。 “记住,没有恶灵珠,也没有祭祀的冒险者。我们也根本没来过安息森林。 听、懂、了、吗?” 老者的声音阴森森的,被释放的费恩痛苦地跪在地下,揪着老者黑色的长袍,脸色惨白,不停地点头。看到这一幕的泥球又向后退了几步,手捂着胸口竭力压下自己害怕的情绪。 …… 红岩大厅中,长老呆滞地跪在红色巨大石板前,双眼空洞,瞳孔散开,像一具没有生机的木偶一样,盯着一个点发呆。在眼泪流干后,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天一夜了。 他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不敢说出口。他怕自己一说出来,事情就成真了。 “敬爱的众神啊?指引我吧!指引我啊!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长老痛苦地用自己的脑袋撞石板,巨大的石板纹丝不动。他的头却撞得晕晕的,额角破皮出血,黏着他红色的头发逐渐干涸。 死了会不会好一点?是不是死了,就不用再痛苦?不会再绝望与烦恼?死了,就能回归众神的怀抱,得到解脱和安宁? 长老躺在膈人的红色石头地板上,脑子里胡思乱想。他迷糊中觉得,外面一刻不停刮着的狂风,好像,是小了一点? 错觉吧。 长老闭上眼,重新感受了一会儿,仔细体悟着传入耳朵中,任何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长老!长老!——” 一个族人大呼小叫地进来,拉起躺在地上的长老的胳膊,不停地提着长老的身体想将他拖起来。 “长老,快去看看——快出去看一眼——”这个族人还没说完,更多的族人又冲了进来,围着长老大喊着“风停了——长老——风停了!哦!真是难以相信,众神保佑!” 族人们在最初的惊诧过后,热泪盈眶,跪在风沙地面上,对着天空自发地跪拜起来。 长老被大群人簇拥着,走出大厅,步入红褐色的沙漠中。 这样的风,严格讲并不算停。风还是在不停地刮,拂过他的脸颊,带着红沙,穿过他的头发。可比起他从出生起就忍受的狂风,好了实在太多了。 这样的风,至少不会再把他六岁大的孩子卷跑,也不会暴怒地掀翻巨石砸在他的家上,如果遗弃荒原以后刮得都是这样让他能够直着身体前进的风,他就太感谢众神了! 感谢众神…… 众神已经离他们而去了。长老看着有熄弱情势的红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手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他们没有神了,可是他现在有了一个小精灵。虽然看起来年幼,实力却强横无匹,也聪慧善良。 他是不是能够期望,自己的后代,遗弃的后代,有新的神来指引? …… 梁小夏拿着碎裂的恶灵珠,和宝石浅墨色的时俟回来时,就看见长老像一堵真正的红色小山一样,一动不动矗立在岩洞门口,一看就是在专程等她。 长老的眼睛亮闪闪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疯狂的攫取和企盼。被一个壮汉这样注视,梁小夏只觉得自己心里毛毛的。 “感谢您为遗弃的人民平息了红风。您的功德,我们将世代铭记。” 长老身体九十度弯曲,非常诚恳地给梁小夏鞠躬。 梁小夏感觉,长老的额头都快贴着地面跪下来了。 “你这也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梁小夏赶紧将长老扶起来。 这样的大礼她受之有愧,恶灵珠被她用坏了,二十六座恶灵殿里的恶灵也才被她吸收一多半。狂风渐小,可终究还不能算完全停止。 “…何况,这风并没有完全停下来。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些。我没法改变铭文阵带你们这些族人出去,也没法杀灭那些甲虫怪物。只能时不时地提供些物资给您。这让我实在是惭愧…” 作为遗弃荒原新的领主,梁小夏计算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钱,她可以时不时地送些新鲜食物水源进来,但是想要完全养活得起近千号人,还是有些吃力。 好在他们手艺不错,能做很多实用的铭文阵小东西,这些小玩意,卖出去应该也很吃香。 “只要还有希望,我们就永远不会失望。” 长老再次恭敬地弯腰,手锤在胸口向她行礼。 好吧,好吧。 梁小夏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划在她旗下的这么多人。她偷偷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镜月,她是不是可以期待某天镜月将这些铭文阵都研究透了,将遗弃荒原打造成为像世外桃源一样的乐土? 又停留了三天,梁小夏带着塞满了一大包的空间装备和铠甲,勉强能够下地行走的缪拉,还有斯文,在长老和族人的送别声中,离开了这片永远刮着红风的荒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7章 堵门 人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野兽。不幸的是,想扮演天使的人却扮演了野兽。 ——《思想录》帕斯卡尔 ======================================================================================== 红色的上古铭文阵突兀地出现在安静的森林中,趴在树坑中打盹的银狼看到这一片红光,警戒地站起身,弓着背,身上的狼毛竖起,对地上的铭文阵呲牙低吼,施放威胁警示的信号。 红光突然强烈起来,银狼害怕了,夹着尾巴,呜呜叫着,远远逃开它眼中这未知的东西。 闪烁的红光又重新暗了下去,铭文阵中,梁小夏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深深吸了一口混着泥土味道的空气,让肺里充满新鲜湿润的味道,又长长地将体内的浊气呼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天亮了没有。 梁小夏抬头看了看森林中被密叶遮盖的天空,露出雪白的脖子上,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那条细细的自然融塑晶石链子上,多了一个梭子型水晶吊坠。仔细看去,吊坠切面整齐,包裹着上古精灵特色镶边的暗红色晶石中,褐色絮状物质围绕一个核心缓慢转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规则漩涡,十分奇异。 梁小夏揪起自己脖子上的链子看了看,这颗颜色入不得她眼的坠子就是遗弃之地。将一个世界融入小小的坠子中,这样无法想象的事情,也只有众神才能办到。 缪拉的伤还没有全好,他挣脱开搀扶自己的斯文,半跪在森林的土地上,用手指捻起一点土,凑在鼻子跟前仔细嗅了嗅。 “森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嗯。这次我们回去,可不会像来的时候那么幸运了。” 梁小夏单手抚摸着一棵粗大的老橡树,通过体内绿色的雾气和树们交流着。杀戮左眼中,蒸腾向上的红雾也没有了,森林中压抑的嗜血气息减弱了很多。 这也意味着,居住在森林中的怪物又开始活动了。 梁小夏轻轻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摸出来好几瓶人形药剂,自己服用下去后,又给斯文扔了两支。 她操纵着自然融塑晶石,将脸变得圆了一点,鼻头大一些,脸颊上多一些淡褐色雀斑,这一些细小的变动,立刻将梁小夏从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矮矮的,憨憨的,有些傻气的小胖妞。 缪拉手上的弓箭丢了,斯文失了眼镜后,准头下降了很多。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森林中,尽量避开一些群居的或高级的怪兽,遇到实在没有办法绕开或者临时撞上的,就靠梁小夏的箭解决。 三人在森林里兜兜转转,绕路避过好几处怪物的据点,消灭一窝幽暗龙蝇,干掉几只沼泽土蟒,远远看见一只双足飞龙(蜥蜴类,假龙)小心绕开后,梁小夏一行终于在两个星期内,重新回到安息小镇。 缪拉几乎是直着冲进校长办公室,冲着埋在文件堆里的熊皮大汉摆了摆手, “嗨!史东,我回来了。” 熊皮大汉史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半靠在办公室门口的缪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白脸?!你给老子死哪去了?怎么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指的,是缪拉满脸的纹身一样的暗蓝色花纹,连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上都有。 “一言难尽。” 缪拉苦笑,他也觉得自己在安息分校待了这么多年,一直平平安安的,唯有这次经历最为凶险。 熊皮大汉也不管那么多,他快步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一不注意,桌子上堆的文件被他“哗啦哗啦”带倒在地,他也不在乎。 史东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走到缪拉跟前,眼睛有些酸,狠狠向他胸口锤了一拳。 “咳咳——咳咳——史东,你的文件掉了。”缪拉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完全,被熊皮大汉这一拳砸得有些站不稳。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啰啰嗦嗦烦死了。老子的文件还要不到你管,赶紧回去管你游侠班那帮兔崽子去。总校新派来的游侠导师是个杂碎,光会教些垃圾。你的那帮小王八蛋天天抗议,都快闹翻天了!” 史东嗓门奇大,伴着嘴唇的开合,还不时有唾沫腥子飞出来。他动作倒是轻柔,也不管梁小夏和斯文还站在身边,像抱小婴儿一样将缪拉端在怀里,粗壮的胳膊揽着他的腰,还不时地轻轻晃一下。 缪拉纹满了铭文阵的脸被史东这一下搞得通红,他拳头捶在大汉胸口,对方却纹丝不动, “史东你这个老混蛋,快放我下来!” “你逞个屁的能,伤成这狗屎样子了还不闭嘴!” 真是美人配英雄啊。 梁小夏努力绷着脸,面无表情,尽量忽视办公室里的一幕。可她看到缪拉快红到底的脸色,就是止不住地想笑,眼角上挑,嘴角像神经了一样不停抽搐。 “看什么看!给老子上课去!别想在我办公室里浑水摸鱼!”史东也看到了梁小夏和斯文怪异的表情,对着她们两个又吼了一声。 “老师,我眼镜坏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斯文还待解释两句,被梁小夏拽着揪走了。 他们老友重逢,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再待在这里打扰两位学院大佬,她会遭天谴的。 至于缪拉怎么圆谎,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有一个老师顶在前面受调查,梁小夏只需要安心地扮演可怜的小学徒,打酱油就好。 “史东,我的宿敌天赋觉醒了。” 缪拉挣扎了半天都没从熊皮壮汉的胳膊里挣脱出来,他最后也只能无奈地任对方去了。 “嘿,这是好事儿呀?赶紧跟老子说说,你的宿敌是啥?” “恶灵。” …… “斯文,你去配眼镜吧,咱们晚上在酒馆汇合。”梁小夏在斯文第十一次将走廊上的柱子看成自己,对着它说话时,推着他的后背将斯文赶进杂货店。 她是不是得考虑给斯文搞一瓶治疗眼睛的药水? 梁小夏先去公会里交了这次的任务。 任务完成时间远远超过了期限,斩杀森妖的任务没有证据,只能算失败。七个任务,算上奖励,违约金和滞纳金,梁小夏一共只赚了五枚金币。 数着手上可怜巴巴的五个小金圆片,想到空间里剩下没多少的各种药剂和干粮,又想到挂坠里嗷嗷待哺的一村子人,梁小夏撅了撅嘴,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为钱犯愁的一天。 钱啊钱,真是个讨厌又可爱的小东西! 重回学校,梁小夏在游侠系里没有找到西娅,转身去盗贼系找德姆,也没找到。不仅是这样,甜甜和康斯坦丁都不在自己的班里。问了他们系里好几个同学,均被告知这几个人很久都没来上课了,再详细地问,他们都表示不清楚。 最后,还是战士系里一个和康斯坦丁关系不错的男生,隐晦地表示,康斯坦丁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已经准备办理退学手续了。 自己住的地方早就换了房客,甜甜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梁小夏按照以前西娅留下的地址,走到小镇的偏街上,停在一栋挺精致的二层小木屋前,稍稍犹豫片刻,拉起门上的木环,“碰碰——碰碰——”扣响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死板的女生,她仅仅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警惕地盯着站在门外的梁小夏: “你找谁?” 女生态度防备,很不友好地盯着梁小夏看。 “请问,西尔维娅是住在这里吗?”梁小夏表情柔和,脸上挂着可人的笑容询问。 “你找她做什么?”女生因为梁小夏的笑稍微放松了一点,可语气中的不欢迎态度,还是赤裸裸地晾在她面前。 “我是西娅她们小队的队长,来找她有些事情。姐姐,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梁小夏这副脸蛋圆圆,笑起来看着有点傻,很能降低人无形中对陌生人的警惕心。 “你?”对面的女生不太相信,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会是队长,“她们小队的队长不是早死了么?你真的是她们队长?” 看到梁小夏很诚恳的点头,女生犹豫了一会儿,说:“既然你是她的队长,那正好,西娅欠我了五个金币。你把她欠的钱还了,我再告诉你她在哪里。” 勉强算是小富婆的西娅什么时候混到这份上了?梁小夏有好几种不费一分钱就撬开对方嘴巴的方法,可她不愿意浪费时间,脑子里淡淡的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促使她赶紧找到西娅,问清楚小队现在的情况。 女生隔着门缝收了五个金币,仓促指着街道尽头那片盖得乱糟糟的小木棚,“第二个拐弯的地方,你走到头,那个成天门口堵着人的地方就是。” “碰”一声响,木门急不可耐地又被女生关上了,门板差点撞到梁小夏额头。 顺着女生的指示,梁小夏挪步走向那个小岔道,还没走到尽头,就听见一阵高声叫骂。 二三十个人围在巷尾一栋歪得快塌掉的木屋前,疯狂砸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 “康斯坦丁,你这个该死的杂碎,开门!给我滚出来!听到没有!” 整个木屋都被砸得不停晃动,领头的一个壮汉对着门不停捶打,“我知道你在里面!别给我装孙子!滚出来,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后面跟着的一大群人也附和着不停的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外围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冒险者。梁小夏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听到了康斯坦丁的名字,德姆的名字,心里暗自点头,看来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了。 “这位大叔,这是怎么回事?”梁小夏问一位站在圈外看热闹的人。 看热闹的人看到梁小夏的样子,以为也是哪家跑出来看热闹的孩子,不太在意地随便和她聊了两句。 “安息森林冒险者遇害那事,你知道不?死了一千多人,尸体都不完整。听说那个木屋里的冒险者是唯一活下来的。要我说啊,他们也是倒霉,明明好心交了失主的遗物,还给公会带了消息,奖励还没到手呢,就被其他受害者的家属堵上了,非要给个交代不可。大部分死难者的家属还都比较通情达理,可这世上,有讲理的,也有不讲理的。唉——都还是学生,现在被那群失去理智的人搅合得连学都上不成了。” 看热闹的大叔叹了一口气,看梁小夏听得认真,无意间又有些得意洋洋,也不管他身边这位小姑娘听不听得懂,继续说道: “这群战士都是没脑子的,他们也不看看,几个学生组成的队伍能有那实力嘛。巡林员都死了五十多个呢。这伙人呀,一部分是些想要捞好处的无赖,想从这事情中榨点油出来,另一些是受害者家属,被煽动着乱找出气筒,听说这些家属背后还有靠山,这事儿,复杂着呢。” 大叔偷偷指了一下堵门的人,觉得自己话有点多,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堵门的人叫骂声连绵不绝,一个人拍门拍累了,再换另一个人上去对着木板门死命地拍。 “大哥,要我看,把这烂门砸了算了。我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闹事的人里,一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提出这个点子。 就在闹事的人准备暴力破门时, “吱”一声,木门开了,西娅一身火红,面色娇狠,单手叉腰,拧着眉对着这几个人喊道: “我说过了!康斯坦丁今天不在!那件事我们也解释过了,你们要讨说法,到公会去讨,别整天堵在这儿闹!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该交的我们也都交了,这事情跟我们再没关系了!” “哟,没想到康斯坦丁那个杂种屋子里还藏着个小美人!这不是西娅姐姐么!”一个闹事的人嘴里油腔滑调,嬉皮笑脸地上前,手直接对着西娅饱满的胸脯摸了过去。 “碰”一声,一个白色的光弹从木屋中飞了出来,正中砸在他手上,让他的咸猪手痛得又缩了回去。 屋子里又走出一位漂亮美女,一身朴素的白色法袍,五官精致,自然的卷发披散,才施法完毕的法杖还没有放下来,正是甜甜。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然我就拔干净你身上的毛!”甜甜变了很多,泼辣得不像个治疗师,杵着法杖站在西娅旁边,面色不善地看着闹事的一群人。 “呸!给脸不要脸!”手上被砸了一下的冒险者直接甩手,打算扇甜甜一巴掌。手掌却被甜甜躲了过去,扇了个空。 没有人能够扇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扇我! 甜甜心里一黯,一法杖狠狠敲在冒险者头上,“库伯,看好你的狗!” “妈的!小婊子,你骂谁是狗!” 冒险者朝地上吐了一口,掏出腰上别着的短剑,眼色不善,打算给她点颜色看看。 “退回来!” 这些人中间,领头一直沉默的壮实男子开口了。冒险者听到他的话,有些悻悻然,眼光又在甜甜和西娅的脸上和胸口流连了一会儿,不甘地退了回去。 “西尔维娅,我知道你们队长死了,你很难受,我能理解。”库伯盯着西娅的脸,缓慢开口。 “可是我哥哥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战士系的天才,勇敢强大的英雄,我最崇拜的哥哥,死了!死了,你懂吗!没有身体,没有头颅,只留给我一根手指头!这叫我怎么接受?!” “不仅仅是我哥哥,他、她、他…他们的亲人都死了…”库伯的手指挨个指过一群人,“这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知道勉强你一个女孩子不太绅士,可是我哥哥死了,死无全尸。所以,让那套骑士精神滚蛋吧!你叫康斯坦丁出来,我必须和他把这事说清楚。” “我已经解释了几百遍了:你哥哥的死和我们没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西娅听到库伯的话,鼻子酸酸的。她曾经的老师,曾经的队长,全都下落不明。大家都认定他们已经死了,她不相信,却想想都觉得难受。也许当时,她应该再坚持一下,拉住夏洛,不让她走。 “我不信这事情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死无对证,你们想怎么说都可以,谁知道事实究竟怎么回事。既然你们不肯开口说实话,那就别怪我无情!” 库伯卸下背上背着的剑,双手紧握,剑尖对准西娅,竟是准备在小镇里就动手。围观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向外散了好远,一个个都不想殃及鱼池。 “大哥——大哥!算了,对女孩子动手不好。”最开始被甜甜教训的冒险者眼珠一转,贼兮兮地凑到库伯跟前, “…人死不能复生,咱这样为难两个姑娘,死去的大哥知道了肯定也不会高兴。要不让她们赔一笔钱算了。一万金币,算到每个人头上也不多,几十个金币,我好歹能给亡亲买副像样的棺材…” 冒险者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眶红红,对库伯说话的声音不大,可也不小。 两个姑娘听了都气得发抖:“一万金币,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冒险者搓着手,眼神淫邪,脸上却故作为难之色:“没有金币啊——那不如这样,两位美女加入我们暴力豺狼小队怎么样?也算是替逝去的人赎罪了。” 薄薄的法师袍包裹着西娅和甜甜的身材,隐约露出两人凹凸有致的曲线,泼皮冒险者看得眼睛发红,身上一阵燥热涌动。 将这俩人拉入自己的小队,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他说了算? 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她们如果不愿意赔钱,又不愿意加入你们小队该怎么办?” 甜甜听了,眼睛一亮,这是第一个愿意支持她们的人。 “对!我们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想让我们赔钱,或者加入你们小队,不可能!” “呸!不行也得行。没钱就陪咱兄弟几个乐呵一晚上,这事才算完!”冒险者和他们磨了半天,没想到两个美女软硬不吃,他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又露出自己的本质。 库伯听到他嘴里的话,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心里暗想:“也许这事情真的和他们没关系。这两个人,不过和自己一样,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算了,我再去公会问问。等康斯坦丁回来,我会再来找他的。”库伯手一挥,带着一小部分人自行离开。 只剩下另一大群冒险者,不怀好意地盯着西娅和甜甜。 “我爷爷可是安息小镇的商会会长,你们自己掂量。”打头的冒险者待库伯走了,开始迫不及待地摆家谱,他知道西娅的父亲是做生意的,就不信她不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小妞,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我舅舅是第四军团的首席法师,乖乖跟我们走,你也能少受点苦。” 这些堵门的人里,另一个长着倒三角眼的瘦子也站了出来,一身盗贼装扮,斜斜地一杵,流里流气。他稍稍有些示威地瞪了一眼第一个跳出来冒险者,眼神立刻又开始在西娅和甜甜身上逡巡,对先下手哪个颇有些犹豫不决。 “哈哈,一群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笑死人啦!”人群中,那个小小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比第一次更加清晰突兀。 “谁?是谁在背后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倒三角眼的盗贼明显比第一个要横,他直接抽出别在身上的匕首,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甩了出去。 他舅舅军团法师的地位,几乎可以让他横行大半个艾格玛瑞亚。和法师抗衡,那是自找死路。这些普通民众,随便杀一个两个,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叮”一声,匕首被弓箭隔住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背着弓,看起来有些憨傻的金发小姑娘。梁小夏歪着头,蛮可爱地将匕首圈在指尖转着玩,眼角的余光盯着这个盗贼。 “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渣,只有一个方法——揍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8章 揍人 自视甚高只会给自己的脖子套上绞命的绳索,残暴和狂妄自大却会递过来一把锋利的断头闸刀,死得又快又廉价。 ================================================================================== 走出来的人,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胖妞。她背着一个大弓,五官平平,脸圆嘟嘟的,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个子也不高,看起来又老实又好欺负。 第一个跳出来的冒险者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敢于出头的小胖妞,她身上没有贵族族徽,衣服式样也普通,没有仆人跟着,看来并不是那些吃饱了撑着,满世界到处游历的贵族子弟。 冒险者很有把握,他认得安息分校全校前二百米任何一个需要躲着的优等生,那么多耳熟能详的人物中,也没这么一号人。看来,真的是某家还没认识到生活险恶,正义感过于强烈的普通小姑娘,说不定连背上背着的弓,都是从家里偷出来的。他很怀疑这小胖妞能不能把弓拉满一半。 倒三角眼的盗贼想得更少,他随随便便瞥了一眼,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认得出来,小胖妞背上的弓是把好弓,不说弓的花纹和样式,光是中间那颗巨大的不明材料的晶石,就很让人眼馋了。这样送上门的肥羊,不宰还真的对不起上天的恩赐啊! 舔了舔嘴唇,又瞄了一眼木屋前的两个少女,盗贼觉得,果然是快到秋天了,该收获了。 “头儿!” 甜甜一把拉住了小胖妞的胳膊,仔细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 她认出来了,认出来那把弓,认出来那头轻盈的淡金发,可对方平平无奇的长相,和她的印象相差太远。难道夏尔小姐有个妹妹吗? 西娅作为法师,直觉比甜甜准很多,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确定,这是梁小夏无疑,不管人再怎么变,眼神是不会变的。她不会认错那双晶亮的,狡黠的,却总是让人看不清想法的眼睛。 两个少女,一左一右将梁小夏夹在中间,就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泪光盈盈,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梁小夏无奈地踮起脚尖,摸了摸甜甜的头,又拍了拍西娅的手背,跨两步上前,站在盗贼对面。 “头儿,别——别去——” 甜甜拉住了梁小夏的袖子,顿住她的脚步。作为曾经的伯爵家二小姐,现在无权无势的小小治疗师,甜甜比任何人都明白权势的可怕之处,她不希望夏尔小姐因为她,再一次卷入权力争斗的漩涡。 “嘿,你刚刚敲他们那一杖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打了就打了,别想那么多。你看戏就好。” 梁小夏再一次甩开甜甜的袖子,走入战圈。 她手底下的人,谁敢动,就打到他爬不起来为止。 “这就是你们的队长?你开玩笑呢吧?” “哦——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呀?妈妈我要吃奶——”盗贼捏着脸,声音又尖又细地学着小姑娘喊叫,惟妙惟肖。 “——妈妈,妈妈我好怕呀——”他的样子,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可这人群中的笑声还没停止,就被一声惨叫打断了。 梁小夏出脚非常快,众人还没看清,第一个冒险者就被她飞起的一脚踢在脸上,倒在地上,还没有等爬起来,又被她一脚跺在肚子上,“啊”地惨叫一声,趴在地面上开始不停地吐。 黄白浑浊的残渣从冒险者口中一股一股吐出,梁小夏捏着鼻子,最后一脚,脚背狠狠抽在那个冒险者两腿中间。 众人仿佛都听到了低黯的碎裂声。 冒险者像杀猪般捂着自己身体,不停嚎叫,衣服上沾满了自己吐出来的污秽。声嘶力竭地叫了好一会儿,最终两眼一黑,疼得晕过去了。 这小姑娘真狠! 梁小夏半掩着口鼻,待木屋前不愉快的气体散去后,淡淡一笑,看起来很憨,说话的声音甜甜的,音量也不高。 “我做事情,很讲究条理和顺序。先来后到,这点不能乱。” 围观的人群中,男人们看着死趴着,一动不动的冒险者,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身上一阵冷风飘过。 梁小夏不是心黑绝情的人,可是对方实在让她找不到能原谅的理由。脚尖轻轻挑着晕过去的冒险者身体,梁小夏看清了对方脸上印着的鞋底印,满意地笑了一下。 没有要你的命,已经很客气了。 “有点本事,我倒是小瞧你了。” 倒三角眼的盗贼抽出匕首,长舌头在匕首的刃上舔了舔。一双眼睛阴栾地盯着梁小夏。对方身法不错,速度也够快,可是和他比,差得实在是太远。背着弓,应该是游侠吧?在两人距离不到二十米的情况下,盗贼很有把握将这个小姑娘一击必杀。 “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盗贼单手握着匕首,身形快到几乎化作残影,向梁小夏猛扑过去,锐利的匕首尖直抹梁小夏的脖子,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好快!至少是五级盗贼! 梁小夏眼睛一眯,身体后仰,盗贼匕首的白光在她上面十厘米的地方划了过去。她双手撑地,一个后翻,脚背快速踢在盗贼的耳根,踢得他脑袋“嗡”地一晃,站立不稳。打断了盗贼本来想要变向扎下来的匕首。 这盗贼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水。梁小夏的动作身形并没有盗贼快,可继承了智慧之脑后,她的战斗分析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 站立不稳的盗贼准备向左跨一步,稳住身形,却没想到后翻的梁小夏踢在他耳背的脚没有收回,顺势卡上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脑袋,直接把盗贼甩了出去。 “嘭!” 盗贼的身体砸在小木屋的墙上,砸得木屋摇摇晃晃。盗贼却没怎么受伤,他迅速站起来,抹了一下脖子,恶狠狠地盯着梁小夏,身影一虚,进入了隐形状态。 如果对方是个法师,盗贼会担心她用显影术迫使自己现形,可对方只是个游侠,一个反应速度稍微能快一点点的游侠而已。隐身中的盗贼步伐不停快速变换,在木屋前的空场游走,他很自信,那个小胖妞不可能看出他的隐形,他在隐形上的天赋,可是连作为法师的舅舅都肯定过的。 梁小夏并不担心盗贼的隐匿。她的杀戮左眼开启后,隐匿中的盗贼就像黑暗中一块烧红的人形烙铁般明显。他全身蒸腾的杀意和恶意非常好的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这个人形不停跑动,跑动,离她越来越近。 不对!对方的目标不是她,是她背后的西娅和甜甜! 首先钳制住可能使用显影术的治疗师和法师,甚至进一步胁迫梁小夏投降,这盗贼好算计! 不太愿意过多暴露自己实力的梁小夏思考了一瞬间,想到自己臂环里一件被遗忘了很久的东西,狡黠一笑,背在身后的手上多了一瓶药剂。 迅速预判出盗贼下一步要踩踏的地方,梁小夏贴着地,将那一瓶药剂扔了出去。 淡淡水晶紫色药剂在阳光下折射着透亮的动人光芒,塞着塞子的玻璃瓶“咕噜咕噜”在有些不太平整的地面快速滚动,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盗贼想要收腿已经来不及了,他一脚踩在了瓶身上,将盛着药剂的玻璃瓶踩了个稀烂。同时,一股微不可查地风吹在了他身上,盗贼一惊,自己的五感突然灵敏了很多。 “咔嚓”一声,随着瓶身的破裂,淡紫色烟雾蒸腾升起,隐匿的盗贼身影立刻显现,那个身影正半弯着腰,捂着胸口,对着地面不停地干呕。 “唔——呕——呕——” 腐烂的,厚厚的,油腻腻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像硬生生地参入两大桶猪油膏的软滑黏液,无法绞断,在身体里打滚、搅动,将肠胃糊在一起。 周围和隐匿盗贼靠得近的人也忍不住,弓着身子吐个不停,其他靠得远的,死死捂住口鼻向后不停地褪去。 迎面吸入气体最多的倒三角眼盗贼已经跪在了地上,吐得眼泪鼻涕横流,胆汁尽出,恨不得将自己的内脏都挖出来,将那股黏滑的感觉甩个干净。 一个梁小夏偷偷扔出去的二级法唱术,敏锐嗅觉,再加一瓶药剂,彻底让盗贼失去了战斗能力。 “头儿,那是什么东西?太恶心了!” 甜甜和西娅双手死死捂着只剩下眼睛了,可还是无法阻止那股淡淡的恶心气味在身体周围萦绕。 给自己施加了闭气术的梁小夏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她能告诉大家,那是她制作失败的人形药剂吗?看来自己在药剂学上的天赋,也很有限啊! 光是闻着都这样了,不知道真的喝下去,该会是什么感觉?嗯,以后可以找个人试试。 倒三角眼的盗贼已经吐得快虚脱了。他单手捂着嘴,想把嘴中控制不住流出来的口水和胃液压回去,可这些液体还是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来,肠胃抽得发疼。这股萦绕在他身上不肯散去的味道,足够恶心他一生! 盗贼颜面扫地,脸色发白,他恶狠狠盯着梁小夏,拿出一张法术卷轴,双手“嗤啦”一扯,大声咆哮: “死!给我去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9章 事毕 我知道你终有一天要走,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好在你离开时能够伤感少一点,至少学会独自站立。 ============================================================================== 巡林员队伍这次处理事件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慢,当梁小夏都开始考虑要先吃晚饭还是先接斯文时,三十来个巡林员才姗姗来迟地包围了梁小夏所在的旅馆。 “大人,几位大人,就是这里。那个杀人的冒险者就在里面。”堵门群众之一的某个见习法师一脸谄媚地在前面引路,后面跟了三个男人,魁梧高大的安溪分校校长,方脸大胡子的安息镇长,以及帝国这次专门负责调查事件的一个年轻特派调查员。 史东脸色很难看,一脸的“老子被打扰很不爽很不耐烦,不要惹我”表情,大胡子安息镇长兼小镇公会会长则拧着眉,看起来心事重重,最后一位年轻的特派员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他顺了顺自己打了发蜡齐齐向后的背头,鄙视地扫了一眼跑在前面点头哈腰的法师。 “你,过来。那个闹事的小队叫什么?”特派员掏出一块法术怀表看了看时间,开口问到。 “回大人,叫‘来杯麦酒’,就是他们队长打死了艾德塔克,我亲眼看见了的。”听到见习法师的话,几个大佬同时皱起了眉。 这小队的名字,在事件调查报告上出现了不下六十次,现在又出现在这里。镇长一个头两个大,他已经警告过死难者家属了别闹事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在特派员来调查的节骨眼上,这不是添乱么! 史东也是一愣,再看向见习法师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善了。特派员听到这里,眼睛眨了眨,“你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叙述一遍。” 这是不容拒绝地命令口吻,见习法师偷偷瞄了一眼对方手里那块镶满了珠宝的法术怀表,笑得愈加恭敬,详细地将整个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口齿清楚,条理分明,就是心术不正。这是听完了法师的叙述,所有巡林员下的统一结论。 “好了,没你事了。下去吧。” 特派调查员没什么表示,见习法师有点失望,悻悻然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下去了。 旅馆一楼的大厅里没什么人,老酒保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拿着一块半黑的抹布擦着台面,一条老猎狗躺在门厅晒太阳,梁小夏坐在硬邦邦的原木椅子上,喝着饮料,间或三两句小声地和甜甜和西娅讨论着什么。 “夏洛,你——”史东的大嗓门还没开口,就被特派调查员抢先一步走上前行礼打断了话。 年轻的调查员行了一个典型的艾格玛瑞亚官方礼,双眼恭敬地低垂着,头颅微点。这个礼谁也挑不出错,可坐在对面的三个小姑娘既不是官员,也不是贵族,他怎么会如此正式?史东和镇长都有些吃惊。 “不知三位小姐,哪位是夏洛小姐?”调查员虽然是询问,眼睛却一直盯着梁小夏,他的询问,只是一种保险起见的确认。 “我是。” 梁小夏看着调查员领子下别着的白玫瑰小徽章,会心一笑。 …… 事情完全在梁小夏预料中,除了本来对她就不太了解的镇长之外,其他两个人完完全全倒在了她这边,明里暗里帮她说话。 最后事件也被定性为了意外,梁小夏所在的来杯麦酒小队惩罚性从二级降为一级,又罚了梁小夏二十个金币。 “…同时,鉴于‘来杯麦酒’小队在这次调查事件中积极配合的表现,特颁发‘公会特殊贡献’奖章给你们,并提升小队等级至三级…” 现在梁小夏的名字,也挂在镇长那边了。 在镇长和史东离开后,梁小夏和特派调查员单独会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将森林里发生的事情有选择地汇报了些,看着他满意地记录了半本子的资料,装进一个密封的皮箱,急匆匆地登上马车离开。 她拆开手里密封的信,一目十行地读过去,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对着甜甜露出一个小小的狡黠笑容: “明天开始大采购!” 在森林边缘的小溪边,梁小夏和甜甜找回了正在钓鱼的康斯坦丁和采野菜的德姆。 两个少年面色有些发黄,一看就是很长时间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见到梁小夏,很是高兴了好一会儿,又有些腼腆地邀请她一起分享烤鱼晚餐。 梁小夏看了一眼烤架上那条不到二十厘米的鱼,揉了揉德姆的红头发。领着两个男孩进了和斯文事先约好的酒馆,剩下的队员已经在等了。 斯文和大家都相处得很好,他戴上眼镜后,温文尔雅的外表很能博得女性的好感,康斯坦丁和德姆也很敬重这位游侠系第一名,几个人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了。 酒足饭饱后,斯文拿着一副法师纸牌,给两个少女算命,德姆喝得有点多,脑袋歪着趴在桌子傻笑,康斯坦丁吃撑了,捂着肚子在简陋的小包厢里来回走。梁小夏则靠座在窗边,不停在羊皮纸上写着什么。 “头儿,咱们小队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三级啦。哦,天啊!三级的来杯麦酒小队,这还不到半年呢。我那个种土豆的老爸要是知道了,非得高兴死。现在我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 德姆的脸几乎快和头发一样红了,玩着手里那个‘特殊贡献’小徽章,很满意地将它别在胸口,不自觉挺起胸膛。 梁小夏一笑,接着德姆的话说, “是呀。暴力豺狼小队的队长被废了,幽影猎鹰小队的五级盗贼被宰了,这次啊,我们想不出名都难了…” 德姆听到梁小夏的话,酒醒了大半,志得意满的气息瞬间全灭。 “…暴力豺狼是三级小队,幽影猎鹰四级。两个队伍加起来至少四十人。还有这两个人的亲人,朋友,同学…听说还有个了不起的法师舅舅什么的…” 梁小夏每说一句,队员们的脸色就难看一点,她却恍然不觉,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对了,你们的房子也被我撞塌了。” 众人沉默。 实力,归根到底还是实力太弱。 康斯坦丁捏紧了拳头,有些后悔自己今晚奢侈吃喝的行为,这些吃的换成钱,够他买一把普通长剑了。德姆又将胸口的徽章摘了下来,收进口袋里。西娅在掏自己的口袋,想从中翻出来一枚铜币,却一无所获。甜甜和斯文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不早了,我开了房间,大家先回旅馆睡觉吧。” …… 半夜,梁小夏的门被敲响了。 甜甜穿着白天那身法袍,卷发松散着,有些不安地站在门口,看着比她矮半个头的梁小夏。 “怎么了,还没睡吗?” “嗯,我看你房间灯一直亮着,就过来了。我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进来吧。” 这种提供给冒险者的旅馆,条件并不太好。 房间狭小,灯光昏暗,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木桌。说是木桌,只是一块大木头随便刨两下弄出来的木板支架,通常被旅客用来放行李和杂物,桌面上刷一层清漆,勉强遮住乱七八糟的刮痕。 现在,木桌上放着几张纸,一支笔插在墨水瓶里,一本书摊开在桌面上,书页旁边空白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记满了读书笔记。 甜甜坐在床边,发现床头放着一只兔子熊,顺手抱在怀里,又接过梁小夏递上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将兔子熊又紧了紧,有种淡淡的好闻味道在鼻尖萦绕,她吸了吸鼻子。 “说说吧。” 梁小夏看着甜甜渐渐放下一身紧绷的防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成熟温和。 “…妈妈要结婚了,她想嫁给旅馆里的大厨。他是个鳏夫,可对妈妈和我都很好...上个月我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是家里原来的马夫,我不知道她认出我没有。爸爸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感觉自己好笨,学了两个月了,只能发出一个小小的光亮术,甚至还不如班上最差的同学…队伍里大家都很照顾我,可我根本就是个拖油瓶,什么都不会做,只能站在大家身后…” 甜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边说边哭,眼泪断了线一样不停地掉。梁小夏只是在旁边听,不发表任何看法。这个小姑娘善良,坚强,对同伴忠诚,可也有脆弱和迷茫的时候,她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耐心的好听众。 最后,甜甜抽噎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条翠绿色细发带,“夏尔小姐,这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梁小夏手摸在头上顿了一下,想起来被自己扔去干活的某精灵,接过甜甜的发带,“谢谢,我很喜欢。” 她双手捧着甜甜的脸,“不要犹豫,不要怀疑。坚持你自己的脚步,不要停下。做你自己就好,记住了吗?” “嗯。”甜甜抹干了眼泪,大大地笑了一下,“我会努力的,我想保护大家!夏尔小姐,我会保护你的!” “好,我等着你保护我。”梁小夏将甜甜塞进被窝,给她又垫了一个枕头。 “夏尔小姐,我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甜甜的大卷发全部散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露半个脑袋在被子外面。 “睡觉!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梁小夏给她掖了掖被角,继续坐在小木桌前看书,写了一整夜。 第二天集合,小队众人似乎都没有休息好。德姆顶着黑眼圈上街,果然发现了几个站在角落,盯着他们不怀好意的冒险者。 梁小夏视若无睹,在调查员离开前,这些找茬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她给队员一人发了一张单子和一袋钱,要求大家分头将单子上的东西买下来。 最后,她给了斯文一张最长的单子,“这些是你要买的,钱就从你欠我的里面扣。”梁小夏没忘了斯文还欠他一笔钱,游侠系第一名,谁都不信那家伙会一贫如洗。 单子上的东西很多,白天采购傍晚集合,连最热衷购物的西娅走得腿都快断了。她几乎买光了药剂店里面将近一半的药剂,还有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法术材料,炼金材料和其他东西。康斯坦丁扛着一大摞皮甲站在小镇入口,德姆跟在后面背了一袋子武器,连甜甜都提着两大袋东西。 买得最多的是斯文,他直接赶着一辆拉货的马车出来:“我要得太多了,米店老板连马车都送我了。” 梁小夏站在小镇入口,身边站着游侠导师缪拉,缪拉嘴角破了,一头长发有些松,精神倒是不错,正在和梁小夏商量着什么。 “头儿,你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德姆咋舌,小盗贼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们几个人几乎花了将近五万金币,除了一些高级的魔法武器和炼金器材以外,几乎搬空了镇上每家店。还有那些粮食,头儿是要开店吗?一次性买下这么多粮食和种子? “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咳咳,我正式宣布,来杯麦酒小队为期两个月的特别训练,现在开始!” 一队六人扛着东西,沿着小路离开了安息小镇。 附近的小树林中,一个游侠伏地身体,悄悄问:“老大,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还要不要跟下去?” “跟,为什么不跟!出了小镇,咱们怎么下手都无所谓。荒郊野外,魔兽成群,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领头的老大是一个穿褐色袍子的光头法师,正眯着眼看远处的一行人。 “可是老大,后面那个游侠好像是安溪分校的老师啊,能下手吗?会不会出什么麻烦?” “唔,先跟一段,看看情况再说。” 梁小夏走到差不多见不到人时,将队伍采购的这些东西全部收入了自己的空间装备,背对着埋伏的人冷笑了一下。 空间装备! 光头法师迅速盘算,市场上最便宜的空间装备只不到半个立方,开价一千金币都买不到。看对方手上的,明显是容量超级大的空间装备,至少价值三万金币!光头法师的眼睛亮得吓人,似乎是在想到什么后,又有点沮丧,对他身边的游侠吩咐:“去请和咱们关系好的几个队伍,说一下联手的事。但是别跟他们说装备的事,你嘴巴给我闭牢点!” “唉,知道了老大!”游侠一点头,闪身钻入后面的丛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0章 特训 “你不可能用理性挡住黑夜,必须用火。” ——《灵魂骑士》 =================================================================================== 从几个人迈出安息森林小镇第一天起,梁小夏就开始实行特训计划。 避开专为旅人和马车通行的道路,梁小夏专找人少树多的地方钻,每天会给队伍指定一个方向笔直前进,队员们需要爬山,涉水,亲自握着短刀和木棍走出一条路来。山林中少无人烟,遇到悬崖峭壁,还得德姆攀着绳索上前开路,康斯坦丁挨个背着两个姑娘攀岩荒山,斯文背着口粮和轻装行礼跟上,梁小夏和缪拉一路垫后,甩手大爷一样边走边神游,什么都不管。 “还是缺乏锻炼啊。” 梁小夏叹了一口气,这才走了三天,队员们都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了。西娅白天渡河的时候没站稳,差点被冲走,被队员们捞上来后就受了些惊吓,半夜开始发烧。甜甜什么也没说,可看她走路的姿势,也知道这个新生的治疗师脚底肯定磨破了。不算斯文,康斯坦丁是目前队伍里素质最好的,他的任务也最重,得背行李,背队友,还得不停给大家打气。 今晚的前半夜是斯文和梁小夏值夜,一明一暗,梁小夏在明处,斯文躲在暗处。 梁小夏坐在篝火前,拨弄里面的木炭保证火焰不熄灭。这对她没什么用,自然融素晶石吸收的那堆元素还在胸前游走,轻微散逸出的一点都够烘得她暖融融的。火焰却能够很好地警示和威慑夜间在山里出没的野兽,保证队伍成员的安全。 闲着也是无事,梁小夏在火上翻烤着一块番薯,斜眼向远方的大树上瞥了一眼,斯文就蹲在那里,藏匿得很好。别说是在黑暗中,白天就算有人从树下走过,都不一定会发现他的身影。 “精灵主人,后面跟着的尾巴越来越多了,就这么放手不管吗?”通过主仆契约,斯文能够和在一定距离内的梁小夏做心灵沟通。 “让他们跟着吧,咱们这一路还长,有个伴也不错。” 梁小夏心知肚明,就是不知道这伙人能够忍多久了。她锻炼自己队伍里的人,后面跟踪的人也不会过得多愉快,渡河,爬山,一样都不能少。 “最终目的地是达拉姆吗?”他们的方向很好判断,梁小夏舍弃了所有能走的大路,几乎是以直线向艾格玛瑞亚都城达拉姆开进。 “嗯。” 梁小夏也不奇怪斯文能看出来,缪拉应该也猜到了。 “可是,精灵主人啊,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别说两个月了,一年都不一定走得到。” “慢慢来吧,温水煮青蛙,只是冒险小队特训,不是训练刺客,也不是军队。我不想一下子将他们压垮。” “青蛙是什么?” “和你一样,某种四条腿的动物。” “……” 收到昂撒写的信后,梁小夏一直保持着一个比较愉快的心情。时俟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可诅咒的威力已经在逐渐显示了。就在她一边烤番薯一边给时俟唱儿歌的时候,缪拉出来,坐在梁小夏的身边。 “伤怎么样了?”梁小夏掰开烤得差不多的番薯,分给缪拉一半。 “好很多了。就是现在这样子,出去谁见了都会吓一跳。” 缪拉苦恼地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上古铭文。他已经听梁小夏介绍过这东西的用途了,可是他自己半点不会用,只觉得自己饭量越来越大,每天睡不够,力气和速度也都在逐渐增长,苦恼了一阵,后来想想,应该也不是坏事。 “夏洛,我知道你来历不简单,我也不想知道太多秘密。不过,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个忙?”缪拉咬了一口番薯,脸色微微有些红。不知不觉中,他不再将梁小夏当成一个学生,而是一个能够和他平等对话的人,甚至隐隐还有些敬意。 “说吧,我想先听听。” 她就知道,缪拉主动提出来跟着她对小队特训,应该是有事情找她的。就是不知道是哪方面了,她心中已经有了好几个猜测。 “嗯,我想,你也许有能力,送我去上次那个神殿,我想去杀恶灵。” 梁小夏想了很多,却没想到缪拉提出来的要求是这个。 想要增加实力,方法很多,最快的就是向自己求教,没什么一个精灵在这方面懂得多。缪拉见识过恶灵的威力,应该不会采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才对。他的复仇心理就那么强吗?比她们精灵还要厉害,在恶灵殿吃过一次亏后,打算不死不休了? 缪拉看着梁小夏瞪大的眼睛,左右又看了看,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到他讲话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宿敌天赋吗?我们人类游侠专有的天赋技能。游侠在击杀一定数量的同一种生物后,会有机会觉醒宿敌天赋。当确定了宿敌后,对该种生物的杀伤威力会增大一定比例…” 梁小夏立刻就明白了缪拉的打算, “你的宿敌天赋觉醒了,因为宿敌是恶灵,需要进入恶灵殿击杀更多的恶灵来升级强化?” 宿敌天赋,梁小夏闻所未闻。她生活在精灵族群中,虽然看了很多书,但是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种天赋技能,缪拉在课堂上也从来没讲过,看来,还真的是属于比较机密的事情一类。 “…嗯,这件事情,其实我应该在毕业以后再告诉你的。不过你不是人类,没什么关系…” 缪拉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学生,实际上每个毕业的人类游侠都只是模模糊糊知道有宿敌这么回事,并不清楚宿敌天赋是需要一定击杀数才能觉醒的。他的老师也是这么教他的。没人敢想,这事情要是传开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有的学生为了觉醒而有目的地选择宿敌。 梁小夏也明白了缪拉的顾虑。在安息分校中,什么样的宿敌最好找?人类,同学,甚至同伴。杀掉一定数量的同伴,就能获得对敌人更高的伤害。在更高的实力诱惑面前,不能指望人类的道德对其约束多少。 “如果我没有猜错,缪拉老师,这个宿敌天赋,对选定宿敌的同系生物或近亲生物,应该也有一定伤害强化。” 单一宿敌,即使伤害能够翻一倍,可实际上还是很狭隘的。缪拉如果不再次进入恶灵殿,他这辈子对上恶灵的概率几乎不到百分之十,冒着生命危险追求这种技能提升,实在是不划算。但是如果他的宿敌天赋同时能够杀死亡灵、怨灵等等和恶灵一样能量化生物,就是非常恐怖的存在了。 保守估计,缪拉在恶灵殿杀死了至少一百只恶灵,看来,天赋觉醒的数目也不能低于这个。 “还有,缪拉老师,您的宿敌,应该也不限于一种吧?” 梁小夏每沉默一会儿,就会说出几句关于宿敌的推测。缪拉惊诧,她只是根据自己说的话,就几乎将宿敌天赋摸了个透。他不知道对面这个看起来是个小孩的精灵实际上有多老,可对方的分析能力和推理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梁小夏有了维斯的智慧之脑后,推判准了很多,她看了缪拉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得即使不算全对,也八九不离十了。 缪拉看梁小夏都猜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隐瞒, “…宿敌天赋在觉醒以后,就可以主动强化了,一般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初级对宿敌的伤害能够加强一倍,中级五倍,高级我不太清楚,估计至少十倍吧。除了伤害强化以外,游侠还会对宿敌出现各种排斥反应,比其他人更容易发现宿敌的存在。不过,游侠最终能有几种宿敌我也不知道,我想三种比较有可能…至于击杀数目,宿敌不同,数目也不一样。当时我杀恶灵最后昏迷了,也没细数,三百个,大概还是有的…” 看来,缪拉对自己的天赋技能了解地也不是很多,大部分是自己的推测和摸索。 “…除了游侠,别的职业还有像这样的天赋技能吗?”梁小夏继续问,这种人类天赋技能,应该不止一种才对。可是她到人类世界这么长时间,才见到缪拉这样特殊的一个。 “…法师我不知道,法师们都有自己的圈子,那一派对消息把守得都很严。战士的天赋技能是激昂,盗贼的天赋技能是虚无,治疗师的天赋技能似乎是守护,炼金师和刺客不知道有没有天赋技能。觉醒这种天赋技能实在是太难了,我在安息分校教书好几年,一共也只见过五个人有天赋技能。” 听缪拉讲,这种天赋技能是与生俱来的,每个人类生来都带,可是觉醒困难,选择了职业,专攻一种,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够觉醒。天赋这种事,本来就是很玄奥的存在。 缪拉絮絮叨叨给梁小夏讲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表示,如果她想知道更多的话,只能去东部大陆寻找答案。那边的人类国家似乎对天赋技能有更好的研究。 梁小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象征性地嘱咐了缪拉两句,将他传送进了恶灵殿。 红光闪过,缪拉消失在篝火边,快得像是错觉。 遗弃之地现在在她手中,可梁小夏还没有完全掌握,不包括自己,她每天只能传送一个人进去。也没办法将里面的遗弃原住民接出来,遗弃山洞中那块刻着罪民姓名的大石板上似乎也有某种禁制,阻止她随意将人带出。 第二天,全队继续上路,只是缪拉不见了。 走在最前头的盗贼德姆有些紧张,频频向四周望,感觉很不安。这种不安从离开小镇开始就一直存在,他一直安慰自己是错觉,可一路上感觉越来越强烈,现在甚至压抑他到了一种呼吸气闷的程度。 “头儿,我总觉得有人一直跟着咱们。”德姆无法,只得找梁小夏寻求帮助。 “嗯,没错。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大家继续向前。” 梁小夏估计,后面那些尾巴最多能忍到今天半夜动手。地图上显示前方十二公里处有个山谷,正是适合埋伏的好地方。 不见血的佣兵不是好佣兵,死掉的敌人才是好敌人。她的训练,到今天才算正式拉开序幕。接下来他们的路能走多远,就看今天了。 “斯文,帮我看着点,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出手。”梁小夏在心里给斯文吩咐了一句,趁着队伍休息时,逐渐和大队拉开距离,远远落在后面。走不到两个小时,就和队伍彻底分开。 后面跟踪的队伍,负责追踪的游侠仔细查看了痕迹,他们跟踪的目标明显是一队菜鸟,痕迹掩盖都做得马马虎虎的,只是走了个形式。 “老大,那个游侠导师不知道哪里去了。前面队伍也分开了,您看我们是不是也分别追踪?”游侠跟了一会儿就退回来汇报消息。他们在这破山沟里跟了好几天了,实在是不耐烦了。 光头想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丢掉自己身为法师的谨慎:“把消息给豺狼的头也说一声。告诉他们,咱们队伍人少,追那个脱队的小姑娘,让他们追剩下的人,战利品各分各的。豺狼不会拒绝的。” “可老大,那两个漂亮姑娘就这么让柴狗那小子占了…”追踪的队员都不太甘心。 “你懂什么!那游侠导师不见了,说不定就是在哪里藏着等埋伏呢。钉子让他们碰去,咱们幽影猎鹰只要弄到了空间装备,换成了钱,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来。” 光头法师心里也微微不甘,可他作为法师本身就欲望寡淡,对他来说,几个美女还不如一件像样的法袍或者珍稀法杖来得实在。 他的幽影猎鹰在安息森林已经混了好几年了,队伍里人少,可个个都是精英,现在盗贼死了,他怎么也得从这件事上把损失捞回来。 梁小夏向东走了几公里,侧耳听了听,不远的地方有水。后面跟着的人只有六个。她有点失望,本来以为自己能引开更多的人呢,这样小队的人压力能小一点。幸运右耳微微发热,皮肤下面,细小的血管里面,金色的血液快速流动。 她预感有好事情要发生。 嗖一声响,梁小夏头偏了一点,箭支从她身旁掠过。几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前后左右将梁小夏围在其中。 “不用瞒了,把你身上的空间装备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光头法师不停吟唱,手上凝聚起一条红色的游蛇,悬浮在空中对着梁小夏嘶嘶吐着蛇信子。游侠举着弓箭从旁边对准她,前后三个战士卡住她进退位置,举着重剑。 梁小夏看了一眼树冠,一个刺客隐匿在里面。 “你们是暴力豺狼,还是幽影猎鹰?” 她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对面的光头法师,吟唱和元素调用都挺熟练的,应该是突破二阶挺久了,这样的人实战经验都很好,有点头疼。 “我是猎鹰,幽影猎鹰的队长。别废话了,把东西交出来,不要妄想有人会来救你。”猎鹰不欲与梁小夏磨蹭,打算先给她点苦头,手中的火蛇直直对着她飞了过去。 梁小夏单手一接,硬吃掉了这条火蛇。转身两个短音吟唱,那条火蛇融入更多火元素,粗了一圈,又对着光头法师飞过去,击在他身上,一下子就将光头法师轰飞了。 “你还是叫秃鹫比较合适。” 梁小夏闪身避开侧面战士劈砍,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弯腰将战士甩出去,反身三箭,射死想要开弓的游侠,退两步侧身,手中凝聚出一团红色电流,隔空电击在第二个战士身上。最后前冲两步,一掌按在战士脸上,瞬间输出融塑晶石中的元素之力,“嘭”一声炸烂了他的脸。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就像事先彩排好了一样,没有一点多余和拖沓,一分钟不到就将所有人都打趴在地下。 躲在树上的刺客看得却心惊肉跳。他只想着防备对方的可能扔出来的卷轴,没想到这人隐藏得太深,他们这回是踢到铁板了。隔着树叶间的缝隙,他看见对方取出一柄匕首,从队长开始,在每个人的胸口又补了一刀,脸上完全不见杀人后的恐惧和慌张,甚至还在笑? 梁小夏在笑,是因为左眼看到黑色的雾气,顺着她的手臂流向时俟中间的晶石,断断续续融入其中,虽然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可这毕竟是个好现象。 “看了半天了,不下来玩玩嘛?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梁小夏站在树下,眯着眼,笑吟吟的。不用保留实力无所顾忌地出手,就是畅快。 刺客见情势不对,闪身就跑。梁小夏右手上凝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魔法弹,这个简单的零级法术现在看起来十分恐怖,巨大的像皮球一样的魔法弹不是白色,像调色盘一样融了各种颜色,其中还有电光游走。 刺客握着匕首,看到她手上的魔法弹跑得更快了,还从怀里摸出来一支信号箭准备发射求救。 魔法弹正中砸在了刺客后背上,生生砸得他打断了一棵小树苗,连着破碎的内脏喷出一口血。梁小夏慢慢走到他身后,看着刺客说:“这个魔法弹,是你的同伴送我的纪念品。我不喜欢,现在给你,下了地狱记得帮我还给他。” 他睁大双眼,挣扎着想要拉下信号箭后面的引线,梁小夏俯下身,替他拉下引线。红色的闪光球窜向天空,在树林上炸裂,光照数十公里。刺眼的光亮映在刺客眼里,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山谷中,两端的出口都被堵住了。麦酒小队试着冲击了好几次都被打回来,堵住他们的,正是暴力豺狼和另外一只队伍,三十多个人,完全将他们封死在里面。 康斯坦丁举着剑,大吼一声,顶在前面,抗住两个战士的同时攻击。西娅站在后面,不停吟唱,压榨着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凝聚出她能想到的所有法术。德姆脸上多了一条很深的伤口,端着一把连弩向企图靠近的人不停射击。甜甜空着手,终于凝聚出一个小小的微创治疗术,却不见任何喜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法术丢向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一拳砸向战士之一,长剑削掉了对方半个脑袋。自己背上却被劈了一剑,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大喊着头对头撞向对方,将对方撞痛后单手揪住他的衣服将敌人扔了出去。 实力!实力!我要变强!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德姆将匕首叼在嘴上,脸上流血的伤口顾不得处理,小盗贼快跑着冲向豺狼队的几个治疗师中间,抬手连弩射死了两名正在吟唱的治疗师。 我要活下来!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不能死! 西娅连续吟唱,头疼得都要炸开了。她身体里的元素之力已经被抽得一干二净,却还是坚持着催动法术。两枚魔法弹脱手而出,砸中对方卡在路中间的一名游侠,自己却因为极度透支,全身都在抽搐。 我想当法师的梦想还没有实现!我还有家人在等我!我不能死! 甜甜被一名身材高大的战士反手捏住了手腕,她一口狠狠咬在战士手背上,一膝盖又顶在对方腿中间,趁着战士痛苦捂体时,抽出防身的匕首,猛插入对方太阳穴。 我杀人了!可我还有没完成的愿望!我要独立!我要变强! 斯文站在远处的树上,监视着山谷里的一切。看到小队队员遇到危急的,就抬手一箭射出。少数对多数,二级小队对三级小队,这场完全没有胜算的战斗,就是小队队员们的剥皮场。蜕了壳,他们便真正迈向成熟,不蜕壳,下一步就是死亡。 梁小夏在逼他们成长。可她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点?一个小时过去,他们一共杀掉十人,还剩二十多个,可看队员那样子,也不像能坚持太久的,指不定下一秒就有一个会昏过去。 想到梁小夏总是笑得甜甜的样子,斯文哆嗦了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1章 请客 不是因为身处何处何种情境,而是因为精神世界,让人或高兴或悲伤。 ——罗杰,莱斯特兰奇 ============================================================================= 当山道间的树叶全部披上红黄相间的外衣,第一片落叶在风中盘旋,落在梁小夏肩头时,来杯麦酒小队终于看见了他们的目的地。 达拉姆,艾格玛瑞亚王都,就在这条宽阔绵延的顿河对岸。秋雨细密无声地落下,顿河河水已显得浑浊,青灰色如同鱼鳞般圈出起伏的曲线,看似平稳,实则湍急地流向远方。对面,小小的民房就像河滩边的卵石,高高低低堆在一起,在正午有些阴霾的阳光中,飘出一片炊烟。 梁小夏站在树梢上手搭凉棚看向远方,她眼力好得甚至能看到达拉姆暗红色的城墙,和城墙上来回移动的一群小黑点——那是巡逻的哨兵,比上次她离开时,多了将近五倍。 两年了,她来到人类的土地上已经两年了。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梁小夏捏了捏拳头,复又松开。不知道父母过得好不好,自从离开后就没收到他们的音讯。 她想家了。 梁小夏从树梢上跃下,招呼后面的队员跟上,一起去渡口租船渡河。看到她脸上极淡的复杂表情,队员们各有所思。 “头儿,你瞒得我们可真紧,家住王都也不说一声。我不管,必须请客,请我们吃好吃的才行。”西娅穿着一身崭新的暗红色法袍,更衬得少女肌肤雪白,笑着抱怨道。 “行,没问题。我带你们去吃达拉姆最好的菜馆,然后我们再去看最有名的歌舞表演,怎么样?”梁小夏知道经过两个月的训练,这些队员也该放松一下了。新一阶段的训练,也可以在达拉姆开始了。 “头儿你也太小气了,一家菜馆怎么行?至少要吃一星期才行。达拉姆是不是有挺多贵族?就是那些昂着头,手背在身后,总是挺着大肚子的人?和他们一起吃饭,多不自在啊!” “就你话多,有得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西娅一拳敲在德姆上臂,能够躲开却没躲的德姆揉了揉胳膊,明显乐在其中。 康斯坦丁两个月里疯狂长了三厘米多,身材也越发壮实,穿着紧身皮甲,背着轻装行囊。战士毫不费力地挥舞了一下手上握着的重剑,上面还沾着几滴绿纹长臂猿的血液。“咱们就穿着这个,这样进城会不会太招摇?” 衣服当然是要换的,梁小夏轻轻拍了拍心思重重的甜甜的后背,后者正望着河面,拧着眉思索,在看到梁小夏轻微摇头后,释然地点了点头。 不仅是甜甜,还有满脸纹身的缪拉和她自己,都得稍微遮掩一下。招摇进去,总是会遇到麻烦的。 一路渡河进城都很顺利,守城卫兵问他们要检察官开具的通行证时,梁小夏随便交了几枚银币,就被放行了。 市政广场外隔着两条街,一家隐匿在繁茂树林里的四层酒店,半遮半掩露出几个干净的落地窗。二楼从不对外开放的赏景露台上,四角栽着巨大的观赏盆栽。长青盆栽修剪得齐整平滑,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植物香气。拼织的浅紫色短毛毯垫在长桌下,原木桌椅铺着洁白餐布,边角不起眼的地方全部手工金线绣满了一朵一朵小花。 麦酒小队围着坐了一桌,如同饿虎扑食一样抢着桌上的饭菜。 队伍里的女孩子还能勉强保持着仪态用刀叉吃,可每叉子下去都叉着整块肉,张口就咬。游侠导师缪拉吃得最快,手下的叉子不停地动,将食物向嘴里塞。康斯坦丁戳了三叉子,一盘特调小香芹芦笋面就没有了。德姆专挑贵的吃,每次出手都插中一块鱼肉,嘴巴边吃还边说个不停。 同志们这样你争我夺,与其说是恶坏了,不如说是苦怕了。特训最开始,两个姑娘还拉不下脸来争食,结果当晚就饿了肚子。到后来,梁小夏每天都在给他们减口粮,队员们只得自己在山林里打野味填肚皮。往往甜甜一烤坏了肉,整个小队都要挨饿过夜,第二天训练依旧。第四十天的时候,他们就像一大堆蝗虫,看见什么都想吃,见到地上的草都要拔起来塞到嘴里尝尝味道。晚餐的时候也不再顾着面子,若不是看火烧着,恨不得把爪子伸到锅里抢吃的。 梁小夏则完全没有同情心地看着这一切,想当年,雷诺就是这么整她的。她还满身粘着泥浆在森林里找不到洗澡的地方晃荡了一个星期呢,那才叫真的无法忍受。 “头儿,这就是达拉姆最好的菜馆?看起来也就这样么。不过这可比甜甜的手艺好多了。老天,我再也不想吃连咬都咬不动的肉了!” “德姆,你要死啊?!再说我做得难吃,下回我就往你伤口上撒盐!” “别,别,甜甜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掐我了,松手,疼~疼~” “甜甜,别听他的,你做的挺好的。当然,也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康斯坦丁含蓄地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没想到达拉姆最好的菜馆这么小。这下我回去以后想炫耀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小盗贼还以为自己能看到墙上镶嵌着宝石黄金,桌椅都是水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呢。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小餐馆,看着遮遮掩掩的,房子也不大,一路过来都是一个个闭着门的包间,没什么看头。也只有这菜的味道,和他的想象匹配。 负责分菜的侍者根本插不上手,听到德姆的话,脸上又抽动一下。能来他们这里吃饭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随便打个哈欠,都能让达拉姆刮过一阵冷风。不说别的,光是这红头发小个子吃的那盘子鱼,就能顶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花销了。 最好的菜馆,服务人员的素养也很高。侍者脑子里天马行空,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鄙夷的情绪,雕像一样完全无视面前越堆越高的餐盘。直到梁小夏轻轻招招手后,才转换为启动模式,站在梁小夏跟前,恭身听她吩咐。 “麻烦你,再上五盘奶汁橘子烧大虾,四瓶65年的酒,还有一杯特调玫瑰露,谢谢。” 她手上握着餐巾,不小心身体移动时打翻了水杯,清水流在桌面上。侍者本能地伸手去扶,被同样紧张扶水杯的梁小夏握住了手,短短一瞬间,触碰后又松开了。 “哦,真对不起。” “没关系,我来处理就好。您稍后。”侍者端着倾倒的水杯出去了。 斯文坐在梁小夏旁边,镜片底闪过一道光,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右手搭在桌面上,四指无意识地轮流敲打桌面,梁小夏在梳理大脑中杂乱的信息。 第三军团长斯格拉切赫,对母亲多兰别有用心的那个将军,在爆出和亲生女儿有染后,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两年了,怎么都醒不过来。这事情,怎么琢磨都感觉挺像父亲玛塔基尼的作风,是不是他给斯格拉切赫下了什么咒? 晚上见到父亲,问问就好了。 失去老将军斯格拉切赫做主心骨,第三军团被伯奇接管,他最近还和柯西莫亲王走得很近,两个人频频一起露面,几个军团也在频繁友好演练,恨不得变成穿一条裤子的亲切盟友。 这事情有好,也有坏,王都中谣言满天飞,都在传柯西莫与伯奇的法师母亲卡门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尼赫迈亚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公众露面了,所有的事物都由他的儿子昂撒接管,代理他父亲处理政务。看来小胖子昂撒的能力还不错,能压住场面没让他父亲生病的事情影响到三个军团的势力联合。 最低调的还是诺厄老头,梁小夏在侍者的记忆中搜了一圈,将侍者在工作时听到的客人们的谈话筛了两遍,都没找到一丁点关于诺厄的消息。这老头还真沉得住气,也不知道打算憋到什么时候。 梁小夏手握着杯子,杯中的水见底了。艾格玛瑞亚现在完全裂成了两块。同样都有三个军团,伯奇的优势更大些,和柯西莫又结成了联盟。昂撒势力较弱,在达拉姆的明面上气势较弱。毕竟,让一个年轻人挑起将近半个国家的大梁,他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能勉强让尼赫迈亚的老手下信服,已经很好了。 侍者又进来了,递给梁小夏一支白色的玫瑰花骨朵,洁白的花瓣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刚摘下来不久。 他终于来了啊,不用她买单了。 梁小夏点点头,带着斯文离开了二楼的露台,随着侍者穿过走廊,掀开走廊尽头巨大的挂毯织画,沿着织画后小厅中的螺旋楼梯向上,最后来到了一个插满了鲜花的私人会客厅。 纯色布艺沙发上,一个全身灰色骑装的男人正坐在那里,有些焦急地看着门口方向。他在看到梁小夏后,欣喜地站起了身。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斯文,又轻轻皱了皱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2章 幕后 政治无道德。 ——马基雅维利 ================================================================================= 昂撒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很多,脸颊不复鼓胀圆胖,甚至开始向着凹陷的方向发展。眉弓深沉下压,下巴向上翘着,已经有了几分他父亲冷傲孤僻的影子。他灰骑装上的扣子没有像时下流行的那样解开一两个露出里衫,而是紧紧扣死到脖子上,袖口也以同样的方式扣住,暗银色衣扣和袖口衬托得整个人都像一块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这样一个男人,脊背挺直,被客厅的鲜花簇拥着站在沙发前,如同油画里突然泼进的黑色颜料,格格不入。他的冷硬直接撕破了小客厅中的闲适温情。 “夏尔小姐,自从上次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再次与您的单独会面。”昂撒还是昂着头,双眼紧盯梁小夏的脸,突然微微笑了出来,嘴角的两个小坑和温暖的米色壁纸揉在了一起。 “精灵主人,受您的影响,我看不出他的命运。不过,他会是一个好国王的,这是性格,也是命运。” 斯文隐秘地给梁小夏传了这么一句话,独自离开,留下梁小夏和昂撒单独会面。 “他是我新收的随从,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乱说什么的。”梁小夏不清楚昂撒对斯文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她在尽量弱化昂撒的感觉。 “抱歉,失态了。我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有些过度紧张。这不,安息森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王都里几乎是一团乱,伯奇那边兵马调动频繁。我每天得像赶演出一样,跑好几个地方,实在是分身乏术。有时候一天下来,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昂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身子向后面的沙发倒去,半个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中,看起来真的是累坏了。 “累的话,你随时可以放弃的。以你现在的实力,没必要非坐在那个位子上。哦,到时候如果你决定争那个位子的话,血腥黑金宝剑记得还我。”梁小夏握着小勺子,搅了搅杯中甜腻的花茶,看着茶杯中漂浮的一片片花瓣,用勺背将花瓣又压入水中。 “不行!” 昂撒立刻坐直了。他接手父亲的势力总共一年多,却已经深知政治斗争中的你死我活,在这个恶劣的角斗场,停下来就是死,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是吝啬,安逸的退休更是愚蠢的妄想。 “放松,放松~我这不是来了么,给你解决问题来了。你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吧?在人类中,你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了,别总是给自己太多压力。 想想吧,如果顺利的话,三十岁之前,我就能够称呼您为‘荣耀国王陛下’了,和那个相比,现在的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关于血腥黑金宝剑,你想好了吗?” 昂撒知道梁小夏指的是什么。 他如果想要以王室流落在外的继承人身份继承王位,就意味着他必须撇清自己和父亲尼赫迈亚的血缘关系。 尼赫迈亚是有名的将军之子,少年天才,已故先王后的幼弟,在他的血统上不能做文章,如此一来,只能说昂撒是秘密在外寄养的继承人,和他只有名义上的养父子关系。 “我——我不知道。” 昂撒的身体又倒入沙发中,连头都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倒悬巨大花灯的天花板,双眼中净是迷茫和挣扎。 昂撒骄傲,不屑于欺骗和背叛。在他的眼里,使用血腥黑金宝剑,他角逐王位就有了更大的把握,同时也背叛了父亲,背叛了他真正的血统。从记事起,昂撒就想超越父亲,想要摆脱父亲的阴影,可他真的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去获得成功,这是耻辱,也是污点。 想到父亲,意气风发,冷硬坚毅的军团首长,面对刺客袭击,即使受了伤也一步不退的父亲,流血摇晃,身板仍挺立僵直的父亲,昂撒第一次觉得,他的父亲是无法超越的。这种感觉,也许只有他当了父亲以后,才能体会吧。 现在,十四岁就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帝国天才,最年轻的军事统帅,铁血骄傲的国家英雄,他的父亲,尼赫迈亚,像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每天坐在地上看画册,要吃糖,要每天缠着昂撒让他讲故事,睡觉前需要哄,吃饭要人喂。父亲的身影依旧高大,却脆弱得像个婴儿,需要呵护和抚慰。想到这里,昂撒更是心力交瘁。 这样的父亲,他实在不忍心再去伤害了,可除了使用血腥黑金宝剑,再想要向前一步,只能拼军队,以实力硬碰硬,染血屠城,你死我活。让他的手下,父亲辛苦培养的军团去做自己争权的垫脚石,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想这么做。 “昂撒。人类的国度有一种说法——好的政客不需要良心,你听过这句话吗?” 梁小夏的话,拉回昂撒的思绪。他望着梁小夏的脸,手指捏紧了身下的沙发。难道说,她也认为他该这么做吗?事到如今,确实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不是游戏,不是小说话本,也不是英雄传记。我们是真的活在这里,活在当下的。现实就是,为了得到一些东西,你必须用更大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我不知道你想要当国王的愿望有多强烈,作为精灵,我也无法理解你们人类对于权力和地位的渴望是从何而来。我知道,你们需要一些手段,一些见不得光的,摆在台面下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比如暗杀,比如投毒,比如造谣和制造意外。随着这些手段,人的良心也需要交换出去一部分。这是无法避免的规则,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这么做。” “可是我真的觉得,你需要底线。你的骄傲是我所欣赏的,骄傲的人心里总是绷着一根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条线可能很低很低,比道德低得多,可这条线始终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伯奇,我从来就没在他身上见过这点。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是很可怕的,在不太遥远的将来,一个没有底线的国王会更可怕。受他的影响,他治下的民族,他的国家,也会变得无法无天,不知收敛。而这种没有底线的狂妄——恰好是末路的开端。” 昂撒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在选择,一室沉寂。末了,昂撒拍了拍自己的脸,显得精神些,坚定而执着地看着梁小夏。 “不用血腥黑金宝剑了,我决定了。对,就是这样,我不用了。” 下了决定,昂撒像解脱了一样,端起他面前一直没有碰的茶杯,猛喝了一口水。 “咳咳,咳咳…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哦,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和伯奇硬碰硬了,希望他会像以前在学校里赛马连败一样,这一次也输给我。你放心,宝剑我会还给你的。” “不,别急。宝剑还有用,它是你的底牌,当然也可以变成你的杀手锏。” “这有什么区别?底牌和杀手锏是一回事吧?”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梁小夏掏出一张纸递给昂撒。昂撒打开后匆匆读了起来,目光随着一行一行字的移动,逐渐明亮,脸上的颓丧凝重也在逐渐消失。最后,他手上的信在阅读完毕后,自动燃烧,化成一片粉末散在茶几上。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可是,你觉得真的这能行吗?” “我也无法确定,不过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还是有的。”梁小夏又从臂环里摸出一个小鳄鱼徽章,给昂撒扔了过去。 “拿着这个去拜访你们王都水底下一直潜着的那条鳄鱼。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人类的内部事务,我不想参与太多。” 昂撒了然地点了点头,将鳄鱼徽章收好。 “对了,你信里说的费恩退兵是怎么回事?这事情对我们精灵来说很关键,详细讲讲。”梁小夏解决完昂撒的问题,就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她真正关心的还是玫缇斯的情况,通讯不发达,她对费恩关于战争的计划几乎一无所知,已知的这些,还是靠泥球偷偷传递出的消息分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不是退兵,只是暂缓进攻,这是我一个月前在那边埋的探子收到的消息,你看看。” 费恩拿出脚下放的公文包,拿出一支普通的羽毛笔,拆开笔杆后,抽出其中的小纸条递给梁小夏。 黄金城已经被打下来了,这是个坏消息。费恩的第一骑士兼先锋军统领汉尼拔将黄金城围堵了三个月,城内米粮断绝,大部分矮人战死,小部分从密道中窜逃,离开黄金城逃入西晶森林。黄金城已成人类攻打精灵部落的先锋大本营。 小信笺上只写了聊聊数笔说明情况,梁小夏可以想象,城主金刚当时必定是站在城头,指挥着矮人们将铁水从城墙上浇下去,阻挡汉尼拔军队的进攻。三百多黑矮人对一万士兵,金刚定是凶多吉少。不知道金木那个傻小子怎么样,不知道送她空间臂环的金机还活着没有。梁小夏心下黯然。 打下黄金城后,人类进攻的脚步就被绊住了。原因主要有三个:第一个,军队面临的一大片连路都没有的原始森林,随着森林植被的疯狂生长,玫缇斯先锋军手上的地图也变得厉害,地图上很多坐标都覆盖变化了。人类先锋军必须重新派探子探路。第二个,进入新一年的秋季,再过两个月就是冷冬,完全不适合人类作战,黄金城所在沙漠背靠的海洋也开始进入冻期,运兵和供粮到时都会被阻断。第三个,费恩正式贴出了布告,他将在明年一月春季,册封玫缇斯的王后,停战以示其仁德宽厚。 “仁德个鸡大腿,”梁小夏心里暗骂一声。将手里的小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有找到新的信息,抬头问昂撒:“还有别的消息吗?再没了?” “你手上的就是原稿了。这是埋伏在玫缇斯的探子弄到的消息,至于费恩的远征军那边,隔着海洋,信息很难传过来,我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好吧,谢谢你。这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消息。这份原件,我就带走了。”梁小夏收好小纸条,似想到了什么,又对昂撒嘱咐了一句。 “昂撒,不到万不得已,别和伯奇真的短兵相接。我总觉得,费恩的暂时性休战,未必没有在打你们的主意。” “你是说——”昂撒听到这个,眉头立刻又皱紧了。前狼后虎,费恩如果真的有什么打算,也是个麻烦。 “别太担心,”梁小夏拍了拍昂撒的肩膀,她希望艾格玛瑞亚的局势能够将费恩的视线拖住一阵子,可她也明白,短暂的休整之后,将是更加疯狂的卷土重来。“对了,我还有礼物送你,这双护腕很不错,上面的阵法能够防御一些虚弱诅咒和操控类法术,你穿在身上,还能提提精神。” 梁小夏又拿出一对硬壳护腕,掌宽暗红色壳上绘满了诡异的花纹,在灯光下转动时反射低调的红光。 魔法护甲! 昂撒的眼睛几乎都快粘在这对护腕上边了。 他不是法师,可不代表他是个无知的白痴。这对护腕不是普通的炼金师做的魔法护甲(虽然那东西也很贵),而是一对法阵护甲! 所有的法阵都是需要法师亲手绘制的,当法师到达三级以上后,法阵才能有一半的成功率,法阵护甲对材料的要求之高,操作之精细,严苛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境界。 伯奇的母亲卡门,就是一个三级法师。她身上的法袍就是一件法阵护甲,一件耗费整个法师团三年,捕杀二百四十四只熔岩蜥蜴,法阵刻画失败二百四十三次,最后只绘制成功的一件法袍,又称血染火蜥法袍。那件袍子,是名副其实由法师和战士的血换来的,十二个日夜不停流转的法阵,能够完全防御三级以下任何法术,完全称得上法师极品。 此时此刻,一件从前只能由他远远看着的法阵护甲,就这么敞亮地摆在茶几上,就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护腕上互相穿插嵌套的法阵花纹,精致繁复,看不到片刻,昂撒就觉得眼花缭乱,揉了揉眼睛,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这真的是给我的?你确定?你,你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吗?” 昂撒拿起那对护腕,手都在抖,手指触及光滑的法阵表面,冰凉的感觉沿着指尖传递进他心中。褪下双手的袖子,将护腕紧贴着皮肤扣好,清凉的感觉立刻沿着护腕内部蔓延全身,多日的疲劳也清洗一空。真的是法阵护甲,他心中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这是你做的吗?” 昂撒这么问,心里已经确定了。梁小夏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神情,看在他眼里更是一种带着谦虚的暗暗肯定。 想到这里,昂撒激动得都站起来了,隔着茶几恨不得将梁小夏抓到自己怀里。他现在无比后悔当时向她求婚时没有再多尽些力,没有再坚持些打动她的心。 “我这里还有两件,一件是甲胄,一件是头盔。看你也用不上,我就自己留着了。”梁小夏很满意昂撒快要疯掉的表情,心里偷偷乐了乐。 “什么!还有?!卖给我,都卖给我。你说多少钱都行!钱你看不上的话,我拿别的东西换也可以。” “昂撒,我也知道这两件东西的价值,这是珍贵之物,不是钱能够衡量的。既然这样,还是以物易物来换好。都是朋友,总是钱呀钱的,听着不舒服。” “你想换什么?”昂撒立刻警觉了,他还没忘记自己上回才答应了梁小夏三个条件。 “没什么,换一些书,粮食,还有生活用具,我总得做些未雨绸缪的事情。行吗?” 几乎是在梁小夏话音刚落,昂撒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看到她掏出来的一张长长的详单时,又变了脸色。 单子上的东西,多得不胜枚举,大大小小零零碎碎,应有尽有,从种地耕田用的工具,到家禽饲养的饲料,到气候观测用的仪器,到搭建房屋的木材沙子,甚至昂撒还在上面找到了“儿童启蒙玩具——七十套”这样一条。 所有这些东西,加起来刚好满足一个市镇的人口需要。昂撒眼睛一行一行扫过详单,手上摸上了自己光亮的额头,她这是要干什么? “又上当了。”昂撒粗略一算,这些零碎的东西,加起来也至少五十万金币了,更不论她还要“皇家贵族学院图书馆所有藏书拓本”,那整五层共二百万册的藏书,珍本文献无数,全部拓一遍,一千万金币都挡不住。 “前头这些东西,都没什么问题,”差不多是建设一个城镇的花费,昂撒答应得很爽快,“可是这最后一条,这个——” “不着急,慢慢来。前面那些先弄,最后的书可以不急着要,十年八年的没关系,我等得起。” 梁小夏又掏出两件装备,看着昂撒惊喜并痛苦压抑自己的脸色,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太厚道?臂环里明明已经有近百套了,却只拿出最差的三件给昂撒,对方还像捡了宝贝一样爱惜得不行。 昂撒抱着三件法阵护甲(实际上是铭文装备),紧紧窝在自己怀里不撒手,恨不得今晚就跟这三件装备一起睡。 有了法阵装备,即使他没有自己的法师团,也能稍微和卡门的第四军团抗衡一些。可惜夏尔小姐不能给他更多了,否则他有信心,凭借着这几件装备,组建起一支完全不逊色于卡门法师团的军团。 “昂撒,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见见我父亲吧。我走的这段时间里,你见过他了吗?” “令尊?我一直无缘拜会,你能提供这个机会替我引荐,深感荣幸啊。” 这位精灵小姐的父亲,应该也是精灵吧。昂撒之前递过几次帖子,都没有得见,现在能跟着梁小夏得见真正隐藏在幕后的人,昂撒感到一阵兴奋。 “今天可能还不行,今天还有事情麻烦你帮忙。改天你抽个时间,正式拜访一下吧。”梁小夏捏着茶杯细细的把手,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在艾格玛瑞亚贵族习俗中,表示谈话将结束了。 “什么事情?”才到手三件盔甲的昂撒心情良好,答应事情爽爽快快的。 “今天和我一起来吃饭的都是我的佣兵小队成员,楼下的单买了。你再找个人,带那几个人玩上两个星期吧,我可能顾不上他们,只能丢给你招待了。” 这是小事情,昂撒点点头,表示没问题。餐馆是他手下的产业,吃饭是小意思,在达拉姆王都,好玩逗乐的地方他也知道一些。夏尔小姐没有要求他自己亲自接待,那就派一个手下招呼一下好了。 “还有一点,”梁小夏将脑袋凑到昂撒跟前,小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在昂撒表示听明白后,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夏尔小姐——” 坐在沙发上,昂撒叫住了已经准备跨出门口的梁小夏。 “什么事?” 梁小夏不解,难道昂撒还有什么重要事情忘记交代了吗? 她站在小会客厅的门口,半长的头发松散的披着,比身后的幕帘看起来还柔顺。面上是易容过的,顶着一张平平无奇,过目即忘的脸,个子依然瘦小,却比之前见时长高了一些。这细微的区别,不细心的人是观察不出来的。她整个人立在那里,穿着暗绿色的长衣长裤,远远看着自己,就像一株绿色的,倔强生长的植物——昂撒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这么想,可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位精灵,更像一株还未结出花骨朵的小树——也许是火焰铃兰,也许是金盏。 “不,没什么——我只是忘记告诉你,费恩可能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谢谢你。” 昂撒低着脑袋,右手插在骑装的口袋里,五指摩挲着里面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只有他自己知道,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镶嵌碎钻的,暗蓝色法兰绒丝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3章 归燕 恐惧是人性中无法避免的一部分,利用得好,也可以成为磨刀石。 ================================================================================== 这一餐整整吃了两个小时,小队在未入傍晚时进入餐馆,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暮霭之色,灰白的天色抹着一道红霞,夜色始生,冷热的风交替吹拂,卷起片片秋叶,在树梢倔强地颤抖。 吃饱喝足的队员们站在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都有些昏昏欲睡,康斯坦丁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德姆连连点头,西娅拉着甜甜的袖子,半眯着眼,看起来也是疲惫不堪。斯文还是老样子,戴个眼镜跟在众人后面,不声不响的望着夜空,时不时甩一下自己扎起来的马尾辫。 队员们这种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直持续到了月亮升起,坐在租来的大马车上,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只有梁小夏一个人,睁大眼睛,半靠在马车窗边吹着夜晚带有一丝燥热湿冷之气的凉风,手捂在胸口,眼睛又亮又圆的看向窗外。 贝隆坡47号,庄园高墙附近的小路上,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附近来回晃荡,看到路头驶过来的马车,便隐藏在树丛里,远远潜伏观望。 马车直接驶进了庄园大门,闭目假寐的斯文睁开眼,不着痕迹的打量庄园内的景致,还有他身边精灵主人有些压抑却无法掩盖的雀跃神色。 前庭花园浸泡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所有的景色似乎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雾,连庄园内的大屋都只浸泡在夜色白雾中,显露一个不太清楚的轮廓。 从大门进入,如同一瞬间从黑夜跨入白昼,饱满充足的米黄色光线照射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暗绿色的墙面滚着银色细藤花,地板上没有铺任何织物,深色原木拼接,毫无缝隙。走在上面,任何一个细小的脚步声,都会“咔嗒咔嗒”放大数倍。 队员们一瞬间全醒了,颇为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除了甜甜以外,来杯麦酒小队的成员都是平凡出身的穷苦孩子。 德姆的父母是乡下种地的农夫,康斯坦丁的父母去世得早,小时候全是靠着嫁给杂货店老板的姐姐养的,西娅家里有些钱,父亲在好几处地方都有房产,可比这种住在达拉姆贵人区的高门大户,还差了很多。 越是打量大厅中的摆设,队员们越感到不自在。 厅里没有任何一件黄金白银的摆设或者珠宝制品,只有书,靠着整整半面墙的书,书架上间或放一两件装饰品,或者以架台支起好几盆盆栽植物,绿油油的叶子从花盆中自然伸出。还有随意散落在书架前的藤蔓织椅,铺着成套的丝织坐垫和靠枕,暗紫色的薄面奇异地和棕黑色书柜遥相呼应。 整栋房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学术和艺术气息,没有暴发户般自显富庶的张扬,只有深沉而舒缓的沉淀。 大厅偏西铺着一整张的织毯,一架华丽的黑色三角键琴前,一位身着秋叶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背对着门口,手指缓慢的在琴键上游走,红棕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松松散散垂下来一缕,搭在肩膀上。 在她的旁边,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中年男人,静静站在琴旁边,欣赏女子的奏乐,他下巴紧紧向内收敛,鼻子高挺,同样黑色的长袍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若不是手臂时不时的伸出,指点女子的琴法,绝对会被误认为搭配着琴摆放的一尊黑色大理石像。 在这样的环境中,队员们的局促不安更加明显,就像一群被赶入厅堂的杂毛山鸡,手足无措。 再怎么看,大家都还是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之前生活在远离城市中心的安息小镇,生活上虽然有些小波折,可心境远比不上真正的成年人老练沉稳。 这种局促,在见到房间真正的主人,梁小夏的父亲玛塔基尼时,达到了一个顶端。 玛塔基尼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严肃气息,有一种让人无法生出反抗之念的崇敬。这种气势,完全让几个小队成员老老实实的,连东张西望都不敢了。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紧张害怕得恨不得全部缩成团抱在一起。 跟在队伍最后的缪拉看到这一幕,心里暗自摇了摇头。他们虽然胆气已经被练出来了,实力也在提高,却还是少了一股气,一股真正世家名门不动如山的气质。仅仅一个照面,这些年轻人在气势上便完全被压制住了。 看来安息分校还是格局太小了,这样的学习也许能够找到几个好苗子,培养出一批人才,却绝不可能真正教育出改变一个时代的中流砥柱。 也许,他这趟回去以后,应该再和史东好好谈谈。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一进大门,梁小夏便展开了笑颜,勉强克制着自己行了一个礼,之后直接扑进了多兰怀里。 “夏尔小宝贝,你这一去好久都不回来,连信都不写一封,是不是都把妈妈忘了?亏妈妈还养了你这么多年,没良心!”多兰嘴上嗔怪着,脸上挂着笑,将梁小夏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抱了又抱。 梁小夏狠狠嗅着母亲身上混着果香的甜味,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软软的,好舒服。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急急忙忙摆脱了母亲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的重新站直。 这人丢大了,梁小夏脸色微红,偷偷瞥了一眼玛塔基尼,见他没什么表情,复又松了一口气。 “唉,我说,那是头儿的母亲吗?看着可真年轻。”德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身边的斯文,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在一道凌厉视线的注意下哑了声音,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玛塔基尼向前迈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小队所有成员齐齐向后退了半步。麦酒小队已经开刃了,每个人手上也都背了一两条人命,却仍抵不住对方逼人的气势,就像站在一座黑色的铁山面前一样,压不过对方的势头。 “看来,你的小队,也不过如此。” 这话很难听。 玛塔基尼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一眼扫过众人的脸。 队员们听到这话,脸色全变了,他们没想到,头儿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不好相处的人,这句话,在砸他们的脸,更是在削梁小夏的面子。 几乎是硬顶着压力,所有人都又向前迈了一步,仿佛要证明自己并不是胆小怕事的懦夫,也为了给头儿把脸面撑起来,脸色通红,一脸坚持。 康斯坦丁迈的步子最大,几乎快越过梁小夏,和玛塔基尼面对面站了,德姆的步子最小,却还是向前迈了一步,脸色和头发憋得一样红,脊背挺得直直的。甜甜和西娅的脸上依旧不好看,却是毫不犹豫地跨了一步,坚定地跟在梁小夏身后。 玛塔基尼面无表情,勾着的嘴角似乎在嘲弄,他轻微向前倾身,逼向对面的康斯坦丁。 巨大的压力几乎形成实质,康斯坦丁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只是本能的觉得,对面这个容貌冷峻的男人,能够毫不费力地杀死自己。在对方面前,他再怎么反抗,再怎么挣扎,都像蚂蚁一样脆弱。 梁小夏也很紧张,通过杀戮左眼,她看见一股浓浓的杀意从父亲的身体中散逸,直逼对面的康斯坦丁,巨大的红色杀气就像一张网,紧紧将对面的小队成员笼罩起来。如同红色的铅云,压在每个人头顶。 她从来不知道,杀意原来是可以操纵的。她也不知道,看起来更像是个学者的父亲,认真起来会是这么恐怖。旁观的梁小夏能够清晰看见,这些红黑色的杀意就像一根根无形的钢针,直接扎在小队成员的皮肤上,试图钻入他们体内。 康斯坦丁控制不住自己的牙齿开始打颤,全身肌肉颤抖,他的身子都有些软,全身发虚,脸色灰白。战士仍旧逼着自己直视对方的双眼,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又给他找回来几分意志。 杀意突然散了。 玛塔基尼侧了侧身,单手摸在梁小夏头顶,轻轻拍了一下,“好好招待你的小客人,”转过身又对着面前众人点了点头: “我是玛塔基尼,西摩曼,她的父亲,这座庄园的主人。希望诸位能够在此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倨傲,倨傲到了极致。 小队成员们大喘一口气,憋成深红的脸颊慢慢恢复正常。大家都觉得,比起刚才的威慑,他现在这高人一等的样子,已经算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站在最远处的缪拉也松了一口气,他在恶灵殿不断击杀恶灵,对这种恶念气息的抵抗非常强,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水淹没到胸口一样气闷心悸。 望着玛塔基尼沿阶而上的黑色背影,缪拉突然明白了,梁小夏拉着整支小队到达拉姆的意图。 侍女杰娜上了一整盘的花色点心,还有现沏的茶,加了浓浓的糖和奶,可除了梁小夏以外,大家几乎都没什么心思喝茶,心不在焉地或望天或盯着地面发呆。 “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洗澡水也放好了,你们早点休息吧。不要害羞,小伙子们,还有这两个漂亮的姑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和玛塔基尼的严寒相比,多兰就像春日暖阳一样可人,声音温柔慈祥,听得小队成员感动得差点掉眼泪。 “精灵主人,原来你是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中的,真让人意外。”斯文饶有兴致地看着多兰,和梁小夏进行睡前的‘神交’。 “我自甘之如饴。” 梁小夏回了这么一句,挽着多兰的胳膊走了。客房不够用,她今晚要和妈妈一起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4章 萌志 当我们只遇到逆风行船的时候,我们调整航向迂回行驶就可以了;但是,当海面上波涛汹涌,而我们想停在原地的时候,那就要抛锚。当心啊,年轻的舵手,别让你的缆绳松了,别让你的船锚动摇,不要在你没有发觉以前,船就飘走了。 ——卢梭 =================================================================================== 清晨,一只蓝翅鸟儿扑棱着翅膀,掠过二楼窗口,停在屋檐上,探着脑袋四处寻食,好奇地向窗内望了望,没有找到面包屑和小虫后,转身飞走。 屋内,梁小夏站在落地镜前,单手撩起额前的头发,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子里的小姑娘,穿着一身休闲高腰月白色连衣裙,浅灰色紧腿裤绷在腿上,使双腿显得细弱无比,蹬着淡金色和头发相配的小皮靴,后面还有一个侍女在为她平整领口的一条条丝带。 她的脸颊,已经脱离了儿童时期特有的圆润与丰腴,愈显修长,眉毛和头发一样,都是淡淡的颜色,皮肤是白皙的浅粉,颧骨还不太明显,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 “夏尔小宝贝,在外面读书,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看你瘦成这个样子。”多兰端着一杯果汁进来,递给有些懊恼的梁小夏,顺手挥退侍女杰娜,亲自为梁小夏整理起来领口一大堆烦乱的装饰花边。 梁小夏仰着头,连喝两支人形药剂,又迅速端起果汁一饮而尽。 她的血液力量逐渐强大,上古精灵血脉在身体里不停流动,一支人形药剂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过去她每天喝一支就够,现在一天必须喝四支,才能保证自己不露出马脚。 “是啊,在外面可吃不上妈妈做的馅饼和蛋糕,哦,真是太好吃了,想到这个,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梁小夏不着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匹。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别人对她容貌和厨艺的赞美,她的母亲也一样。 果然,多兰听到她的话,眉开眼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再追究梁小夏擅作主张卸下来的搭配服饰的兜帽——艾格玛瑞亚贵族那可笑的垂穗睡帽。 “小宝贝嘴可真甜,真会说话。也不知道是遗传谁了——你爸爸可不是这样的人。” 多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单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眼睛亮闪闪的,分外动人。 哦,不。 母亲大人这样无意识放电,简直是一种无差别杀伤。 梁小夏有些智商退化地抱着多兰蹭了蹭她的脸颊,暗想父亲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眼光毒辣,找到这么个大美人做她母亲。 “去见见你父亲吧,他在等你了。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矮人,你想好怎么安置了没有?你父亲虽然没说,可我感觉他似乎不太喜欢那个矮人。” 多兰亲了亲梁小夏额头。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父亲。” 梁小夏也是一阵阵头疼,任谁放个不讲卫生的疯子在家里敲敲打打,都不会有好脾气。 父亲玛塔基尼没说什么,也算是在默默支持她了,可梁小夏不能真的就将金锤扔在这里一辈子,少不得,还得给这个爱闯祸的矮人安排个去处。 要不,将他扔到遗弃之地好了,来个锻造“技术交流”? 还有杰娜,梁小夏不知道她知道多少自己的秘密,若杰娜到了契约期限选择离开,也只能杀她灭口,或者囚禁她一辈子。 梁小夏一愣,她怎么会这么想?她的心已经变得这么冷血了? 杰娜并没有做错什么,兢兢业业服侍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就要了她的命,剥夺她的自由,会不会有点过分? 来不及细想,梁小夏已经站在了走廊尽头的书房大门前。 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仪表,抻展裙摆上的一条折痕,梁小夏定了定脸,平复情绪,敲响了书房大门。 “愿月之清辉永在,愿卡尔纳英灵长存,我的父亲。” “先祖保佑你,夏尔。” 梁小夏老老实实站在书桌前面,天已大亮,书房里的灯还开着,看起来他的父亲又工作了一夜。 玛塔基尼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着长高了一点的小精灵。 他四十岁左右才开始长个,小夏尔二十岁便开始生长了。要不要给她做个检查?是不是上次受伤后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怎么样,这次去上学,有收获吗?” 玛塔基尼的思维几乎是一分为二在使用,一边和梁小夏交流,一边不动声色地分析她身体里残留的能量造成的影响——希望不是某种少见的衰老症。 梁小夏看到父亲眼睛里柔和的光芒,放松了很多。 “嗯,这次出去,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梁小夏一五一十地将组建小队,斩杀森妖,突破箭意,被传送阵意外卷入遗弃荒原,最后接受传承的事情,全像倒豆子一样交代了,只抹去了其中所有关于镜月的存在。 听到自然融塑晶石的事情后,玛塔基尼的眉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听到梁小夏和队友面对成群的森林怪物围攻,意外领悟了箭意境界后,十分欣慰地淡淡笑了笑,在听到梁小夏后面的叙述时,脸色越来越平静。 最后,他在听到梁小夏继承了遗弃荒原,成为新的主人后,非常反常地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惊讶,甚至还有些严肃。 梁小夏因为叙述过于激动的双颊染着一抹红,兴奋地给玛塔基尼讲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滔滔不绝,声音也因为兴奋而比平时高,语调轻快地上扬,带着难掩的自信。 “…这些是给父亲的礼物,希望父亲喜欢。” 梁小夏在书桌上放了两套铭文阵的法袍,这法袍还是她命人特地做的,还有一个皮箱,打开的皮箱中分门别类,一个小格一个小格装满了药草和材料,一个空间装备,最后一个小盒子,打开绒布盒面,里面静静躺着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自然融塑晶石。 梁小夏站在书桌前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几乎用了快两个小时。 当她满怀欣喜和小小的期待,呈上自己带给父亲的礼物时,看到的,却是他一张冷凝严肃的脸。 “夏尔,我不得不承认,不得不说,你很努力。” 开头一句话,如同一桶冰水,直接淋在梁小夏头上,直接浇灭了她的喜悦。 父亲的眼光很冷,这是她每次犯错误后最常见的眼神。语调低沉冰寒,缓慢浸入她的耳朵,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我也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很好。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矮人打造的幸运天平,我想,属于你的那一座天平,幸运的一端,上面肯定压了一座金山,而厄运的那一端,空空如也。” 梁小夏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右耳,在耳背后局促不安地挠了挠。 “实际上,今天你能够活着站在这里和我对话,我已经很惊讶了。 在那么多愚蠢的,自作主张的行动后,你没有丢了性命,还将自己意外获得的东西,当成了对自己成绩的肯定,洋洋得意地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作为自己的战利品炫耀。看来,你已经非常习惯理所当然地,将运气也视作自己实力的一部分了。 我想,上次的受伤,你并没有学够教训。你并不像我期望的那样,反倒在错误的道路上,更加坚定地向前跑了几步。 你让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梁小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复又惨白,冷汗淋漓。 父亲最后轻飘飘这句话只是一声低叹,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脑袋上,一下子将梁小夏说懵了。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没有下过这么严重的结论,这样的话,堵得她委屈难过。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难道她做的一点都不对吗?梁小夏憋着想冒眼泪的感觉,眼睛红红的看着父亲。 玛塔基尼双手交握,搭在嘴前,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鼻梁和双眼。 那双眼,含着担忧,含着关心,定定注视着她,看得她又一阵错愕。 是啊,她若不是运气好一点,怎么还有今天? 在安息森林的那么多次冒险,都是堪堪擦在危险的边缘,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不管是森妖,森妖之母,森林银狼,恶灵,都是因为她好运地恰在那一个点,做对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她有了成绩了,她突破了箭意了,她是一地之主了,这样她就得意了,高兴了,趾高气扬地以为自己算个人物了,看人的时候也高人一等了,不由自主得觉得自己本事了,有能耐了。 甚至,她带着这种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心态,炫耀到父亲面前,显摆似的将东西弄出来。 这些东西里,有多少是她真的凭自己的本事弄出来的? 没有,一件都没有。 没有一个是她真正靠自己本事赚来的东西。 梁小夏又羞又难过,她低着头,默默站在父亲面前,为自己的错误而感到窘迫和羞耻。 好运气,终究会有用完那一天的。 右耳一阵阵发热,她突然感觉,接下来,她不会再如此地顺利了。 玛塔基尼也很头疼。 夏尔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小事情上不用怎么管,一点就通,什么东西都学得快,胆大心细,比同龄的小精灵看起来要懂事得多。 这看着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心里还是藏着一口气,一股觉得自己超人一头的优越感。他不知道夏尔这种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生来就带着的。可这样的优越感,直接给她的学习和研究带入了一股燥气,沉不下心做事情,靠着小聪明一直混,少一股稳气。偏偏运气还好,总是能化险为夷。 可这个问题,已经埋得更深了,不再解决,他的小夏尔以后肯定会走上一条更加陡峭的道路。 他只能这样连着根将问题挖出来,暴露在她面前,让她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虽然一时疼痛,总好过一世错误。 “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梁小夏低着头,咬着嘴唇,脸红红的,全身一抖一抖的。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打在书房的地毯上。 玛塔基尼叹了一声,从书桌后走出来,将梁小夏抱起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小精灵的后背,语调前所未有地舒缓。 “夏尔,世界呈现在你眼前的,和世界的本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你眼中的斯格拉切赫,只是一个好色贪鄙的人类,一个侥幸当了军团长的小人。可是你不知道,斯格拉切赫是一个高阶剑士,和人对敌的时候能够连续发出剑气斩,一剑劈城。他还有两张保命用的恶魔召唤卷轴,可以以失去一部分肢体为代价,召唤出一头地狱恶魔。 这样的人,你有信心打得过吗?” 梁小夏捏着父亲的衣服,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斯格拉切赫的昏迷,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去他家拜访的时候,撞见了一些‘计划外的东西’,然后我就给他喂了一剂群体催眠药剂。” 这“拜访”肯定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梁小夏太了解父亲谋而后动的特质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逼着斯格拉切赫将药剂吃下去的。 “那他知道这是父亲做的吗?”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若他不知道是我做的,我做这些的意义也就缺失了。” 玛塔基尼也是精灵,秉承精灵的光明复仇艺术。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斯格拉切赫面前,对方惊恐又愤怒的神色。 他给了斯格拉切赫选择的机会,二选一,斯格拉切赫选择了留下一条命,可丑闻也盖不住了,老将军英明扫地,从此彻底退出了政治角逐的圈子。 “所以,夏尔,不要被你的运气蒙蔽双眼,也不要小看你的敌人。若人人都是简单易败的,这世上,也就没有战争和阴谋了。你长大了,我能教给你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剩下的,都需要靠你自己在经历中慢慢体悟。” “嗯!我明白了,父亲!” 梁小夏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到心里去了。然后又不好意思地哑巴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和父亲这么亲密过,坐在玛塔基尼腿上,有些不安地扭来扭去,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夏尔,你有理想吗?” 玛塔基尼按住怀里小家伙的脑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理想?” 她没考虑过。重生以来她都没想过这个在前世小学课堂出现的问题。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得来着? 科学家——明显讨巧,又随大流的答案。 还没出森林前,梁小夏的理想就是长大,赶快长大了学好知识,跑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当战争的端倪出现后,她的理想就是保护族人不受伤害,灭了费恩那个王八蛋。后来又加上遗弃之地的一大家子人,她的理想也多了一条,养活这些人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这一生有理想吗?梁小夏眼神中透着迷茫。 “父亲,你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靠在他怀里,梁小夏感觉到了玛塔基尼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他摸了摸梁小夏的脑袋,说了一句让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无法忘怀的话。 “过去之理想已死。现在,我只想守着你和你的母亲,能够全家平安健康,生活幸福就好。” 梁小夏没再开口,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父亲有很复杂的过去,她现在不能开口再问了,在帮不到他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嘴,保持沉默,记在心底。 平安健康,说着像是吉祥祝福的话。可梁小夏知道,在这乱世,父亲想要做到这点,又是有多么地困难。 这一点点朴素微小的愿望,就像大海中的一只小舟,随时有可能一个浪打过来,倾覆沉没。 她呢? 她不仅希望保护父亲母亲,还希望自己的族人不受到伤害,能够宁静平和地这样生活下去。 一直以来,她都像个小苍蝇一样,赶到哪里算哪里,能做什么做什么,从没有真正全盘计划过自己的目标和想法。 精灵女王陛下的自守,族人的改姓远离,黄金城的告破,人鱼盟友的破裂…. 事情一件一件划过她的心头,每件事都在她眼前闪过,她却连参与改变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模糊的理想,逐渐在梁小夏心里清晰起来。 是的,她需要真的把责任扛起来,真的倾尽所有去博取,为了爱她的父母,为了她爱的族人,她要的东西,更多,更多。 更强的实力。 更大的财力, 以及更多的权利。 她不甘再藏匿在羽翼之下了,她必须由幕后转向台前。 “父亲,让我帮帮你吧。让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珍宝,好不好?” 梁小夏从玛塔基尼腿上下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 秋风扫过,大片的黄叶纷纷落下。 寒冬,第一次真正来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5章 劫持 你越没有心肝,就越升高得快,你毫不留情地打击人家,人家就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当做驿马,把他们骑得筋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欲望的最高峰。 ——《高老头》 ================================================================================ 佛拉利昂皇家剧院,又称黄金喷泉剧院,坐落在离贝隆坡不远的一处高地上。 金色的方形建筑稳稳坐落在遍黄的林道树木后面,廊柱高耸,拱形大窗和粗大的金色条石精密组合,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扔在高坡上的纯金方形珠宝盒。 两条巨大的,锦带一般的喷泉从房顶喷出垂落,接近百米的距离,使喷泉进入水池时砸起高高的浪花,在户外的灯光照耀下,一滴滴飞溅起的水珠,全部都被照成了可人的金白色。 歌剧院的大门正对着的,便是佛拉利昂大街。道路两边的店面全部用的是透明的大落地玻璃窗,干净明亮的如同不存在的玻璃窗中,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昂贵服装、家具配件、甚至连魔法装备都陈列其中,只是为了满足贵族们那“小小的虚荣心”。 这里的店员没有肥得像屠夫一样的身躯,也没有尖酸刻薄的如同枣核一样的脸。穿着工装的漂亮姑娘和精神小伙子会站在柜台后,用希冀的眼神扫视每个在街上走过的潜在客人。这里的街面也很少人,只见马车。一辆又一辆车在车夫的驱使下,风行马儿踏着小碎步子,拉着马从宽阔的街面上驶过,主人偶尔会在某个店面前停留一下,由店员招待着进入贵宾厅落座。 长长的千金街一直延伸到了河岸边。 不知是哪个商人,别出心裁地使用一艘精美的小船做了第一家在水上经营的商店。使用一艘二层的小船,摆出很多商品,供顾客挑选。后来者纷纷效仿,大量的小艇聚集在此处,几百艘游船,有餐馆,有酒店,还有各式各样的,只针对会员开放的小俱乐部,不定期开船入河,招待贵族们来一场小小的酒会兼河钓比赛。与西岸混乱喧嚣的大量货船和劳工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游客可以选择从码头的栈桥进入喜爱的店铺,也可以选择租一艘小小的摆渡船,配着一名口才不错的摆渡小伙,乘着缓缓起伏的河波和空中鸥妪的叫声穿梭在小艇的夹缝之间。 佛拉利昂剧院和佛拉利昂大街,恰到好处地组成了这样一种景象——巨大的黄金盒子顺着倾斜的山坡,流出一条金色的融河,直灌入对面真正滚滚流动的大河中。 西娅脸趴在一家商店的玻璃窗前,正半张着嘴巴,聚精会神地盯着展台内的一对小珍珠耳环看——以十六颗小钻石围边,不用问价格就知道很贵的一对耳环。 “西娅,走吧,该走了。天都快黑了,再不走我们可赶不上演出了!” 甜甜拉着西娅的袖子,尽量将她向着远离玻璃窗的方向拽,在两名少女的身后,小队的男士们站在石板大马路上,无所适从。 旁边陪游的向导倒是很理解,挂着亲切却不令人反感的笑容,对着西娅说:“西娅小姐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进去看看。试着戴一下,说不定效果会非常令人惊艳。” “哦,那算了。咱们还是走吧,去看表演吧。” 一听到向导的话,西娅立刻熄火了,她的荷包不足以支撑起一颗想要疯狂购物的心。 只有德姆在后面很有心事地偷偷向着向导问了一下大概的价钱。 商店内,隔着半透纱帘的最后边,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贵族女子目不转睛地全程看完了玻璃窗外发生的事情。 “那几个人是谁?” 女子单手捏起一颗托盘中的果仁,纤细的指头捏着送入嘴中,她总觉得那几个人的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厌恶的眼熟。 “回莱茵小姐,我也没见过这些客人。不过他们身后跟的那辆马车我认识,以前昂撒少爷乘过这辆马车到我们店里买东西。” “哦?昂撒的客人?”女子又泯了一口茶,“去,将他们看上的东西端过来看看。” 女子纤细的手指捡起托盘中的耳环,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看来昂撒的客人,品位也不怎么样。” …… 坐在马车里,德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似乎有些抱怨今晚的行程安排。 “这歌舞剧有什么好看的,我小时候跟着老爹去附近镇子的市集也看过一回。特贵,一张门票就要一个金币,里面一群人唱唱跳跳的,也不知道在演什么东西,两个小时看下来,连杯水都没得喝,看得人昏昏欲睡的。要我说,还不如像昨天一样去看斗兽表演呢,或者像前天一样,咱们去看战士武斗,都比这个有意思。” 红头发小个子非常不习惯地拉了拉领子,他也很讨厌身上这些罗嗦的装束,看歌舞剧还得换衣服,麻烦得要死。 队伍里其他几个人兴致也都不高,几个人都觉得这种听起来就没意思的东西,简直是浪费金钱又浪费时间。 “今晚的歌舞剧,演出的是天琴音乐团,这也是达拉姆顶级乐团。光是为了烘托出舞台效果,就请了五十名法师学徒。更别说上演的是史诗故事《塔丽娜公主和火龙》,中间还有战士和恶龙搏斗的表演。已经连着演了五场了,场场爆满。女主角塔丽娜公主也是由最近人气正旺的女歌剧演员兰卡思加图出演的,听说她身上穿的那套演出服,就价值三万金币…” 昂撒给小队派遣的向导最会察言观色,看到队伍里的人情绪都不高,立刻滔滔不绝地开始夸赞晚上的演出,不到片刻,便成功将所有人的积极性都唤起来了。 在进入剧院之前,几人还感叹了一下剧院门口巨大的双悬瀑布,连一直跟在身后沉默的马人斯文都很有兴致地伸出手接了两滴飞溅出来的水珠。女孩子们更是觉得这夜色下的剧院如梦如幻,像一座巨大的黄金城堡,让人挪不开视线,提着裙子绕着两个水帘瀑布转了好几圈。 “站住!” 小队几个人正要入门,听到身后一声女子的高喝,顿住了脚步。叫住他们的是一个穿着金色华服的女子,手腕,耳朵,脖子上带着大颗大颗宝石饰品,连衣服上都珠光闪闪,眼神凌厉地向面前众人走来。后面跟着一长溜的剑士和仆人,规规矩矩排成两列。 “这人我们认识吗?” 小队的成员迷茫地看着她,只有甜甜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莱茵伯爵家的大小姐,甜甜小姐。 “请问这位小姐,我们认识你吗?” 梁小夏不在的时候,康斯坦丁自觉担任起代理队长的责任。王都贵族遍地走,他不是怕事,却也不想给梁小夏添麻烦,对方看着来者不善,他也必须保护好小队的成员。 “这位是莱茵伯爵家的小姐,第四军团少爷伯奇的未婚妻。”昂撒派来的向导十分机灵,在康斯坦丁旁边三言两语地就交代清楚了对面女子的身份。 “莱茵小姐,您看。这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我们改天找时间再聚会?”向导也知道昂撒少爷和伯奇不对付,可今天不宜多生事端,挂着笑脸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女子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莱茵家的大小姐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对着向导就是一通呵斥。 她也没将小队的成员放在眼里,转身走向了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的甜甜。 “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回来。你以为换个妆容,就能瞒过所有人吗?嗯?” 女子一挥手,后面跟着的剑士齐刷刷地向前冲起,举着长剑,将小队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把这个贱人给我带回去!” “你们要干什么!” 康斯坦丁伸手向背后摸去,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佩剑,无比后悔自己为了看一场歌剧,将自卫武器卸了下来。 小队成员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女人将甜甜抓走,全体挡在她面前,将甜甜围在后面,和对面包围的剑士形成对峙。 这一幕,似乎从前发生过。 甜甜咬着嘴唇,望着队友们直挺的背影。 从前,挡在她身前的是一个瘦小的女孩,现在,挡在她身前的,是一群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从前,她懦弱,胆小,小心翼翼地逃避,逃避。 现在,她想试着拿起自己的武器,和伙伴们战斗在一起。 甜甜拨开身前挡着的众人,直挺挺站在了姐姐对面,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这位小姐,我不认识你。请不要耽误我们看演出。” “家族之耻,你以为自己换个妆容重新回来我就认不出你吗?可你肮脏的,恶心的声音,一点都没变。你和你那个下贱的母亲背叛了父亲,背叛了整个伯爵府,应该活活被打死。甜甜,和我回去,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作为叛逃家庭的逃奴,都是死罪一条。当然,你如果想继续站在这里给伯爵府丢人现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有这贱人身边的人,肯定是她的帮凶,都给我抓起来!” “嘭!” 一个剑士上前抓住甜甜的胳膊,被旁边的康斯坦丁一拳打在脸上,打倒在地。德姆也毫不客气,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匕首,握在手上,对着对面的人削过去。 斯文解开袖口的扣子,将长袖折起来,露出小臂,直拳狠打剑士的肚子,从他手里抢过一把剑。 “今天这事完了以后,你得解释一下。”斯文望着被一拳打得倒在地上的剑士,扭头对甜甜勾勾嘴角,露出个与平时气质完全不符合的恶劣笑容。转身冲入了前面大堆的人。 剧院门前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战做一团。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他们想要袭击我,肯定是敌国派来的刺客!” 大小姐声音慌张,脸上的表情却镇定得很,站在涌上去的大群仆人身后,慢悠悠扇着折扇,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 我看这回,还有谁来救你。袭击军团长未婚妻的逃奴,就是昂撒亲自来了,这件事上他也别妄想说情。 …… 伯奇最近过得很顺利,出乎意料外的顺利。 他站在家族的收藏室中,静静欣赏对面墙上挂着的百年名画。 画面上的少女半蹲在河边汲水,手中的黑陶灌沁在河水中,烈日下,汗湿的金色秀发垂下一缕,粘在胸前暴露的雪白皮肤上,画中的少女只露半边脸,轮廓起伏有致,微卷的睫毛,翘起的嘴唇,完美勾勒出属于女子特有的未成熟时的年轻美好。 “少爷,需要我将这幅画挂到客厅里吗?”跟在伯奇身边的仆人问,有眼色的仆人早就看出来,他们少爷喜欢这幅画。 少爷半个月前将这幅画买回来后,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来藏品室看一眼,有时候只是匆匆看一小会儿。 有时候,会像今天这样,端一杯酒,站在画前久久不动。 “不,把这幅画取下来吧。” 他不喜欢皮肤过白的女子,这种苍白的不健康的肤色,如同他幼年时记忆缺失的母亲一样,一个直白不讨人爱的,连睡觉时间都在自己实验室里度过的女人。 皮肤发白的女人,都冰冷无情,不懂情趣。小时候推开他怀抱的母亲是这样,记忆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是这样。这画作,和那个讨人厌的小姑娘有点像,更像她长大后的样子。 伯奇之所以喜欢这幅画,不过是因为这是他从昂撒手中抢来的东西——拍卖会上的战利品。他喜欢昂撒当时无可奈何失望放弃的那种懊丧表情。 那一瞬间的表情,给他带来了长久的愉悦。 现在,他有了新的替代品。这幅画也可以丢弃了。 伯奇在仆人吃惊的眼光中,拿起一把金色的小剪子,用剪子将画像缓慢地剪成两段。然后一片一片又剪成残缺的,更小的碎片。 少女不完整的雪白的脸散落在地面上,一双棕色长靴,慢慢踏在了上面,在画布上留下一个脚印。 他成功接管了斯格拉切赫那个老头的全部势力,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反抗。至于他那已经声名狼藉的女儿,曾经的贵族学院之花,伯奇一直很讨厌她。莉莉总是以未婚妻的名义管着她,她的手伸得太长了,总希望他身边没有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所以,他不介意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再浇上一瓢油,推一推城里的流言,将她推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一个即将成为国王的人,不需要强大的妻族来指手画脚,他们只要留下自己的势力,就可以默默退场了。 伯奇连着喝酒的水晶杯都扔在了地上,杯子摔得粉碎,惶恐的仆人跟着后面洒扫。他连看都不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转身走出收藏室。 收藏室外连着一个休息室,几张躺椅摆在侍女雕像之间,明亮落地窗前,上好石材打磨的国王棋棋盘方正地放在桌面上。未下完的棋子光滑亮泽,顶端镶嵌着海蓝色宝石和珍珠,蓝色和白色相间的两方棋子盘中交错,无声厮杀。 这盘棋已经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伯奇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拿起盘中一颗蓝色棋子,仿佛不认识它一样,盯着它仔细观察。 悄无声息,一个黑影出现在伯奇身后两米的地方,单膝跪地。 “主人,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那就好,记住,消息决定不能漏出去。” “接头人已经被杀了,主人放心。” “下去吧。” 一瞬间,黑影消失在原地。伯奇嘴角轻蔑一笑,蔚蓝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将手上的棋子从窗户口丢了出去。 现在,他只差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发起攻击的机会。 配着重剑的剑士迈着大步,从屋外跨入,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伯奇,颇有些犹豫,在这一瞬间的犹豫后,他向伯奇行了个礼。 “伯奇少爷,出事了!” “艾伦斯,你的称呼用错了。” 剑士听到伯奇的指责,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怒。 这个连剑都举不起来的纨绔根本连老军团长的毫毛都比不上,他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老军团长昏迷不醒,现在哪轮得到他在这里指手画脚? 剑士憋着一口气,重新行了个礼。 “对不起,伯奇团长。请原谅属下的错误!” 伯奇摆摆手,表示不再追究这件事。“什么事让你这么大惊小怪?” “伯奇团长,您的未婚妻,莱茵小姐被劫持了!” “什么?!” 伯奇也很惊讶,什么人这么有胆量,直接在达拉姆撒野,劫持他的未婚妻?即便他对那个女人没有一点好感,也不能允许有人这样公然抵抗他! 伯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昂撒,难道是他派人做的? “劫持莱茵小姐的并不是本地人,似乎是从外地过来的。一共三男两女,都是生面孔。不过,他们乘坐的,似乎是昂撒少爷的马车。” 嗯? 伯奇眼睛一亮,站起身向外迅速走去。 “听我的命令,第三军团戒备,今晚准备全面调动,一定要把那些歹徒给我抓回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章 金蝉 但他是这么一种人,打个比方说,在电闪雷鸣开了锅的时候,他敢在暴风雨中穿着湿铜甲,站在山顶上大喊“神都是混蛋”,引得闪电劈向大伙儿。 ——《碟形世界之魔法的色彩》 =============================================================================== “驾!” 德姆坐在马车前面的横板上,双臂向上一抖,捆马的长缰绳在空气中摆出一个迅速凛冽的弧度,噼啪一声打在风行马身上。 马儿疼痛嘶鸣,四蹄撒开向前奔跑,白色的鬃毛顺着风的方向向后飘动,后面拉着的华丽轿厢也因高速的震动在石板路上不停颠簸,“咔嗒咔嗒”震得人心烦。 “德姆,我来吧,你去守着车后面。别让人爬上来。” 斯文单手一撑,身子轻盈一甩,便坐在了德姆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缰绳,也没怎么用力甩,左手提着缰绳拉直,右手轻轻摸了摸几匹马身上雪白的鬃毛,手指在马背上缓慢抚摸,嘴里低低不知在念什么。 拉车的四匹马仿佛有灵性般,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斯文,乌黑的大眼睛闪过一道五彩流光,打着喷嚏,鼻孔粗粗喷出几股热气,昂起脑袋向天嘶鸣。马儿向前冲了几步,同时向前高高跃起。 前方不到两米处,随意拉来的障碍和石墩在剧院大门口处组成一道防线,十几个剑士俯身捉剑,站在防线后面死死盯着对着他们冲过来的马车。 风行马动作整齐一致,拉着马车几乎飞起,迅速划过空中,越过了前方半人高的隔离栏。 栏杆后,一个举着双手剑的剑士正正被马蹄踏在肚子上,踹倒在地,马车也因为踏上了这个意料外的人形障碍,落地不稳,车厢的左轮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下。 哐当! 车轮与石板撞击,重重弹起,车厢里的人身体不受控制,也向上飞去,窗户中飞出几声女子的尖叫后,又恢复了安静。 马车速度也因为这一震,变得慢了一些。 德姆也被这一震差点掀翻下去,他半个身子悬在空中,下身没有落脚点,仅仅靠着单手死死抓着车上的扶把才没有掉下去,惊出一身冷汗。 “斯文,你会不会赶车?!差点把小爷我吓死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便被打断了。 包围圈后枕戈待旦的剑士一把抓住德姆还未收回的小腿,攀着他的腿准备爬上车顶。德姆嘴里咬着匕首,身子又被向外抻出去些,双腿不停踢腾,眼看着就要从马车后面掉下去,车窗侧面飞出一个小火球,砸在剑士脸上,吃痛的剑士双手一松,从车上滚了下去。 马车向前不停冲突,撞开好几个拦在面前的士兵。 斯文拉着缰绳身体一侧一闪,一把长剑跟着砍在他身后的车架上,他单脚一踹,又踢下去一个想要爬上来的士兵。 德姆站在车后面,看谁想上来对着就是一拳,整个人的身影如一只灵巧的猴子,在车后面上蹿下跳,将想要爬上来的剑士扔下去。 西娅探出身又向外连续扔了几个最初级的元素弹,扔完之后,转回头看车厢内其他人。 康斯坦丁胸口斜劈了一道伤口,衣服被划破了,伤口并不深,血却不停向外流,染红了小半个衣襟。 甜甜双手掌心泛着白光,正捂在那道伤口上不停治疗,她脸上的汗水也因为体内元素之力的输出而涔涔下落,大眼睛微微垂着,秀眉紧蹩,一头漂亮的卷发也有些乱。 “甜甜,别勉强,凑合治一治,把血止住就行。这点小伤,特训的时候都不算什么。” 康斯坦丁嘴唇有点白,说话声音还是底气十足,他也看出来,甜甜已经很吃力了。一个几个月前才正式开始上课学习的治疗师,现在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希望她千万别力竭之后晕阙,要是那样,他一个受伤的,再带着个昏迷的,想跑都跑不了。 车厢一角,莱茵大小姐发丝蓬乱,衣衫不整,脸上蹭了些灰,双手被撕破的衣物反绑着,嘴巴里也堵着一块紧紧揉着的皱巴巴的布,恰好和她袖口缺失的一片布料对上号。 因为之前马车的震动,堵住嘴上的布有些松动,莱茵大小姐迫不及待地用舌尖将干涩地布顶出去,吐出布后连气都没顾得上吸一口便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恶棍!流氓!强盗!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听见了没有!” “甜甜你这个贱人!婊子!狗娘养的!天生的下贱东西!伙同强盗劫持你的姐姐,你不得好死!…” “甜甜!”车厢外,传来斯文平缓的声音,“把她嘴赶快堵住,她恶心到驾车的马了!再说下去咱们的马就跑不动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车厢内响起,莱茵小姐的半边脸迅速泛红,肿起,叫骂的声音也因为被打懵了不知所措戛然而止。 甜甜双手背过去,揉了揉因为用力过度打得发麻的手掌。 在感觉到不太难受后,她对着已经愣住的姐姐轻轻一笑,伸出自己的左手,当着她的面,缓慢地,将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颗治疗增益戒指旋转到手心内侧。 少女细腻沾血的手掌上,戒指上的白水晶完美切割成多层棱面,每一个棱面都泛着月色寒光,看起来又温柔又冷冰,和甜甜脸上的笑如出一辙。 看到甜甜脸上的笑容,莱茵小姐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接着骂出口的话。 “好姐姐,你的声音太聒噪了。 若我再一激动,扇在你的小脸蛋上,刮出几道花纹,可就不太美妙了。” 这甜蜜愉悦的口吻,和恶毒的内容,简直是他们头儿的完美翻版! 队员们互相望着,会心一笑。 这笑容看在莱茵伯爵小姐眼里,更像是某种邪恶计划的启动暗号。 莱茵小姐瞳孔放大,突然猛烈挣扎,手脚不停乱踢,脑袋死命探出窗口对着外面大喊: “救命!救命!—— 快来救救我!我在这里!” 西娅迅速窜起,一个手刀砍在莱茵小姐脖子后面,拖着她软软倒下的身体,揪着她的领子,厌恶地将这位毫无风范的大小姐扔在车厢地上。 “这不就完了么!我早说过该将她打昏过去的。嘴里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西娅又从莱茵小姐的身上撕下一条布,将她的嘴堵了个结实,拍了拍手, “甜甜,有这么一个姐姐,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队成员已经从甜甜口中大概知道了她的出身经历,更坚定了要站在她身边保卫到底的决心。 马车在歌剧院前的千金街上飞驰,猛力沉重的行云马蹄踏得街道上的石板都有些松动翘起。 夜晚冷清无人的宽阔大街上,一阵喧嚣。大群士兵举着火把,在马车后跑步追赶。喧嚣的声音此起彼伏。 德姆半趴在车顶向后方远眺,正后方倾斜的大街上,紧追着他们的士兵像喷涌的岩浆一样远看缓慢,实际迅速地流动。绕着佛拉利昂歌剧院两端不断向下涌动。 除此以外,城里,远处,更加黑暗的几个方向,隐隐约约中,一条条火光闪动,像赤炎蛇一般缓慢朝着他们游动。 “追兵越来越多了!现在怎么办?” 德姆看着远处几乎烧成白昼的火把群,心思重重。 他们最开始只不过打了不到二十个侍卫和剑士,想将甜甜安全带走而已,没想到现在有这么多人来追捕。最开始堵着他们的,不过是一些老爷们养的护卫,拳脚身手都很一般,用的武器也不怎么样。 可后面追着他们的,明显是正规军,火把将士兵们银色铠甲下的徽章照得清清楚楚。三把竖直的剑插在一面盾前,围绕百合和紫色藤蔓,正是第三军团的标志。 完蛋了。 德姆焦躁地使劲搓了搓自己的红头发。 肯定是给头儿添麻烦了,而且还是捅破天的大麻烦。 车里面,西娅和甜甜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小队所有人都眉头紧锁,西娅泄愤地又踹了一脚躺在车厢里昏过去一动不动的莱茵小姐:“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大哥,要不我们弃车脱身,先找到头儿再说?” 德姆脑袋探进来,对着康斯坦丁建议,这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主意了。他们几个在达拉姆人生地不熟,想要安全脱离出去,难如登天。 “不行!” 康斯坦丁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方案。 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和头儿的关系,肯定会连累到她和她的家人,头儿已经对他们很照顾了,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这件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 “斯文,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康斯坦丁声音提高八度,几乎是在吼着问前面驾车的游侠。 斯文的来历一向神秘,比他们看不清身份的头儿也不逞多让,这个时候问问斯文,说不定会有好方法。 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嗯,”斯文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我觉得咱们可以去下面的河岸街躲避。” 好主意! 全体队员心里都拍手称赞斯文的精明。 千金街下面的河岸街都是船,成百上千艘小船挤在一起,黑黝黝一大片,鱼龙混杂。小队成员下午在那边用餐时,已经领教过了里面错综复杂的船和船之间的舢板及水路,不是在其中特别熟悉的人,肯定会被绕晕。 他们只要能想办法甩开跟踪士兵的眼线,到时候随便在哪个船里一藏,总能躲上一阵子。最不济,还能驾着小船直接逃跑,虽然逃掉的可能性也不大,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队员们正要夸赞,斯文又开口了。 “我刚刚占卜了一下,抽到的是厄运与对抗牌,说明咱们几个是在劫难逃。刚巧,牌面的死神下面有一条河。大概这就是命运的指示吧。” 全员晕阙。 车厢上面咚咚咚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跑过去了。不一会儿马车前就传来德姆气急败坏的声音:“斯文,你这个老神棍!骗子!小爷我要掐死你!” “放手——放手——死了,真的要死了——我死了,就没人给你驾马车了。” “你这个败类!都这个时候了还拨弄小爷我脆弱的神经!” 嬉闹声冲淡了车厢里刚刚才升起的凝重气氛。马车在大道上奔驰,左摇右晃,冷风中飘来一阵阵少男少女的笑声,回旋在灯火通明的夜空中。 嗵! 马车被再一次高高颠起,重重落下。 车里的人都死死抓着扶手,猛地震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是头儿从哪找的马车,这么颠都不散架。我的屁股都快裂了!” 西娅扒着车框,揉了揉疼痛的屁股,看也没向外看,从窗户又扔出几个冰弹。 “大家抓好!河岸街马上到了!” 规律的“喀拉喀拉喀拉”声音响起,这是马车压在不太结实的长条木板上所形成的震动声。 空气中的腥咸味道更重,裹着冷意的风高高卷起斯文和德姆的头发,鸥鹭高昂的叫声远远传来。 一切迹象都表明马车已经跑上了码头栈桥。 马车渐渐停了。 西娅当先下车,对着栈桥口扔出一个最简单的酸液溅射。绿色的酸水泼在栈桥上,腐蚀着本来就有些潮湿蛀烂的木头,腾起一阵阵白烟。 康斯坦丁捂着胸口的伤口,奋力单手一挥,砍断了腐朽得已经变老的木板。断裂的木板落入水中,沉闷的噗通声后沉入河底。 甜甜扛着她昏迷的姐姐,跟着德姆的背影窜入夜色中黑蒙蒙的小船群。 斯文最后一个下车,在几匹马屁股上拍了拍,马儿依恋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嘶鸣奔跑,拉着空荡荡的车厢,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夜色深沉,河面上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一艘艘二层的小船拉着帆布面,盖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两个看店面的伙计,在船舱中呼呼大睡。 小盗贼德姆眼尖,从河上多如繁星的小船中,找了一艘相对靠外却不起眼的小棚船,毫不费力地打昏了船上的伙计,将可怜的小伙计用顺手抄过来的渔网捆得结结实实,塞入船舱底。 藏身的小棚船有两层,是个河鲜餐馆。二层风景姣好的位置放满了桌椅,一层是吧台和厨房,底层仓库堆满了原料和各种调味料,还有一些生活杂物。 德姆翻了翻小伙计的柜子,找出两套工作服,还有一条不知是属于哪个舞女的连衣裙。赶忙换下自己身上不方便行动的衣服,穿着小伙计有些脏旧的衣服从舱底走了出来。 “德姆,干得不错,你找的这可真是个好地方。”甜甜从吧台后面摸出来两瓶高浓度的烧酒,拨开康斯坦丁的外衣,又撕下一条自己干净的白衬裙,沾着酒抹在战士受伤的胸口。 烈酒疼得康斯坦丁直咧咧,牙关冷飕飕的,还得忍着不发出声音。 “忍着点,”甜甜也心有不忍,头儿教过她这个方法,说能杀菌消毒。甜甜当时没听懂,只知道应该对康斯坦丁有好处。 “伙伴们,”斯文掀开棚子走了进来,“情况不太乐观。只有一小部分兵分去追马车了,估计他们很快就能发现马车是空的。剩下的人已经开始搜索这里了,虽然人不多,但是他们人数还在增加,我估计咱们拖不了多久。” 康斯坦丁脱掉身上因为冲突已经变得破烂的外袍,穿着简单的内衬白衣,红色的血液逐渐停止渗透,将胸口染成一片参了酒液的粉红。 “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战士拿起身边堆的布条,举着之前慌乱中不知道从谁手里夺过来的剑,掂量了一下——剑有点太细了,用不顺手——单手一圈一圈将布条缠在握着剑的手上,最后嘴巴咬着打了个死结。 “按这个情况看,不出一个小时,他们就能搜到这里。咱们早做准备吧。” 一瞬间,每个人脑子里都闪过种种念头,却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西娅靠在吧台后闭目养神,甜甜开始将船上贮藏的酒挨个拿出来,拔出瓶塞,倒出一部分酒,撕扯自己的裙摆,往里面塞绒布条。康斯坦丁握着剑,坐在绳索紧缚的船头,剑刃就在粗粗的绞绳上搭着。 德姆喝了两杯水,吸了一口气,猫身上了小船二楼,窝在阴影里透过船栏杆间的小缝监视外面的动静。 斯文下入船舱底,坐在大堆货物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舱底的活舢板,他得提放有人凿船底。 船舱里,没有人说话,时间流逝地很慢,连空气似乎都快静止了。 每个人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甜甜和西娅闭着眼睛抓紧时间冥想,为之后可能爆发的冲突多攒点力气。 咚咚! 咚咚! 咚咚! 舱底突然响起木板敲击的闷声,所有人都跳了起来,握着临时的武器,紧张地冲入下舱。 “谁!” 康斯坦丁喉咙里低低一吼,剑尖直指通向水底的舢板门。西娅手上迅速凝起一个冰弹,在手中高速旋转,蓄势待发。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颤动的舱底门,屏气凝神。 “我!送快递的!”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船底响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7章 脱壳 总有一些比死更可怕的事,是你不想面对的。 ================================================================================ 停在水面上的小艇随着河波轻轻摆动,即使是下层的仓库也挡不住开口处不断灌入的冷空气,还有随着空气一起进来的吵杂喧嚣,不停钻入耳朵。 包围他们的士兵已经在挨个搜查船只了,夜间看店的店员茫然惶恐的声音,士兵大声呵斥骂骂咧咧的声音,推搡和争吵的杂音,低沉的诅咒和抱怨… 声音在一点一点,靠近他们。 康斯坦丁攥紧手上握着的细剑,手心满是汗水,指根紧紧贴在剑柄上,小幅度地来回握紧。 德姆半弓着身子,反手持匕,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伏低身体准备扑向面前的舢板门。 甜甜眼睛睁得大大的,额角划过一滴汗水。 “好了,打开舢板吧,”战士喉头滚动,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听到舢板下那声莫名其妙的回答,又扭头看了看嘴角明显挂着笑,一脸轻松的斯文,暗暗喘了一口气。 “德姆,赶快把舢板打开,不然,你可能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德姆重新将匕首收起,打开舢板,扭头问康斯坦丁和斯文,还没等后者回答,头上就挨了一个湿漉漉的爆栗。 “想要憋死队长的队员,可不是好队员!” 船舱底的昏暗光线中,大量水珠向上飞起,透明的水滴向外飞溅,包裹着其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尾巨大的白色海鱼蹿出水面,带起的水花打了周围人一身。 这条大鱼长着一头淡金头发,一缕一缕湿着贴在头上,衣服也浸满了水分,紧紧贴在身上,凸显出那小巧又充满韧性的身躯,以及还不太明显的,随着身体起伏的玲珑曲线,以及一双修长纤细的,划过一道道水珠的双腿。 她皮肤白皙,嘴唇也因寒冷变成了浅浅的有些透白的粉,大大的眼睛正捉狭地看着舱里的队员们,在暗得有些朦胧的船舱底格外明亮。 小队成员见到这一幕,脸色都有些轻轻的烧红,同时庆幸夜色的掩盖,让他们不至于太丢人。 “咳,这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快递员。” 黑暗中,不知是谁小声咕哝了一句。 “你们这回弄出来的动静可真大,码头都被封死了。我只好潜过来,幸好河水不是太脏。”梁小夏单手摘掉插在头发里的一根水草,一把拧住衣角,一捧水从手指缝间流出,滴滴答答淋在船底的木板上。 西娅最是活泼,见到梁小夏就要冲上去抱住尖叫一番,却被康斯坦丁捉住了胳膊。 “头儿,你来这里做什么?”康斯坦丁一脸严肃,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还来蹚这趟浑水? “当然是给你们送快递来了。” 梁小夏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捋了捋头发上的水,坐在船舱的一个木箱上,开始从臂环中向外掏东西。 他们早就知道她有空间装备了,梁小夏自从安息森林回来后,也没有刻意隐瞒过。 甲胄、重剑、匕首、法袍、十字弓、法杖… 小队成员们的惯用装备都被掏出来,挨个摆在地上,队员们也不客气,还没换衣服的急忙脱下那身中看不中用的礼袍,各自装备起来。拿到趁手的武器后,信心也仿佛回来了些。 “给,这瓶是你的。” 眼尖的梁小夏看见了康斯坦丁胸口的暗红,又掏出一瓶疗伤药剂给他递过去。 “哦,谢谢头儿,”康斯坦丁接过药剂,拧开瓶盖正要喝下去,突然想起来被打断的没说完的话,“头儿,我是说你赶紧走,别让这个牵连你的父母!” 提供给他们住的地方,招待他们吃喝玩乐,虽然梁小夏的父亲看起来很凶,可是人家毕竟做到了身为主人所应做的待客之道,康斯坦丁决不愿意梁小夏一家因为他们的事情受到牵连。 “那你就不怕牵连你的家人?”梁小夏反问,直接说得康斯坦丁无言以对。 他怕!他怎么能不怕?! 他自己一个穷小子,有点天赋进了战士班,被通缉流亡都是小事。可他的姐姐,肯定会因此受到牵连,丢了生计,说不定还会被关押坐牢。不仅是他,德姆、西娅,他们的家人都会受到随之而来的抓捕和麻烦。 看着康斯坦丁变了几变的脸色,梁小夏拍了拍战士的肩膀,轻松地调笑着: “你们替甜甜出头的时候,都没想到这个,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况且,我已经在这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这是只有队长才需要思考的严肃命题。还有,甜甜,你也别想太多了。咱们是一个队伍,有事情本来就该一起扛。” “头儿——” 康斯坦丁喉头有些哽咽,叫了一声后,有些丧气的一拳重重砸在了旁边的木箱子上。箱板在重拳猛击下开裂,里面黄色的调味粉不停流出。 “好了,好了。虽然我真的没有尝试过做通缉犯,也很想尝试一下当亡命天涯的歹徒的滋味。不过我估计,这回我的小愿望还是会落空的。机会就是一尾滑溜的鱼,想抓到它可难的很,”梁小夏拿出时俟,背在背上当先上了船甲板,“先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劫持的人质吧。要知道,上次分别之后,我可是很久都没见过她了。” …… 平日夜晚宁静漂浮在水面上,如同母亲怀中安眠的婴儿一般安详可爱的河岸街,正处在一片混乱的鸡飞狗跳之中。 士兵们举着长剑,拿着火把,三人一组,动作野蛮粗暴地掀开一个个灰黑色的油布幕帘,还不待里面睡得迷糊的守店人反应过来,便推搡他们冲入小艇中,将船里面掀得一团乱,再匆匆赶向下一个。 艾伦斯穿着盔甲,骑在一匹体格健壮的棕色疾步马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整个河岸街。 “还没有找到吗?” 他单手握着马鞭,在身侧轻轻甩动,越来越不耐烦了。看着夜晚的火把燃烧的黑烟,艾伦斯眼皮子突突地跳,眼角的青筋也一抽一抽的,他总觉得,今晚会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在战场上随着老将军斯格拉切赫冲杀陷阵所锻炼出的敏锐直觉,从没有一次出错。 “禀告艾伦斯少将,我们已经追到那辆马车了。车是空的,里面没有人!” 士兵握着火把,大声回禀追捕结果。 “那族徽呢?车上有没有族徽?” 艾伦斯更加关心这个问题,这也是来前伯奇叮嘱过的,一定要找到能够将这伙凶犯和昂撒联系在一起的证据。 “呃,没有族徽。马车上的族徽,似乎已经被卸走了。” “废物!”艾伦斯马鞭一甩,抽在士兵身上,疼痛的士兵冷哼一声,咬着牙不敢叫出来。 “给我搜,从外向内包围。他们一定还藏在这里面!一定要把这伙人给我揪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艾伦斯心里越来越急躁,王宫那边还在等消息,他必须赶快搜出个结果。 本以为只是一群小贼,不会费多大力气就能抓到,没想到这伙人这么难缠,躲在这些商船店铺里面,一点马脚都不露。 看着吧,他总能把这些老鼠揪出来的! 指令层层下达,士兵更加卖力地掀开一个个小艇,三分之二的船只都已经搜索完毕,船头甲板上站着惶然的守夜工人或船老板,颇为心痛地看着自家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店铺。 “嗯?”艾伦斯在河岸边,敏锐注意到远处一艘不同寻常的小船。吵嚷的声响早就惊醒了人,这艘小船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看情况。 “你!去,过去,带着人去搜那艘船!”艾伦斯招呼来身边一个封锁码头的士兵,马鞭一指,正指向那艘寂静无人的小船。 “遵命!” 士兵也很聪明,听出他话里的透漏出的意思,带着整整十个人,向着那艘船冲了过去。 第一个士兵前脚踩在小船的甲板上,还没有站稳,眼前黑影一晃,脸上一疼,被打入水中。 “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后面的士兵大声喊着,声音在冷空气中格外引人注目,所有追踪的人听到他的叫喊,精神都为之一震! 黑影将第一个人打倒后,一匕首砍断了系在船上的绳索,拉起水中的铁锚,小艇便顺着荡漾的水波离开挤挤挨挨的河岸,向河面的方向滑动。 你跑不了! 逃犯终于暴露,艾伦斯一喜,对着身后的人吩咐:“封锁河道!调弓箭手过来!还有,想办法让人靠上船,把莱茵小姐救下来!” “是!” 全身黑衣的人握着匕首,脸紧紧包裹在黑色的头套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动作快得让人捉不住,腾空三个连踢,又将一个企图跳上船的士兵踢入水中。借着反作用的力量,在空中一个翻滚,重新落在甲板上。 “别想跑!” 追捕队伍中,一个胸口别着徽章的重甲剑士大喝一声,双腿猛蹬,从岸边高高跃起,腾空跳跃的高度几乎四米,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向甲板。 从这样的力量和速度看,这个剑士至少有五级! 船离河岸已经有接近十米远了,这样的距离普通士兵根本跳过不来,可这五级剑士根本没将这点距离放在眼里,双手握着剑,当头就向黑衣人劈下去。 “去死吧!” 剑士心头狂喜,仿佛已经听到了剑入肉骨砍出的钝声。只要抓住了这个逃犯,他的功劳肯定跑不了!勋章、金钱、权利,光明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招手! 剑刃带起的风已经卷起对方的衣角了,剑士控制不住地激动,却忘记看看自己脚下黑色的河水。 嘭! 黑影举着船桨,后发先至,木头船桨劈在剑士腰上,打得他身子一歪,前冲的方向也偏了一点,噗通落入水中。沉重的抽打,连手臂粗的船桨也砸舍了,黑影看了看手里断掉的半截木棍,将之扔入水中。 小艇燃着黑色的烟,快速向河中心开进。黑影站在船上,望着远处骑在马上的艾伦斯,单臂伸出,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大拇指向下的姿势。 那一瞬间定格的姿势在光暗交错的河面上格外清晰,甚至挑衅的手指,也因为倒影在篷布上的影子,被完全放大重现。 “混蛋!混蛋!” 艾伦斯快被气炸了。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他在第三军团这么久,从没遇到这样无法无天的人! 不将帝国的威严放在眼中,我会让你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去!征调附近可以动用的船,一定要把她给我堵在河面上!就是撞,也得给我撞下来!” 二层小艇沿着河流向下游开动,黑影摆脱追捕后,重新回到船舱内,小船尾部再次燃起木柴的黑烟,船速加快向黑夜中奔去。 艾伦斯下马,登上了最大一艘追捕船,一点点逼近河面上的小艇。 小艇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大船。 果然,没过太久,盖着油蓬的小艇便被堵在了河中央。前后左右二十多条船上站满了手握弓箭的士兵,箭头直指中心。 “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艾伦斯夺过副手握着的弓箭,对着小艇的甲板就是一箭射出。箭支飞过河面,斜插在小艇外的甲板上,尾羽颤抖。 这是警告!再不束手就擒,下次就该这些逃犯的脑袋迎接箭矢了! 寂静… 河中间的小艇没有任何回音,仍然自顾自向前行驶,最后沉闷一响,撞在一艘阻拦的大船上。 小艇四侧捆绑油蓬的滑锁松动,嗖一声落下,巨大的油蓬落入水中,露出被盖住的二层。 “给我上!” 士兵们亟不可待地踏上小艇,跑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人抓住了没有?”艾伦斯也踏上小艇,拨开二层堵着的人,看到士兵空出的包围圈里,一条白色人形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昏迷的女子一丝不挂,长发半遮着脸,丰满的胸脯和修长的腿完全暴露,凹凸有致的曲线在火把的照耀下被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皮肤上因寒冷而起的小疙瘩,羞耻的毛发,都被周围的士兵看在眼里。 “怎么办?抓不抓?”士兵们都有些傻,没想到冲上船,没抓到逃犯,却找到一个**。一些血气方刚的男子看到这香艳一景,禁不住就有些骚动。 “抓个屁!这是莱茵小姐,那是你能抓的?!”知道内情的士兵低喊一声,却没想到这一声如同投入马蜂窝的石头,让士兵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天啊?!这就是咱们要救的莱茵小姐!” “啧啧,贵族女子长得就是好,这皮肤白的,奶也大——” “这莱茵小姐真可怜,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羞辱…” 士兵之间压抑的小声议论根本逃不过艾伦斯的耳朵,他满脸血红,额头的青筋全部暴起,对着士兵愤怒地大喊一声: “都给我滚!滚!远远地滚!今天这事谁敢议论,我就要他的命!” 狠!真够狠的! 这一手玩得狠,相比较这个,艾伦斯宁可这伙劫匪直接杀了莱茵小姐再陈尸河中。伯奇那小子的未婚妻被羞辱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暴走呢。 艾伦斯太阳穴突突跳,一手抓起旁边士兵的领子, “去给我拿渔网捞!全面封锁河岸!我就不信那帮王八蛋还能变成鱼给我游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到了没有!” 艾伦斯咆哮着,嘴巴大张,口水喷了旁边士兵一脸。他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下船去组织打捞。 其余士兵唯唯诺诺地看着艾伦斯,低着头,互相之间交流着男人才懂的心照不宣的暗笑,面子上仍旧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离开了船舱。 “少将,这莱茵小姐怎么办?” 士兵们都下船了,最后跟在艾伦斯身边的士官悄悄询问长官的意见。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看着办!谁想娶她谁就去收拾,我不管!” 艾伦斯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马鞭对着士官就扔了过去,想让他背黑锅?没门!他已经够倒霉的了。 士官挨了一砸,斜眼偷偷看了一下甲板上昏迷未醒的女子,啧了啧嘴。 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材。可名声也臭到底了,他可不想碰。 士官一走,几名胆大留到最后的士兵猛扑上去。那些有军衔在身的贵族老爷看不上莱茵小姐,可他们这些平民不在乎。听他们的意思,谁救了莱茵小姐谁就能娶他。 这可是伯奇少爷的未婚妻!地地道道的贵族女人。更何况,娶了她就有贵族爵位了! “我的!”“你松手,她是我的!”…… 士兵们眼睛通红,你争我抢,在甲板上打成一团。 接近五十艘小船在河面上洒开,士兵们抱着一捧一捧带着倒刺的渔网被不断撒入水中。缓慢流动黑色河水的宽阔河面被搅和得不停翻滚。再奋力拉上来一堆裹着淤泥、垃圾和几只小鱼小虾的网。 最小的月亮正是下弦月,从黑暗中升起,划过夜空再落下,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艾伦斯咬着牙,站在河边看了最后一眼,翻身上马。 “全部撤退!在城里洒通缉令,城口盘查,每人两万金币,全面悬赏通缉!一定要把他们给我抓回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8章 换日(1) 果敢无战不胜,刚毅无征不服。 ——大仲马 ============================================================================= 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河岸街经过一夜的搜查追捕,店铺老板们都没了做生意的兴致,看着店内被士兵掀翻砸毁的商品和柜台,哭丧着脸叹气,在船尾最显眼的地方挂出“今日停业”的小木牌,自认倒霉去收拾小艇中的狼藉。 谁也没注意到,河面中央突然出现的一个小黑点,噗通一声落入滚滚流动的波涛中,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再无声息。 …… 王宫议事厅,三盏巨大的粉金色水晶吊灯亮得刺眼,以白色为基调色散出的七彩光芒完全掩盖窗外黑夜中的星辰,看得久了还会有些眩晕。再有两个小时,初生朝阳的第一道光芒便会透过大开面的窗照耀在议事厅尽头高大的王座上。 这里,便是艾格玛瑞亚最高的政治殿堂,政策和阴谋的绞杀场。 宽阔的议事厅里,坐满了人。几乎达拉姆能够说得上话的,有爵位在身的,有名望够资格的,全部都坐在王座下手,一眼望去,各色垂穗帽子齐聚一堂。 往日此时,这些勋贵们还在床上和夫人或者某个不知名的情妇打滚,今日,他们全部一反常态,毫无怨言地坐在华美但绝对称不上舒服的圆背椅子上,压低声音与附近的人交换看法。黑色的络腮胡子,灰色的山羊胡子,烟味,香水味,低低的咳嗽声,衣袍簌簌的摩擦声,压抑的交谈声,组成王国历史上最早也最特殊的一次晨会。 一切,都只是因为一张柯西莫亲王签发的紧急议事函。 看来,久久空悬的王位,今日会定下来了。 伯奇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椅背比普通的椅子要高出不少,可以看出来,他坐的正是第三军团长之位。这位英俊的金发男子正在闭目养神,左手边属于第二军团长的位子还是空的,右手边坐着他的母亲,无时无刻不在冥想,追求力量的一个女人,穿着自己的红色法袍,手握法杖,此时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脸上有担忧,有欣喜,也有蚀骨般的隐痛。 咯噔——咯噔—— 这是一种底部非常硬的军靴才能发出的踏步声。大理石地板和硬质鞋跟相互碰撞,一声一声打乱了议事厅里的气氛。 伯奇睁开眼,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终于来了。 黑色的粗头军靴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靴面光滑锃亮,笔挺的暗红色骑装长裤军衣,昂撒扬着下巴,烟灰色的眸子冷凝地看着在座众人的头顶,眉弓深压,鲜红的嘴角紧紧抿着,嘴角下掉,目空一切地慢慢向自己的位子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看到那个狂妄的传奇将军——尼赫迈亚。 骄傲,不屈,顽强不倒。 昂撒和他的父亲相比,还是有区别的。如果说尼赫迈亚是一头成年的,凶猛的不容侵犯和挑衅的猛虎,森林之王般逡巡自己的领地,咬死每一个入侵的人。那么穿着他父亲军装,竭力骨气勇气面对挑战的昂撒就像一头才在丛林中站位脚跟,有了一点点地盘的青虎,必须刺着牙在一场又一场厮杀中争取自己的地位。 至少,没有人再认为他是达拉姆年轻一代中的纨绔。 他如此,站在他对面的伯奇也如此。 曾几何时,两个斗马赌博,在学院里总要一争高下,为了些许小事斗得脸红脖子粗的年轻人,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各自成为军团之长,角逐他们最后的一盘赌局——王座和生命。 “昂撒,”伯奇微笑着上去,单手搁在军团长象征的佩剑上,“你迟到了,大家都在等你。” “紧急议事函是只有国王才能签发的,我收到的这张中并没有任何国王的名字。正式的例会,应该还有一小时二十五分钟开始。所以,我是早到了。” 昂撒从口袋里抽出紧急议事函,眯着眼睛看了看,又将函帖折好收了回去。“如果不是怀着对先陛下的敬意,我是不会来这么早的。当然,我也是来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顶着国王的名义发帖。” 火药味十足。和他的父亲一样狂妄。 “是么?最大的犯人在这里贼喊捉贼,这可是我今年听到的最有讽刺意味的笑话。”伯奇脸上笑意不减,笑容中却透着一股冷飕飕的味道。 “昂撒团长,请问,您对我的未婚妻莱茵小姐被歹徒劫持,怎么看?” “你的女人爱勾搭谁,不关我的事。也许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该问你自己才对。”昂撒错开伯奇的阻挡,坐在属于父亲的军团长位置上,看到伯奇已经有些发青的笑容,继续说到:“怎么,你怀疑这件事是我指使的?你有证据吗?” 证据?证据! 伯奇心里暗自咒骂一句,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他恳请柯西莫调动紧急议事函,为的就是将昂撒紧紧控制在眼皮底下,防止他在自己获得证据前破坏。 现在,只需要等了。等他能拿到反戈一击的证据,昂撒就算是森林里最凶的虎,他也能拔掉对方的牙。网已经撒下去,到收获的时候了。 伯奇绝不承认,在面对昂撒的一瞬间,看着他坚硬不可动摇的身躯,自己的内心有些细微的怯懦。 “怎么回事?!”昂撒才坐下,复又站起,对着大厅里大喊,“议事厅里连倒水的人都没有吗?谁管着王宫内务的?国家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活都不会干了!” 话中明显另有所指,傀儡皇帝病逝后,掌管王宫内务的一直是柯西莫亲王。昂撒今天来这么一下,也是准备要动真格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昂撒团长——” 他这么一吼叫,立刻有一个端着水壶和精致水晶杯的侍女上来,给昂撒倒了一杯水。小侍女个子不高,被这么一吓,手抖得哆哆嗦嗦的,倒进来的水三分之二都洒在了杯子外面,一脸恐惧卑怯,看起来已经快哭了。 昂撒并没有去碰杯壁已经湿漉漉无法拿起的那杯水,他盯着倒水的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吓得手都在哆嗦,脸上却泛着有些羞恼的喜色,偷偷瞥了一眼端坐在正位上穿着血褐色军装的男人,小声回道:“回昂撒团长,我叫迪利亚。” “迪利亚是吧。带我去最近的休息室,我想歇一会儿。”昂撒完全没有将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伯奇放在眼里,自顾自向外走,手上还牵着那名叫做迪利亚的女子,大步向外迈出。 王宫议事厅旁边有很多小房间,有简易的小床和沙发,备给议事的大臣们休息。不过也就是个摆设,是国王体恤下属的一种彰显,没有大臣和贵族会真的用到那些小房间。 看到这一幕的贵族大臣们哑口无言,有几个原先附属于尼赫迈亚的老臣更是摇了摇头。伯奇已经由纨绔向正经的政客转变了,没想到昂撒却变得如此急色,帝国未来堪忧啊。 伯奇皱了皱眉,旁边的人询问:“团长,要不要阻止他?” “不,派人盯着就行了。他一旦和那个侍女分开,就把那女人扣下来。千万不能让她传出去消息!” “属下明白!” 王宫已经在他的掌控下了,除非昂撒能插上翅膀飞走,否则休想逃过今天。 …… 昂撒几乎是动作有些粗暴地拉着侍女,进入休息室,将侍女甩在沙发上,反手锁上休息室的软门。 “说!你是谁!” 这个侍女来倒水时脚步稳健轻灵,小跑着进来,水壶中的水却稳稳的,别说不洒出来,就是连轻微的晃动都没有,平得像一条恒定的直线,这绝对不是长期训练能够解释的。更何况,她脸上装着羞涩,眼睛里却没一点动情的意味。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女人绝不会是一个来历简单的小侍女。 “喲?被看出来了?”女子端坐起来,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可惜已经晚了!” 侍女从腿侧掏出一柄匕首,从沙发上弹起,猛地扎向昂撒。 昂撒一惊,大意了! 他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自己又没有战力,这不是找死么。 惊慌中的昂撒急忙扭身去开身后被反锁的休息室门,脑后的劲风划过,他头一偏,匕首便扎在了门板上。昂撒狼狈地一个打滚,躲过第二击,抓起茶几上的花瓶,连着瓶子里的插花一起扔向对方。 “这挡不住我!” 侍女单腿一个侧踢,花瓶便在空中被踢得粉碎。昂撒继续抓起身边的东西扔向她,却都被她灵巧躲开。 侍女盯着他,阴森一笑。 “说遗言吧,你没多少时间了。” 昂撒此时也无比后悔,他筹谋计划了那么多,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败在一个女刺客身上。咬咬牙,露出双手那对铭文护腕,格挡住刺客扎向胸口扑来的一击。 护腕闪过一道光芒,咔嚓一声,刺在护腕上的匕首也断了。女刺客被撞得翻了个身,倒在已经倾倒的沙发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9章 换日(2) 暴风雨将要在那一天,甚至把一些槲树吹倒,一些教堂的高塔要倒塌,一些宫殿也将要动摇! ——海涅 =============================================================================== 昂撒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呼吸还未平稳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双腕上完好无缺的护腕,护腕上铭文阵的光芒不停流动,断裂的匕首甚至没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不行,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昂撒喘着气,捡起身边断掉一半的匕首,朝着沙发前倒着的刺客走过去。 屋里动静这么大,门外的站岗的士兵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昂撒深吸一口气,卫兵不可信,必须靠他自己。 秉着气握着半截匕首,昂撒几乎使出全身力气,一手扎向侍女胸口。 嗤—— 匕首扎在已经倾倒的沙发坐垫上,割破珍贵的兽皮,露出其中的填塞物。昂撒却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只因为一只白皙手捏在了他的喉咙上,轻轻收紧。只要他稍微有点动作,对方的指尖便会直接捏破他的气管,让空气和血液一起倒流入肺部。 “呼~不逗你玩了。”名叫迪利亚的侍女五指张开,在昂撒已经白得死灰的脸上拍了拍,冰凉的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颤栗。 一手摘下头上棕灰色的假发,窝在发套中的淡金色头发看起来还很潮湿,侍女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露出一张昂撒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我还以为不会露出破绽呢。你眼力真好,看来那对铭文护腕还是挺有用的。”梁小夏看着昂撒有点呆的表情,淡淡一笑,努努嘴示意他已经被拍打得砰砰响的门。 “昂撒团长——昂撒团长——您还好吗?”士兵们已经在砸门了,整个锁住的门连带门框都不停颤动,落下一层框架上的粉灰。 “没事,你们去执勤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出来。”昂撒提高声音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拉着梁小夏站起来,“你演得可真像,这一手差点吓死我。” “想不惊动人混进王宫,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梁小夏又把头套戴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整理一番,手指在脸上揉搓一阵,又变回了那个羞怯的有两分姿色的侍女迪利亚。 “你的小队那边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吗?” “应该没问题。我安排了人接应他们。只不过为了多拖些时间,用了点小手段。伯奇要是知道了,别说杀了我,估计吃了我的心都有。” 梁小夏眉毛一挑,挤着眼睛做了个鬼脸。 遗弃之地的铭文阵还未掌握,每天只能带一个人进去,想要一下子带所有人离开根本就不可能。她之前捣鼓出大动静,引着艾伦斯的士兵在水上堵她,又剥了莱茵小姐的衣服吸引人注意,无非就是为了给从水底潜走的队员们打掩护。当然,她这么对待莱茵小姐,也未尝没有替甜甜报复他们一家的意思。 “如果伯奇发通缉令的话,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昂撒立刻想到了事情的后果,然后又涩涩地抿了抿嘴,“前提是我能活过今天。” “嗨,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现在不还好好的吗?该不会我这么一吓唬,你就腿软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家族的人,不会有胆小怯懦之辈的!” “嗯,你不胆小这点我的确看出来了。单独一人就敢面对不明身份的人,十分胆大!” 梁小夏这么一说,昂撒更是一阵后怕,想到之前的惊险,背心出了一层薄汗,在骑装内又闷又黏,脸上也嫣红一片。 “所以喽,未来要当国王的昂撒大人,请您务必想办法多些自保的手段。要么去学习武技,要么多些其他的防卫。不然,被我这样的小毛贼一戳,噗嗤一声,小命就玩完了。”梁小夏语调轻松,脸上却是难得的正经之色。 她用自己的行动,给昂撒上了活生生的一课,在他心里画下重重一笔。 “嗯,我记住了。谢谢你。”昂撒非常诚恳地对着梁小夏鞠了一躬。 这个有着小姑娘面容的人,和他的生活鲜有交集,甚至态度上,也总保持着她诙谐轻松,深究起来却不冷不热的味道。只是在关键的几个地方,偏袒他一些,让昂撒在感激之余,又有些失落。 这样的失落,在他度过筋疲力尽的一天后,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冷意加身,彻夜难眠时,更显得难以忍受。 一个微笑的,小小的身影,已经如同梦魇般,徘徊在每个宁静的夜晚,偷偷潜入他的梦境,腐蚀掉了他的心。 “走吧,咱们待得也够久了。我还等着见伯奇那张暴跳如雷的脸呢。”梁小夏理了理衣裙,手指对着正在发呆的昂撒晃了晃,成功将他拉回现实。 “等一下。” 似乎有些东西,再不抓住,他就要永远失去了。 “嗯?”梁小夏回头,看到昂撒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条宽暗蓝色丝带,系在她的假发上。 昂撒不知道怎么开口,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后顿了顿,脸色平平地说道:“总得做些掩饰,不然不好解释。” “哦。” 梁小夏也没想太多,只是对昂撒带着一条丝带有些奇怪,他总是随身带着些小礼物来打赏女人吗? 昂撒此时也很后悔,没想到自己说出了那样一句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可也是对她的折辱,再偷看梁小夏的脸上,发现她并未有不悦,暗暗松了一口气,骂自己一声笨蛋。 等到他当上国王,掌握了一切之后,他就真的有底气站在她面前了。至少,他有了高一层的身份后,心上的人能稍稍动摇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昂撒暗下决心,打开了反锁的房门,又恢复到目中无人的骄傲模样,带着侍女迪利亚迈步出门。 两边执勤的士兵偷眼望向不大的休息室内,暗暗咋舌。 休息室里看起来好像台风过境——沙发向后翻倒,正对着大门露出黑色的底部。几把椅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歪斜。破碎的花瓶碎片比比皆是,花枝散落,地毯上一片深深的水渍,茶几破裂,断了两条腿勉强搭在地上。 莫不是那侍女不答应,昂撒团长用强的了吧? 再看侍女小脸红红,头上扎着一条长长的丝带,昂撒团长整齐的衣衫上有几道褶皱,不复之前笔挺,执勤的士兵又偷偷笑了笑,看来是得手了。 说不定,这小侍女就要一飞冲天了。 “看什么看!都给我站直了!” 昂撒发现士兵偷偷打量乔装过的夏尔小姐,心里不太高兴,对着士兵训斥一番,又转身对着她喊:“还不快跟上!” 虽然是训斥的话,语调中淡淡的柔情,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 昂撒演技也不赖么。 梁小夏努力憋出通红的脸,提着裙子小跑跟在昂撒后面。 当士兵想起长官将她扣下的吩咐时,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见到离又归来的昂撒,饶是伯奇再好的耐性,也有些忍不住了。在看到昂撒依旧是那张毫无愧惧,目空一切的样子后,伯奇愤怒得眼眶通红,咬着牙,双手都在轻微颤抖。 你就是这么瞧不起我么! 满厅等待的贵族大臣也有些怨言,接近两个小时干坐在这里,还不能打瞌睡,谁都会不耐烦。更何况昂撒是明目张胆带着人快活去了,简直视王权威严如无物。他的父亲尼赫迈亚当年都没这么胆大! 伯奇“呼”一声起身,身上的衣袍带起一阵风,将昂撒堵在了议事厅的正中央。 他已经受够了昂撒的高傲了,他凭什么?! 开战吧!咬死他!撕扯他!撕下他的脸!将他踩到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昂撒,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王宫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家!”伯奇一言,说出了大臣们的心声,议事厅里的老贵族们心头一快。更有几个属于他那一派的人站在伯奇身后给他助威。 看伯奇暴怒的样子,他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了。 梁小夏跟在昂撒身后偷偷瞥了伯奇一眼,吐了个舌头。 贵族视名声高于生死,她把莱茵小姐就这么给扔出去,相当于把伯奇全家族的脸面剥了个干净,绕着达拉姆开始全城跑动。不出一个月,全艾格玛瑞亚的人都会知道伯奇团长的未婚妻曾被一群士兵看光。 这还是基础版本,梁小夏也无法保证,以广大群众丰富的想象力,这个事件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流言毁人,胜于刀剑。 伯奇手臂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一拳打在昂撒肚子上。昂撒还是扬着脑袋,弹了弹自己的军裤,就像上面有灰一样,厌恶地瞥着伯奇。 “莱茵伯爵家的大小姐昨晚被人劫持了。歹徒…歹徒劫持人质进入河岸街,最后在顿河上逃逸。昂撒!你敢说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么!没有你的帮助,凭着区区几个人,这伙歹徒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伯奇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言语却极尽巧妙,既撇清了自己和莱茵小姐的关系,挡住未来可能沾上他衣袍的脏水,又质问昂撒和此事的关系,上来就以审判者的形象出现。 “第三军团越来越废物了,几个贼都抓不住。这种属于巡城防务的事情,不归我管。还有,证据——我再说一遍——证据。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乱喊叫! 议事厅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这种琐碎的小事情还不值得在这里商议。伯奇,咱们同是军团长,职位平级,请你说话的时候注意态度。” 昂撒又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没再看伯奇一眼。 “怎么不算小事,那是我的未婚妻!”伯奇在心里怒吼,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却无法反驳昂撒的话。如果莱茵小姐不是昂撒的未婚妻,只是一个伯爵家的女儿,这样的事件虽然恶劣,却远远达不到提上议事厅讨论的程度。 军团之长的未婚妻,和伯爵家一个未出嫁也没有爵位在身的大小姐,两个身份之间跨了至少两级。可这区区两级,便是天与地的距离。 “好——好——” 伯奇忍着气,双手一拍。身后的随从递上来一个大箱子,他将箱子打开,取出其中的宝剑,高举空中,有些狰狞地笑道:“你说我无礼? 现在,我以艾格玛瑞亚王位继承人的名义正式命令宣布,撤去你第五军团长职务。” 伯奇手上的宝剑通体漆黑,剑刃和剑柄均是暗金色,细密的花纹似乎刻在剑底,锋利的边缘泛着暗金色冷光,双棱形水晶剑造型。 不是血腥黑金宝剑,还能是什么! 议事厅里的贵族们通通站起来,抻着脖子向伯奇的方向望去,想要将血腥黑金宝剑看清楚些。 这把开国之剑,枭首之剑,一直是王室秘宝,封存在王宫帝陵中,谁都没见过。上面绘制有血缘法阵,非王室血统甚至是血统稍微有些不纯的王室旁支,都无法触碰宝剑,否则会受到残酷的黑金诅咒。 “没错,真的是血腥黑金!”一个胡子花白,戴着金条纹垂穗帽子,已经一把年纪的老贵族颤颤巍巍地凑在伯奇身前,盯着宝剑打量了半天,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看来是真的了。伯特莱姆大人的话,肯定是不会错了。” 已经离开座位,挤在一起的贵族们听到老头的话,纷纷点头。那个白胡子老头是管理宫廷礼记的典仪官,常和一些宫廷文献打交道。在场的所有贵族中,也许只有他知道几百年前的开国宝剑长什么样。 那么,能够举起血腥黑金宝剑,又不受到任何诅咒反噬的伯奇,毫无疑问的,应该是具有王室血统了。 “伯奇,伯奇,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卡门站在伯奇身后,在看到他举起血腥黑金宝剑,说出那些话后,脸上白得没有一丝人色,痛苦得摇摇欲坠。 卡门身边的贵族们都在偷偷打量这位“帝国第一法师”,脸色讥诮。没想到帝国的美人是这么不检点的一个人。在丈夫过世后,先是和柯西莫亲王不清不楚,现在连儿子都有王室血统。天晓得这位女法师还有多少裙下之臣,说不定她的法师团,都是她私养情人的地方。 还以为真的是有本事的天才法师,没想到不过是个靠姿色上位的流莺罢了。 鄙夷、猜测、蔑视,贵族们肆无忌惮地眼光在卡门身上停留,议事厅里每个人都不说话,眼神中流露出的意味,却比破口大骂更可怕。 卡门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眼光,女法师颤抖着,握着自己的法杖,情绪激动得她周身的元素之力都有些紊乱。空气中似乎有一张透明的膜,在女法师身边流动,扭曲着她周身的景色。 “伯奇,回来,把剑放下来。你不是什么王位继承人,身上也没有该诅咒的王族血统。” 卡门死死拉着伯奇的衣袖,脸色凄婉,声音中既有低暗的哀求,又有无法掩盖的心痛。 “母亲,别再隐瞒了。现在王国正是混乱之时,我不能再忍受那些啃噬国家根基的小人为非作歹了。母亲,王国需要我。请你体谅我。” 伯奇轻轻挣开母亲顿住的衣袖,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卡门眼中的泪水“刷”地流下来了。她难以置信地一边摇头,一边踉跄后退,身体周围的元素之力更加狂暴,不停有微小的气爆声噼啪响起。最后,卡门看着伯奇一步不让的神色,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团长!团长!”“母亲!” 伯奇和卡门身后的随从同时叫着将她扶起来。看到母亲脸上挂着的满面泪水,绞痛的脸色,伯奇捏着拳头,咬了咬呀。 对不起,只要我能够当上国王,你就是王太后了。到时候,我会补偿你,千倍百倍地补偿你,让今天嘲笑你的这些人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围观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一点端倪,却都沉默着没吭声,冷眼看着这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又一个女人的名誉,毁在了政治博弈中。 老头子伯特莱姆卸下脸上卡着的单片镜,思索了一会儿,对伯奇说:“伯奇团长,请问柯西莫亲王现在在哪里?这件事太重要了,我们需要一位王室内的见证。” 他一直是柯西莫亲王一派的,虽然承认了血腥黑金宝剑的地位,却觉得这件事实在是骇人,需要柯西莫亲王回来了以后再确定。况且,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皇家内部事务,由皇室的人在场主持,是最合理不过了。 “怎么,难道你怀疑宝剑的真假?”伯奇转身盯着伯特莱姆,语意森森。 “不,不敢。只是亲王大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我有些奇怪…奇怪而已。” 伯特莱姆年纪大了,被伯奇这样冷冷一威胁,腿有点打颤。脑子里却划过一丝不对劲,这么重要的例会,又是柯西莫亲王亲自签发的紧急议事函,怎么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昨夜全城通缉搜查,柯西莫叔叔去监察了,估计一会儿就到,诸位稍安勿躁。”伯奇直接按辈分叫起了近称,更是在不断确定自己的身份。 “诸位大臣,不用再怀疑了。也许你们并不知道,五百年前,圣勇先王陛下开国的时候,手握的血腥黑金宝剑,并不是这一柄剑,而是一个统称,”伯奇站起来,依次掀开身后随从捧上的盒子,“真正的血腥黑金宝剑,一共有五把!这是只有正统王室继承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一众贵族大臣惊诧! 从没听说过血腥黑金宝剑原来不止一把,实际上,这些贵族中很多人都只听过“血腥黑金”这个词,连它指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才是第一次看见开国御剑。伯奇这么一说,再展示出实物,更增加了可信度。 “可是——可是——”伯特莱姆还有些犹豫,他依旧希望等柯西莫亲王来了以后再做决定。 “只有我知道血腥黑金的秘密,只有我能握起宝剑而不受诅咒,伯特莱姆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想谋逆吗?” 握着宝剑的伯奇直接将剑尖指向伯特莱姆的喉咙,老贵族一个激灵,跌倒在了地上。暗地里,和伯特莱姆同时站在柯西莫亲王一派的大臣们,都打了个哆嗦,再闭口不言。 举着宝剑,伯奇和场中所有的人挨个对视,眼神冰冷,似乎谁敢跳出来反对,他就立刻用宝剑诛杀此人。 “伯奇团长!伯奇团长!不好了,柯西莫亲王遇刺了!” 议事厅中正当冷场时,一个卫兵提着长戟,匆匆忙忙跑进来,高声呼喊。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就在,就在,外面…亲王陛下遇刺了!”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半天也没说全。伯奇旁边的随从将他一拍,“快,快带我们去看看!” 还没等一干大臣反应过来迈步出门,两个小兵就抬着担架进来了。整个担架被血染得通红,鲜艳的血随着士兵的小跑一滴一滴落在议事厅地板上,被后面的士兵一踩,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带。 担架上面,一个鼓起的大肚子,穿着鲜艳长袍,看起来有些臃肿的人躺在上面,一动不动,正是柯西莫亲王。 柯西莫亲王肚腹上割开好几道伤口,胸口上的伤最重,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喉咙也被人生生捏碎了,血肉一片,不断冒出的血液染红衣襟,顺着担架下的布流出。 伯奇凑上前看,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柯西莫亲王“呵——呵——”不断喘气,张着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抓着伯奇的袖子,揪了一阵,挣扎着想要说什么。最终没了力气,两眼一翻,断气了。 “谁!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王宫内行刺亲王陛下!”伯奇又惊又怒,举着血腥黑金宝剑挥舞,仿佛要砍死空气中隐匿的凶手。 周围的贵族们也吓破了胆,他们在议事厅里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却第一次看到议事厅里出现死人,死掉的还是目前国内身份最高的柯西莫亲王。议事厅里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惊恐地向四周望去,生怕下一刻,就会出现一个刺客,悄无声息地带走他们的性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0章 换日(3) 忍,就是把伤害的刀子埋藏在伤口里。 ——《灵性之思》 ================================================================================ 柯西莫亲王前胸的伤口还未凝结,血汨汨向外流,皮肤也开始渐渐呈现出死者特有的青灰色,带着血丝的浑浊双眼没有闭合,瞪得大大的。温度一点一点离开尸体,死者散发出的难以名状的轻微腐臭逐渐显现。柯西莫亲王附近的人,都下意识皱了皱眉。 梁小夏站在昂撒旁边,偷眼瞧着担架上已经死去的柯西莫亲王。 刺杀亲王的一定是个匕首专精的高手刺客。对方先捏碎了柯西莫的喉咙,然后才慢悠悠地,像猫咪戏弄老鼠一样,不断在柯西莫身上刺出伤口,给他放血。 若不是柯西莫体型肥胖,身上的血也多,估计还没被抬进议事厅就断气了。他一身的肥膘,也只将他的生命延长了不到五分钟。 能够在士兵眼皮子底下干脆利落杀人,这样一个高手,很可能已经隐藏在议事厅里了。梁小夏的手指闪过一道红色电弧,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昂撒又靠近了几步。 亲王突然遭难犹如一股强冷空气,反向扭转了所有贵族的思考能力,推动议事厅提前进入严寒的冬季。 贵族大臣们心揪得紧紧地,从头冰冻到脚,艰难地挪着步子向议事厅大门移动,想要离开这个多事的地方。没有派别的一些小贵族们已经不关心谁来当国王了,和那个至高王座相比,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性命。 伯奇身后的几个支持者都没有动,同时保持沉默的,也只剩属于昂撒派系的大臣,还有已经抖得十分夸张的伯特莱姆。 “都不许走!卫兵!把大门给我闭上!事情没有解决前,谁都不准离开!” 伯奇一声令下,议事厅的七十二面双开大门全部闭合,手执长剑和长戟的士兵卡在门外,将所有想要离开的大臣封死在里面。 伯奇揪着抬担架卫兵的衣领,使劲摇晃他: “说!你当时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柯西莫亲王的死亡,伯奇心里其实暗暗有些窃喜的。 在他打败昂撒后,怎么名正言顺地绕过柯西莫亲王继承王位,也是一个问题。他本想等到将昂撒除去再考虑的,现在居然有人比他更着急。正好,替他踢掉这个绊脚石。 可面子工作,他还得做足。而且,不找出凶手,他自己也如鲠在喉,谁知道那个刺客下一个要杀死的是谁? “我…我当时正在执勤,亲王陛下带着随从,正穿过议事厅中庭外的那条长廊。伯奇团长,我真的没看清是谁,只有两个黑影,他们动作太快了。绕着亲王陛下几圈后,大人就倒在地上了。但是,我从亲王陛下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抬着担架的卫兵手上还沾着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伯奇。 这是一枚倒钻石型金属小徽章。伯奇用手指抹掉徽章上的血迹。 五条弯曲的银线,绕着一把双刃剑,剑尖向上,仿佛托起了一阵风,带着剑刃直刺云霄。左右两边,白色的忍冬花将剑身高高托起——正是第五军团的标志。 “昂——撒——!” 伯奇几乎快将这枚小徽章捏变形了,他声音陡然升高,大喊一声。走到坐在位子上沉默的昂撒面前,将这枚小小的徽章伸到他眼皮底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劫持莱茵小姐的人中,就有一个黑衣刺客。刺杀柯西莫叔叔的,也是黑衣刺客。现在连你的军团徽章都出来了,你怎么解释?!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胆敢刺杀王族!昂撒,我要赐你死罪!” 昂撒在伯奇拿出血腥黑金宝剑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冷冷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伯奇预想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愤怒,甚至连些许的激动表情都没有。 伯奇冷哼一声,你就装吧。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昂撒慢慢抬头,看着伯奇:“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说我派人刺杀柯西莫亲王,还要傻乎乎的留下个罪证?伯奇,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没脑子,这是对我的侮辱…” “够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挑衅王族也就罢了,甚至丧心病狂派人劫持莱茵小姐,杀害柯西莫亲王,将我们的王都变成你罪行累累的恶场。昂撒,你的罪孽只有用地狱的火才能燃烧干净!我绝不允许你玷污神圣的议事厅,我将执行王室之权,送你下地狱!” 伯奇转身拿起一柄血腥黑金宝剑,剑尖直直刺向昂撒的脸,昂撒正欲躲开,却被坐在他旁边的第六军团长巴里按住了胳膊。 “居然是你!” 昂撒眼睛紧紧眯起来,瞪着他旁边的巴里。这位父亲的好战友,最忠实的支持者和维护者,原来一直都是装的。 巴里绕在昂撒背后,双手像钳子般紧紧箍住昂撒的胳膊,将他困在椅子上,脸贴在昂撒耳朵边,低低说了一句:“昂撒,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父亲的。” “巴里,你要做什么!” 同样是尼赫迈亚支持者的第七军团长卢卡见到这一幕,猛地站起来扑向巴里,却被一直站在巴里身边的侍卫反手钳制,按在地上不停挣扎。 “巴里你疯了吗?!你这样对得起将军吗?!他可是将军的儿子!你想让将军绝后吗?!巴里!混蛋!快放开他,停下!听见了没有…” 巴里对卢卡的怒吼置若罔闻,仍旧牢牢按住昂撒的双臂,让他动弹不得。 伯奇嘴角裂开一个得意的弧度,双手平握着血腥黑金宝剑,一寸一寸对着昂撒的喉咙递出,压低声音对着昂撒说: “怎么样,没想到吧?你辛苦拉拢起来的势力,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呀——昂撒,谢谢你替我找到了剑。明年的今天,我会去你的坟墓上看你的。” 黑色的剑尖离昂撒的喉结只剩不到十厘米了,伯奇舔了舔嘴唇,胳膊肘猛地向后拉起,再向前刺出。 “昂撒,再见了!” 就在这一瞬间,伯奇看到昂撒突然抬起头,对着他挑了一下嘴角,嘲弄一笑。 嘭——! 站在昂撒身边的梁小夏顺手抄起高脚茶几上的水壶,一壶打在巴里的头上。 铜和玻璃组合的精致水壶砸在后脑勺上,破裂变形,带着红色的电弧,直接将巴里电倒在地。箍着昂撒的椅子也倒了,昂撒跟着摔在地上。伯奇一剑刺出过猛,力收不回来,也倒在了地上。 梁小夏一脚把巴里踢到一边,将昂撒扶起来,对着他笑了笑。 后排的两位军官一冲而上,将巴里绑了起来,第三位军官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剑,在众人还反应不及时,迅速杀死拷着卢卡的侍卫,又退回到昂撒身边。 看来,这三个人,都是昂撒安排的后手。 昂撒撑着站起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低声对梁小夏说道:“谢谢你了,虽然没有你我也能解决。不过你的方法显然快了许多。” 伯奇倒提着剑,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扶着身旁的侍卫站立,望着眼前在得意淡笑的昂撒,气不打一处来:“昂撒!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谋逆!你以为就凭这你身后这些人,今天就能离开这里吗?!” “伯奇,你还是老样子,给钩就咬,一点都没变。” 昂撒恢复镇定,单腿翘着,脑袋微侧,看着举剑的伯奇大呼小叫,就像在欣赏小丑表演,双手轻轻拍了拍表示恩赐般的赞扬,“只有联合巴里这点,让我很意外。当时我一直以为卢卡才是叛徒。怎么样,我给你的写的便条,你看到了吗?” “什么便条?”伯奇一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巴里和他联合,多方打听后从昂撒那里盗出宝剑,难道说,这都是他设好的局吗? “没错,是我设的局。”昂撒仿佛能看出来伯奇在想什么一样,顺声答到。 他想起在夏尔小姐父亲的书房里,玛塔基尼说过的一句话: “为了要使一个大人或小孩极想干某样事情,只需要设法把那件事情弄得不易到手就行了。” 昂撒遵照玛塔基尼的建议,将宝剑周围的警戒弄得非常复杂。果然,稍微露出一点风声,伯奇就有些坐不住了,在窃取血腥黑金成功后,完全没有怀疑其真假,急不可耐地向他发难。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 伯奇和他一同长大,他太了解这个性格如同国王棋一样的人了,开始布局时小心翼翼,步步试探,到收尾时却爱用凌厉的杀招,想要将对方一网打尽。他太急功了,总是在最后关头忍不住,导致前功尽弃。 “伯奇,看你手上的剑,对,就是你正握着的血腥黑金。双手分别握住剑托和剑柄,顺时针旋转,会有意外的惊喜。”昂撒五指对贴,难得对着伯奇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伯奇惊诧之下,双手握着剑柄旋转,宝剑的龙椽手柄旋转分离,露出的内端剑身上,攥刻着一小行斜体字: “致伯奇, 我知道你很喜欢血腥黑金,所以我精心制作了这把纪念品给你。虽然它不是真的,可仍旧有一定收藏价值,希望你喜欢。 ——曾经的友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1章 白塔 艺术并不超越大自然,不过会使大自然更美化。 ——塞万提斯 =============================================================================================== 白色尖塔的大门至少有四米高,门框是银色的双拱曲线造型,交缠着上升,在顶端交汇出一个尖锐的角。 没有门扇,纤长的门框表面张着不透明的钻色薄膜,在这层纤薄的膜上,印着几个上古精灵文字,不停闪烁淡淡的银光。 梁小夏用手指戳了一下,确认薄膜可以穿透后,拖着拉法尔穿过了这一道奇异的门。 “啊嚏——” 空气中有种刺鼻的味道,有点像剥青橘子皮时浸渍在手上的汁液味,掺着雨天泥土特有的腥气,似乎还有些许海洋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白塔,刺激得梁小夏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 这种味道很特殊,却不令人讨厌,打了个喷嚏以后,梁小夏吸着鼻子,循着飘散的味道找源头。 白塔一层空旷的大厅中,漂浮着一面红褐色石碑,正是梁小夏以前在红岩山洞里见到的那面巨大的刻满名字的石碑。石碑下面则是一个六芒星状的喷泉水池,池里没有一滴水,取而代之的是覆盖整面池底的金色溶液,粘稠得完全不流动。 石碑的正面没有变化,背面多了一个和一间小房屋差不多大面积的铭文阵,阵法流转着,中央开口处做成了龙鱼形状,鱼嘴张着,向外不停喷吐金色溶液。一滴一滴金液在空中飞溅着,落入下方的水池中。 梁小夏走到池边,伸手去摸池底的金液,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手指急忙缩回来。坐在池边的台阶上,她仰着头看着整个尖塔内部。 纯白色墙面,绿色藤蔓和银色花枝交替盘绕,花枝顶端浮刻着一朵一朵月光花。有的只是一个小骨朵,还有半开的花,几近凋谢的花朵,最多的,便是大片大片沿着墙面上升的全开花朵。 这些花朵,远远看过去,就像真的一样,在墙面上轻轻晃动,一阵清风吹过,还有几片花瓣落了下来,左右飘荡着落在墙壁的最下方。 白塔里没有台阶,也没有楼梯。十二条沿塔身旋转的螺旋斜面直通顶层,扶手,廊柱,随处可见盆栽与吊兰植物,长长的枝条蜿蜒垂下,开着小小的,粉色或红色的花朵。 还有几株植物结了果子,圆圆的小果实吊在枝头,看起来诱人又可爱。梁小夏顺手摘下来一枚蛋黄色的小蜜橘尝了尝,酸甜的汁液在咬破果皮后瞬间充满了口腔,果肉饱满,口齿生津。 “夏尔大人,您回来了。” 菲林从十二螺旋中的一条走下来,看到了站在果树旁边若有所思地梁小夏,恭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梁小夏嘴角一抽,也不知道遗弃长老和这些人说什么了,每次这些人遇见她都毕恭毕敬的。 虽然梁小夏名义上的确是遗弃之地的主人,可是她被这样正儿八经地叫做“大人”,总有一种自己已经七老八十的感觉。后来梁小夏纠正了好几次,这些人都不肯让步,坚持这是长老的命令。梁小夏也只能躲得远远的,次次进入遗弃之地,都只是进入遗弃神殿,东西一放下就走,躲得远远的。 菲林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一脸希冀地看着梁小夏,唇角几根长胡须一抖一抖。这种好像在企盼什么的纯洁眼神,只盯得梁小夏毛骨悚然。 “菲林,你怎么在这里?大家人呢?红岩山洞呢?我怎么找不到了?”梁小夏心里暗暗有个猜测,却觉得那个猜测应该很不靠谱。 “夏尔大人,这里就是红岩山洞呀!其他人现在在休息。看,那个就是我的新家!” 菲林拉着梁小夏的手,高兴地给她指白塔中层的一扇门,门上挂着的,还是她原来的写着“菲林之家”的小牌子。 “红岩矿石全部被用来支持大厅中央的铭文阵了,我们只好用阵法的副产品重新熔炼红岩山洞。镜月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些全部都是他带领我们做的。夏尔大人,你看到这个没,”菲林指着墙角一株开放的树莓,“这个就是镜月大人教我种的,他说等到下月末就会开花了。” 菲林半蹲在地上,满脸幸福地看着角落里这一株在外界随处可见的野树莓,一脸幸福。 梁小夏则是惊诧,满满的惊诧。短短三个月,镜月就把这里变得天翻地覆,直线和曲线的完美融合,自然与艺术的和谐辉映,随处可见的上古精灵风格装饰雕花,整座塔身爬满的铭文阵,还有大厅中的黄金喷泉,镜月的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况且,镜月从来都不弄华而不实的东西。梁小夏觉得,这座白塔里面,肯定还有一些深藏隐匿的功能等待发掘。 “啊,对了,镜月大人已经在等您了。您还是先去看看吧,我就不打扰了。”菲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一笑,施了一个礼匆匆离开。 梁小夏顺着指向塔顶的螺旋向上走,在走到第十二层时达到顶端,揭开一条暗银色泛着星点的门帘,梁小夏进入了顶层的房间。 暗夜星空,地板上长满了一种她没见过的银色长绒草,浅绿色的叶片细长,边缘圆滑不锋锐,草叶上附着白色的绒毛,伏倒在地上,如同一张巨大的,天然的地毯。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她在玉泉长老的实验室里见到的各式材料,也没有她在父亲书房里见到的满柜子的书。 只有天空,草地,和一枚巨大的,梭子型棺材。棺材立在正中央,点点明亮的暗蓝色与天花板上漫天的星光遥相呼应。正是梁小夏最初从墓室里带走后又还给他的那座水晶棺。 夜,静谧,深沉。 巨大的满月一点点从水晶棺后升起,银色的光晕向外散开,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通明,雪青色的光芒静静洒下,停留在草地上。 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能够遮蔽半个天空的月,近得就像在她眼前,却又离她很远,高高悬挂在天空的彼岸,默默与她对望。 梁小夏站在月光前,心里清亮宁静,慢慢地坐在草地上,就这么对着面前墙壁上的满月发呆。 “镜月啊镜月,为什么你是镜月呢?”梁小夏双手托着腮,背靠着镜月的棺材,坐在草地上喃喃自语。 “耀的后代,十二长老的继承人,遗弃之主,你在想什么?” 镜月从黑暗中走出,赤裸的双脚跨过被扔在草地上的拉法尔,长长的袍子,长长的头发,面庞皎洁如对面的明月,站在梁小夏身后,声音清幽。 “不,没什么。只是赞叹一下你的作品。很漂亮。”梁小夏的目光从墙壁上的满月收回,缩着身子靠在他的棺材上,视线移向镜月的脸。“还有大厅中的铭文喷泉,那个就是我要的黄金转化铭文阵吧?镜月,真是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程度,连着房子都给大家重新修建,还有那些花草——” “嘘——” 镜月弯腰,单手覆盖住梁小夏的嘴,手心凉凉的,很柔软。 他的黑色长发垂在梁小夏脸边,扫得她一阵痒痒,暗蓝色的眼睛望着翠绿眼眸: “你说过,希望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仅此而已。” 镜月的视线向上飘移,梁小夏看到他盯着自己的头顶,心里一慌,急忙将忘记卸下的假发取下,露出已经被挤压得扁扁得不成样子的头发。 “这个,这个…”梁小夏讪讪一笑,看着镜月没有表情,可绝对的,百分之百已经开始不愉快的脸,手揉着假发慌张得不得了。镜月什么都没说,可梁小夏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他开始不高兴了。 “呃…镜月,这个是假发。” 说出一句废话以后,梁小夏恨不得咬舌头,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就选择沉默了。 镜月也靠着棺材,坐在梁小夏身边,接过梁小夏的假发,手指解开上面系着的半条蓝绒丝带,又交还给她。 梁小夏捏着丝带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他是生气自己的位置被占了?想了想只能硬巴巴地岔开话题:“镜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塔——这座塔还没有名字。遗弃之主,你需要给它命名。”镜月的手指带着风,又盖上梁小夏的软发,指尖在她的发丝间穿梭,吹起一小缕一小缕淡金色的漩涡。 享受着高级造型师待遇,梁小夏内心一阵愧疚。 她把镜月扔在这里三个月,期间不闻不问,只是给他提供材料粮食和工具,他毫无怨言,不仅做好了梁小夏吩咐的黄金转换铭文阵,还将遗弃原住民的居住地改造得精美无比,只是因为她随口说的那么一句感叹。 现在还等着她给白塔命名,完全不计较自己的待遇。一种名叫罪恶感的情绪迅速在梁小夏心里膨胀。 “白弦,就叫白弦塔吧。” 梁小夏顶着毛绒蓬松的头发,拨下镜月缠绕在她发丝间的手指,扭头回避掉他询问的视线,去看墙上的月亮,细长的耳朵尖粉红粉红的,在月光中轻轻颤抖。 “白弦塔,是个好名字…” …… “镜月,和我一起出去吧。” “嗯。” 一大一小两个精灵坐在草地上,欣赏眼前的满月,宁静无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2章 暗匣 所有的父亲都不善于表达,又善于表达。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总是做的多。 ============================================================================================== 拉法尔醒来的时候头有点懵,他感觉到自己脸上很疼,伸手一摸脸,上面缠了好几圈绷带,只露两个眼睛在外面。 帐篷里,他躺在只铺了一张毯子的地上,薄薄的织毯根本挡不住下面硌人的碎石,在他旁边,正跪着一个美丽少女,手握着一半绷带,给他仔细包扎身胳膊上的伤口。 “你是谁!我在哪里!”拉法尔伸手去摸总是别在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他一把挣开被固定的右臂,坐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头儿——来看看,你是不是把他打傻了?” 少女手上的绷带被他一挣扎绷断了,她翻了个白眼,瞪了拉法尔一眼,在拉法尔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重新抓起一条绷带,用力扭住拉法尔的胳膊,“老实点!别乱动,除非你想自己的胳膊永远留疤!” 拉法尔挡开少女敲在额头上的拳头,被包扎的右臂却不再挣扎,他回想起一些事情,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帐篷被揭起一角,让他脸色变得难看的源头走了进来,对着甜甜一笑,在看到拉法尔时脸也吊了下来。 “胡说,我可没有打他,这都是他自己弄的。本事不济嘛,怪不得别人。” 梁小夏选择性遗忘了正是自己的元素弹才导致拉法尔的昏迷,理直气壮地说到。 “你找死!”拉法尔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梁小夏,被甜甜勉强拉住,一脸怒色。 “你以为我想见你啊?正好,你现在也醒了,赶紧走。”梁小夏一直是个好涵养的人,但是这个好涵养的对象绝对不包括面前的拉法尔,她看见他就想揍,脾气也不受控制地上涌。 “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甜甜收拾了一下手头的东西,提着自己的小医药箱走出帐篷。这俩人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甜甜出去后,拉法尔反倒还安静下来了。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挂着让梁小夏看着就觉得火大的半嘲讽状淡笑,“你们白精灵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伤还没好就赶人走?真是虚伪啊。原来那套悲天悯人的嘴脸都是装给人看的,死矮子。” 拉法尔话音还没落,梁小夏“腾”一声就火了,手掌中凝聚出一枚白色的元素弹,在她手心飞速转动,打算将他第二次打晕过去。 深吸两口气,梁小夏最后恶狠狠看了一眼拉法尔,闭上眼睛,散掉了手掌中的元素弹。眼神清清冷冷的,再不见半点愤怒。 拉法尔见到梁小夏这么快就能平静下来,内心也是小小一叹。眼前这个白精灵,果然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不可小看。这样的忍耐力,拉法尔没在任何一个骄傲的白精灵身上见过,甚至人类中能忍受的也不多,这是一种只有在他们暗精灵身上才能见到的特质。 “拉法尔,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知道诺厄把你硬塞给我是有什么打算。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这里不欢迎你。” 言下之意,若是拉法尔再说不出一个留下的好理由,她绝对会把拉法尔打晕然后丢出帐篷,任他自生自灭。 “我只是遵照父亲的指示,留下来帮助你而已。” “算了,你的好意,我敬谢不敏。” 梁小夏开始有一点点后悔,为了诺厄送她的两大车书,把拉法尔收留下来。面前这个暗精灵如同传闻中狡诈,就是不肯说实话,梁小夏考虑着是不是把拉法尔就这么扔了会比较好。 拉法尔一看梁小夏游移不定眼神,思索片刻,决定交出点鱼饵,慢吞吞开口道:“费恩是你们的敌人吧?我可以帮你对付他。” 嗯? 原来症结在这里。 梁小夏没有接拉法尔的话,她眼帘半垂,在小小的帐篷里慢慢踱着步子。来回慢悠悠走了两圈。 “镜月,先别说答案,让我先猜猜。”梁小夏握着耳朵边垂着的丝带,脑海里默默念道。 拉法尔绝对不可能好心到帮助她,诺厄那个老头也不是时常大发善心的人,他的善良都被用来帮助艾格玛瑞亚的穷苦人民了。 梁小夏一不穷苦,二不属于艾格玛瑞亚,三不是人类,诺厄不可能专门派自己手下的暗精灵来帮她,如果是交好她,像送书一样送些东西来就成了。那么,如果拉法尔跟在她身边是诺厄的意愿,大概可能是想要监视她,以便获取一些情报。 可是这种可能性不太大,拉法尔从来都是跟在诺厄身边的仆从,从他总是跟在诺厄身后替他推轮椅看来,拉法尔在兄弟会当中的地位只高不低。诺厄也不会不知道白精灵和暗精灵的天生不合,派这样一个人来,难道除了获得情报外,还兼职每天恶心她吗? 所以,在明知道不合的情况下,还是将拉法尔向她身边推,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件事情又和费恩有关,梁小夏想到费恩加冕时来刺杀的暗精灵刺客,嘴角勾了勾。费恩偷了属于暗精灵的东西,暗精灵们要寻回东西,还要复仇,拉法尔也算是一个暗精灵,看来目标也是一样。 就是不知道,他是和那些刺客一样,单纯以费恩为仇呢,还是想要拿到被费恩偷取的东西,来达到巩固自己的地位或者号令其他暗精灵的目的。 “最后一种,聪慧的小精灵。” 梁小夏脑海里响起镜月的声音,穿过发隙的暗蓝色丝带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在她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 梁小夏脸一红,有点小得意。 努力定平脸,坐在离拉法尔最远的地方,她一开口就问:“费恩到底拿了你们什么东西?” 听到她的问题,拉法尔一滞,有点后悔。 没想到他扔个饵下去,这个小精灵连鱼竿都给他拽到水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离开暗的国度已经很久了,那件事我并不清楚。” 拉法尔语调平缓,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眼睛望着帐篷的门帘,似乎是透过它在看向远方,如同勾起了故乡回忆的旅人。 若不是梁小夏事前知道他在隐瞒,还真是容易被他骗过去,暗精灵果然不可信。 “既然不肯说实话,您请便吧。” 梁小夏起身,手里又凝出一枚元素弹,这次是真的打算将他打昏过去,丢在森林里了。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拉法尔双手伸出,急忙比出一个停手的姿势,“费恩盗走的,是德波尔封印暗匣。 德波尔封印暗匣是我们暗精灵至宝,在地下世界已经流传了几万年了。封印暗匣从来都是由地下城中每一代的暗之主母持有的,据说里面封印的是上古魔怪,也有说是上古巨龙的。听说只要持有那枚暗匣,就能获得无穷的力量。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好吧,暂且信你一次。” 梁小夏散掉手中的元素弹,拉法尔暗暗松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 “嘭——” 她单手一甩,一枚鸢尾葡萄大小的迷你火球正中拉法尔鼻梁,连着他脸上的绷带烧掉一块,打得拉法尔措手不及。 “还有,这是你出言侮辱的惩罚。” 斤斤计较的梁小夏对着拉法尔比了比拳头,满意地看着他坐在地上,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你给我吃了什么?” 拉法尔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了,好几个梁小夏的影子在他眼中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拉法尔一头倒在毯子上,又睡了过去。 一个简单的一级睡眠术,法唱咒文被梁小夏融入了和拉法尔的对答中。这个简单的小法术平时也只能用来对付意志薄弱的人,意志坚定的人根本不会受到影响。算作平时,拉法尔不可能中招,可应对他现在满身是伤,还没养过来的状态,算是绰绰有余了。 “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 梁小夏吐了吐舌头,走出帐篷。 帐篷外的篝火熊熊,燃烧着秋日落叶和干柴,“哔哔啵啵”作响。 三辆马车车厢围在最里面,都是檀香将军和他的夫人赠送的饯别礼,精致的车厢里备着简单的毛毯和雨具,看得出来檀香将军和他的夫人很用心。车厢里分别睡着甜甜和西娅,最后空下来的一个则是给守夜的人留下来休息用的。 还有几顶帐篷扎在篝火边,一人一顶,梁小夏走过德姆的帐篷时,还能听见小个子盗贼的呓语。 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八匹风行马被拴在树上,斯文坐在几匹马中间,嘴巴里自言自语,手指抚摸着马的脖颈,好像在和这些有雪白长鬃的马聊天。几匹马脖颈低着,偶尔打个响鼻,不知道是睡了还是真的在和斯文聊天。 康斯坦丁站在离帐篷最远的地方,对着远处的一块大石拳打脚踢,拼命练功。从离开艾格玛瑞亚后,战士不等伤好,便开始玩命地练习武技。 看他的样子,突破也就在这几天了。 梁小夏的父亲玛塔基尼坐在篝火前,脊背挺直,腿上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正对着火光研究。母亲多兰靠在他身旁,脑袋枕着玛塔基尼的胳膊,昏昏欲睡。 梁小夏看到父母在篝火前,靠在一起的背影,心里暖暖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恭敬地垂手立在玛塔基尼跟前。 “父亲,已经问好了。可惜他没全都交代了。” 玛塔基尼放下手中的地图,手掌压低,对着梁小夏做了一个“等一下”的姿势,捏了捏鼻梁,缓解眼部的疲劳。 然后他把多兰打横抱起来,动作平稳,脚步轻得没一点声音,将她放入另一个帐篷中,又细心给多兰盖了被子,才慢慢退出来,重新坐回篝火前。 梁小夏将她的猜测和拉法尔的话全部转述了一遍,玛塔基尼默不作声地等她讲完了,拿起身边的地图。 “这是你接下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要考虑好。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玛塔基尼将手中的地图递给梁小夏,手指指向地图上一个用紫色的圈圈起来的地方,地图旁边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部是玛塔基尼标注上去的说明。 “父亲放心,没事的,我能对付得了。只不过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梁小夏看到地图上指示的地方,心里顿时有了明悟。 玛塔基尼看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细长的手指拍了拍梁小夏瘦小的肩膀,又顺手捏了一下,肩膀上没什么肉,锁骨也突出得厉害。 他的小精灵,还是太瘦了。 梁小夏坐在篝火前,仔细研究地图,开始给计划打腹稿。 她旁边的玛塔基尼站起身,从容地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一个小锅,注满水,架在篝火上,手上握着一柄小刀,捏着几根蔬菜,手指连动,开始对着锅里削菜。 先是放入打底味的香料和谷物,然后是削成标准圆形的土豆,切入同等大小的蔬菜丁,又取出一瓶棕色的液体,对着汤锅里滴了两滴,手里握着汤勺,匀速顺时针缓慢搅动。 当周身弥漫的蔬菜香味已经严重干扰到梁小夏的思路时,她放下手中的地图,正看见玛塔基尼端给她的一碗汤。 浓浓的汤里装满了蔬菜,红色和绿色配在一起,泛着勾人的香味,看起来就很好吃。碗边上摆着一圈削成小动物形状的土豆,小兔子、小熊、小猫头,几个可爱的土豆做成的脑袋凑在一起,对着梁小夏眯着眼睛笑。 看着碗里,满眼呆滞的梁小夏手里被塞进一个勺子,她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舀起一勺浓汤,吹了吹塞入嘴里。 “好吃啊——” 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咸鲜爽口。蔬菜没有炖煮过后很烂的感觉,反而脆脆的,吃着有种新鲜的香味。 梁小夏勺子塞在嘴里,幸福地眯着眼感叹。没想到父亲做吃的也这么拿手。 只是看着汤碗里的小动物头,梁小夏笑了笑,他该不会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在哄吧? 梁小夏吃完了一大碗,肚子吃得圆圆的,玛塔基尼接过她手里的空碗,一个清洁咒下去碗里就干净了。 “吃完就去休息,明早就上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3章 入狱 每一种情况都有适合于它的一个特殊的战略。 ——安德烈.博弗尔 ================================================================================= 玫缇斯都城,城北偏西方向七十公里,山坳中长着大片的矮树,扭曲的枝桠绝望地伸向天空。山外面已经是十二月底了,秋末的树叶都掉了个干净,等待新年的大雪降临。可这无日月的山里的早就下了几场小雪。雪不仅没有化,甚至冻得更结实。 积雪硬邦邦地覆盖在秘密要塞的顶棚上,几乎将整个要塞掩埋,像是白色的巨大坟包。旁边流经的一条小河是唯一没有冻住的地方,黑色和铁锈色的水被小河携带着漂往下游,遇到拐弯的地方打个旋,消失在山坳尽头。 要塞里,四百多个黑矮人沿着坐在四条并列的长条桌上,每人面前一盏发出昏黄光线的油灯,手头的桌子上一大堆铁质零件和一套小工具组。矮人们就着光线不断敲打面前的铁管、扳扭、手柄等小零件,再将它们组装起来。 长条桌之间的走廊上,十几个穿着高筒硬靴的监工拿着皮鞭,来回巡视,抓到偷懒怠工或者想要私藏零件工具的黑矮人,就会将他带到隔壁的小黑屋里,拳打脚踢。 “轰!” 突然的爆炸声从后面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道。后方的黑矮人有些骚动,几个监工急急忙忙赶过去。另外一个留在原地的监工一鞭子抽在离他最近的黑矮人身上,向着整厅大吼: “都给我老实点!” 长桌第三列,一个头发剃得短短的,眉毛粗黑几乎连城一片的黑矮人趁着监工不注意,偷偷捅了捅他旁边的黑矮人:“这是这个月第七次爆炸了吧?不知道这回魔鬼熔炉那边又死了多少人。这些小玩意儿真是太容易爆炸了!” 他旁边的黑矮人剪着整齐的小胡子和寸头,皮肤较一般的黑矮人稍微白些,却也不过是咖啡色。他没有接那个黑矮人的话,手上的小锤子顿了一下,又继续敲击在零件上。 搭讪的黑矮人将手中的工具放在桌上,脏兮兮的手在同样脏兮兮的衣服上抹了一下,从桌子下面伸了出去:“认识一下吧。我叫金角,来自加尔涅森林的黑矮人部落,在这鬼地方已经待了半年了。你是新来的吧?看着面生。” “你好。我叫金钟,来自卡卢加半岛。”在桌子底下,金钟迅速有力地握了一下金角的手,短暂片刻后立即松开,继续忙碌手上的活计。 金角一边做活,一边跟金钟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天,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监工现在的位置,确保自己偷懒不会被发现。半年如同牢狱一样的生活,已经让他很圆滑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像一尾鲶鱼一样,滑不溜秋地很难被监工抓住错处。 “咱手上做的这东西叫燧发枪,据说是玫缇斯那个小国王设计的。每天敲出来将近一千个一模一样的零件,烦都烦死了。也不知道那东西完整的是个什么样。” 金角又敲出来一个小铁片,放进长桌上记有编号的筐子里。 “那成品怎么出来?”金钟非常仔细地观察着自己手里的小铁片,他想象不来那个叫做“燧发枪”的东西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过听名字,感觉像是种战争武器。 金角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大厅尽头一个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屋子,“看见那个小房子了没?门口有两个哨兵把守的那个?咱们手里做好的零件最后都会被送到那屋子里去组装起来。” “偷偷告诉你,我有回撒尿的时候路过那个小房间门口,借着半开的缝隙看见了里面的情形。是个老矮人,胡子头发白花花的,坐在那里装零件。就为这事,我还被那俩哨兵泼冷水倒吊了半天!嘶~冬天的水可真冷。”金角恨恨地望了那两个哨兵一眼,又打了个哆嗦。 站岗的哨兵冷眼看过去,恶狠狠地举了一下手中的剑,之后扭头对旁边的另一名哨兵说:“老大,那矮人瞪我!” 他旁边稍微年长一些的哨兵说:“急什么,晚上随便找个理由收拾一顿就好了。别看陛下给这些黑矮人开了高昂薪水,还答应用金币支付,那也要看这些矮子们有没有命花。我可是听殿下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打死一两个,陛下根本不会在乎。对了,除了屋里面那个。在这里做事,你得拎得清。这叫看人下菜,小子,你还有得学呢。” 年长的哨兵得意地训了几句,听到小屋里的咳嗽声,又推门进去了。 “金铃大师,请问有何吩咐?现在似乎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金铃的身子深深陷入椅子,他胡子和头发一片雪白,黑色的皮肤褶皱着箍在脸骨上,一双黑色的眼睛却清澈明亮,盯着站在屋门口的哨兵。 “我要见费恩,叫他过来见我。” 金铃的声音又粗又沉,带着不可回绝的坚持。 “呸,陛下的名字也是你这老矮子能叫的?”哨兵在心里默想,嘴上还是比较客气地回答:“国王陛下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了。等他过来我会立刻通知您的,您老别急。” 费恩以前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过来视察,和他讨论一下东西的技术工艺与改进。现在连续几个月都没过来,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金铃捋了捋下巴上的长胡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扔给哨兵:“我好几个月都没抽烟喝酒了,帮我带瓶好酒,再拿两支烟过来,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哨兵利索地将金币装进口袋里,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为难:“这……大师您知道,陛下不允许在要塞里抽烟的。” 金铃又掏出一枚金币。黄橙橙的小金币在金铃的手指上灵活地来回翻动。哨兵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一个月的薪水才五十银币,如果能把另一枚金币拿到手,他就能在一天之内得到四个月工钱! “费恩不会在乎一个老黑矮人的小爱好的,只要你聪明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金铃玩了一会儿金币,又将它装进了口袋里。 侍卫长咬了咬呀,谄媚地笑了一声:“我办事,大师您放心!” 铁门又关上了,金铃摸出一张百万金币的签票,抚摸着一后面跟着的一串零,低声轻叹:“和恶魔的交易,果然做不得。” 偷偷捏了一小撮火药,沿着唯一开口的气窗仔细倒了出去,金铃又拿起手上的零件,慢慢组装起来。 晚上,金钟躺在硬邦邦透着凉气的石床上,盖着被老鼠咬得露出棉絮的薄被子,把玩着手里一个白天偷带出来的小零件,凝神沉思。 本来只是想要考察一下黑矮人在南方大陆的生活状况,游历游历,涨涨见识,结果却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这里。 进来时被剥光搜了三遍,衣服全换,头发胡子都被剃短,还被细细摸着搜过一遍,防止藏私。 哨兵巡逻十分频繁,透气窗外面的雪地里,每隔一个小时就有士兵来回巡逻一趟,这还是因为下雪减了人手的。走廊里面,几乎每两分钟就有一队五人的士兵从他的小隔间门前路过,硬皮靴踢在地面荡着回响,那滋味他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 早八点起床,晚十一点休息,除了每天半个小时的放风时间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自由,连上厕所都是由哨兵压着去的。 想出去?可以。听金角说,黑矮人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路,后面那个倒废铁水的小溪。脚下绑着石块沉出去。 上工前搜身,下工后搜身,中午吃饭前后还要搜身。金钟捂着有些饿的肚子,自嘲地想,被那些狐朋狗友知道卢卡加战堡的第一狂战过着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他们会不会笑死。 那个费恩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武器能够让他紧张到这种程度?需要抓大量的矮人像坐牢一样给他卖命? 金钟突然对那个“燧发枪”来了些兴趣,也很好奇封闭小屋里的老矮人。他不相信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类青年能够惊采绝艳到发明一种新的武器。在他看来,这个燧发枪应该是老矮人制作的。 那就多留一阵子吧。以他的实力,一个拳头一个,那些卫兵根本拦不住他。可是怎么将这么多黑矮人都带出去?他总不能只顾着自己跑,不管同胞死活。 金钟手一用力,那个小零件就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疙瘩。单手一拍,铁球嵌入墙里。金钟摸了摸寸头,翻个身睡了。 后半夜。 墙角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金钟以为是老鼠,闭着眼睛将铁球从墙上扣了出来,对着发出声响的位置扔了出去。 铁球砸在墙角,那声响当即熄了。可过了半个小时又响了起来,隐约还伴着砖头撬动的声音。 金钟睁眼,利落地翻身下床,蹲在墙角盯着发出声音的那块地方看。哪有什么老鼠? 动静越来越大,地面上三四块砖凹了下去,露出一个黑糊糊的洞。金钟听着外面皮鞋不停踩过的声音,睁着眼睛打起了震天的呼噜声,盖过地下的挖掘声。 小片刻过后,地底钻出一个脑袋,紧张地望向上面,让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的金钟逮了个正着。 一个矮个男孩,红发,蒙着黑头巾,瞪着眼睛,和金钟面面相觑。 他脑袋又缩了回去,气急败坏地对下面说:“头儿,我告诉过你了,挖费恩的墙角是行不通的!咱们果然被发现了,赶快跑路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4章 劫狱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看见这双手了吗?简直就是挖掘机。你想挖到中国,我就给你挖到中国。我会像一个疯狂的啮齿动物一样帮你挖洞。伙计,我必须得加入! ——《越狱》 ========================================================================================== “…哦,该死的,这地道可太窄了。要知道我进来前可还是个胖子呢!里面又黑又潮湿,简直就是死人待的地方…”德姆双手撑着爬出地洞,嘴里还在碎碎念。金钟手里握着铁球,警惕地看着下半身还在地底下的小盗贼,打算稍有不对劲就让他脑袋开花。 “嘿!再使点劲,哦等等等等…我的脚好像被卡住了…别推别推,快断了…”德姆脑袋向下看,脸上呛起一片红晕,金钟瞪着他正准备询问,德姆腮帮子一动,一个小小的铜管从嘴里冒出,“噗”一声细响,针尖大的小吹箭正正钉在金钟脑门上。 这是什么玩意? 金钟捏下脑袋上扎着的黑色的针看了看。 他感觉到自己脑袋有点晕,像醉酒以后的感觉,轻飘飘的。 不过神智还算清醒,不至于昏睡。应该是麻药一类的东西。 被叮了一下的金钟脸色瞬间变得不友善了,手里握着铁球“嘎啦嘎啦”响,阴沉地揪住德姆的衣领,提出他按在地上,铁拳直接对着德姆的脸揍了下去。 “嘭——” 结实有力的拳头砸在德姆脸旁的地板上,将黑色的地砖整个砸进去一个拳头型的凹陷。金铃身体软了软,倒在地上。黑矮人身后,康斯坦丁扛着大剑,剑背正敲在金铃后颈上。 “怎么回事?” 响动声惊动了巡逻的狱警,手里抓着皮鞭的狱警迅速赶到发出声响的囚室门口,打开铁门上小小的透气窗向里观看。 囚室还是那个囚室,墙壁和地板坑坑洼洼,床上什么都没有,黑矮人穿着破烂的衣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从床上睡着,不小心掉下来一样。 “睡觉都不老实,掉下来活该!” 狱警咕哝了一句,又阖上了小窗,吹着口哨继续巡逻了。 金铃的身体动了动,向后翻过去,露出下面遮着的洞口。康斯坦丁单手一撑,当先跳出,又拉着德姆上来,“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梁小夏,甜甜,西娅,小队的人鱼贯而出,小小的一间囚室顿时挤满了人。 “甜甜姐,你配的药好像对这些黑矮人用处不大,我是不是能再加点量?”德姆舌头一翻,将小吹箭从嘴里吐出来,手里凭空变出一个小瓶子,坐在金铃的床上开始对吹箭上药。 “最多再加二十分之七标准普卡,否则可能会死,你自己掂量着弄。” 甜甜一头披肩卷发,穿着宽大的烟灰色蓬蓬裙,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小公主。可谁也不知道她裙子底下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她单手一挥,小小的白色光点在她指尖形成,昏暗的光线被精妙地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不引起巡逻狱警的警觉。 半年多的训练下来,她虽然还挂着见习治疗师的牌子,实际上的水平已经到一级了。这种疯狂的突破速度,如果让别的势力知道了,绝对能惊掉眼珠子。一个法师或者治疗师,三十岁还是见习或学徒的大把大把都是,几个月就从什么都不会的半吊子升到这种程度,就算不是天才,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好老师是捷径,这话绝对没错。 “还有六十二秒,咱们得加快速度。还有,计划得调整一下,甜甜,药剂量加大三倍,西娅,看你的了。”梁小夏听着狱警的脚步,数着拍子,压低声音说到。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西娅双手结印,闭着眼睛,手心不断凝聚青色光点,不到二十秒,小队成员每个人的头上,便多了一枚青色的符号。 几乎是在青色符号形成的同时,甜甜摸出三瓶颜色不同的药剂,去掉瓶塞将整瓶药都倒在地上。这几瓶药剂都是她在玛塔基尼的指导下配置的,治疗师总得有些自保的手段,药剂就是其中非常好的一种。 咔嗒一声细响,囚室的门开了。德姆将门拉出一条小缝,当先钻出,康斯坦丁随后,配合着德姆去解决狱警。甜甜自己喝了一瓶药剂,身影消失,只能看见凭空流出的药剂顺着步伐倒在地上,形成一条细细的水线。 分工明确,分头合作。 听到外面一阵吵杂的高喊,还有狱警集合奔跑的声音,梁小夏蹲在地上,正准备将昏迷的金钟收入遗弃之地,猛不丁地被他抓住了脚踝。 “你们是什么人?”金钟趴在地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梁小夏。 他居然没晕过去?这下麻烦了。 “不是敌人。”梁小夏烦恼不到片刻,红色的电弧噼啪闪过,金钟被彻底电晕在地上。 单手一挥,金钟不见了。 梁小夏苦着脸,被金钟捏住的脚腕有点疼,靴子上一个鲜明的五指印。她蹬了蹬脚,对着仍然在念咒的西娅点点头,背着弓跑了出去。 “抓住他们!”“站住!”“不许动!” 狱警已经塞满了走廊,还有握着长剑和长戟的哨兵源源不断地赶来。康斯坦丁被压在中间,一手握着盾抗住狱警的冲击,另一手直劈牢房门,将厚厚的铁门直接开出一条大裂缝。 “大哥,你这手可比我快多了。”德姆收起撬锁用的工具,冲入牢房,还没等里面的黑矮人反应过来,两枚吹箭上去,就将黑矮人弄晕了。 “走,去下一个。”德姆一眼扫过去,牢房太多了,他们得加快速度。 康斯坦丁将盾牌向前用力一推,几乎能推倒熊的力量砸倒了一大片狱警。单手持剑向前迅速突刺,三四个狱警同时倒在地上,身上都被开了个大血洞,看得后边的狱警心惊胆战,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梁小夏和康斯坦丁走的是反方向。她握着时俟,一箭对着空中射出,一道银色箭身,黑色尾羽的诡异箭支在空中形成,自动朝着前面的士兵飞过去。她手里握着一根细细的木签,插在牢房门锁的钥匙孔中,单手来回拧了拧,牢房门应声而开。 “不行了,好久不练,手都生了。”梁小夏看了一下自己三秒钟才打开的牢门,又看了一眼正惊讶地看着她的黑矮人,单手一抬,红色闪电噼啪一声,黑矮人便倒在了地上。 “呼,好险,差点电死。” 没想到黑矮人的身体素质水平差异还挺大,她用刚刚电倒那个壮实矮人的电量电这个,差点要了他的命。 黑矮人,黑矮人,又是一个黑矮人。 狱警围堵的压力被康斯坦丁和德姆分担去了很多。梁小夏连开好几道门,挨个电晕黑矮人,在救了十几个人后,被层层围堵的狱警堵在一间牢房中。 “小子,能闯进这里面,胆子不小啊!”一个一看就是头头,个头高大的狱警手里握着皮鞭,站在最前面,皮鞭打在墙上,啪一声爆响。 “不过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老子要拿你的人头封爵!”狱警头儿一鞭抽向梁小夏的脸,梁小夏身子向后一躲,躲过了这一鞭。 “我赶时间,给你三秒钟,放下皮鞭。”梁小夏脸色镇定,单手一挥,抓住了鞭稍。 “放屁!你给我松手!”狱警眼神示下,两边的哨兵握着剑,对着梁小夏的身体劈下去。 “二、” “一。” 皮鞭像爆竹一样炸开了,狱警头儿身体疯癫抽搐,倒在了地上。不仅是他,他身后挨着的几个狱警都身体发软,使不上劲。 “着火啦!着火啦!” 不知是谁一声大喊,身体发软的狱警更慌乱了,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自己像没骨头一样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梁小夏从他们身上跨过走出,跑向下个牢门。 “还有二十五分钟。”梁小夏计算着时间,手上动作加快了三分,箭矢埋在阴影中,见到向她扑上来的士兵,就操纵着箭矢对着对方射出,很快,死在箭矢上的士兵就到了两位数。开完最后一个牢门,梁小夏身上的电流又只剩下一丝了,她喘了口气,跑过空荡荡的,却已经燃起火的大厅,见到路尽头的甜甜。 隐身中的甜甜,也只有她的杀戮左眼能看见,梁小夏拉了拉甜甜的衣袖,差点将她吓一跳。 “天!是你啊,吓死我了。”甜甜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倒空了手上的瓶子,又摸出一支瓶子,开始向地下倒液体。 “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一会儿就能弄完。不过你去走廊尽头看看,那里有一间仓库,还有一个单独的牢房,门口有几个卫兵。” “好,你快去和他们汇合,我收拾完这边,马上过去。”甜甜和梁小夏站在火里,却完全不受影响,匆匆打了个招呼,继续分开行动。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通向地下的梯子,梁小夏顺着梯子下到黑暗中。地下锻造室,里面是一个个熔炉,此刻火焰熄灭。穿过锻造室又向后面跑了好长一段路,洗劫了几个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仓库,来不及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梁小夏抓着就收,又费去将近十分钟,才将东西收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5章 飞奔 就像命运一样,我伸出这只手,在那天到来前,一直守着你。 ===================================================================================================== 木箱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边角用上好的油皮纸密封住,外层裹着防潮的油布。梁小夏搬起最后一箱,正准备收完继续向前的时候,仓库后面的小门,突然巨响,滚滚的黑烟从小门的透气窗和门下面的缝隙中渗出。 梁小夏被爆炸声震得吓了一跳,捂着嘴呛了一下。 她计算还有三百二十六秒,怎么现在就炸了? 暗铜绿色的铁门已经被炸松了,梁小夏拉了一下门把手,大铁门应声倒地,露出这个特殊小囚室内的满目疮痍。 这…这也太凶残了吧? 整个囚室被炸掉了一半,通向外面雪地里的小气窗炸得连碎渣都不剩下。半面墙上的碎砖向外溅射,压在白色的厚厚雪面上。冰冷的风裹着浓烟向外吹卷,黑色的碎屑在空气中漂浮。 这是?火药味? 梁小夏单手来回呼扇,捏着鼻子,驱散面前的浓烟,脚面踩在满地碎砖和铜片上,谨慎地小步子向前。没踏出两步,就看到了墙角处一个被埋在废墟中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胡子长长,半闭着眼睛,头上似乎是被爆炸的碎片冲击到了,半边脸上不停向下流血,另外半边脸也焦黑一片,下半身被压在一张倒塌的床下面,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小的火石。 居然是定向爆破? 这种精密复杂又极度危险的事情,梁小夏在前世的倒是见过。这种作业技术对炸药用量计算、弹道计算,都有极高的要求。那时候的定向爆破人员,都是带着安全帽,离爆破现场几十米甚至几百米,经过专业培训和多年经验的专家。 这个老人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估计是算错了火药量和埋药点,小半面墙塌了压在他藏身的床上,还有一部分砸在他头上了。 在一间面积不足五个平米的房间里玩定向爆破,他还真是胆大。 “老先生,醒醒,醒醒。” 梁小夏不敢用电流电晕这个老人,他的身体用眼睛看的都知道是处在极端虚弱的状态,现在这个状况下,一道细微的电流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梁小夏摸出手套,先搬开几块压在老人身上的大砖头,之后咬咬牙,扛起床板,将老人从废墟里拖了出来。 老人是个标准黑矮人。没有腿,双腿从腿跟处齐齐断掉,只有身体和上半身。断腿处包裹得很严实,还绑了两圈衣物,减缓摩擦。看起来应该是断了很久了。 “嗯…”虚弱的老人捂着流血的额头,缓慢睁眼。 “诅咒之弓?你从哪弄来的?”看到梁小夏背上背着的时俟,黑矮人一把伸手抓住了梁小夏背上的弓就要夺来看。 “您是金铃大师?!”梁小夏倒不意外,她这次来劫狱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寻找到金铃大师。这下终于找到了,她也能对金机有个交代了。 可是黄金城已经城破了,不知道金机是不是还活着。 心下黯然,梁小夏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金铃握着指头低喊一声,大拇指又黑又肿。老矮人不惊反喜:“果然是诅咒之弓。唉?不对呀,你怎么还没死?” 不用验证了,这个肯定是金铃,问的问题和金机一模一样,都那么不让人欢喜。 “留着让你徒弟解释去吧。”梁小夏没好气地嘟哝一声,甩手将金铃扔入遗弃之地,背着弓冲入雪地中。 还剩四十二秒,原路折回肯定来不及了。梁小夏站在这个秘密基地外,深吸一口气,冲着墙助跑两步,身子向上一冲跃起,冲上最高点后又蹬了一下墙面,单手握住屋檐,身子反蹬一甩,落在了几十米高的屋顶上。 她的力气还是没有多高的增长,可是当她将绿色雾气灌入双腿时,跳跃能力和敏捷程度却提高不少,放在上辈子,拿个跳高比赛的冠军绝对没有问题。 “精灵主人,你来了。”斯文不知道在屋顶蹲了多久,身上积着一层雪,随着他的站起纷纷落下。马人没有背弓,腰间别着一把银色短剑,穿着紧身的乳白色猎装黑裤,身长玉立,对着梁小夏悠然一笑,就像是来赴约的一样。 “你不是去接应他们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边走边说,抓紧了——” 斯文走上前,抓住梁小夏的胳膊,反身一转,将她背在自己身上,双手反向兜住梁小夏的腿,双腿向前一蹬,一下子就跃出好几米远。 细密的雪花垂在脸上,梁小夏搂着斯文的脖子,贴在他后背上,看着他在房顶上飞速奔跑,踩雪的嘎吱响声被他快速地扔在后面,留下一串鞋印。 精灵的速度,还是比不上天生擅跑的马人啊! 淡淡的体温从马人背上透出,穿过衣服传递入她的身体。 梁小夏乖乖地趴在斯文背上,捋了捋斯文扎得低低的香槟色马尾。 细长、软软的,还垂下一缕不够扎起来的在脸边,随着奔跑的步伐不停甩动。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斯文回复原型的马样,那时他的鬃毛是什么颜色来着?大概也是香槟色吧。 “大家看你没回来都有点担心,就派我来找你了。”斯文嘴角噙着笑,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 “轰隆——” 左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一束粗大的红光冲天而出,爆炸带着碎屑和浓烟将屋顶掀起一个大洞。斯文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单手撑地一下后直起身继续向前跑。双腿交替挥动,在震动不停的屋顶上保持平衡时急冲向前。 “轰隆——”“轰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两人四周响起,梁小夏脑袋一偏,躲过了带着风啸的半块金属碎片。 碎片掠过她的脸,划出一道极细的小口子,笔直打入屋顶的雪地里。这时候她才看清,那居然是一块削得非常锋利的碎铁片,特殊的形状表明它原来的用途——斧头上最尖锐的一部分。 好险—— 梁小夏还没喘出一口气,又见一块巨大的房顶对着他们两个飞过来。斯文向上一跃,避过这块巨大的砖石,却没想到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猛烈爆炸,橘红色的气浪夹着火焰猛扑向梁小夏。 斯文在半空中急转,把梁小夏紧紧压在怀里,眼睛闭紧,头埋得低低的,背对火焰打算自己硬抗。 “嘭——” 炸裂声在耳边响起,预期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斯文睁开眼,看到离他近在咫尺的梁小夏,单手从他胳膊上伸出。 背后,一面巨大的半透明魔法护盾罩在他身外,将可能的伤害都搁在身外,护盾连接的支点,正是梁小夏的手臂。 两个人硬生生地被爆炸在空中推出去好几米,梁小夏气急败坏,一脸是土的看着他。 “你是笨蛋吗?被稻草把脑子塞满了?!用肉身硬抗爆炸,你想气死我啊!?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仆从?!” 梁小夏气得忍不住咆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死掉了?难道他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钻石做的吗?钻石做的也有融了的时候,这马人没脑子吗? 爆炸是在斯文耳边响起的,他耳朵里“嗡嗡”乱响,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自己的怀里,梁小夏完全没有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脸涨得通红,写满了焦急和愤怒。 她的脸,生动、鲜活、白嫩的肌肤上粘着雪花,泥巴,还有不知哪里蹭的土灰,眼睛亮得好像要着发光,生机盎然。就像一个完全的她,表现在了外面,担心,焦虑,愤怒,各种浓烈的情绪柔和在一起,如跳动的火焰一样,美丽地变化着,无迹可寻。 “潮起潮落,雨歇月初。看来,命运的安排也不总是坏事。” 斯文忍不住笑得灿烂,将仍在喋喋不休的梁小夏重新背起来,胳膊紧紧搂住她,单脚蹬在半空中的一片碎砖上,身子一个翻滚,跪落在地上向前跑去。 “喂!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 梁小夏伸手就要去揪斯文的耳朵,想到她们精灵的习俗,硬生生将手顿在半空中,又悻悻缩了回去。 “附近驻扎的边防就要过来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跑起来不一定比你慢。”梁小夏眯着眼睛,隔着烟雾看清了远处小路上的一溜小黑点,正在向这边高速移动。 “保护你是第一要位,精灵主人。签了主仆契约,您要是死了,我也会跟着死的。”斯文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说道。 的确,签订了严格的主仆契约,梁小夏如果死亡了,斯文也会跟着死的,除非她能在临死前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解开契约。 可是斯文当时保护她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斯文停了下来,站在碎裂得随时有可能崩塌的房顶上,目测一下位置,脚狠狠向地面一跺。 一个巨大的裂缝从他脚下裂开,斯文吹了一声响哨,带着梁小夏坠入烈火熊熊的房屋中,两个人身体不受控制,继续下坠,落入地下的大洞中。 直径四米的大洞轻而易举吞噬了斯文和梁小夏。 “接住了!”康斯坦丁一把抱住下落的两个人,抓着就向地洞深处跑去。 旁边的西娅高举的法杖也松下来,打断了支撑的扩展法术,四米的洞口瞬间缩小,变得只有一个篮球大,很快就被随着两人一起落下的废渣掩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6章 改版 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在动机与行为之间,总有阴影徘徊。 ——托马斯.艾略特 ================================================================================================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梁小夏第一次拿枪。 拿起来的还是这种老古董,燧发枪——在17世纪中叶的欧洲普遍装备,使用了接近两百年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枪。利用里面的击锤击打燧石,撞击产生的火花点燃火药,推出枪里的弹丸进行射击。 原理很简单,实际上想要自己动手制作一支这样的枪,还是十分困难的。可是梁小夏不怕,她现在有180箱,每箱分格挡完全组装好的五支崭新的枪,一共九百支。 可惜火药只有两小箱,子弹倒是多,好几万颗,火药用完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堆废铁。这种枪能够让不会任何武技或者法术的士兵也有一定战斗力,可是实在不方便。整个枪长得如同一根烧火棍,为了装填弹药,在枪身旁还配有一根弹棍,把弹药沿着枪管口捅进去,塞实了才能开枪射击。 这种前装方法,估计熟练的,每分钟能开四枪到五枪就很了不起了,速度很慢。 梁小夏试着自己拉栓上膛,对着墙壁开了一枪。 “嗵——!” 被冲得差点一趔趄,枪管口冒出浓烟,梁小夏差点坐在地下。房间的墙壁上,一片圆形焦黑,墙壁被弹子打穿,留下一个黑印子。 准头很差,威力倒是不小,这一枪如果打在人身上,即使不死,也肯定受重伤。 这种枪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应该有改进方法的。 “夏尔——!你在干什么!拆房子吗!” 巨大的响动引得洛基又跑回来,看着屋子里弥漫的白色硝烟,雪白墙壁上的黑块,哪里还有梁小夏的影子? 梁小夏又传送回了遗弃之地。 傍晚之时,正是又一波甲虫怪物进攻的时间。遮天蔽日的甲虫席卷而来,双翅不停蒲扇,嗡嗡声像蜜蜂群一样。 遗弃长老举着巨大的木棒权杖,看到正巧站在甲虫和白弦塔之间沙地上的梁小夏和镜月,急忙向她们招手,让梁小夏赶紧跑回来。 强迫变回去身影的镜月顺着长老招手,独自走进白弦塔。 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面,现在也不太想看到梁小夏。 梁小夏是跑了,却不是向回跑,而是迎着甲虫怪冲了过去。 趴在地下,握住枪柄,瞄准当先的甲虫,梁小夏扣动扳机,枪响过后,冲在地上向前跑的甲虫被打得掀了个过儿,倒头栽在沙石地上。 这一枪正中肚腹,估计那甲虫是死了。 梁小夏皱了皱眉,她可是朝着天上飞的那只打过去的。作为已经箭意级别的弓猎手,她的准头不可能差,看来还是这枪的问题。 射完这一枪,梁小夏不紧不慢地小跑回去。 “夏尔大人,你这是什么武器?怎么上面没有铭文阵,这是一种新式弓箭吗?”长老一棒子打掉跟在梁小夏身后的一只甲虫怪,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燧发枪看。 “这个…嗯,算是一种新武器吧,不过还得改良。”梁小夏收起燧发枪,祭出时俟,帮着长老又开始了一轮防御战争,手中的箭支不停向外射出,两个人倒是轻松,一边退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身后的白弦塔银光环绕,冲在上面的甲虫怪物全部被反弹出去,扑棱着翅膀一次又一次不甘地撞击塔身,从塔外的保护层上掉下来,被站在下面的遗弃民众捡漏,几剑下去,叽叽惨叫两声便不再动弹了。 “长老,最近情况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否?我记得快到收获的季节了吧。”梁小夏射了三十多支箭,每一支箭射出,都有一只甲虫应声倒地,淡淡的黑气从箭身冒出,包裹住甲虫的身体,不一会化得就只剩下壳了。 “夏尔大人,还是我来吧,您在旁边看着就好。”长老和梁小夏都尴尬一笑,虫肉虽然不好吃,勉强也能算作口粮,在过渡期内还不能完全摆脱,梁小夏一出手,弄得只剩下虫壳做材料了。 “大概还有两个日出就可以收获了。新栽下的种子得大量浇水,抗旱和抗寒能力都很差,估计收获不会很多。不过应该足够大家食用。至于您带回来的黑矮人,我们没有办法和他们沟通…” 梁小夏明白他的意思,这些黑矮人也是要吃饭的,还需要分出人手照料,对于人口本来就不多的遗弃民众而言,又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我去看看他们,剩下的事情就麻烦长老了。” 梁小夏收起时俟,沙地上的甲虫已经在逐渐后撤了,这里暂时不需要她,先去看看黑矮人吧。 白弦塔向下扩展的大房间里,总是跟在菲林旁边的狼头人滑稽地向她鞠一躬,说出口的话,竟然是别别扭扭的大路通用语。 “夏尔大人,您好,白毫狼头向您问候日安。” “说得还不错么,这是跟谁学的?” 梁小夏一笑,对着狼头人胸口轻轻锤了一下,看着对方毛茸茸的脸上挂着被夸赞后腼腆的笑容,一瞬间觉得,付出这么多辛苦,帮助建设遗弃之地,通通值得了。 “缪拉老师开了语言课堂,每周一次,我们大家都有学。通用语名字是跟在大人您身边的马人起的。白毫狼头,听起来还挺有气势的,我挺喜欢这个名字。比我原本的名字——格洛德克法尔加——好记多了。” 斯文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动脑子?估计是看到狼头人脑袋顶上的白毛,又看他长了个狼头就这么给名字了,真是偷懒。 正说话间,老矮人金铃坐着轮椅过来了,金锤在后面推着他,看到梁小夏,金铃拨了一下花白的长发:“嘿,那个小精灵,终于逮住你了。快,赶快把诅咒之弓拿过来让我看看!” “金铃大师,别着急,您先看看这个。”梁小夏拿出燧发枪,递给激动得几乎快从轮椅上掉下来的老矮人,“这是您设计的东西吗?” “错误啊,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情。”金铃突然嚎啕大哭,响声震天动地,拿着手上的燧发枪就对着墙壁砸过去,“费恩是魔鬼,是地狱的吸血恶魔。我真不该鬼迷心窍答应他。不仅害了我,卖了我的灵魂,还害了我的同胞啊!” “师傅,师傅你别哭了。等我找到费恩,给你报仇。咱们把费恩塞进锻造炉给你祭兵,或者把费恩的骸骨炼成亡兵,给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金锤也跟着激动,手舞足蹈地计划着要把费恩大卸八块祭祖。 “金铃大师,您看这个东西有没有办法改良?”梁小夏没有火药配方,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她想着用铭文阵取代燧石点火推进,也不过是有个模模糊糊的方法,具体改良的方法,她自己一个不懂技术的,完全做不来。 “我不是不懂感恩的,您救了我们这么多黑矮人的性命,我们本应当在黄金女神面前起誓,竭尽全力报答您的。可是这燧发枪实在是不祥之物,怕是做好了流行开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金铃不是不能做,只是还有些犹豫。 梁小夏又扭头看向金锤,这个小个黑矮人倒是直爽:“我铭文阵的水平不高,最近学了个皮毛,主人你得给咱配两个帮手,这东西才能研究。”金锤揪了揪因为很久没有洗,已经团结在一起成块状的胡子和头发,最后犹犹豫豫补充一句,“我能不能只改良,不制造?我不想让师傅为难。” “好,只改良,不制造。而且,我保证永生不会将这种武器用在黑矮人身上,行吗?”梁小夏下了保证书,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褪下一直装在胳膊上的臂环。 “金铃大师,这个臂环被我用了很久了,里面的矿石也用掉了很多,现在还给你。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非常欢迎您和我一起讨论武器诅咒的问题。实际上,我也有好多关于诅咒之弓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金铃一听到诅咒之兵,眼睛一亮,什么都顾不上了,态度也软和了很多,紧紧攀着梁小夏的袖子,恨不得将她揪到眼前。 “臂环你随便用吧。救了我们出来,我也没什么感谢你的,这是费恩给我的签票,一百万金币,你可以随便拿着用。你如果还有什么兵器要打造要制造的,尽管来找我,分文不取。您是我们黑矮人永远的黄金盟友!” 这下好,梁小夏又多了将近四百个专职铁匠。 她和金铃聊了好几个小时,交流了非常多的信息,老矮人不愧是大师,在锻造方面既有严谨的技术和态度,又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构思,金锤和狼头人在旁边听着,不时从各自的角度交换一下观点,互相启发,都收获不小。 梁小夏又找到长老,和他商量了一下修建锻造炉的事情,将遗弃之地的建设都安排妥当后,捏了捏脖子。 “夏尔,”金钟走路几乎是横着的,沉着屁股在梁小夏身边一坐,脸色黑黑的,“你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再看吧。”梁小夏也很头疼,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安全的安置黑矮人的地方,黄金城已经被攻破了,现在没有一个地方是保险的。 “你是想让我们在沙漠里待一辈子?”金钟皱眉,他话不多,比普通的黑矮人少一份喧闹,多一些沉稳,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沉,像雷声一样。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外面现在真的不安全。费恩手底下的人在到处找你们,出去如果再被抓住,我不能保证还能安全救你们出来。” “怕他做什么?杀了就行了。” 梁小夏一顿,这个看着沉稳不多话的黑矮人,原来也是一个直肠子。 “是啊,杀了就行了。”梁小夏声音幽幽的,握着手上的时俟。泥球和费恩的婚期通告已经贴出来了,离她准备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我可以帮你杀了费恩,但是作为交换,你得放我们自由。” 金钟仍旧以为梁小夏扣着他们不放是有所企图,矮人突然对着地板锤了一拳,砸出好大一个深坑。 “这不是交易,你必须答应,否则我就杀了你。” 挥了挥握紧的拳头,金钟洒脱地转身离开,留梁小夏一个人原地头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7章 抢婚(3) 我不缺少包容、忍耐、宽恕等种种美德,可是亲爱的,那不是给你留的。 ================================================================================================= 口哨,掌声,彩旗,鲜花,人群就像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多,挤挤嚷嚷的拥满了玫缇斯王都主干道——金边玫瑰大街。 平日里允许八辆最宽敞马车通过的条砖大街,被洒扫得连一片落叶和垃圾碎屑都找不到。拥堵的围观者没有资格观看加冕仪式,只能在此处瞻仰他们未来的王后,玫缇斯年轻的母亲。 骑士六十四人,穿着全套银色和玫瑰金色镶边的重甲,骑在没有一丝杂色毛发的火云马上,佩剑前行,包围在加冕战车前后,为女王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开出一条如同干涸小溪般的小路。 一切都和费恩加冕时差不多,手捧金盏的侍女,高举信仪的士兵,乐师和鼓手随后。俯瞰整个城市,长长的仪仗队只有一条细细的金线,穿入黑黝黝的人群,从城外缓慢挪动向城内。 和国王加冕不同的是,他们的王后站在全敞开双尾战车上,毫无遮挡地向人民展示自己的倾国美貌和奢华服装。王后没有向人群招手示意,只是直直地看向前方,玫瑰旗飘扬的王宫屋顶,此程的终点。 人们毫不吝啬地大声呼喊,赞美,尖叫,仿佛不这么做他们就会被激动得情绪憋死。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一个精灵女子。比他们全城公认的“玫缇斯的金玫瑰”国王陛下,还要美丽。腰身纤细,脸蛋细腻白皙,亚麻色的长发被整齐编织盘花。睫毛长长,一双眼睛如同会说话般,看一眼便让人心醉神迷。 仿佛她天生便是这般,纤尘不染,落雪无痕。 男人们为她的貌美而激动眼红,女人们为她的纯洁和奢华而震惊。看到她,很多聚集在一起,想要给玫缇斯王后难堪的怀春少女们沉默了,滋味难言地注视着马车缓缓驶过面前。 雀鸟可以在林间清唱,炫耀自己的羽毛,却永远无法追得上朝日的炫目和热烈。 巨大的差距,让她们连半点嫉妒都生不出来。 一片向上飘洒的花瓣擦过王后脸颊,落入人群中,顿时引起哄抢。 场面有些失控,抢花瓣的人拥做一团撕扯殴打,剩下不甘心的人开始抢周围能抢到的一切东西,甚至推搡着要冲入仪仗队将王后战车上的轮子卸下来,直到一个护卫在战车旁的骑士拔出剑,将人群中带头的一个狠狠撞出去,混乱才稍微平息了一点。 加冕大殿里,反倒是另一种景象。 受到邀请的各国观礼团和使者团,几乎都没来。王宫大臣也不过寥寥几人。国王加冕仪式上的血洗事件,想让人记不住都困难。五千分之四百,生还率低得吓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国王加冕仪式那天发生的事情令人不得不防,有胆量来看玫缇斯的新王后,之前总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小命到底能不能承受住。 冷清,寂静。 能容纳五千人观礼的大殿,只站了不到一千人。好多还是替身参加,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他们的国王就扔出一道闪电取了满厅人的性命。 来宾们暗中腹诽的“闪电恶魔”正端坐在王座上,手握玫瑰手杖,望着大殿正门,眼神中隐隐期待,手指也下意识地不停摩挲座椅。 她来了。 逆着从殿门射过来的阳光,拖着长长的礼袍,在侍女的搀扶下,赫尔沙踩在红毯上,缓步向前。面孔在珠光中笼罩,有些不真实的朦胧。庄重,高贵的气质却扑面而来,重重压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人窒息。 穿着王后礼袍的赫尔沙,高贵和庄严的气质完全压过了平日的清纯和年龄上的稚嫩,神圣不可冒犯。 他在上,她在下。 费恩走下台阶,亲自引着未来的妻子上加冕台。 “费恩,我好紧张啊。” “别紧张,赫尔沙。有我呢。” 小妻子的手抖得厉害,费恩压低声音安抚。片刻之后,她的手心不再颤动。 首席大行政官诵读长令,在辞藻华美实际上空无一物的颂词过后,大行政官收起长长的卷轴,将它封入准备好的礼盒。从丝绒托盘上拿起象征王后的冠冕,递给费恩。 “此刻以后,你便是玫缇斯的天空和大地,鲜花和宝石,春风和秋雨。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 我需要你。” 冠冕被戴在赫尔沙头上,熠熠生辉。这高贵绝美的图画,终于被完成了最后一笔。 国王和王后站在一起,大行政官将手杖搭在两人肩头轻点。 “在玫缇斯荣耀之辉下,我宣布,你们——” “等等!我不同意!” 一声喝令打断了大行政官的话,老头子目瞪口呆,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活了大半辈子,主持的仪式不下百场,遭遇的怪事不算多,也绝对不少,总有几个愣头青抢婚,在他宣布礼成时跳出来破坏。 可是居然有人抢婚抢到国王头上? 闻所未闻。 费恩倒不是很震惊,总有些人是不甘心只喝口茶就走的。他拉着赫尔沙,冷冷站在加冕台上,看着冲入大殿的一名戴着头盔的全甲剑士。 “拦住他。” 费恩手杖一举,三十多个站岗的士兵对着这个剑士就冲了过去。全甲剑士举重若轻,抽出腰间佩剑,一个跳跃横扫,半空中剑尖上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叮叮叮叮”几声脆响,四个士兵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腰腹处开出一条连贯的红线。 骑士速度极快,还未等士兵躺倒,屈腿跳跃,空中矫健一翻,便越过包围的人群,落在大厅中间。 剑士指尖弹了弹剑刃,一滴滴红色的血液顺着流下。罩在头盔中的声音不高,却让大厅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美丽的公主和忠心的骑士才是良配,您说是不是?国王陛下?” 只有一个人吗?费恩预想中的千军万马并没有跳出来,他向卫队比了一个加强的手势,站岗的士兵匆忙退下,站在费恩身边的护卫骑士一拥而上。 热闹果然不是容易看的,来宾们本来就内心惴惴,再见到兵刃相接,四散逃去,大行政官也卷着东西走了。不到片刻,大厅里撤得只剩下在交战的骑士们。 费恩骑士团里的骑士至少都是四级水平,领头的骑士还能挥出斗气斩。每一剑挥舞,均有一道青月牙型风刃劈出,被全甲骑士灵巧躲开,劈在红地毯上,拉出一条斜长的口子。 全甲剑士动作灵敏,在围攻之中左右闪躲,冷不丁一剑劈下,带走一条人命。可被围攻时间长了,也有些吃力,尤其是在硬接了领头骑士几剑后,向后滑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其他骑士趁势持剑单劈,一团团裹着凌厉剑锋的银光向他砸下,全甲剑士反手撑地翻滚躲闪,身上的盔甲却阻碍了行动,下巴尖险险避过上挑的一剑,被扫掉了头盔。 “啧,还想保持一阵神秘感,多玩一会儿呢。”全甲剑士最后用手中的头盔卡住一名骑士向下扎的长剑,手腕一拧,持剑的骑士手肘疼痛,松了手上的剑,被全甲骑士夺过,持在手中。 全甲剑士被人群包围,丝毫不觉得紧张。他双手持剑,连续在身上轻拍,手指快得看不清动作,身上的盔甲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这下轻多了。” 长耳,左耳三对红色耳环,双手用剑,他是精灵战舞! 扔掉满身银色钢盔,露出一套红色金边轻甲,宽带紧束腰封,洛基双手剑对持,武得像螺旋一般,又砍掉了两个四阶骑士的手腕。 “啊——!” 伴随着这两名骑士捂着断掌的惨叫声,血喷红毯。 “你们都退下,让我来。”领头的骑士大吼一声,一剑向地面劈下。红毯撕裂,闪电纹状的地面裂开,迎着洛基的头袭去,尖锐的气刃猛地撞击在洛基交叉格挡的长剑上,直接将他推出几十米远。 长剑断成了几节碎片,洛基将半截长剑连着手柄对着领头骑士扔过去,双手一挥,一对锋利双手剑又出现在他手上。 “这下该我了吧!” 洛基从没刻意显露过自己的实力,但是能够在花朝节武技比赛上打败迅风,武力绝对一流。 他右手持剑戳入天空,左手横前,两剑交叉挥舞,一个泛着暗红光芒的乱刃之团形成,炮弹一般猛烈砸向领头骑士。 格挡的重剑被弯曲成了一团废铁,领头骑士胸口正中攻击,暗红色乱刃透过盔甲,瞬间将他的内脏和骨头绞得粉碎。骑士被压倒在地上,他身下坚硬的石板地面被压迫出一圈蜘蛛网状的裂纹,身子也整个凹陷进去,盔甲正中央,留着一团带血的圆形凹陷。 施放过这一招后,洛基看起来有些气喘,和剩下的骑士又战做一团。 天花板上落下几个暗灰色人影,没有遮住脸庞,暗色皮肤,黑色双眸,眼睛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领头的女精灵单眼上一道疤,黑色高筒皮靴和紧身皮衣,单手握着一根接近十米长的蜥蜴磷刺鞭,在地上一甩,噼啪爆响。 暗精灵们一句废话都不说,领头的女暗精灵单手舞动,空气中浮出一列长长的棕灰色咒文,没入地面。 费恩所在的加冕台,突然升起几百根土刺,牢笼一般在他头顶合拢,将费恩和赫尔沙笼罩在里面。 “费恩,把暗匣交出来!” “真是荣幸啊,苔暗城的大祭司都亲自出马了。”费恩十分冷静,“看来我也得端出来准备好的东西招待你们,好一尽地主之谊。” 费恩掏出怀里一张卷轴,拍在裂土地牢上。捆住他的土刺剧烈颤抖,变硬,最后碎裂掉下,落了一地废渣。 拍出一张高等解除法术卷轴,费恩还有空对着已经扑到他身前的暗精灵刺客微微一笑,手上权杖举出,两道粗粝的红芒闪过,几名暗精灵刺客瞬间被电死,全身焦黑地倒在加冕台上。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祭司长鞭一甩,缠住费恩腰身,准备将他拽下台阶。 费恩也不甘示弱,大量红色的电流顺着皮鞭击中大祭司身体。她连吃了三四下电击,才勉强松开手上的皮鞭。 “你的确当得起大祭司的称号。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费恩的长袍在腰上的部位全部被刮破了,他拽回大祭司的皮鞭,撕破五张卷轴。 随着火红色高阶卷轴的碎片落地,几个传送阵光亮在地面亮起,大量牛犊大小的火焰蜘蛛从传送阵中涌出,扑向大祭司和她身边的暗精灵。 地狱第三层生物,喜爱人肉和鲜血的火焰蜘蛛,臭名昭著。 火焰蜘蛛全身铁锈色暗红,长长的八条腿上长满了倒刺,每条腿的下肢都是钢刀造型,燃烧的火焰替代身上的绒毛,覆盖身体表面。蜘蛛们叽叽叫着,八条长腿每一下落地都戳入地板,毫不犹豫地扑向正中间的大祭司和她身边的暗精灵们。 大祭司召唤出一头暗影蜥蜴,坐在宠物身上,高高跳起躲过了火焰蜘蛛的攻击。她身边的暗影战士和暗影刺客则没那么好的运气,瞬间被海洋一般的蜘蛛淹没,惨叫着送命。 “天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洛基也顾不上和骑士们对战,纵身一跳,攀住天花板上的吊灯,挂在上面看着下面的蜘蛛争抢着将没来得及躲开的暗精灵们分食得片肉不存。和洛基争斗的骑士们也没能幸免,火焰蜘蛛锋利的钢爪撕纸一样撕开骑士的钢甲,蜘蛛们尖牙刺入焦黑的肉体,两下就将骑士的心脏挖出,吞入肚中。 “你找死!” 带来的手下全部送命,眼看自己的坐骑也要扛不住了,大祭司愤怒了,她忍住吐血的冲动,又念起长长的咒文。 冥红色波纹从她身体中如水波一般向四周荡漾,大祭司抽出匕首,忍痛砍掉自己一只胳膊,投入脚下形成的法阵中。 吸收血液的法阵亮起,在大厅中还没肆虐够的火焰蜘蛛又被传送了回去,留下一整厅的碎肉和死骨。 “费恩,你等着!我下次不会再放过你!” 眼看这次是无法成功,大祭司果断放弃行动。她一脸狠辣,捂着被自己砍下的左手,身上泛起一股黑烟,转眼消失。 “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啊。”费恩感叹一声,扭头望着攀在天花板上的洛基,“看你已经没多少体力了,你杀不了我的,投降吧。这样我们都比较省事。” 洛基皱着眉,仿佛认真思考他的建议,最后双手一摊,从吊灯上跃下。 “头疼啊,我的确杀不了你。” 他又对着站在加冕台上的赫尔沙招招手,笑得贼兮兮的: “美丽的新娘,跟我走吧。难道你还想留下来吃晚饭吗?” “那你还是一起留下来吧!” 费恩挂着笑,举起玫瑰权杖,一枚巨大的红色闪电球在上面形成,对着洛基疾射过去。 闪电球离开权杖还不到三十公分,被洛基身旁的倩影手臂一伸,抓住使劲一捏,刺耳的爆鸣声响起,红色的大球炸开。 四散的闪电噼啪游走,在费恩不可置信的眼光中,乖得像绵羊一样,涌入美丽少女的胳膊。 “赫尔沙?不,你到底是谁?!” 他的新娘还是那张脸,神色却截然不同。眼中如有火焰,冷笑地看着他。 美丽的王后突然变得无比陌生,费恩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经穿透他的小腹。剑尖占满了血,费恩再回头,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暗精灵站在他背后,又将剑深深捅入几寸。 “亲爱的,难道你不认识我吗?”赫尔沙甜美可爱的声音,赫尔沙的容貌。她双手捧着费恩的脸,将他放倒在地下。在他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容貌变化,血红与翠绿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 “西摩曼!” 费恩瞬间想明白了一切,能够抵挡住他的电流,能够完全模仿赫尔沙的神态、动作和语气,除了她,还能有谁? “真难看啊,国王陛下。” 半躺在地下,费恩的肉体迅速衰老,皮肤青灰,头发也变得雪白。梁小夏带着手套的手握住费恩肚子上戳出来的短剑,单手一拔,整个剑连带剑柄从他身体穿出,又被反手她握住。 “便是这双手,签下征战条令的吧。”梁小夏眼睛不眨,慢慢剁下费恩的右手,疼得他惨呼,费恩右手举起,大量闪电劈在梁小夏身上,红色的电芒像蟒蛇一般,缠满了她的身体。 “陛下,我劝您还是别再使用这根权杖了。”坐在几条粗大的电蛇中,染了一身血的新娘笑得妖艳,稚嫩的脸庞上,舌头伸出,舔了舔脸上的血。“红色电芒,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支出的——换言之,你用得越多,死得越快。” “还有光明恢复药剂,也很好喝吧?青春永驻,健康常在。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最开始不过是想一点一点毒死你,反倒支撑你蹦跶到现在。幸运的费恩,好运的费恩。我真是羡慕你啊!” 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盒,梁小夏施展一个简单的保存术,将费恩的右手放入礼盒中收起。 刀刃沿着费恩的手臂,缓慢割开他的皮肤和肌肉,费恩疼得冷汗淋漓。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此刻如同一只无法反抗的羔羊,任人宰割。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费恩牙齿发颤,左手缓慢伸上胸口,趁着她不注意,一点点扯开礼袍的外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8章 虐杀 即使整个太阳系和星系崩溃,你也只能死一次。 ——t.卡莱尔 =================================================================================================== 费恩右手的小臂被整个割开了,失血过多导致他脸色苍白,精美的玫瑰刺花长袍晕开一片鲜红,在空气中慢慢转化为暗红。看着自己的手臂中的白骨,费恩紧紧咬着嘴唇,咬得嘴唇破血,才能勉强忍住不在惊恐和剧烈的疼痛中放声尖叫。 “无冤无仇?无冤无仇!你也真的好意思说出口!”梁小夏脸色如常,已经变得血红一片的杀戮左眼,却显示内心极大的愤怒。 她单手轻抬,一道红色的电流穿过费恩身体,电得费恩一哆嗦。钻心的疼,还有电击带来的麻痹感,红色的电流电得费恩手臂焦黑,冷汗直下。 “滋味好不好?…您摇头做什么,这才是开始呢。” 梁小夏眼中风暴凝聚,左手举起,一枚红色的闪电球在左手中逐渐膨胀,直到有苹果大小时,才逐渐停止。 鲜艳的红光灼目刺眼,亮得费恩下意识眯起眼睛。 她为什么能操控红色闪电?那不是玫缇斯玫瑰权杖才有的能力吗? 费恩疑惑,更多的是剧烈的挣扎,扭动。身后的拉法尔将他暗得死死的,费恩双腿不停踢动,要挣脱拉法尔的束缚。 他怕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枚红色闪电的威力。 曾经他倚仗的神兵利器,转过头又对付他自己,这便是报应。 “你派遣盗贼和刺客进入西晶森林刺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你在加冕仪式上,毫不犹豫召唤出闪电屠杀无辜的人时,有没有想过今天? 你大肆捕捉矮人,为你制造战争机器,又将黄金城的矮人屠戮殆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你指挥人类士兵肮脏的军靴,踏在精灵土地上,焚烧我们的家园,欺压我们的族人时,又有没有想过今天? 国王陛下,您现在还敢说,我们无冤无仇吗?” 梁小夏一声高过一声,不停质问他,压住费恩,托着红色闪电球,逼近他的脸。 她敬爱的父亲母亲,因为费恩,离开故土踏上尔虞我诈的人类帝国。 她,因为费恩,半死不活的轮椅上求生,一度失明。 时俟,因为费恩,到现在还是小婴儿一样,神智不清。 三百个西晶的精灵,因为费恩,永远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金铃大师,因为费恩,绝了自己一代匠师的梦想。 黄金城的黑矮人,因为费恩,永远长眠于沙漠中。 …… 梁小夏想笑,又想哭。长久的压抑得到了释放,在此刻,她终于体会到如愿以偿的畅快,毫不吝啬地赏给费恩一个解脱的笑容。 费恩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无法控制自己死死闭眼,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惊恐,等待死亡的降临。 沉默。 “对不起,镜月,你说的对。我失态了。” 梁小夏低声自语,额前的秀发盖住了眼睛,长长的丝带随风舞动,费恩和拉法尔都没有听清。 她闭上眼睛,养神片刻后拍拍手,散掉了手中的闪电,双眼中也再不见如风暴般的愤怒,一片清明。 掏出一把燧发枪,冰冷的枪管顶着费恩的额头,梁小夏掏出一管补血剂,捏着费恩的嘴灌下去,呛得他连连咳嗽。 “拉法尔,他交给你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梁小夏单手一甩,手中的改良燧发枪又落入暗精灵拉法尔手中。拉法尔身影一晃,立刻接替梁小夏的位置,用枪顶着费恩的脑袋,左手的匕首来回晃动,在费恩脸上不停比划。 “她手段太温和了,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刑讯的艺术。”拉法尔像聊天一样对着费恩说笑,手上的匕首却猛地扎入他的大腿,疼得费恩身子紧缩成弓形。鲜血喷涌,拉法尔完全不受影响,手上握着匕首,缓慢地在费恩的腿中搅动,“来吧,国王陛下,您知道我想问什么。说出来吧…你不会再痛苦,不会再有负担…” 暗精灵声音轻轻的,诱惑着费恩,手底下的动作丝毫不停顿,匕首在他手中舞成一片银花,费恩终于控制不住,像个小姑娘一样放声尖叫。他腿上的肉连着布片,被一片片削下来,白骨森森,鲜血如河泛滥。 梁小夏打量着对费恩不断施虐的拉法尔脸上遮掩不住的快意,又想到之前逃走的苔暗城大祭司能够在身陷险境时毫不犹豫地砍下自己的手臂脱逃,轻轻别过头,坐在台阶上沉吟。 暗精灵果然如传闻中狡诈狠戾,不仅是对自己狠,对待敌人也狠。光听费恩惨叫的声音,梁小夏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后冠不错,送我怎么样?”洛基穿着梁小夏赠送的红色轻甲,随手在一个倒在地上,被火焰蜘蛛吃得只剩下空壳的尸体上抹了抹双手剑上的血,和梁小夏一起坐在台阶上,伸手就要将冠冕卸下来。 “这是我的战利品,你的在那边。”梁小夏放松下来,喘了口气,指着大殿中骑士们留下的破烂铠甲笑了笑。 “小气…” 洛基和几十个高阶骑士相斗许久,也累得有点虚脱,他半靠在台阶上,两个胳膊撑开:“小夏尔,赫尔沙说的费恩那个神秘的老师真的存在吗?怎么还不见出来,我都没力气了。” “估计是看情况不对,溜了吧。” 她们把费恩都虐成这个样子了,也不见人出来,看来费恩的大靠山,也是靠不住的。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场面都控制住了,他们估计斗得正凶呢。对了,那个叫金钟的黑矮人是你哪里找来的?我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是追着费恩的士兵打,一拳一个。将门口的雕像打坏了好几个,那拳头看得我都觉得疼。” “其实,杀死费恩。黄金城的黑矮人,比你更有资格。” “别忘了我僵尸一样在床上躺着的一年多是谁害的。再说,那些黑矮人现在全靠我养着,他们不会吝啬送我一个小小的复仇机会的。” “也对。我们精灵,一向恩怨分明。” 洛基在费恩的惨叫声中松了松领口,捉起梁小夏长长的裙摆,研究上面一颗一颗的小珍珠。 拉法尔脚边,扔着六七个空瓶,都是他给费恩灌下的各种能够让他痛苦加倍,却不会立即死亡的药剂。 “这是最终礼品,”拉法尔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他握在手上摇一摇,小盒子里立刻传来虫子叽叽叫的声音。 他拍了拍费恩的伤腿,眼睛来回在费恩肚子上的伤口扫描,在费恩惊恐的注视中开口,“食腐甲虫,专吃腐肉和尸体。我一直很好奇,你说这东西用在活人身上,会有什么效果?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会不会挑食? 陛下,不如让我们一起来验证一下吧。” 拉法尔将手中的燧发枪又还给梁小夏,揭开盒盖,看着费恩拖着一身伤,挣扎着向后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暗色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和我作对的人都得死!” 费恩完好的手猛然拉开自己的衣袍,胸口暗匣上的黑龙睁眼,单脚踏在空中的拉法尔变成了一尊石像,保持着生前握着盒子的样子,栽在地上。 费恩也是迫不得已使出这最后一招,他痛苦的尖叫,一半是因为突破极限无法忍受,另一半是想要吸引坐在台阶上的两个精灵的注意。德波尔封印暗匣的石化术,不是无限制使用的,最多每两小时发动一次。他如果不能一次性解决场中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拉法尔拿出食腐甲虫,逼得费恩不得不使用这一招了。 费恩见过自己的老师在活人身上使用这个。食腐甲虫分泌出的消化液,令那名实验品又疼又痒,生生扣下自己脸上身上的肉,挖出自己的内脏,失去理智,最后死亡。 他可以忍受自己失去一只手和一条腿,只要能够活下来,老师一定有办法救他。可是他不能忍受死亡,还是如此痛苦的死法。内心无限的恐惧冲破了费恩的理智和谋划,他顾不上许多,直接使用了最后一招,将拉法尔变成了石块。 “嘭——!” 一声枪响。 梁小夏握着一把改良后的铭文燧发枪,赤色铭文在枪身上流动,她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火红色的锥型火焰弹穿透了费恩的眉心,在他脑中爆炸,将费恩的头炸成了烂西瓜。 玫缇斯最后的国王死了。 费恩倒在地下,血溅一地。衰老松弛的身体再容纳不下胸口的暗匣。一股黑气涌出,暗匣自动脱离费恩的身体,落在梁小夏手上。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梁小夏最后看了一眼大厅中躺着的费恩,毫无留恋。收起暗匣和雕像拉法尔,挽着洛基的胳膊,一起离开。 “走吧,洛基,我饿了。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听说玫瑰大街有一家卖树莓蛋糕的,味道很不错,咱们去吃吃看吧?” “还真是放松啊,”洛基伸了个懒腰,“算了,就陪你一次。抢到了美丽的公主,骑士的任务也完成了。按照故事发展,也该回家吃饭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9章 亡者 痛苦和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抛弃它们就是抛却生命本身。 ——哈夫洛克.艾里斯 ================================================================================================ 玫缇斯王宫大殿。 奢华的长椅散倒,军队配备的精良制式长剑躺在地上,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残肢散落满地,有暗精灵的,也有人类的。骑士的盔甲在肚腹处被暴力撕开大口子,内脏被掏得一干二净,头颅上也找不到一丁点好肉,脑液也被火焰蜘蛛吃了个干净。 加冕台上,倒着唯一一具相对完好的尸体。 脑袋上半部被轰烂得不成样子,看不出五官,粘在地板上,即使最好的拼尸工人,也无法拼凑出原型,下半部分从嘴巴处断开,下牙和下巴唯一完好,却也被干涸的血液遮盖住皮肤的颜色。 尸体长发灰色,身形佝偻,缺了右手和右腿,腹部刺破的伤口上,斜插着一根精美贵重的权杖,墓碑一般耸立在台上。暗红色的血顺着加冕台打磨光滑的白色台阶流下,粘稠干涸,积了一大滩凝在台下,泛着腥味和臭气。 早春暖阳高悬正空,充足的光线透过大殿尖顶上的彩色琉璃窗,在红色地毯上投下一朵朵玫瑰图样的金色阳光。饱满的光柱在浮尘中显形,如同暴风雨过后的安宁,给血迹斑斑的大殿抹上明艳的浅金色。 突然,大殿内的光柱轻轻颤抖了一下。 飘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开始以一种极细微的频率上下抖动。死寂的大殿中,加冕台上,原本几乎快凝固住的血液缓慢蠕动,逆着流下的方向,摆脱重力,蠕动着倒流回费恩的尸体。 似乎有人将时间反着推回去了。 散落在地上的血肉,破碎的衣袍,浓稠的血液,缓慢而坚定地退回费恩的身体,各司其位。连面目全非的头颅也在逐渐恢复,骨头上的裂缝逐渐愈合,皮肤重新覆盖肌肉和头骨,甚至脱落的毛发也一根不差地回归原位。 没有人拨动时间。 大量的灰色细线从费恩的身下冒出,牵引他的身体,忙碌穿梭在费恩的周围,帮助修复他的尸体。 费恩的尸体旁边,空气突然被竖着划开一道黑色的大口子。一双骷髅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握着骨杖,拉开这道口子。全身黑袍的老者裹着冷冽的风,从裂缝中走出。 他蹲在地上,白骨手指缓慢划过费恩的身体,兜帽下的脑袋也随之移动,似乎是在检查尸体情况。在费恩身体上游走的灰色细线碰到他的手指时,都会亲昵地缠绕一下再离开。老者从费恩的头部开始,一直检查到费恩的脚底,尖细的指尖在查到他被砍掉的右手时,稍微停留了片刻。 老者站起身,举起右手一直握着的白骨权杖,将整支灰白色,有几乎一个半人高的骨杖举起,兜帽下嘴唇翕动,听不见声音。但是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死亡波纹从骨杖中扩散出,涌向地上的尸体。 左手隔空在费恩的身体上画出一整幅复杂的法阵,黑色的线条精细得令人眼花缭乱。老者手下速度不快,却一刻都没有停顿地凭空绘制法阵。 直到整个黑色法阵完成,悬浮在空气中,老者又掏出几瓶不知名的材料,用骷髅手指碾碎后,倒入法阵。 双手轻轻下压,密密麻麻的黑线印在了费恩的尸体上。高耸的权杖中也爆出一股惊人的黑色气劲,最后一股脑全部涌入了费恩的身体。 地上的尸体剧烈痉挛抽动,老者做完这一切,便立在一旁静静等待。 “呼——” 费恩猛吐出一口气,痛苦地睁眼。他的眼皮似乎不是自己的,沉得他完全无法掌握。靠着极大的毅力,他睁开眼,看到了满目的黑白世界。 黑色的是天花板,白色的是玻璃窗,还有深深浅浅的灰色,组成他原先熟悉的大殿。黑袍老者站在他身边,费恩仍然看不见他被兜帽遮盖的容颜,却看得见老者的头颅之中,一团巨大的,令他感到强烈危险和恐惧的黑色火焰静静燃烧。 “我不是死了么。”费恩静静地思考,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实际上,他能够睁开眼睛,已经是极限了。嘴巴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全身的肉体如同灌了铅水一样沉重,一动不动。 “是的,你已经死了。” 老者盯着费恩,看得他毛骨悚然。费恩只觉得,让他恐惧压抑得想要尖叫的那团黑色火焰盯着他,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打他的主意。那团火焰在向他传递信息,通过精神的方式,浓烈的火来回跳动,朝着费恩输送精神波动。 “欢迎来到亡者的世界。费恩,从此刻开始,你才真正算我的学徒。” 老者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一面黑色的镜子在费恩脸前形成,照出了他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衰老,皱纹,满脸的老人斑和不管通过他黑白的眼睛看,还是实际上看都变成了银色的头发。 费恩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从前像天空一样湛蓝的双眼变得纯黑剔透,如同很多野兽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无法反光的黑色。 “看到了吗?永恒的美,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消亡,湮灭的美。 跨过生与死的大门,你才能够领悟消散在阳光中,掩埋在泥土下,随着时间一起发酵的,属于这个世界真正的奥秘。 你付出了青春,色彩和鲜活的生命,得到的却是连巨龙的财宝都无法换回的永恒——毕竟,上古巨龙会死,肉体会消亡,灵魂会被时间冲刷洗白。而你,却永远都不必再担心这一切了。因为你已经是死人了。 如果你愿意,并且小心谨慎的生活,说不定你能活得比这个世界更加长久。你的智慧、思维、记忆和阅历都被分毫不差的保留下来,还有你生前的肉体,不过,我想你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它,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控制权。” 老者的权杖点在费恩身体上,像在菜市场挑拣熟肉一样来回拨弄他石块一样僵硬的身体。 “你会觉得头晕,记忆无法集中,思维混乱,昏昏欲睡,身体不听指挥,这些都是正常现象。沉睡一阵子,再吃一点‘补品’,你就能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了。”黑色的火焰猛然在老者头中向上窜了几分,震慑和诱惑的波纹同时传入费恩的大脑,让费恩感觉到饥饿、虚弱和对真正死亡的恐惧。 “老师,我不想做亡者,我想复生。”费恩干巴巴地传递出这句话。 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老者骷髅手指插入费恩的头发,将他揪起,死死盯着他,黑色的火焰离他不到十公分,猛烈地吸着费恩的灵魂。 被他吃掉,真的会死。费恩的灵魂像蜡烛燃烧出的微弱萤火,在黑色火焰的强力吸引下颤抖,颠覆。费恩头疼得快裂开了,灵魂上强力的拉扯令他居住在身体里弱小的灵魂之火痛苦尖叫,这样的疼痛,比他受到暗精灵拉法尔酷刑对待,还要难以忍受千万倍。 “老师,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费恩的灵魂在躯体中无法控制得颤抖哭泣,毫无尊严地祈求老者的饶恕。 “渺小的费恩,勇敢又愚蠢的费恩,”黑色火焰的吸力又强了两分,费恩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小小黑色火星被扯出脑外,痛得放声尖叫,再说不出哪怕一个完整的句子和词语。只能在灵魂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喊,流泪。 吸力猛得消失了。 老者举起手中的骨杖。十三对肋骨环绕在长长一条粗大的脊椎骨上,拱着一颗灰白色,缠绕大量黑线的骨球,抵在费恩的太阳穴上。 “老师,求你,求求你,求你不要杀我。”黑色的细线穿过费恩的肉体,直接捆绑在费恩的灵魂火焰上,细小的火苗在这一刻,即将被掐灭,陷入永恒的毁灭和黑暗。 “老师,求求您,赐给我亡者长袍吧。我愿做你的徒弟,你的奴隶,你的狗,任你骑,任你骂,永远侍奉您,听从您的一切命令,满足您的任何要求。只要您能饶过我,不要吃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 黑色的并没有撤出费恩的脑海,七八条细细的线附着在费恩脆弱的灵魂之火上。费恩不敢抗拒,任由这些细线在自己的火焰上结成一个可以随时收紧的渔网状绳结,覆盖在不到一根针粗的黑色火苗表面。 老者从虚空中抽出一条长袍,轻轻放在费恩身上,正是之前被他拒绝收下的黑色连身长袍。 长袍覆盖在费恩的身体上,令他舒服得哼哼了一声。这件长袍的制作材料同样是捆绑他灵魂的黑色丝线。可是搭在他身体上,让费恩的灵魂之火中的痛苦减轻了不少,眩晕也减轻了很多。脑海中的火苗还是脆弱得一口气就能吹灭,但至少不再继续在他身体里来回摇摆了。 费恩突然想到,从他认识老者,第一次使用红色闪电之力杀死来偷袭的暗精灵,到开始服用光明恢复药剂加速死亡,再到他受敌人围攻终于身死。每次老者默默的暗示,或袖手旁观,是不是都在等他今天的下场?在报复他最开始以及之后每一次对老者的回绝? 如果是那样,真的就太可怕了。 他多次拒绝老者的提议,成为他真正的弟子,就是因为不想死亡。却没想到,威力巨大的红色闪电,是以他的生命为代价施放的。也没想到自己服下的光明复生药剂,居然是一杯鸩酒。想到了老者说他会求取亡者长袍,会因为错信和轻敌付出代价,老者说过的每一条,都一一应验了。 他早就算计好一切了吧。 费恩渺小的灵魂之火敬畏、恐惧、感激地看着老者,情绪复杂地搅动,灵魂之火也闪烁不定,最后只化为一种情绪——臣服。 在老者面前,他永远无法反抗。那团安静燃烧的巨大火焰,能够轻易给予他祈求的一切,再轻易地收回去。 感受到了费恩一瞬间的种种变化,老者轻轻点了点头:“我的真名,早已被忘却,别人都称呼我为西西弗斯。在亡者的世界里,不存在“老师”或“教授”这些说法。我引领你进入亡者的大门,所以,我是你的引导者,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将指导你熟悉这个反转现实,却永远真实的世界。”老者顿了顿,似乎看出费恩的心不在焉,转了个话题,“饿了吧?我来教你怎么使用灵魂力量进餐。” 西西弗斯头颅中的黑色火焰分出来极其细微的一丝,化作一条黑线,穿出他的斗篷,在大殿中来回游荡。 一圈下来,这条灵魂细线仿佛粗了一丝,又重新融入他的灵魂之火。 “凡是有生命的,可称为生物。只要是生物,都有灵魂。在这些生物死后,弱小的灵魂会直接消散为灵魂之力,强大的灵魂则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无论是弱小,还是强大,这些灵魂都是我们的食粮,不过以你目前的能力,只能使用这种“附着法”捕捉消散在空气中,还未完全消失的灵魂之力。等到强大了,才能吞噬可以回归的灵魂。” 说白了,这些散出的黑色细线像海洋生物的触须,捕捞粘连在游荡的灵魂之力,再将之化为己用。 费恩费劲尝试了半天,才勉强将自己细微的灵魂之火一分为二,两根细弱得随时可能断掉的火苗挣扎了一会儿,又合为一根。黑色的火焰被这么一折腾,又弱了几分,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别着急,进食是需要反复练习的,反正你独独不缺时间。”黑袍西西弗斯的灵魂之火露出一个微笑,向着费恩的火苗中又送入一丝黑线。融入灵魂的黑线,迅速帮助他的灵魂之火稳定下来,不再闪烁不定。 “切忌,灵魂之火不可熄灭。熄灭代表结束——这个结束,是没有重新开始的结束。你的灵魂将无法回归任何拥抱灵魂的地方。这也是我们亡者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西西弗斯阴测测的,费恩在他说出之前,就感觉到了。这团微弱的小火苗,真正是他的命根子。熄灭了,他真的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当然,我们亡者有很多办法最大可能地减小死亡的概率,这些我以后都会慢慢教给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说完以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恶灵珠,对着地面缓慢地压了下去,将恶灵珠整个按进了地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0章 扬名 恶人是不会简单的死的,因为上帝似乎还要关照他们,他要用他们来做他报复的工具。 ——《基督山伯爵》 =============================================================================================== 一颗恶灵珠缓慢融化,像阳光照射下的雪糕一般,变成一滩粘稠的黑液,腐蚀大殿中红色长绒毛毯,渗透入地板,再留不下一点痕迹。 大殿内一切如常,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费恩眼睁睁看着老者单手抓起还插在他腹部的玫瑰手杖,将尖细的杖柄从他身体中拉出。 他感觉不到疼痛,肚子上的大洞对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影响。费恩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只觉得,老者触摸的不是他,而是一尊和他毫无关系的石像。 “西西弗斯,我敬爱的引导者,您这是要做什么?” 费恩恭敬又小心翼翼的垂询,他的灵魂火焰上捆绑着可以被老者操控的黑色丝线,对方随时能够手指一点,就要了他的命。说是学徒,费恩现在的状况比一个奴隶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变得比过去加倍恭敬,如果身体能够弯曲,他绝对会贴在地上表达自己的敬意和惶恐。 “教你使用真正属于我们亡者的武器。” 老者单手轻点,费恩的身体被大量灰色丝线无声托起,硬挺挺斜悬在半空中。他迷茫地看着老者将他仅剩的左手五指一根根掰开,将玫缇斯手杖交入他的手中,再合上他的五指。 单手扶着引导他,老者握着他的小臂,引导他将手杖插入之前吸收恶灵珠的地方。 费恩感觉到,手杖在通过他的手心吸血。仗头的玫瑰花吸收入他的血液,暗红色花瓣层层叠叠舒展盛开。 空气突然狂暴混乱,大厅里刮起一阵乱流似的黑风,这股黑风肉眼无法见到,在费恩的眼睛里,却一清二楚,每一股风都参杂细细一丝红色,在他周身旋转。 风吹过的地方,万事万物崩塌腐朽。地板、墙壁、长绸窗帘和流苏,一切都迅速腐败糜烂,化成一片片黑色的飞灰,充满整个大殿。 整面光滑的石材地面裂开、破碎,化成一滩黑色的泥沼,从玫缇斯权杖杖底触碰到的地方向四周辐射蔓延。 狂风中,老者的兜帽被吹掉了,露出他一直掩盖的脸——半边骷髅,半边贴着腐朽的黑色肌肉。筋膜和神经都能清晰看见,白骨森森,空洞的眼窝中,一团黑色的火焰在其中燃烧。诡异无比。 老者完全不在意费恩眼中的惊骇,他单手一伸,一只停留在窗外树梢上的小鸟便被他捏在手中。金黄色的小鸟在老者手中不安地叽叽叫着,无望地挣扎。老者看也不看,将小鸟扔在费恩脚下散发阵阵黑色烟雾的泥沼上。 小鸟瞬间死亡,化成了一具黑色的鸟尸。 光鲜亮丽的羽毛在费恩惊诧的眼光中发黑,腐臭,张开的五爪直直伸向天空,小鸟的身体干瘪下去,失去生命的鲜活。 细细的一丝红色,透过黑色的沼泽传入玫缇斯权杖。费恩感觉到,自己被抽出去的血液似乎又回补了一点,虽然只是及其细微,渺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丝,也让他立即将自己的惊讶放大到了巅峰。 “费恩,你一直都没有认清过玫缇斯权杖的真面目。它不是一件单纯的魔法武器或者装备,而是一件传承武器,一件只能由相同血脉传递延续,一件只能由特定血脉滋养的灵魂才能使用的至宝。”西西弗斯全部化为骨节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黑色的火焰中颇有一丝羡慕之色,这一抹别样的颜色,在费恩发现前消失。他转过头,死亡的肌肉贴在枯瘦的脖颈上,半边骷髅脸望向外面的大厅。 “瘟疫沼泽,我们亡者最趁手的武器之一,也是亡者打造忠心耿耿的仆人的好地方。”西西弗斯单手一挥,黑色的小火苗从他指尖射出,钻入小鸟尸体圆圆的脑袋中,转了一圈就在其中居住下来。 变得黑透的小鸟鸣叫一声,缓慢站起,扑扇两下翅膀,跌跌撞撞地飞起,在空中起起落落好一会儿,才停在西西弗斯伸出的白骨手指上。 “看见了吗?”白骨抚摸过小鸟的脑袋,西西弗斯微笑,肌肉坏死的脸看起来狰狞万分,“虽然弱小,可胜在衷心。它们将是你最忠实的仆人,最亲密的伙伴,最坚实的盟友,依附你而生存,最虔诚的子民。” 西西弗斯目光炯炯地望向大殿门外,敞开的王宫广场上,二百多具卫兵的尸体躺在那里,等待他的蒙恩和召唤。 费恩的脸如果能够变色,一定会变成整片惨淡的蓝绿色。 他不知道西西弗斯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他的眼神透过大门,穿过广场,仿佛正在看他的整个国家。 这个想法,让费恩躯壳中渺小的黑色火苗忍不住风中颤抖。 …… 大殿里发生的一切,梁小夏完全不知情。她只知道玫缇斯的未来,将会陷入空前的混乱中,也许会发生暴动,内战,大量的人颠沛流离,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完全无法预计。 站在大街上,看着路上喜气洋洋的行人,梁小夏拎着手中一大袋子的玫缇斯国债,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大把债券,向空中抛洒。 “这是什么?” 一片债券落在行人头上,他握着看了一眼,立刻双眼放光。 “债券!这些都是债券!” 以玫缇斯王室信誉和国家财力发行的债券,在玫缇斯的地位,几乎相当于可以半流通的钱。 没想到早上才看过战车上美丽的王后,下午又遇到这等好事情。新年伊始,碰巧路过这条街的人,都兴奋得争抢吼叫。 再没什么东西,比美女和金钱更能够震颤人心了! 年轻的小少年在早春的空气中冻得鼻子通红,蹦跳着够天上落下的纸片。在他的眼里,一片纸就是十个金币,能够捡到十张这种做工精美,有水印和暗花的纸片,他就能拿到将近五年打杂的工资。 即使等不到兑换日,现在立刻将手中的债券卖出,他也能以一半的价格,从王宫财政司换出来五十个金币,算是一笔天大的横财。 “天上下金币啦!”几十个拿到债券的人兴奋得吼叫。 镶金边的雪白纸片纷纷洒下,梁小夏一把一把地将这些债券抛向空中。最后双手一抖,在被围起来前,将整整一袋子债券抛入空中,握着时俟一箭射出。 第二袋、第三袋…..连续六袋被箭矢射穿,飞扬的箭没入天空,消失不见。 破碎的布袋在空中落下,真正下起了雪白的金雨。 一时间,大街上的人黑压压一片,水泄不通,全弓着身子,弯腰捡地上的债券。 在所有弯腰的人群中,站着的梁小夏格外明显,她拨开准备落向肩头的雪片,再不留恋,轻巧地绕开睁大双眼在地上够债券的行人,走到旁边一家路边支着棚子的小摊中。 洛基坐在小摊的角落,正在欣赏街面上别开生面的雪景,看到梁小夏进来后,向她笑着挥了挥手。 “麻烦你,来两份特色树莓蛋糕。”梁小夏站在简易小摊前,扔给老板一枚金币,捧着两个散发着热气的杯子蛋糕,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微胖的大叔在腰间的小口袋里给她找零钱。 “大叔,你怎么不去呢?”自始至终,梁小夏都没有在这个老板眼中看到激动和兴奋,似乎外面乱哄哄的事情,都和他无关一样。这种好定力,让梁小夏都有些惊讶。 “嗨,没那个命,就不凑热闹了。” 卖蛋糕的大叔瞥了一眼大街上黑压压一片人,又转回头,戴上一双手套,忙着向模具里装胚饼:“轻易到手的钱财,也容易飞走,说不定还会招来祸事。我在这街边摆摊卖蛋糕和馅饼,整整十年啦。十年里,就明白一件事。想要生意做得好,不仅得手艺好,心思诚,热闹也得少凑。与其相信天上飞金子,还不如相信我这双手。” 大叔自顾自说了一会儿,又给梁小夏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从罐子里挖出一大勺果仁,洒在梁小夏手中端着的蛋糕上。 “小姑娘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应该多吃点。吃饱了有营养才能长得漂亮。” 淡黄色果仁碎屑粘在杯子蛋糕紫色的酱上,配着蛋黄色松软油黄的脆皮,看起来很诱人。梁小夏闻着甜甜的香气,轻轻一笑,对着这个实诚的大叔又多了几分好感。 “一会儿我还有几个朋友过来,大叔再帮我做一打蛋糕吧。”端着杯子蛋糕,梁小夏上一刻天真可爱的脸,又变得有些捉摸不透,在大叔的柜台上留下一支半透明白色药剂。 “有些时候,粮食比钱要值钱得多。粮食能活命,钱不能。所以,浪费粮食是很可耻的行为。”梁小夏看似调笑的说出这句话,端着蛋糕转身离开。 听到梁小夏的话,蛋糕老板心里一凛,嘴上轻描淡写说着:“我可没想那么多,只想安心过日子,老老实实卖一辈子蛋糕。”心里却暗暗思索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在小摊的位置,他看得很清楚,价值连城的一张张债券,正是坐在他简陋小摊上的那个少女的手笔。 明明面孔稚嫩,行为也有属于少年人才有的天真。可他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就是看不透对方,她云淡风轻,行走姿势中带着一股贵族特有的,却比贵族更加洒脱的优雅。说话温和调皮,仔细琢磨,又是话中有话,暗含某种深意,让人琢磨不透。 老板悄悄收起柜台上放着的那支药剂,给准备的蛋糕上,又多洒了两勺果酱,还有好几勺果仁。 …… “夏尔小公主,难得见你发善心啊?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类都能说那么多的话,怎么对师傅我就没这么好?”洛基不等梁小夏坐下,就从她手里抢走一个蛋糕,一口咬下吃了起来。 “我不指望你朴素的智商能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梁小夏坐在简陋的小凳子上,对着洛基翻了个白眼。 “你该不会是愧疚了吧,对这些人类?啊!邪恶的欺骗了国王感情的公主,终于滋生出愧疚这种在你身上堪称奇迹的情绪了!什么时候也能变得大方点,借你师傅我点小钱花花?”洛基三两口吃掉蛋糕,伸手又准备抢她手里的蛋糕。 “怎么可能?只不过难得遇到个对我脾气的人类罢了。”对梁小夏来说,和蛋糕老板的对话,只像一阵风一样,吹过了就吹过了。她良好的记忆不会忘却这个小插曲,情感上却轻得连一笔都留不下。 她和人类,始终还是应该保持距离。 梁小夏躲过洛基伸出来的贼爪,握着小勺,舀起一块塞入嘴中,幸福地眯了眯眼。 甜味,不愧是有幸福味道的美誉。 疏松绵软的蛋糕裹着脆皮、果仁、果酱,各种香甜的味道在她舌尖翩翩起舞,跳出一支轻盈优美的舞蹈。 想到了苦棘,爱吃甜的苦棘,不知道她毒辣阴狠的师傅,现在在哪里。会不会因为吃不到她亲手做的鸢尾葡萄蛋糕,而稍稍想起来她一些? 又想到了镜月,如果他也有个爱好,有个弱点就好了。自从上次的事情后,镜月总是对她爱理不理的,如非必要,她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回应。一天到晚,她唠叨念着好几句,镜月才回他一句。要是镜月也爱吃什么,或者爱做什么,她可以想想办法讨好他,总比现在又打回冰点的关系强。 “想挤进来可真不容易。头儿,我们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呦,洛基大哥也在啊!” 德姆提着一个布袋,后面跟着康斯坦丁,西娅,甜甜,还有矮人金钟。 斯文走在最后,轻轻从老板手中接过一托盘蛋糕,坐在小摊里,向每个人分发。 “事情都办好了,”康斯坦丁对着梁小夏打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塞满了空间装备——护腕,腰带,臂环,头额或手环,各种铭文装备在梁小夏眼前一闪,康斯坦丁又盖上了盖子。 “玫缇斯王宫宝库里,好东西真多。我这辈子第一次见那么多装备,魔法武器和古董,像不要钱一样挂得到处都是。”西娅兴奋得手舞足蹈,向梁小夏形容自己发现宝库的喜悦心情,“就是门口的守卫有些麻烦,我们遇到了几个怎么打都不死的法师,还挺难缠的。” 想到自己差点就被一片锋利的冰刃划破喉咙,西娅一阵后怕,偷偷感激地看了一眼小盗贼德姆。 “头儿,你那边行动怎么样?费恩发现你根本不是他的新娘,有没有大发雷霆?有没有咆哮着怒吼?我真想看看他当时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德姆嘻嘻一笑,无比得意地咬了一大口刚出炉的蛋糕,被烫了舌头又呼哧呼哧扇个没完。 康斯坦丁抓起桌子上摆着的水壶,倒了一杯冷水给德姆灌进去,看着他把水喝下去后,又扭头用眼神询问梁小夏。相比较费恩的怒火,他更关心梁小夏有没有受伤,以及他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小队成员只大概知道他们要去洗劫玫缇斯王宫内库,他们的头儿则假扮成新娘,一边救出被费恩强迫掳走的可怜精灵少女,一边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康斯坦丁虽然知道自己小队这位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队长神通广大,也依旧不认为她能够在重重护卫中对费恩不利。即使是想要从国王骑士团中安然走出,都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在计划的开头,他更是竭力反对,认为梁小夏是在傻乎乎地将自己的脖子递到骑士团的剑锋上。 头儿既然已经坐在这里了,她肯定是从中逃脱出来了。 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戏弄了一国之主,这事情听起来很刺激,结果却让康斯坦丁郁闷得头皮发麻。可以想象,胆大包天的来杯麦酒小队将会面临两个国家,玫缇斯和艾格玛瑞亚的双重追杀,队员们将在追捕与逃亡中胆战心惊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不用担心。费恩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昂撒也不会。” 仿佛能看出来康斯坦丁在想什么,梁小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清亮如水的翠绿眼眸像绝佳成色的宝石,静静凝望着他。 被她这样看着,康斯坦丁只觉得自己好像划着一叶小舟,静静飘荡在无边碧绿的湖泊上,平静的湖面被吹皱出一层层涟漪,微风缱绻,心里重重的担忧全部都散了。 她的眼睛中,泛着让他信服和放松的清光,康斯坦丁紧绷的身体软了,望着梁小夏轻轻点点头。 来杯麦酒小队,在遇到梁小夏前,只是个连队员都拉不齐,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三流小队。康斯坦丁还记得自己不得不将一块硬面包掰成两小块,就着冰水挨饿的日子。那时候,他的身边只有德姆一个兄弟,两个难兄难弟每天躺在没有铺盖的硬木床上,紧巴巴地从口粮里挤学费,日子过得艰辛无比。最后走投无路,两人打算敲诈新来镇子上的人,弄点钱救急,却敲在梁小夏头上。 从此以后,他们的世界就变样了。 西娅,甜甜,斯文,新队员一个一个加入,小队等级像坐着火箭一样向上升。他们队伍人数少,却有学院里很多一流团队都不敢奢望的专属游侠导师。康斯坦丁穿上了最好的盔甲,握着只有很多军队高手才有的,矮人专为他打造的长剑,连脚上的靴子,都能顶自己过去好几年学费的总和。 他们在生死边缘打过好几个滚,康斯坦丁握紧双手,他的等级目前也只是堪堪五级巅峰,可他有自信,如果自己现在回学校,他能一口气扫掉自己半个战士班的同学不休息。生死搏杀中积累的经验,是最好的土壤和肥料,使他脱胎换骨,走上了一条自己过去想都不敢想的道路。 德姆,西娅,甜甜,这些人中,哪个不是因为她,而有了希望?即使是实力没怎么增长的斯文,对头儿也心悦诚服。单看他对夏尔的言听计从,视线从不离她身上的样子,队员们便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头儿绝对是安息分校实力第一人。 只不过这个第一人,实在是太低调,混在人群里,悄无声息。 康斯坦丁不知道的是,他们来杯麦酒小队的名字,已经在艾格玛瑞亚像旋风一样,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强迫进入每个人的耳朵,在所有人,尤其是冒险者和佣兵们的心中,将这支小队的名字重重刻下。 在安息森林冒险者失踪事件中唯一全身而退的小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反而得到特殊贡献奖章,越级挑战,当街杀死高等级小队成员,逃入都城达拉姆后,依旧不安分,居然胆大劫持了伯爵家的大小姐。 最神奇的是,似乎连国王都向着这支小队。劫持贵族的事情,被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了。雷声大雨点小,通缉令发出去不到半天,又被撤了回去,让民众摸不着头脑。 新登基的国王陛下在公开场合承认,他请这支小队吃过饭,“我若不是国王的话,真想跟着这支小队一起冒险。”凭借铁血实力登基的国王亲口说出的话,更是把来杯麦酒的名气推上巅峰。 小队中的每个人都被好事者挖出,津津乐道。 康斯坦丁草根出生,无父无母的奋斗故事被编成了最好的游吟诗人唱诗和小说,在黑暗中鼓励默默奋斗的少年们,让他们在每个睡前的夜晚,做着出人头地的梦想。 甜甜被迫害的伯爵家二小姐,离家出走,靠着自己的力量做治疗师,辛苦养活母亲,在安息分校勇敢对抗恶霸,最后和家庭毅然决裂的故事,赚了一大把妇女们同情的眼泪。 斯文本就是游侠系出名的万年第一,在来杯麦酒小队中,更是英雄少年的实至名归。如果他回到自己的班级,肯定会发现自己的柜子里塞满了鲜花和礼物,还有疯狂的爱慕者写来的,弥漫浓郁香水味道的求爱信。 德姆种土豆的父亲,地位被一抬再抬。凭着他的好儿子,坐上镇长位置,逢人就乐呵得炫耀自己的儿子多么出息,说几个小时,唾沫都干了也不愿意停下来。 西娅的父亲也开始在商海中横着走,他宝贝在心尖子上的女儿终于出人头地。没有人敢得罪背后有天才法师站着的商人,平日里对着他冷脸吝色的对手们,态度一变再变,点头哈腰,大开方便之门。天知道万一哪天得罪他了,一状告到国王那里去,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最神秘的,便是来杯麦酒小队的队长。这个名字像笑话一样的小队,队长神秘得出奇,有人说是一个高大的壮汉,有人说是一个智慧的学者,还有人谣传来杯麦酒小队的队长其实是传说中的花妖。无论是哪一个版本,他们的队长都被形容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绝世天才,有堪称妖孽的智慧和实力。 “她是一个让人见过,就无法忘记的女子。” 国王陛下怅然说出这句话时,被大嘴巴的侍从听到了。侍从醉酒吐真言,国王陛下的话被整个满满一酒馆的人听见,流言蜚语立刻如同风暴一般刮向四面八方。 新一轮关于小队的八卦狂潮又被掀起,不过焦点全集中在了那个队长身上。无聊的好事者不停猜测这位队长的样貌,她和国王的关系,以及她的身份来历等等。 实际上,见过梁小夏的人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她在游侠系的同学。人们总是倾向于以貌取人,梁小夏长得娇小,和同学们少有来往,为人又有些古怪的低调,很多人即使听过来杯麦酒小队的名字,也选择性地将她忽略了。 而玫缇斯发生的事,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又将形成一个龙卷风的风眼,刮遍整个南方大陆。 艾格玛瑞亚发生的一切,坐在路边摊吃蛋糕的来杯麦酒小队成员们都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大概也是一笑了之。和梁小夏在一起久了,小队的人无形间都沾上了几分宠辱不惊的淡然。 大家单纯地相信梁小夏,相信他们的敬爱的头儿。她是他们的主心骨,是整个小队的支柱。只要是她承诺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也没有解决不了的,这种毫无保留,几乎有些盲目的信任,让队员们心安不已。 “说没事就没事。我说,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坐在棚子最外延,一直沉默埋头苦吃的金钟冷冷瞥了一眼梁小夏,惹得一众队员集体看他。 这个矮人,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怎么,一群盲目乐观的蠢蛋,还不准人说了?我们矮人信奉拳头大才是真理。寄希望于人类比星光还微弱的仁慈之心,还不如赶紧靠自己的双脚,跑得越远越好。”金钟比正常的黑矮人少些粗鲁,说话却十分硬气。他感激梁小夏救出黑矮人,却看不惯她那冷冷淡淡,不急不火的样子,一点都不爽快。 “说什么呢你?!头费这么大劲把你们矮人从费恩的牢房里弄出来,你一句谢谢都不说,还这个态度,良心被吃了吗?!信不信你再说出一个字,我就毒哑你!”甜甜火大地站起来,怒视着黑矮人。其他人也摩拳擦掌,打算下一刻就将他扔出去。 梁小夏拉拉甜甜的袖子,将旁边这位火气美少女按在座位上。甜甜从贵族的牢笼里解脱出来后,活得逐渐自我了,在冒险生涯的磨练中也找回了自信,火气见长,温柔小美女有向暴力治疗师发展的趋势。 都是她宠的来了。 梁小夏塞给甜甜一块霜糖口味蛋糕,望向桌子对面轻轻摇摇头。 她更担心斯文。 马人在看到她的眼神后,镜片中闪过一道亮光,默默放下在桌子下面,已经搭弓拉开的弓箭。箭头正对着金钟的腹部,只等她一声令下,就能送这个黑矮人去地狱报道。 金钟也有些心惊。他的话音才落,坐在他身边这些人,身上都冒出一股庞大的杀意,对着他席卷而来。几股杀意或正气,或阴柔,从小队成员身上散发出来,直指他一个人。 这感觉,就像是他居住的家乡,卢卡加半岛上,海面漂浮的巨大浮冰下面,隐匿的一群食人冰鲨。每头冰鲨都不大,却成群结队出没,这群“海洋之狼”的眼睛,和他现在看到的这些人的眼睛,同样冰冷。 好几股杀意在他周围盘旋,只有梁小夏和洛基,依旧坐在座位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洛基没有释放杀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更让金钟心惊肉跳。在对方的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对方踏在无数尸体上,全身烧着火焰,一眼扫过金钟身上所有的要害。 他更像半岛上沉默的火山,平静外表下,压抑着狂暴的力量。 金钟有点后悔,他还是太小瞧了其他种族,在卢卡加半岛他可以凭着一双拳头横扫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在这里,只是随便遇上的几个人类和精灵,都有和他进行生死较量的实力。 “谢谢你们救我们出来。可那和这事情没关系。我们矮人只佩服真正的强者和锻造大师。你答应我除掉费恩,可没有做到,凭什么叫我信服?” 金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说出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杀死费恩这么困难的事情,他自问根本无法做到。更别说这个披着人类外皮,还未成年的小精灵。难道他真的是因为先入为主的一些偏见,看不清精灵吗? 金钟的话一出口,队员们都是一愣。大家都不清楚,头儿居然还答应了这个矮人如此霸道的要求,看到梁小夏坐在面前,众人一阵后怕。幸好头儿没有听他的,直接和重重护卫的媒体斯国王硬碰硬。 梁小夏则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在有了智慧之脑之后,她分析语言信息的能力强了很多。金钟以矮人自称,而不是黑矮人或者白矮人,再看到他比一般黑矮人浅,比白矮人深很多的肤色,梁小夏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从某些角度讲,刺杀费恩的计划,的确是失败了。”梁小夏放下手中的蛋糕,双肘撑在桌面上,五指并拢,下巴抵在分开的大拇指上,双眼掠过指尖看向金钟。眼中没有一丁点怒气,被理智主导的大脑冷静地叙述。 金钟微微幸灾乐祸地一笑,笑容在队员们的瞪视中,又僵在脸上。 “拉法尔被石化了,不知道还救不救得回来。”梁小夏早想到费恩可能会有一些保命的招数,她自己堤防着,却让拉法尔中招了,从队长的角度讲,她没有保护好身边的队友,这一次很失职。 即使拉法尔死了她也一点都不难过。 “不过任务还是顺利完成了。” 梁小夏掏出一个透明玻璃盒,摆在小摊的条桌上。切口整齐的一只右手陈列其中,尾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玫瑰图案红宝石戒指,正是费恩的右手。 队员们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并不是因为这只死人的右手。而是,而是… “天啊!头儿,你到底干了什么?!你真的把费恩给宰了?开玩笑呢吧?”德姆一蹦老高,捂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们头儿是疯子吗?杀了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国王陛下,玫缇斯的金玫瑰?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国王骑士团是纸糊的吗?难道玫缇斯坊间流传国王陛下会闪电神术,都是骗人的?国王是养殖场里的猪吗?说杀了就杀了? 作为一国之主,费恩防身的手段他们连想都想不出来,只能想到层出不穷,惊天动地几个词,具体是怎样的,大家空白的想象力都无法填补出来。 这和他们劫持一个贵族少女的性质完全不同,她居然真的杀了费恩,在骑士团的重重包围下,在海量卷轴的堆积下,杀了费恩。 梁小夏收起玻璃盒,苦笑一下:“本来想把他的头也割下来,拿给你们看看的。不过那样子实在有点倒人胃口,不看也罢。” 洛基搭在椅背上的右手一拳砸下,托盘里最后一枚完好的果酱蛋糕被他砸成了烂泥。 众人望着烂兮兮,果酱四溅的蛋糕,猛地打了个哆嗦。 看来国王陛下死得极惨。 “头儿,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到?啊!这样活下去太没意思了。也许以后,你说自己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我也不会再惊讶了。”德姆一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金钟终于沉默不吭声了,双眼死死盯着桌面上的蛋糕,拳头捏紧,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精灵主人,这么危险的事情,下次还是叫上我一起吧,至少我跑得比较快。”脑海中,斯文传来一句玩笑话,听起来不很在意。他背在身后抓着弓的手指却紧紧握死,关节泛白,用力得几乎出血。 跟不上她的脚步,他迟早会被抛弃出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1章 暂别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很久了。 ——泰戈尔 ============================================================================================== “玫缇斯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康斯坦丁,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梁小夏等待队员们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继续问到。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小队每一步需要做什么,不都是头儿决定的吗?怎么又反过来问他的意见?他心里有些不安,只当头儿在问他个人问题。 “我想等风浪过去了继续到学校上学。实在不行就在安息森林里做一个冒险者。” 康斯坦丁感觉自己还需要继续历练,他现在的水平勉强算是二流顶尖,和真正的战士高手还有不小的差距。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想回到安息森林,一边做任务,一边锻炼自己。 “我想回家看看,很久没有见到爸爸,他该担心我了。”西娅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想起了自己的家。想到自己临走还问父亲要了一大笔钱,心中隐隐不安。 德姆和西娅一样,也想回家看看自己的父亲,他必须确保父亲安全,才能放下心来继续冒险。 “很好,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什么!” 梁小夏一句话,震得所有人都站起来,震惊地看着她。 “头儿,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安息分校上学吗?”德姆问。 “不,不了。康斯坦丁可以继续当小队的队长。现在整个队伍实力上来,基本走上了正轨,也到我离开的时候了。” 梁小夏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实际上,我不是艾格玛瑞亚人,更宽泛讲,我根本不是人类。” 手指在四周轻点,小摊的长条桌上泛起大量白雾,将队员们包围在中间。 简单的零级法唱术,迷雾之墙。形成一道虚无的白色烟雾,能够很好地阻隔外界视线。 白色的烟雾从梁小夏手中蒸腾升起,环绕着队员们转了一圈,将所有人都包围在内。远处,做糕点的大叔,身影也在迷雾中模糊了。 絮状的白雾中央,一位皮肤透白,双耳尖尖的精灵少女,微微有些紧张地看着大家。还是长着他们头儿那张脸,眼神,五官变化不大,只是变得更白皙,更精致了些。肌肤中没有半点属于人类的黄色,白得像是精致的瓷器,光滑细腻。 “怎么会这样?”队员们都很受打击。 几人闲聊时都猜测过梁小夏的真正来历。大家一致怀疑她是某个东大陆千年贵族中的人。她神秘的身份,用不完的卷轴,高深莫测的实力以及超群的箭法,再加上年轻得难以置信的年龄。所有的事情只有套在东大陆上的隐士豪门才能解释得通。 但是几人都没想到过,她居然连人类都不是,而是一个精灵。 传说中的精灵,不都是单纯,死板,不讲道理,杀人如麻的一群生物吗? 再看看他们头儿,智慧,聪敏,甚至称得上有些狡诈。 除了外貌,精灵和他们熟悉的头儿,沾不上一点儿边。 “对不起,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精灵进入人类国度有些危险,我这也是不得已。” 梁小夏也有些忐忑,她不太清楚这些人是不是能够接受她的新身份。即使她们已经能算上同甘共苦了。她也无法判断这些人类会不会因为她精灵的身份产生芥蒂。毕竟,据她所了解的历史,南方大陆因为经常和更南边的南薇精灵部落起摩擦,对待精灵的态度都不是很友好。 “头儿,你真的是精灵?那种不老不死的精灵?”西娅激动得尖叫一声,梁小夏不得不双手堵住耳朵。敏锐的听觉有时候也不一定全是好处。 “咳咳,什么不老不死,谣传,都是谣传。”梁小夏呛了一下,有点脸红。这感觉怎么像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动物,接受一群好奇宝宝的参观? “精灵啊!头儿是精灵!咱来杯麦酒小队的队长是精灵啊!”德姆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使劲拉扯康斯坦丁的袖子。高大战士释然一笑,西娅隔着桌子站起来,要拉梁小夏的耳朵玩,被她躲闪着避开了。 不知道他们如果知道了斯文马人的身份,会不会得瑟得更厉害。 小队成员很容易地就接受了她,梁小夏也舒一口气,“所以,如你们所见,我也该回家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走。” 只有坐在她身边的甜甜,一言不发,默默消化这个消息。 伸手拉住甜甜的手,发现少女的手指,在不安颤抖。她脸上僵硬无比,呆呆地看着梁小夏,眼泪无声流动。 “甜甜,怎么了?你哭什么?” “啊,不。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 甜甜惊慌地用手抹自己脸上的眼泪,泪珠滚滚无声落下,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甜甜突然站起,握着治疗师法杖快速穿过白雾,慌不择路,头也不回地跑了。钻入人群,两三下便不见了踪影。 “甜甜!甜甜!” 甜甜的突然脱队,让小队成员们措手不及。梁小夏握着水杯,指尖摩挲过杯子的边缘,盯着杯子里的液面,苦笑一下。 她知道甜甜在想什么。 可她注定不能有任何回答。 有些事情,只能靠她自己去想通,去迈过那道坎。 “康斯坦丁,甜甜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梁小夏照着人类的姿势,和康斯坦丁对着锤了一拳,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头儿,你放心吧。等你回来,一定能看到一支比现在更强的队伍。”康斯坦丁没有出言挽留,留也留不住。他自觉地扛起责任,“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队长,大家都不会忘记你的。” “我既然把队长的职位换下来给你,你就要担起来。不要意气用事,这对小队没好处。”梁小夏认真嘱咐,最后又抽出一个铭文空间头带,交给康斯坦丁。 “这里面装了一些你们以后可能用得到的东西,遇到什么困难,凭着黑盒子里的东西去找昂撒就行。” “各位,若缘分不止于此,日后再见吧。” 在队员们不舍的眼光中,梁小夏和洛基款款站起,挥了挥手,走出小摊,汇入玫缇斯的人流中。 人生便是如此,由无数分分合合组成。谁也不知道上一刻会遇到谁,下一刻又会离开谁。一些人会再次相遇,另一些人,则从此散落天涯。 梁小夏走在街道上,将时俟又向肩膀上勒了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街尽头,都城中央的玫缇斯王宫。 “好了,走吧。”洛基手臂拍在梁小夏肩膀上,将她换回神。 “等等!等等!” 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矮人金钟在大街上左冲右突,撞倒好几个人,冲到梁小夏面前。斯文跟在他开出的路后奔跑,低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眼睛直直盯着她。 “该死!等等!你别想甩掉我!”金钟跑了一段路,气息丝毫不乱,脸憋得红红得看着她,“我必须看着你放矮人们自由,你别指望甩掉我抵赖!”金钟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仰着头,脸色不善地盯着梁小夏。 他恨这些精灵,一个个都长着傻大个! 这里要是有个阶梯台阶就好了。 “精灵主人,你忘了此行的战利品。还是让我帮你扛回去吧。”斯文嘴角噙着笑,指指自己背后扛着的大箱子。他大大方方的称呼出来,更让金钟惊骇。惊骇过后,脸色又气红几分。连洛基都是一愣。 “小少年,我们精灵森林不欢迎外人。”洛基笑眯眯的,声音中的警告意味却极其明显。 “我不算外人,是她的契约仆人。”斯文针锋相对,摘下眼镜,抹开额头上香槟色的刘海,一枚小小的,金色铜钱形状的法师印记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闪而过。 “还有,我还欠她一千六百枚金币,三瓶体力恢复药剂,两瓶补血剂…”斯文掏出一张长长的单子,认真地对着上面念了起来。 “被你打败了。” 梁小夏在洛基鄙视的眼神中,单手捂眼。 金钟看到斯文头上的印记,脸涨得通红,已经逼近暴走的边缘了。她就是说干了嘴,也不可能澄清自己真的不是奴隶贩子了。 “精灵主人,别想着丢下我。咱们早就被一起绑在命运的战车上了。”意识之中,斯文煞有深意地低吟一句。 “好吧,你不是欠我钱么,那就给我劳作去。” 梁小夏抓过斯文半天没念完的单子,恶狠狠地用指甲在“四百二十五块面包”上划出一条白痕。她是贪财,却没吝啬到堪比剥皮地主的程度,他怎么什么都记下来了? 光束一闪,斯文被扔进了遗弃之地。 在梁小夏耳边聒噪,阴沉着脸握着拳头的金钟也被她扔了进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梁小夏被洛基盯得全身发毛,他背着双手剑,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小夏,眼神怪怪的。 “我怎么没找到你头上的魅惑光环?嗨,跟师傅我说说,你是不是给他们下什么药了?”洛基笑得暧昧,用一种“我很担忧你哦”的眼神打趣地看着她,“小夏尔,你还没成年呢,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洛——基——,你去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2章 端午节番外——粽是这个样子 有的人死了,让活着的人也不痛快,比如牛顿、欧姆、法拉第;有的人死了,给活着的人留下三天假期,比如屈原。还是中国人心疼中国人啊! ================================================================================================= 1. 梁小夏握着一张又宽又长的树叶,卷成一个卷,向里面倒满了米和豆子。正准备压实,手一抖,米从卷叶下的空隙全漏走了。 懊丧地甩甩手,她将米和树叶向桌上一丢。她这双手拉弓射箭稳稳的,怎么到包粽子这种事情上就应付不来?想吃个粽子就这么困难? 拉法尔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冷嘲热讽:“耳朵尖就是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傻,好像连自己都骂进去了。不论是白精灵还是暗精灵,都是尖耳朵。 “哼。”拉法尔见梁小夏不理他,转念一想。看她这么笨拙的手法,包出来的指不定怎么难吃呢。 白送我也不吃! 2. 玛塔基尼双手捏起一张纸,坐在书房的书桌上。看似随意,可看他眼中凝重的眼神,便知纸上所写的东西,一定深奥无比。 白白的纸面上,画着一个立体三角形,剖面图中,旁边引出小箭头指明各部分材料。他沉吟片刻,提起羽毛笔,在注解边上又洋洋洒洒开始书写,猜测所有可能材料的配比。 千种可能的配方在脑海中瞬间走过,可以毒死人的、可以让人晕阙的、可以恢复体力及疗伤的…玛塔基尼在脑海中将配方一一分类。这古怪的食品,够他研究两个星期。 “再让夏尔写一份论文出来吧——题目暂定《论特殊食品在药剂与战斗中的应用》。” 3. 斯文握着又宽又长的树叶,仔细观看叶上的纹路。这一定是精灵主人对他的一次考验。若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怎配做智慧聪明的马人? 手上握着生米,尝试着装了两次,米全部从叶片中溜走了。 马人的镜片边缘闪过一道精芒。 他不成功,定是米还不够细,叶片还不够宽! 斯文在无人的林间空地咆哮而起,恢复成威风凛凛的马人模样。望着砧板上摆着的米和粽叶,如临大敌。 前蹄践踏而出,马人斟酌力量,一蹄子踩在砧板上,将矮木盆中的米来回碾压。几个蹄子交替进行,不一会儿米全部被碾压成了碎渣。白色粉尘在林间飞扬,斯文甩了甩马尾,“没有任何困难能挡住马人的践踏!” …… 怎么还是不行? 米灰漏得更干脆了,他即使找最大的叶片也包不住。 马人双手一扔,点起火。将材料一堆一堆投入火中,化成一团盘旋上升的黑烟。 “连我们马人都做不到的,还是交给命运指引吧。” 4. “西娅,这是你送我的?”德姆握着一个粽子,受宠若惊。他知道头儿最近在研究古怪的吃食,这个大概就是。只是没想到自己能亲手接到西娅做的。德姆嘴巴咧得都找不到边了。 “你吃不吃?!废话那么多!”西娅脸一红,怨怒中有些娇羞。 “吃!吃!西娅做的,怎么都得好好品尝一下。” 德姆握着还散发热气的粽子,小心翼翼拨开粽叶,闻着里面香甜的米粒,咽了咽口水。 “我真吃了啊?” “怎么,等我喂你啊!婆婆妈妈的。” 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嘭——!” 爆炸声响起,德姆脸炸得黑糊糊的,一时间懵了。 “成了!炸裂法术果然在食物中也能被触发!”西娅自言自语,“就是威力还不够强,连脸皮都没破开,还得再研究研究。” 5. 康斯坦丁推着小车,戴着矮帽,压低帽沿遮住面容。小推车的锅子里,散发阵阵香味,引得馋嘴的小孩停在周围不肯离开。 “嘿,小姑娘。来个粽子尝尝吧。”康斯坦丁魁梧的身躯逼近握着糖霜蛋糕的一个小女孩。巨大的身躯像小山一样笼罩下来。帽沿下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啊!坏人啊!打坏人!”将手中的糖霜蛋糕砸在康斯坦丁胸口,被吓着的小姑娘哇地一声哭出来,边退边跑。 “让你欺负我的小宝贝,打死你!打死你!”一个中年妇女听到小女孩一声尖叫,立即从旁边的菜市场杀出,化身护崽子的老母鸡,拿着一把蔬菜对着康斯坦丁就是劈头盖脸一阵乱打。 狼狈避过凶悍的大妈,康斯坦丁想不通。这么好吃的粽子,怎么就没人买呢?他身上的钱又花干净了,还指望着这些粽子给他换皮甲呢。 没人吃我吃!坚决不能浪费! 暗巷之中,一个藏在阴影里的大高个,“咔嗤咔嚓”咀嚼的声音响个不停。身前不停有碎渣扔出。 经过暗巷口的行人,觉得大太阳的好天气里,凭空刮起一阵冷风,背后凉飕飕的。 6. “这是什么东西?” 缪拉阴柔的脸庞阴晴不定,指着盘子里米粒和黑色碎渣的酱状混合物问。 “你这小白脸怎么废话那么多。老子难得请你吃一回饭,你只管吃就对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史东灌了一块大口麦酒,浑不在意地握着勺子,铲起一勺米送入嘴里。牙齿间嘎嘣嘎嘣像吃碎石头的声音,听得缪拉心里瘆得慌。 “好像是叫粽爷什么的,这种琐碎的事情,老子他妈的能记住就鬼了!”史东就着酒,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盘子里的米。 史东这水平,能做出吃不死人的东西,就谢天谢地了。缪拉怀疑地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 咸!咸到要死的程度。 “史东,你到底给里面加了多少盐?”缪拉绿着脸,猛喝了一大杯水。 “去他的地狱三头犬,老子明明加的糖,你这是故意和我作对是吧?!”史东掀桌,揪着缪拉的领子,将他提得双脚离地。 缪拉双脚一踢,挣开史东。 “粽子不是这么做的。”缪拉看着史东家里一片狼藉的厨房,从案台上挑出几片未用过的粽叶,洗干净米,双手翻动。不一会儿一只三角形的粽子就在他手上完成了。 “这个小吃最近还挺流行的,没事就学了些。”缪拉看着史东眼睛都快瞪出来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史东震惊地接过粽子。让他做手中这个小东西,比同时打翻十个大汉还困难。 “草啊!小白脸,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就有福了!” 7. “夏尔小姐!夏尔小姐!这是我亲手做的,你看怎么样?”甜甜捧着两个糖粽子,献宝一样捧到梁小夏面前。 好厉害! 梁小夏自己一个都没做成,正沮丧着呢,看到甜甜拿着精致的粽子过来,头垂得低低的。她真的是在做东西上没天赋吗? 甜甜没有察觉到陷入深度自我怀疑的梁小夏此刻的异常。 “这是我专程做给夏尔小姐的。咱们一起分着吃,好不好?” 在甜甜期盼的眼神中,梁小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在干什么?” 甜甜支起一堆篝火,将每个粽子都用树枝穿透,在火堆上烤了起来。包裹米粒的粽叶不一会儿就被烟熏得焦黑。梁小夏望着兴致勃勃烤粽子的甜甜,欲哭无泪。 8. 费恩裹在纯黑色斗篷中,看着阳光下,路上人人手中拿着一个粽子边走边吃,心中颇为复杂。 “你饿了?要不要再去找些灵魂之力?”同样被袍子遮盖得一丝不露的西西弗斯颇有些诧异,他不是才补充过么?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垂涎新的灵魂了? “西西弗斯,尊敬的引导者,我是不是再也感受不到食物的味道了?”费恩突然觉得很饥饿,这种特殊的饥饿感并不来自于身体机能反应,而是灵魂中对于食物的向往。 “当然不是,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进餐。”西西弗斯的骷髅手指一抓,小摊上垒着的粽子塔中,最上面的粽子飘然而起,落入他的手中。 粽子在西西弗斯手上发臭,腐烂,迅速变成一团黑色,散发轻微的腐臭气味和肉眼可见的绿气。他丝毫不受影响,面不改色地将粽子送入兜帽下面,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净。 费恩在晴天里滴下一滴冷汗,这个样子,还不如一辈子不吃东西。 9. “镜月,镜月,我想吃粽子。”梁小夏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镜月。 “粽子!粽子!”时俟宝宝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也出来凑热闹。 “好。” 镜月双手凭空戳戳点点,一条条丝叶在空中飞舞,不一会儿就扎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绿色巨龙。绿龙压在黄色浆果做成的金山上,在托盘中摆出展开双翅,向空中引颈吼叫的造型。身上的鳞片生动又精致。 单手轻轻拂过龙的脊背,甜甜的米香混着水果味,从龙腹部飘出。 “请用餐吧,耀的传承者。”镜月单手一比,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还让人怎么忍心吃?!梁小夏心中吼叫一声,看着镜月云淡风轻,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厉害事情的表情,郁闷的想抓头发。 “要不,一起吃?你能吃东西吗?” 小精灵揪一揪镜月的衣袍,又掏出一套餐具。 一个人不忍心,两个人就好了。大不了等她吃了这个,让镜月再做一个出来。 “吃一点不会有影响。虽然这是十分没有必要的事情。只是纯粹浪费粮食。” 镜月一本正经地说完,端着托盘切下绿龙的头部,慢慢送入口中,优雅地咀嚼了起来。 “那是——,叶子。” 梁小夏看看托盘中少了韧性粽叶脑袋的巨龙,又看看镜月无变化的表情。使劲掐大腿才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10. 金锤握着一根粗大的火腿,肥肉流油的火腿上裹着几片小树叶。他剥掉外面的叶子,对着火腿直接一大口咬下去,沾了一嘴油。 金铃老人坐在轮椅上,不甘示弱,左右开弓,抓着两个裹着树叶的火腿猛咬,雪白的胡子头发上都是肥油,几乎快凝成膏状。 金钟一口气灌下一大冰凉的麦酒,连吃四五根火腿,撑得不想动。 “粽子真好吃啊!” 矮人们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3章 毁匣 时间磨掉了硬币表面金灿灿的头像,也伪装了谋杀真实的凶手。如今奔腾的河流,在亿万年前都是荒漠、山岭和汪洋。 =============================================================================================== “德波尔封印暗匣?” 梁小夏掏出空间中存放的黑色盘龙小盒子,颇有些疑惑地打量这个从费恩身上掉落的神秘物品。 暗匣弥合的地方,三个宝石型凹槽空空的,像是填塞某种楔子或者印记的地方。小匣子上趴着一只迷你小黑龙,双翅收拢,栩栩如生的身体盘成一团,脑袋塞在翅膀下面,只露出半边脸。 黑龙似乎是活的,腹部随着呼吸起伏,翅膀偶尔还扇动一下,只是不见醒来。 “暗匣是费恩从暗精灵手中窃来的?镜月,费恩虽然很厉害,手上有那种神秘的红色闪电。可我不觉得他是个标准窃贼。他开锁的速度,应该没我快吧?” 梁小夏疑问着说出这句话,内心早就给出肯定的答案。地下城的暗精灵前前后后派出好几拨刺客刺杀费恩,想要夺回暗匣。最后连大祭司都亲自出马了,可见暗精灵对这东西的宝贝程度。 费恩能远赴地下城,从那么多暗精灵高手中把暗匣盗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捡来的还差不多。 梁小夏莫名想到了她一直没见到的神秘老者,心里突突了一下。不明实力,隐藏在背后的敌人才更可怕。 镜月点点头,表示同意梁小夏的推理。 “镜月,封印暗匣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拉法尔石化的程度有点太高了,我父亲对着他连续施放了四十多次解除石化的法唱术,一点用都没有。他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梁小夏一边说着,单手招出一尊石像,正是拉法尔。 硬邦邦的青灰色石像倒在地上,耳朵长长的,向两边伸展。双眼圆睁,双臂上举,左手持匕,右手中还握着一个小盒子,无神地看着天空。连衣服上的褶皱和肌肤的纹理都完全保留下来,若他真的是人造的石像,一定是最吹毛求疵的大师作品。 镜月低头检查了一下地上躺着的石像,左边两对耳朵轻轻一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还没有死,不过也不算活着。我能听到他灵魂的哀嚎和绝望,肉体却是实实在在的僵化死亡了。这个暗精灵现在,不过是一手抓着救命稻草,挂在悬崖边上。没有人帮助他破开石像安放灵魂的话,他的精神早晚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很可惜,时间从不仁慈。” 镜月的判断,基本上是给拉法尔下了死亡通知书。 梁小夏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从物理上讲,拉法尔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寸皮肤,每一个能工作的器官都被石化了个彻底,不能支持他继续生存。他没有心跳,血液也不流动,标准死人一个。 可是拉法尔的灵魂,被困在其中,没有得到释放。灵魂没有回归,他又不算是真正死了,就这样尴尬地吊着,等待灵魂慢慢消亡。 “如果你还想救他的话,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镜月沉默一会儿,开口道。 他轻轻理了理衣衫上的浮灰,随意地坐在茶几前,给梁小夏倒了一杯水,摆出一个准备长谈的姿势。 “夏尔,你对卡拉赛扬的了解有多少?”镜月坐在她身边,给梁小夏梳理长发,随意问道。 “知道的不多。 卡拉赛扬是耀精灵十二英灵长老之一,正直、勇敢、聪慧,是耀精灵十二长老中最年轻,也最有天分的一位。后来他在一次击杀敌人的意外中,受到了美杜莎女王米提亚的诅咒,双眼发生了异变。只要他睁眼,看到的一切活物都会变成石头。在那之后,他的妻女全受到波及,变成了石头。卡拉赛扬无法忍受这双诅咒之目带给亲人和自己的痛苦,最后剜目投海死了。 不过,记载卡拉赛扬的信息,大多都是些可信度不高的游吟诗歌和传奇改编故事,西晶森林里的文献不太多。毕竟好几千年过去了,大家都不太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我若不是之前学习上古精灵语,知道的可能还更少。 怎么,德波尔封印暗匣,和卡拉赛扬长老有关系?” 梁小夏举一反三,联想到暗匣上能石化人的黑龙,心里有了一点点不好的猜测。 “你的叙述中,有几个错误点,需要指出来,”镜月继续补充道, “第一,卡拉赛扬不是耀的十二光芒之一。或者说,他曾经是,但是他自甘堕落,背叛了耀精灵。成为我们耀的光辉背后,永远的伤痕和耻辱。 第二,米提亚是卡拉赛扬的妻子。卡拉赛扬在叛出精灵族后,自愿和米提亚结合。生下了异变的后代。卡拉赛扬的眼睛,则是米提亚通过古老的仪式,自愿献祭给他的。他看到的世间万物都会变为石头,本就是美杜莎的能力。只不过这种能力在堕落后的卡拉赛扬身上,被放大数倍,造成无法控制的灾难。 第三,卡拉赛扬不是自杀死亡的,而是被他的儿子女儿联手杀死的。事情发生的时间点也不对。这不是几千年前的事,而是五十多万年以前的事情。” 镜月声音平稳,不带一点感情,娓娓道来。 梁小夏听得惊诧无比,居然是那么久远前的事情。而且被精灵族传诵至今的悲情英雄,居然是耀精灵的叛徒?! “无论是和你的想法,还是和你的时间隔离,都有些相去甚远,对不对?德波尔封印暗匣,全称应该叫做德波尔?卡拉赛扬的秘密和眼之暗匣。德波尔,就是卡拉赛扬的名字。” 镜月顿了顿,语气有点厌恶地扔出一枚重磅炸弹: “同时,他也是暗精灵的始祖。” “什么——!” 梁小夏猛地一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镜月。 她真想掏掏耳朵,来回摇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暗精灵和她们白精灵是一个祖宗?还是一个背叛者祖宗? “是的,你没听错。德波尔?卡拉赛扬是暗精灵的祖先。”镜月按住梁小夏晃动的脑袋,她的长发终于停止乱甩在他身上,“除非我的记忆出错了。” “最纯粹的光明,一旦坠入深渊,必将化身最腐朽的黑暗。 卡拉赛扬的堕落,是在我出生前很多万年前的事情。当时发生的事,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印象。可是结果,我们都是看见了的。他的后代,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大地之母的怀抱。深色皮肤,暗金瞳孔,永居地下,潜伏在阴影里,和我们耀精灵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镜月手指蘸蘸水,在桌面上一划,茶壶投下的光影的界限一分为二。他默默望着桌上的影子出神。 梁小夏总算明白,为什么见到暗精灵,会有挥之不去的厌恶感觉了。可更多的问题随着她的思考,又冒了出来。 “暗精灵是美杜莎和卡拉赛扬的后代?他的儿女们为什么要杀他?还有,镜月,众神呢?强大的上古精灵其他长老和众神都不管他的吗?” “我不知道。” 镜月没有关于那部分的记忆,他低着头,在空白的几乎没有颜色的记忆之海中长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落寞。 万年孤独的疏离感又出来了。 梁小夏转过身,双手轻轻拉了拉镜月的衣袖,担心地看着他。 “没关系的。”镜月轻轻揉了揉梁小夏脑袋顶,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暗匣:“我知道的是,德波尔封印暗匣必须要被毁掉。”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毁灭暗匣,里面封存了德波尔?卡拉赛扬的全部力量和知识。匣子一旦打开,只能带给这个世界灾难和灭亡。”镜月严肃地拿起小匣子,盯着上面的黑龙说道。 毁灭?潘多拉魔盒?里面关着怪物?梁小夏看着趴在盒子上的小黑龙,觉得就凭着这个小东西,杀几个人没问题,毁灭世界,还是太夸张了点吧。 可是又想到费恩居然将这个小箱子嵌在胸口替代心脏,他关于纺织机、燧发枪和债券的知识,梁小夏心里一凛。 真正的穿越者,难道是卡拉赛扬吗? 如果暗匣里,连怎么制造生化武器、核武器、超级病毒这类的知识都有。那这匣子真的就具有毁灭世界的威力了。 科学在探索自然,也在不断改造自然。从前她住的世界,高楼大厦,飞机航母,巨大的电网管道和交通枢纽爬满了整个城市。环境污染,能源枯竭。人类就像是悬在钢丝上跳舞,不知哪一刻就会万劫不复。 即使没有武器制作的知识,只是一些现代科技知识,梁小夏也不想她生活的绿地变成灰扑扑的钢筋水泥森林。 科学这东西,是好是坏,实在是很难说清楚。 “拉法尔是暗精灵,卡拉赛扬的无数后代之一。德波尔封印暗匣,对他的排斥很小。我可以想办法驱动盒子中的力量,导入拉法尔的身体,解除他的石化状态。同时抽出暗匣的能量,让它变得更容易被破坏。不过机会只有一次,或是清醒,或是再次死亡。一切都只能看他灵魂的忍受程度了。” 镜月的计划是个简单的一箭双雕。他用盒子救拉法尔,等盒子里的力量被抽干了,他就能毁掉它。 “嗯,具体怎么做?我能帮什么忙?” 梁小夏无所谓拉法尔活着还是死了,不过能帮镜月做到些事情,她还是挺开心的。尤其是接了镜月宝贵的头发,她想做点什么,让镜月心情好一点。 “是需要你帮忙。暗匣中的力量,目前只有遗弃神殿中的铭文阵能够驱动。继承遗弃铭文的你,得充当力量传送的媒介。” 镜月拿起暗匣,将它放在梁小夏的脑袋顶上,轻轻敲了一下。 媒介? 梁小夏带着镜月和石像拉法尔传送进遗弃神殿。光洁白耀石地板上,她左手搭在拉法尔身上,头上顶着封印暗匣,动也不能动,感觉自己说不出的傻气。 “传输过程会很快,不必紧张。如果感到不舒服,就用本能调动遗弃铭文阵防护自己。不过要记住,在力量传输开始后,千万别让暗匣掉下来。” 镜月站在她身前,单手举起,按在暗匣上的黑龙身上,动作轻松自然。看着他毫无压力的样子,梁小夏也放松了一点。 传输开始了。 梁小夏感觉自己身上热热的。 隐匿在皮肤中红色铭文阵显形,布满了她全身。阵图上暖流一阵阵涌动,顺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从她的头顶灌下,依次流过脖颈,肩膀,左臂,手心,缓慢地灌入石像拉法尔中。 深灰色朦胧热流顺着她的传导,一股一股进入石像。 姐现在就是根电线吧?梁小夏站在原地,除了轻微发热,没有任何不适,还有空胡思乱想。想抬起头看看镜月的脸,感觉到脑袋上压着的暗匣,又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了。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这哪是他说的一会儿就好啊?梁小夏胳膊举着有点麻,又不能松开。怨念地看着她身前镜月的袍子,和他光洁的下巴。穷极无聊地开始数镜月长袍上的星点。 “镜月,问个问题?这盒子到底怎么打开?费恩要找的‘钥匙’,是这个盒子的钥匙吗?” “打开暗匣的钥匙,是三块灵魂之石——三块含有你们西晶森林守护三姐妹全部灵魂的石头。塔里娜、夏西拉、托蕾雅,你一出生的时候,就该见过她们了。” 梁小夏看不见,在她的头顶上。一直闭眼沉睡的黑龙早就醒过来了。力量不停从龙身中抽出,让这头小龙感到不安和恐惧。 黑龙挣扎着煽动翅膀,瞪大眼睛,对着它面前的上古精灵吼叫。镜月单手按在龙身上,掐着龙的脖子,将它死死按住。愤怒的黑龙越挣扎越厉害,动作越来越大,他想要将按住自己的该死的人石化,对方却闭着眼睛,完全不看它。 “镜月,怎么回事?还有多久?” 梁小夏站得脚都麻了,感觉到头顶有东西乱动,又不能抬头去看,无比难受。 头顶上的动静越来越大,盒子在她脑袋顶来回晃动,感觉马上就要掉下来。她伸手要扶住盒子,突然被镜月一把抱住,按在怀里。 梁小夏被揽着靠在他胸口,脑袋顶上一股大力传来,压得她差点跪下。想起自己的任务,梁小夏又按住即将松开的手,贴在拉法尔身上,惊得一身汗。 “好了。” 一阵泛着淡淡疲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小夏急忙松手,扶住差点倒在地上的镜月。他脸上惨白惨白,连嘴唇都没有颜色的粉白,闭着眼睛,软软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夏尔,帮我毁掉这个盒子。” 看来这样的力量传输,非常累人。封印前耀精灵长老,暗精灵始祖的暗匣,镜月能够驱动,也让梁小夏暗暗吃惊。他到底有多强?能够操控得动一个传说级别存在的人物留下的东西?梁小夏一直以为,镜月只是一个普通的耀精灵。镜月的强大,也被她理解为耀精灵中存在的普遍现象。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梁小夏担忧地望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镜月,提一口气,看向落在地上的暗匣。 暗匣上的黑龙干枯了,像虫子换皮时留下的虫蜕,保持着龙的造型,盘成一个空壳小团。 梁小夏拿出时俟,搭起弓,凝结出一根雪白的精神力长箭。双眼盯着暗匣,一箭迅猛射出,箭矢连着盒面和上面的黑龙扎了个穿透。 “嘭——” 不大的一声爆响过后,暗匣被炸成细小的黑色碎片。大量白色光点像烟火一样从盒中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四射,照得人眼前一亮。 火光逐渐暗淡下去,残留一地黑色碎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