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马是太监》 第1节 《我的驸马是太监》 作者:颜词 文案: 重生后的长公主活的随心所欲 大家闺秀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她通通无惧又大胆的做了一遍 顺带还给自己拐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夫君... 一句话简介:女主有腿疾,男主真太监,女撩男。 内容标签:重生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苏瑾欢;张易安 ┃ 配角:很多 ┃ 其它:太监;复仇 第1章 1.001 前世今生 红,入眼满是鲜艳的红色,苏瑾欢倏地从睡梦中惊醒。 身后的寝衣早已被汗水打湿,苏瑾欢吸了一大口气,心中那股怒火却久久未能平复。 她又梦到上一世的画面了。 “公主,您起夜了么”外方榻上守夜的人显然对于苏瑾欢的作息已经清楚,屋内动静传来,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 苏瑾欢瞧着朝自己走来的宫女,轻轻皱了皱眉“清弄呢” 来人屈了屈膝盖,“清弄姐姐给公主熬药去了,吩咐奴婢先看着些。”“公主,可要” “出去”苏瑾欢没有给对方好脸色,“把清弄叫进来” 她腿脚不便,除了清弄,苏瑾欢不相信任何人,这屋中的人,谁知道安得是什么心思。 宫女对于苏瑾欢喜怒无常的性格似是早已习惯,只见其连连应是,随即快速的走了出去。 屋内很快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苏瑾欢靠在床侧,上一世的画面止不住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上一世,父皇龙体欠佳,早早便去了,她身为嫡长公主,哪怕自幼腿疾,亦是护着幼弟在一众豺狼虎豹眼皮子下成功登基,从嫡长公主到护国长公主这条路,她一个人走了足足有八年。 她把最好的年纪都给了这里,平三藩,镇四乱,说起护国长公主,谁人不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纵使这样,也挡不住奸臣怂恿,亲弟怀疑,她为表立场,让权下嫁,然而,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 她死了 死在自己新婚当夜 那个她一直信任的男人,那个发誓此生仅爱她一人的男人亲手喂她喝下了毒酒更是为了掩盖其狼子野心,让别的女人顶了她的身份,坐拥她的一切 凭什么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原来的甜言蜜语通通都是虚情假意,枉自她还真的相信了这世上会有人不嫌弃她这个废人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公主,清月说您找奴婢”毕竟是公主吩咐,屋外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 苏瑾欢的思绪被打断,熟悉的语调传来,这让她莫名焦躁的心安了两分。 她的清弄,她只有她了。 “清弄,更衣。” “公主,您这是又梦靥了”清弄照顾苏瑾欢的起居,自家公主自上次受凉发热醒来之后,日日夜间都难以安眠,她遵着太医的吩咐去膳房熬着安神药,没想到今日自家公主竟然提前了一刻钟醒了过来。 “嗯。”清弄的动作十分轻柔,苏瑾欢乖乖的任其给自己换着寝衣,轻声应了句。 “公主,您这情况就听奴婢一次劝,给皇上说说吧。”苏瑾欢梦靥的事,并未张扬,所以旁人并不知晓。 她腿脚不便,旬日里来这座院子的人也不多,可永安帝对苏瑾欢,那却是真的好。 苏瑾欢的腿伤了四年,四年间,上好的药材这长宁殿就没断过,毕竟,苏瑾欢之所以是如今这幅模样,和当初救驾可是有莫大的功劳。 寝衣很快换好,苏瑾欢重新躺回了床上,闷声道“不了。” 她梦靥是因为上辈子的事,除非她亲手把那些负了她的人都解决了,不然,没人能帮她。 “公主”清弄对于自家公主的倔脾气很是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又从外方端进了之前自己亲自熬得汤药,“公主,喝了安神汤再睡吧。” 安神汤日日都喝,作用虽然不大,可却是聊胜于无。苏瑾欢看了眼尚在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别了别头,“今夜不喝了,拿走。” “公” 苏瑾欢情绪低迷,她这会儿不想再多说什么,唯有疲惫道“出去吧。” 清弄无法,唯有轻轻的退了出去。 这是苏瑾欢醒来的第六日。 近来天气炎热,永安帝带着宫妃们去了避暑山庄,苏瑾欢腿脚不便再加上也不愿折腾,所以拒了永安帝的好意。也是凑巧,偏偏便是在这样宫内没啥人的时候,苏瑾欢因为吃多了凉食引起腹泻发起了热。 前面五日苏瑾欢都在修养,现在是元和九年,离永安帝驾崩,朝政易权尚且只有一年的时间。上一世的苏瑾欢临危受命,之前的许多事都未曾注意,可这会儿想来,她父皇虽然龙体欠佳,但断不会还撑不过一年就去了,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她既然能重来一次,那么便绝不会让上一世的事重蹈覆辙。 第二日清晨 苏瑾欢起了个大早。 虽然现在天气热了起来,但清晨的时候,温度尚可,苏瑾欢已经许久未曾认真看过这座她待了二十几年的皇宫,清弄不清楚自家主子的打算,不过既然苏瑾欢想出去转转,她自然将一切收拾妥当,早早的在一侧听命。 “清弄,不用带太多人,不去人多的地方。” 那些地方,她早就看腻了。 清弄听着苏瑾欢的吩咐,稍稍一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那去外庭” 皇宫内,永安帝办公的地方称作前朝,后妃居住的地方称作后宫。而后宫内,又根据等级大小分作内庭与外庭。外庭都是些等级低下的宫人住的地方,不过白日里,外庭的人并不多。 苏瑾欢回想了一下,轻声应了句。 皇宫很大,想要在日头上来之前逛完,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清弄特意挑了几个人少又有花园的地方,把苏瑾欢推了出去。 他们并没带多少人,又没声张,再加上外庭这会人少,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一直闭门不出的长宁公主竟然到了此处。 “快,轻一些。”前方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清弄眼神一凛,瞬间挡在了苏瑾欢的身前。 她们这会儿在花丛后赏花,声响是从湖边假山后传来的,清弄这边刚想开口把人揪出,却被苏瑾欢直接拉住了袖口,示意看看再说。 “噗通”一声响,湖面被激起了一阵水花,对方似是往湖里扔了什么东西,苏瑾欢在花丛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见其中一人似是有些眼熟,来了些兴趣。 皇宫内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来人也怕被人撞见,所以做完事后,很快便溜了。 苏瑾欢理了理自己才染的凤仙汁的指甲,吩咐道“清弄,把湖里的东西捞起来。” “好的公主。”清弄也不问为什么,她给了身后之人两个眼神,身后的两个侍卫很快便走了出去。 毕竟是才扔下去的东西,位置没有太大的变动,侍卫没费多少功夫便打捞了上来,随即上前与清弄汇报。 清弄听罢,眼里划过一丝讶异的神色,却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对着苏瑾欢道“公主,东西捞上来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个人。” “哦”苏瑾欢动了动眼皮,“活的还是死的” “侍卫说还有一口气。” 苏瑾欢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推本宫过去看看。” “是。” 车轮咕噜咕噜的在青石路上发出声响,侍卫稍稍打理好了现场,苏瑾欢过去的时候,地上只躺着一个毫无血色穿着太监服饰的人。 这一日的天气风和日丽,空气中充满了青草的味道,多年后的苏瑾欢回想起来,总觉得这就像是梦一般的缘分。 “公主,这是御马监的服饰。”清弄粗粗的看了一眼,转身说道。 苏瑾欢的视线渐渐从景色宜人的湖面收了回来,她本是随意的看了看地上之人,可待看清对方的容貌,却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怎么会是他 第2章 2.002 宫廷密辛 苏瑾欢自辅佐幼帝登基以来,接触的都是朝堂大臣,她一面要应付那些觊觎皇位的其他皇子,一面还得与摄政王辅政大臣周旋,所以,若不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极少能被她放在心上。 偏偏,这里面有一人是例外的。 没有人能想到,盛极一时的南唐,最后不是毁在那群狼子野心的人手上,而是被一个原本微不足道的人颠覆。 就连苏瑾欢自己,也十分讶异。 她上一世死的早,可神识并未散去,关于南唐后来的事,她亲眼看着那群人折腾,也亲眼看见了张易安如何以宦官的身份一步步从后宫走到了前朝,明明这个人那时已经拥有了常人无法拥有的权力地位,可偏偏,他选择了最坏的一条路。 宦官祸国。 苏瑾欢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即轻笑出声。“清弄,把人带回长宁殿。” 清弄微微颔首,似有所指的请示道“公主,可要”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双眼,“不用,把人救回来带来见我。” “好的,公主。”两人默契的交流着,地上的人早有侍卫上前查看具体情况,张易安转醒的时候,眼前的景色还看不大清,他倏地侧了侧脑袋吐出了之前喝的湖水,余光便刚好看见前方两个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远 苏瑾欢没再让清弄推着她赏景,日头渐渐上来,他们这边刚回到长宁殿,便有一大群人上前伺候。苏瑾欢简单的修整了一下,清弄很快便从外方端着消暑的酸梅走了进来。 “公主,魏公公来传信儿说圣上五日后便起驾回宫了。” 第2节 苏瑾欢捻起了一颗酸梅,漫不经心道“今年怎么这么快” 清弄随手拿起了团扇给苏瑾欢扇了起来,“说是南方发生旱涝,圣上忧心百姓,便不欲在行宫住了。” 苏瑾欢轻轻咬了口,她看了眼屋外,也不知之前的话听进了没有,“今儿个那人呢” “他醒了,不过奴婢瞧着那人身上不利索,让人先带其下去洗漱去了。” 巧的是,清弄这边的话才刚刚说完,屋外便有人来报,说是人带过来了。 苏瑾欢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搁下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张易安很快便被带了过来。 他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也简单处理了一下,屋内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的做着自己的事,他屏住呼吸,小心的踩着厚实的毯子走了进去。 苏瑾欢坐在堂上,她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的人,轻蹙了蹙双眉。 “奴才拜见公主。” 有些沙哑的嗓音,与她印象中那个运筹帷幄的人差别有些明显。 “抬起头来。” 这是张易安第一次这么近的与贵人接触,上方之人仿若有一股无形的威压,乍闻这话,张易安身子一僵,却是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慢慢的抬起了头。 茶白的金线镶边长裙,葱绿抹胸束腰,身前是小小的弧度,彰显着主人的如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张易安快速的把视线往上一提,一张小巧却又不失威严的脸庞瞬间便入了他的双眼。 张易安在观察苏瑾欢的时候,苏瑾欢也在看着他。 她上一次见着他时这人已经位极人臣,明明出身卑微,但身上却找不到任何懦弱的影子,杀伐果断有勇有谋,撇开宦官的身份不谈,当真也算得风华绝代。可现如今,也不知是否是这人契机未到,除了那张还算俊美的脸庞外,旁的实在是与普通人无异。 瞧着对方眼里忐忑的样子,苏瑾欢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张易安” 张易安快速的收回了视线,“回公主的话,奴才名叫张和。” “张和”苏瑾欢眉间再次一紧,语调瞬间冷了一分,“谁让你改的名字” 她喜欢这个名字,就如同欣赏这个人一般,莫名的换了名字,这让苏瑾欢对自己所知道的上一世的事产生了极大的不确定感。 虽不知苏瑾欢变脸的缘由,可张易安却下意识的解释道“公主恕罪,这是奴才从出生便带着的字,非他人所改。” 苏瑾欢神色稍稍缓和了一分,却是不由分说道“改了。”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易安二字不错。” 突如其来的改名,张易安不敢有异,连忙将身子俯地,“奴才遵命,谢公主赐名。” 许是察觉到自己态度转变的有些奇怪,苏瑾欢侧了侧身子,轻轻拨弄了一下桌前的文玩,“今儿日怎么回事” 旁人苏瑾欢不了解,但关于张易安,她上辈子的神识跟了这人好几年,从起初的好奇再到欣赏,可以说,她怕是除了张易安自己以外最了解他的人了。 向来都是这人算计人的份,今日倒是奇了,若非她撞见,岂非是命都交代在水里了 张易安没想到身为公主的苏瑾欢会关心这等问题,他心里咯噔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坦白相告。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的拇指与食指下意识的摩擦了一下,她双目微动,嘴角很快便勾起了一抹弧度。 “怎么,在想如何敷衍本宫” 张易安的眼里瞬间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好奇本宫怎么会知道你想什么”苏瑾欢饶有兴趣的继续说道。 张易安冷汗直流,连忙把头磕在地上,“奴才不敢。” 苏瑾欢示意清弄推着她上前一分,“让本宫猜猜,你这会儿心底定然已经十分慌乱,许是还想着堂堂公主殿下,为何如此有耐心的与你交谈” 不得不说,苏瑾欢此间每说一句,张易安心里的冷汗便无形中多了一分。 这些事,当真便是他此时所想的那般,分毫不差。 苏瑾欢被推到了张易安的身前,她轻轻的弯了弯身子,来到某人的头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道的话轻声道“本宫可有读心术,你可还要试试” “公主殿下折煞奴才了。”读心不读心,张易安已经来不及关心,他只知道长宁殿这位,许是什么都知道了才会有此一言,这么一想,他之前的事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回公主的话,奴才犯了错,挨了五板子,又不小心撞见了一些阴私,招的人惦记,才有今日的事。” 苏瑾欢噙着笑把身子靠回了椅子,她的手指在椅子边缘敲了敲,“犯了什么错,又撞见了什么事,怎么,还得本宫问一句你才说一句” “奴才不敢。”张易安轻轻的吸了口气,苏瑾欢没有说话,他心下会意,继续道“是奴才偷看了藏书阁的经书,犯了宫规,总管罚了奴才,修养的时候撞见了尚膳监的陈德公公与宫女私会,在”说到这里,张易安的语气顿了顿,他余光看了眼苏瑾欢的锦鞋,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把实情道了出来,“在行苟且之事。” 苏瑾欢听着前面的话还面带笑容,可待听到这最后一句时,脸上的神色却是突然滞住了去,她敛了敛双目,“张易安,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回公主的话,奴才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奴才的命是公主救的,怎敢欺瞒殿下。” 后宫,这是何等大的罪名,苏瑾欢不知张易安口中的陈德是什么人,但既然能使唤手下做事的,想来不会是品级一般的宫人。 张易安尚在地上安静的跪着,苏瑾欢神色微动,知道某人担心什么,她眉间一挑,故意道“行了,那你回吧。” “公主”张易安有些不敢相信。 苏瑾欢微微把脸一沉,“怎么,还要本宫再说一遍” “求公主恕罪,奴才已经被陈德公公视作眼中钉,若此间再回原处”后面的话张易安并没有说,不过很明显,他都被害过一次,想来如此无权无势的一人,被人再杀一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哦”苏瑾欢语调微微上扬,“那关本宫何事” 苏瑾欢要故作不知,张易安也没有办法,他心下着急,唯有保持一个姿势匍匐在地,不敢应话。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如此模样,心下略微有些失望。 这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人相差着实太远。若是后世的他,此时应该无论如何也能对她的话应对自如。 室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清弄瞧着自家主子看着地上的人微微发愣,她虽意外,可却也继续着手上摇扇的动作没有搭话。 少顷之后,苏瑾欢回过了神色。她虚眯了眯眼,转而臃散道“你识字” “回公主,识的一些。” “谁教你的”皇宫内,宦官多数都是迫于生计被送进来的,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入学,更遑论识文断字。 这也是困扰了苏瑾欢许久的问题。 上一世的某人,文才并不输给朝堂上的那群迂腐之人,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一个宦官,识字已然不易,还能有如此成就,光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张易安听到这里,心底升起了一股希望,“宫内有人识几个大字,奴才偶尔瞧见,记了下来。” “在藏书阁你看的是什么书。”苏瑾欢继续问道。 张易安面上有些尴尬,“回公主,是诗经。” “还算有些本事。”苏瑾欢侧了侧身子,随意从书桌上拿起了一本近日来打发时间看的话本,扔到了地上,“翻一页读给本宫听听。” 苏瑾欢问的越多,张易安心底的那抹猜测便越发的肯定,他定了定心神,小心的把话本拿到了手中。 这是他的机会,他必须得把握好,张易安告诉自己。 苏瑾欢给的书本与藏书阁精心装裱的差距甚大,纸质也显得低劣了许多,书本没有名字,由一页泛黄的纸张包裹,张易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书本,虽然心下狐疑,可面上却也面不改色的将其翻了开去。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瞧,看着有字便念了出来。 “梁生瞧着小娘子那胸前的一对” 话声突然戛然而止。 第3章 3.003 奴才可以 张易安认识的字并不多,可普通的字对他而言并无什么难度,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这些没有什么难度的字,他却是道也不是,不道也不是。 苏瑾欢近来闲来无事便让清弄去搜罗了一些话本。皇宫内规矩众多,这话本自然不会是宫内的,她只大概翻了一翻,也没来得及细看,何曾想这话本里的内容竟是这样的 张易安吃惊不已,苏瑾欢又何尝不是 同样吃惊的还有在一侧安静的做着自己事的清弄,话本是她找的,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她难辞其咎。清弄扇扇的动作一滞,下意识的便想下跪认错。 苏瑾欢回过神来,她盯了一眼清弄,熟悉如清弄,自是知道自家公主这是在让她别轻举妄动,其眼神中秋后算账意味颇浓,清弄见此,讨好的笑了笑,心知公主如此神色,显然并未当真往心里去,她提到嗓子的心遂也渐渐放了回去。 苏瑾欢从清弄身上收回视线,话本是她让人读的,从张易安的立场来看,她几乎便是故意为之。解释什么的,一来有损她的威严,一来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她缓缓眨了眨双眼,随意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怎么没声了” “公主”张易安手上的话本此时就像是炽热的烙铁一般,他几欲开口,可却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吞吞吐吐的模样,倏地笑了,“长宁殿近来缺一个给本宫读书的太监,原以为你瞧着还不错,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你不堪大任,那便退” 张易安神色几经变化,听到此倏地吸了一大口气,“禀公主,奴才可以。” 苏瑾欢语调上扬,“哦” 似是担心对方不信,张易安敛了敛自己神色,他重新把视线再次放回了手中的书页,缓缓开口道“梁生瞧着小娘子胸前的一对笑道姣姣白玉,盈盈一握,妙极妙极。” 张易安的声音与宫内尖着嗓子说话的公公有明显差别,苏瑾欢上一世死后陪了这人好些年,此时再听到这人的声音,她仿佛渐渐回到了哪一方小小的院落之中,自然而又怯意。 张易安还在继续不急不缓一本正经的读着,话本中的一些过于露骨的词,他所读之处索性不影响阅读的略了过去。他已经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若公主问及,他便说自己识字局限,这才如此。总之,要他亲口把这些描写逐一念出,更是对着南唐尊贵的公主殿下,张易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好在苏瑾欢其实并未怎么看过这本书里的内容,张易安此间在其眼皮子底下如此偷天换日,竟然就这样蒙混了过去。而直到他被人从屋内带了出来,张易安都还有一些没搞清楚状况。 这公主竟然能在听着这样的话本的情况下睡了过去 这和传闻中的怎么有些不一样 清弄照顾了苏瑾欢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瞧着自家公主竟然如此容易便入睡的情况。 要知道,自上次公主患病之后,日日梦靥,原本便不丰腴的人硬生生的又瘦了一圈。这下可好,今日救下那人“随便”读了些东西自家公主就睡着了,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清弄心下很快便有了主意。 虽然苏瑾欢并未交代什么,可清弄估摸着她的意思还是让人把张易安带下去安顿了下来。 苏瑾欢这一觉睡得十分的足。 往日里,她每每入睡,梦里无外乎不是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可这一次,她却是梦到了新的画面。 偌大的府邸门口,一行人在安静的候着,瞧着街角一辆熟悉的马车驶来,大家都各自打起了精神。 马车很快便到了大门之处,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唤道“九千岁。”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 从下车到进府,那人没有给过任何人多余的眼神,可纵如此,没人敢轻举妄动一分。 第3节 管家走了上前,“千岁,靖扬王府昨日下了帖子,请千岁过” 被唤千岁的人直直的朝着屋内走去,“不去。” 管家显然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既然千岁开口,那便一切听千岁的。他颔了颔首,“好的,奴才去回绝。” 对方朝着自己越走越近,苏瑾欢很快便看清了这个浑身带着冷冽气息的人的模样。 她想起来了,南唐唯一一个敢自称九千岁的,除了张易安,实在是再无他人。 她死后神识飘了许久,最后不知怎么飘到了张易安住的地方,他这里有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苏瑾欢不知是什么,可却意外的觉得舒服。 她在这里赖了好多年,张易安的所有她都清楚,可是,这里面,有一样东西,独独那一样,苏瑾欢一直无从考究。 眼看着张易安进了那间神秘的屋子,苏瑾欢心底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便升起了一股极强的好奇心。 她没有多想,趁着大门还未关上,苏瑾欢拼进了全力倏地挤了进去。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强,苏瑾欢之前一直想进来看看,但百般不得其法,这一次,倒是意外的得以如愿。 她大概的环顾了一圈,这是一间极其简洁的屋子,屋内连多的装饰都没有,四下空旷,苏瑾欢没看到张易安,却闻到了一股极其舒适的味道。她眼里划过一丝讶异,身体下意识的便随着这股味道飘了过去。 内室的一面墙前,一人站着笔直,墙上有一副画卷,画卷之前放着一张上好的红木桌,其上依次摆着蜜桃、荔枝、以及一盘云片酥,视线往前挪移,一个尚且插着香烛的香坛映入了苏瑾欢的眼帘。 张易安直直的盯着墙上的画卷没有动弹,苏瑾欢被这人认真的模样引得来了兴趣,她兴味的抬起头,可待看清画卷之上的人物之时,她却不由得愣了愣。 “公主,您醒了”清弄估摸着时间进屋查看苏瑾欢的情况,这边才将床帘掀开,苏瑾欢呆呆的看着床顶的样子不由得让她莞尔一笑。 苏瑾欢闻声一双睫毛轻轻动了动,她有些迷惘的将双眼闭上,“什么时候了。” “回公主,酉时一刻。” “本宫睡了这么久”苏瑾欢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睛。 清弄把另一侧的床帘挂了上去,“可不,奴婢瞧着公主难得睡这么安稳,便没忍心将您唤醒。” 苏瑾欢这一觉,睡了足足三个时辰,就连午饭都没醒,也不怪她如此意外。 之前的梦似乎尚在眼前,苏瑾欢快速的扫了一圈内室,“张易安呢” “张公公奴婢将其安排在了偏殿。” 乍听闻公公的称呼套在张易安的名字上,苏瑾欢一双秀眉轻蹙,她默了几息,却没有多说些什么。 “公主,可要奴婢去唤” 苏瑾欢一双红唇微微动了动,“不用。”她稍作一顿,“摆膳吧。” 清弄屈了屈膝,“是。” 苏瑾欢的胃口并不大,再加上她心底有事,是以晚膳并没吃多少东西。 一日很快过去,清弄很会安排,从用膳到上床,苏瑾欢没有丝毫不满。她白日里睡足了觉,是以到了夜间精神便显得有些足了,往常都已经躺下的时间,今日却完全不见困意。 床侧的位置上照旧放着几本话本,苏瑾欢无意间一瞥,忆起今日发生的事,她的嘴角下意识的噙起了一些弧度。 都能成为九千岁的人了,竟然还有如此失措的时候。 有趣,当真有趣。 苏瑾欢把最上面那本话本轻轻拿起随意翻了翻,“清弄,把张易安唤进来。” 清弄整理床铺的动作一滞,自家公主这幅模样,她不用猜也知道准没好事。 反正事不关己,清弄笑着应了一声,随即走了出去。 张易安本规规矩矩在偏殿打扫,突然被清弄叫停,示意自己去公主寝居,他心底咯噔了一声,却不敢多问,唯有提着个心小心的走了进去。 张易安进来的时候,苏瑾欢已经把话本看了好几页,她余光看见身影走了进来,便把身子彻底靠在了床上,似笑非笑道“来了。” 张易安跪了下来,十分恭敬道“公主。” “起来,过来。” 苏瑾欢这话没了白日里的威严,四周的奴仆已经退了下去,张易安心下奇怪,他小心的从地上起身,“是。” 人离自己近了些,可还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苏瑾欢眼底带笑,“怎么,本宫这么吓人” “不不是” 苏瑾欢心情不错,对于张易安的紧张不安,她轻声笑了笑,“那你离这么远作甚” 张易安身子一僵,他咬牙缓缓朝前走了几步。等到离床帐大约一丈远的时候,他定了定思绪,估摸着不再上前。 能到这个位置,苏瑾欢也不再勉强,她把话本朝着张易安扔了过去,“来,拿去。” 张易安瞧着朝自己飞来的话本,小心的接到了手里,这一次,与今晨的话本不同的是,话本的封面上,却是难得有了名字。 看着上方工整的“寡妇记”三个大字,张易安的手颤了颤,书里是什么样的内容,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第4章 4.004 本宫不屑 张易安这一生走过许多坎,高的低的宽的窄的都有,可没有哪一次有这次这般难过。 他是御马监品阶低等的太监,在这之前,别说是公主,就连个贵人都没见过,他没什么朋友,自然也就没人告诉他,遇到这种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自重生以来,除了最初的不太习惯,相较于之前那个运筹帷幄的九千岁,苏瑾欢是越发的喜欢现如今还没露什么锋芒的张易安了, 她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床侧之人,故意稍稍端起了些许架子,“愣着干嘛,念。” “是。”头顶着某人强烈的注视,张易安不敢违背,他慢慢的把话本翻开,待稍稍稳了稳心绪后,这才开始心无旁骛的读了起来。 “宋张氏,十四嫁南村古稀员外郎,逾明年,郎逝,无子,而后孤身一人。张氏貌美,寡居三载,调戏者众,屠夫赵良亦觊觎之,是日,夜黑风高,屠夫自墙入,巧见张氏” 张易安读到前文的时候,还以为之前自己是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了,结果这念头还没维持多久,下一刻,后文的内容却是着实让他大开了一番眼见。 他顿了顿,却是面不改色道“沐浴之,屠夫顿时” “停。”苏瑾欢本来兴致盎然,听到这里,她双眉瞬间一皱,“张易安,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苏瑾欢突来的重语气,让张易安下意识的便跪了下来。 苏瑾欢瞧着某人如此模样,冷哼了一声,“欺上瞒下,当真是本事。” 真当她之前没看过这个话本 张易安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冷汗直流。 话本的内容实在是难以启齿,他今日第一次换词的时候,苏瑾欢并未发现,他原以为这人是不会发现的 “公主恕罪,奴才奴才”张易安本想把今日下午思虑的借口道出,可转念一想,公主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应是对话本的内容清楚的。之前他换下的两个字,着实算不上是什么生僻词 苏瑾欢拢了拢自己身前的衣襟,“怎么,想不到借口了” “那要本宫帮你想想么” 苏瑾欢对张易安有多了解可以说,有上一世的经验在,她如今单看这人的神色,便能大概猜到这人想的是什么。 这是张易安第二次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他心下一慌,也不敢再辩解什么,连连磕头,“奴才知罪,求公主饶命。” 苏瑾欢喜欢看的是张易安窘迫的样子,却非是如此窝囊的模样,张易安此举,非但没让她消气,反而更加加深了她的不满,“饶命” “想要本宫饶命” 张易安不敢接话,唯有继续磕着头。 苏瑾欢见此,双目一沉,她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既懂的换词,张公公看来很懂” 苏瑾欢从未唤过张易安“公公”二字,可这一次,明显是被这人的举动气到了。她这话张易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奴奴奴才” 苏瑾欢没有理睬张易安的回答,反而继续自顾自说道“还是说,你认为这些词不甚典雅,道出有污本宫贵体” “公主殿下明智。” 张易安把身子贴在地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苏瑾欢闻罢,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她腿脚不便,唯有道“张易安,你过来。” 张易安不敢耽搁,连忙跪着走了过去。 苏瑾欢对某人如此伏小的举动瞬间气的肝疼,“给本宫站起来” 你可是南唐大名鼎鼎的九千岁,谁许你如此作态 张易安额前划过一低冷汗,快速的站了起来。 身前是某人年轻的容貌,岁月还没在其脸上留下痕迹,其眼里没有后世对旁人的各种算计以及淡漠。苏瑾欢盯着张易安看了几息,却是倏地笑了。 张易安不敢直视床上之人,他战战兢兢的被人盯了一会儿,结果下一刻,身前一抹拉力倏地传来,他瞬间便朝着床榻之上倒了下去。 “” “噗通”一声,伴随着张易安的惊呼声起,仅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上便压了一个人影。 “公主” 苏瑾欢上半身全压在了张易安的身上,见人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她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张公公不是很懂么以为本宫圣体金贵,污浊之词不堪入耳”说到这里,苏瑾欢身子往下低了低,几乎便是趴在了某人胸前,她的手背渐渐划过某人的脸颊,红唇微微开启,一脸认真,“那么,本宫现在便告诉你。” “公公公”张易安莫名的慌了。 苏瑾欢的手从某人的脸颊一路往下,“你且记住,三从四德这种东西,本宫不屑。你以为的那些,在本宫这里,通通算不作数。” 她早前以身作则,是南唐闺阁女子标榜的榜样,可是,最后的结果,不仅被那混账背叛,还被要了性命。三从四德是什么女规女戒又是什么她遵守尚且是那个样子,那么她何不让自己舒服一些这一次,除了报仇,如何肆意她便如何活 如此大言不惭的言论,张易安从未想过会从堂堂公主口中道出,身上之人明明不重,但却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然而,纵如此,他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僵硬着身子,磕磕盼盼道“公主,可可否” 苏瑾欢有心培养某人,在她看来,张易安绝不该是如此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样子,她故意忽视了某人的反应,反而一脸好奇道“张公公,你怎么结巴了” “没。” 苏瑾欢挑眉,她的手恰好来到了某人身前衣领口,染着凤仙汁的指甲在边缘来回游荡,“张公公,你还没回答本宫,你故意跳过那些词,可是极懂” “不如你来教教本宫,什么是自渎” 第5章 5.005 大驾光临 关于“自渎”,这是之前张易安故意替换掉的词语,苏瑾欢这个时候说出来张易安哪里敢应,眼看着苏瑾欢的手就要掀开他的衣领,他也不知从何处倏地冒出了一股勇气,竟是直接将人推了开去。 张易安快速的从床上爬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主恕罪奴才罪该万死” 床榻上是柔软的寝被,苏瑾欢并未受伤,对于某人的冒犯,她也说不上有多生气,她慢慢的把身子撑了起来,随后单手靠在靠枕上,“张易安,你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第4节 “公主饶” “除了说公主恕罪公主饶命罪该万死,你这是没旁的话可说了” 到底也才第一天,苏瑾欢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心急。 张易安话语一噎,“奴才” 苏瑾欢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今日你欺上瞒下,按照宫规,本宫把你杖毙亦不为过。” 张易安闻此一言,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不过” 苏瑾欢话锋突然一转,“今日偏巧本宫心情不错,这死罪本宫暂时先给你记着,可活罪” “奴才愿意领罚”张易安心底清楚,他犯的事杖毙都是轻的,这会儿既然苏瑾欢愿意松口,他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敢有异议 苏瑾欢勾了勾唇角,她看了眼地上被某人搁置的话本,“本宫姑且给你一次机会。” “地上的话本拿回去,给你一日的时间,明日晚间,若不能将话本的内容背着念与本宫听,那么” 后面的话苏瑾欢没有再说,可也足以明了。 张易安已经做好了遭受皮肉之苦的准备,未曾想苏瑾欢竟是如此的要求。一日背完一本书,还要将如此内容念与他人听,这不是一般的为难人。然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监,苏瑾欢的要求,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张易安低了低身子,恭敬道“是,奴才领命,谢公主不杀之恩。” 如此一番折腾,月色渐晚,苏瑾欢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没再把某人留在屋内,张易安很快便退了下去。 清弄端着汤药走到了苏瑾欢的床前,请示道“公主,药好了。” 苏瑾欢看了一眼,慢慢的把药碗接过,“清弄,吩咐下去,让长宁殿的人照顾照顾张易安。” 自家主子的意思清弄怎会听不出来,只见其眼里划过一丝不解,“公主,张公公” “好奇本宫为何这样对他”苏瑾欢嘴角噙笑的接过了话。 清弄斟酌了一下,“奴婢瞧着公主对张公公还算看重” “本宫确实看重他。” “那” 苏瑾欢唇角笑意更甚,似有所指道“看重的法子有许多种,你怎知本宫这不是帮他” 清弄还是不太明白,但既然自家公主已经有了想法,她没必要一定弄得清楚,她屈了屈膝,笑道“公主明智,清弄佩服。” 苏瑾欢嗔笑着看了眼对方,纵知道清弄这是在打趣,她也懒得揭发出来。 张易安这人,本不该被这厚厚的宫闱困住,他就像是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幼鹰,再次遨游天空不过是早晚的事,而现在,无论是出于报答这人上世为她所做的一切还是单纯的欣赏,这一次,张易安的人生,她苏瑾欢务必是要光明正大的插上一脚才是。 夜渐渐深了,长宁殿的众人相继睡下,唯有一侧西厢的耳房内,余光尚在。 对于本朝长公主,张易安听的最多的词便是可惜。 其出身高贵,自幼聪慧,胆识过人,深得永安帝欢喜。然,这一切的赞美都止于几年前那场秋闱。 彼时刺客涌入,苏瑾欢为帮永安帝挡箭从车驾上落下,而后被马车压过了双腿,她的那双腿便是如此废的。 那个时候的苏瑾欢,尚且只有十一岁,十一岁的张易安还在净身房挣扎的时候,苏瑾欢已经能处事不惊胆色过人了。 说实话,在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之前,张易安除了好奇,还有一丝钦佩。 这样一位女子,注定了是被人仰望的存在,他羡慕她能以女子之身在这样的地方活的如此精彩,也羡慕这些人能有机会接受最好的蒙学。 与普通宦官不同的是,张易安最喜欢做的,是读书。 带他的师傅从一开始便告诉他,咱们宦官啊,天生就少了件东西,文人自恃清高,从不会给好脸色与咱们,咱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多读些书,把目光放长远,当站在最高那个位子时,便没人敢瞧不上咱们了。 张易安一直记得这席话,不过他运气不好,又不太会说话,所以便被打发到了御马监,苏瑾欢要他一宿背完一本书,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子时还不到,张易安便把话本的内容熟记于心了,但对于明日要当真苏瑾欢的面读完这事,却让他愁住了。 今日他所见到的公主,与传说中的着实有些差别。但仔细一想,公主变成如今的样子其实也不难理解。 没有谁能对自己不能走路这件事轻易释怀,更遑论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公主了。 他比公主要大上几岁,公主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会儿回想起来,今日他如此冒犯,她也没要了他的性命,想来并非残忍之人。 这么一想,张易安的心神便定了定。原本左右为难的情况也渐渐被他捋出了一条思绪。 苏瑾欢第二日醒的较早,彼时天还才蒙蒙亮,清弄尚在给她整理外裳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的瞧了瞧外方,“清弄,张易安那边什么情况” 清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回公主,看守的人说,昨夜丑时张公公屋内熄的灯。” “这么早”苏瑾欢略微有些意外。 最后一个结系好,清弄笑着退到了一旁,“应该是的,后面屋内的灯没再亮过。” “现在人醒了么”苏瑾欢再问。 “尚未。” 苏瑾欢一双清眸狡黠的转了转,“清弄,走,推我过去看看。” “公主,这不合” “嗯” 清弄想说这样不合规矩,可被苏瑾欢一盯,她又不得不认命的妥协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张易安昨晚睡得较晚,但晨昏定省,到了时间点他也就醒了,他股间有伤,此间尚在更衣换药的时候,屋门瞬间被人从外方推了开来。 “” 第6章 6.006 一道看戏 “啊”跟在苏瑾欢身后的婢女瞧着屋内的情况,下意识的便羞愧的叫出了声。与此同时,随着“噗通”一声响,张易安裹着寝被从床上滚了下来。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身前身后是如此动静,苏瑾欢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清弄” “奴婢领命。” 清弄没有多问,自家主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转过身子,直接给了门口侍卫一个眼神,之前惊呼出声的侍女已经跪了下来,一个劲的说着“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然而此时再说这些都已是徒劳,苏瑾欢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在自己身前大呼小叫,这是长宁殿众人都知道的规矩,犯了这一条,不说有没有皮肉之苦,但这长宁殿定然是待不下去了。 奴婢很快便被侍卫带了下去,张易安还跪在地上,苏瑾欢没让其起身他便不能有其他动作。之前他挨了五板子还未痊愈,昨日又被陈德的人打了一顿扔水里,他浑身都是伤,今日时辰尚早,他是万万没想到苏瑾欢会这个时辰过来。 身前之人除了腰上那一处被寝被裹住,其余都裸露在了空气之中,张易安如此模样被人瞧了,苏瑾欢比当事人还要愤懑。 张易安再如何也是她这方的人,连人带身子都是她的,怎容旁人觊觎 不经意的也不行 屋内没人说话,苏瑾欢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推着她朝着里面走了去。 “本宫常听人说,有些人睡觉有特殊的癖好,张公公似乎”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在屋内想起,苏瑾欢这话说的不急不缓,等到到了某人身前,她眼中的冷厉却已经渐渐散了去,她稍稍附下了身子,似有所指的缓缓道“格外的喜欢” 张易安瞧着身前那双熟悉的锦鞋,头顶上把头再次低了低,“回公主的话,奴才之前是在擦药,非非公主猜想的那般。” “擦药”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她看了眼某人裹着被子的下半身,“什么擦药还需把衣裳褪的,张公公,你且说说” 张易安继续恭敬道“奴才前日被总管罚了五大板,昨日入了水,伤在”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稍稍轻了轻,见苏瑾欢没有阻止,唯有把剩下的两个字吐了出来,“股部。” “”此时两人距离拉近,张易安身上的情况苏瑾欢也就看了个具体,只见其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身上的其他伤是怎么回事。” 张易安不清楚苏瑾欢的想法,但下意识的表明了自己的衷心,“这是昨日留下的,不碍事,奴才可以继续当值。”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陈德是吧” 张易安身子一僵,“是。” “起来,给本宫把衣裳穿好。”苏瑾欢从地上之人身上收回了目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昨日她给的话本已经被人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床前的凳子上。苏瑾欢眼底带笑的敛了敛目,张易安要更衣,她再呆在这里便是有些过了。 张易安此间直到苏瑾欢从屋内出去,这才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还有哪里没上到药,几下便利落的将衣裳穿好,而后走了出去。 “站着回话。”知道某人来了,苏瑾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张易安下跪的动作一滞,随即慢慢的直起了身子,“公主。” “宫人说昨夜你睡得极早,张易安,话本可是背完了” 张易安不敢把话说死,谦虚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只是背了大半。” 苏瑾欢是清楚这人的天赋的,张易安说的大半,定然不只有大半那么简单,她挑了挑眉,“那你现在便背给本宫听听罢。” 既然昨日接过了那个东西,张易安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这会儿听到这句话,他竟然莫名的还松了一大口气。 总归过了今日便好了,老拖着总不是个事。 张易安正了正脸色,再是稍稍颔了颔首,“是,奴才遵命。” 他告诉自己,别把身前之人当作公主,这会儿背书,可以当作是那些夫子校考学子,他只是一个背书的学子,不是其他。 这么一想,张易安的心也就静了下来。 苏瑾欢全程看着张易安神情变化,从最初的慌张到促狭,从怯弱到神色如常,前后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和昨日那般低下相比,今日已然进步许多。 张易安把自己想成了学子,他神色严肃认真,话语中虽是十分大胆羞人的词语,可他说的有板有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听什么大儒说话一般。 清弄的双颊已经被臊的红了起来,可张易安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背着话本的内容,苏瑾欢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可以了。” “张氏洞若”张易安闻此一言,快速把话一收,恭敬的站在一旁听后吩咐。 “看来你记性还不错,本宫尚且没看错人。” “公主抬爱,奴才感激不尽。” 苏瑾欢眨了眨眼,“都说能者多劳,既然你背书尚可。”话至此,她顿了顿,却是唤道“清弄。” “奴婢在。” 苏瑾欢看着身前的某人似笑非笑,“去给张公公多搜罗些话本来,今后张公公每日便跟在本宫身前伺候吧。” 清弄跟着苏瑾欢的目光看了看,笑眼弯弯,“好的。奴婢记下了。”能在公主身前伺候,尽管只是一个读艳本的差事,可也相当于从九品的内侍一下越到了五品,张易安对这个结果十分讶异,可公主的话不可忤逆,他连忙将脸上的神色收回,跪在地上谢恩。 苏瑾欢没再说些什么,这差事,做了才知道,她可是相当期待这人后面的表现。这仅仅只是个开头罢了。 清弄得了苏瑾欢的吩咐,傍晚的时候,无论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她一下便搜罗了两筐话本给张易安送去,张易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书出现在自己住的地方,尽管这些书籍的内容不堪入目,可他同样小心的整理着。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最后,张易安竟然在这里面意外的发现了一本不知是否是不小心放进的策论。 策论的内容写的是时下朝堂的局势与分析,其上字迹苍穹有力,一看便是心胸宽广之人所写。张易安做贼似得将其揣进了怀里,可转念一想,这里是他的屋子,他干嘛如此小心翼翼 想通了之后,张易安又哭笑不得的小心将其拿出。 他不知这是不是人故意塞进来陷害他的,他必须尽快抓紧时间看完然后上报送回,以免被人抓住了把柄。 第5节 公主寝宫 苏瑾欢研究着棋谱,清弄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她瞥了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东西送过去了” “回公主,塞进去了。” “那边什么反应” 清弄将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暂时还没有。” “咚”的一声轻响,白子落子,“尚膳监那边呢。” 清弄尽可能精简线报消息,“探子来报,每月初一初五初十,陈公公都会去御马监那边的小树林散步。” 苏瑾欢落子的动作一滞,狐疑的看了过去,“今日初几” “刚好初十。” 张易安昨日出事,但他撞见不该看的事却并非前日。 苏瑾欢瞧了瞧屋外的天色,“去把张易安叫过来。” 清弄没有多问,仅道了一句“是”便走了出去。 张易安很快就随清弄走了过来,他怀里尚揣着看了一半的策论,不知苏瑾欢目的的他一路走得都十分心虚。 苏瑾欢早已收拾规矩,看着张易安小心的走进了屋子,她唇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弧度,这一次,她难得没有为难某人,反而主动道“张公公,虽本宫去看出戏吧。” 第7章 7.007 本宫的人 看什么戏,在哪里看,这些某人并没有提,但把自己叫来不是因为那本策论,张易安提着的心就放了回去。 他恭敬的应了声,自觉的站在了一旁。 入夜后的皇宫,少有贵人出行在外,尤其是宫内贵人都多多少少去了避暑山庄的情况下,就更少见到除了巡夜的侍卫以外的人了。 苏瑾欢的腿脚不便,但这次出门她却并未带上多少宫人。 宫内的地自几年前那次秋闱后通通翻新过一次,为的就是让苏瑾欢能够尽可能的出行方便。张易安跟在苏瑾欢的身后,瞧着一行人越走越偏,他心底渐渐升起了一丝疑惑,却也知道这并非是他可以关心的问题。 等到一行人终于停下的时候,待瞧清四周的环境,张易安不由得大惊。 这里不是 “认出这是何处了”身前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语调,张易安审视的目光快速收回,连忙不急不缓的应道 “回公主的话,这里是御马监后山。” 苏瑾欢闻言笑着看了眼身侧之人,“清弄,你与旁人在远处候着。”说完这话,她转过了脑袋,却是对着张易安意味深长道“你,跟我过来。” “奴婢奴才遵命。”清弄是猜到了自家主子要做什么,所以应得很是干脆,至于张易安,经历了之前的事,在苏瑾欢面前他却是不敢再存任何心思。 御马监是喂养宫里贵人御用马匹的地方,所以建的地方靠在一座小山边上,小山上种了许多竹子,更是为了美观还建了几座人工的假山。 整个皇宫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宫内的人造假山是有密道的,很不巧的是,苏瑾欢便是知情者之一。 张易安按照苏瑾欢的意思将其推到了假山边上,他亲眼看见苏瑾欢按下了一个开关,紧接着,随着东西移动的声音,假山内壁从内转出了一道石门。 这座后山他多多少少也来了许多次,若非亲眼所见,张易安很难相信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密道。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神色如常,苏瑾欢把门打开后,张易安自觉的将人推了进去。 假山内本来就比较昏暗,两人进到密道后,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苏瑾欢适时出声,“可以了,不用上前,就在此处。” 山门不知为何两人进入后便自动关上了,苏瑾欢说这话的时候,张易安甚至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刚想摸一摸此处的构造,结果下一刻,苏瑾欢又再次不经意的道“哦,对了,别乱动,不然把命交代在这里可别找本宫索命。” 张易安的动作一滞,颇有些后怕的收回了手,“公主严重了,奴才谢公主提点。” 昏暗的室内很快便亮了起来,却是苏瑾欢从自己的荷包内摸出了一颗夜明珠。 洞里的情况瞬间看的十分清楚。 这是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在张易安身后约莫一寸的距离处,是一个极高的台阶,这也是之前苏瑾欢没让清弄跟过来最主要的原因。 洞内不进密道的地方最多可容纳三人,但苏瑾欢有轮椅,所以最多也就只能有两个人在此。 苏瑾欢侧身看着自己身后之人,缓缓道“一会无论见到何事,不许出声。” “是。”这个时间在此处,又是看戏,张易安已经大概猜到了苏瑾欢的目的。 他上次撞到那事的时候似乎就是在此处,只是,公主是单纯的想当面将人捉个人赃并获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张易安还真说不准。 外方很快便有了动静,察觉到此,苏瑾欢眼疾手快的把夜明珠再次放回了自己的荷包,她扯了扯张易安的衣袖,“把本宫往左边的角落里推一些。” 张易安对某人这个举动十分不解,却也“嗯”了一声,听话的把苏瑾欢往石壁挪了挪。 来到石壁处,苏瑾欢摸黑挪了挪一处的石头,下一刻,一缕极其微弱的微光便从外方照了进来。 这是一个小洞,外方的情况,因此能隐约看个大半。 张易安站在苏瑾欢身后,因为角度的原因,他也能看到一些。山洞内此时站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壮一娇小,两人相拥在一起,小声的交谈着。 “那日的事,当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我已经使人将那人解决了,没人知道我两的事。” “可” “别担心了,这件事对你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我怎会容许有此差错” “讨厌那日若非你那样,我又怎会忍受不住。” “怕什么,这里我早就打理过了,那日也是意外,五儿,快让我亲亲,我憋得好几日,你摸摸。”话说者,那穿着太监服饰的人便抓住了女子的手往某处摸去。 “嗯你又来了”女子嘴上看似不耐,但却并未拒绝。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欢愉,“五儿你这里似乎又丰腴了许多,我都快握不住了。” 宫女往前凑了凑,“和娘娘比起来,我两谁更大” “当然是你了,娘娘那里,哪及你十分之一。” “嗯那我两谁的滋味更好”宫女似乎有些执着这个问题,问的不依不挠。 男子笑,“娘娘连动都不会动,哪有我家五儿柔嫩多汁千娇百媚” 女子闻言,咯吱咯吱的笑了出来。 很快,外方便响起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暗道里两人全程没有说话,可却没有哪一处不透着尴尬。 苏瑾欢今日瞧着张易安身上的伤,真正的把陈德这个人记在了心里,她唤人去调查,本打算今晚趁机抓个现行,顺便给某人报报仇,也算是对其示好,怎会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内容。 在今晚之前,陈德的罪行仅仅只是私通宫女,可从之前他们的交谈之后,私通后妃,淫乱后宫,这两点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其死上千八百次。 身后之人的紧张苏瑾欢知道,张易安几乎全程屏住了呼吸,想来也是,外方的画面如此,她又是未出阁的姑娘,更是一朝公主,两人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听着墙角,要是张易安不紧张,那才是说不过去了。 苏瑾欢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顺着这条线摸下去,谁知道不会挖出些什么 外方的一些画面,苏瑾欢从未见过,第一次瞧见一些东西,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好在暗道里漆黑一片,张易安又在她的身后看不见她脸上的羞赧。 不过,苏瑾欢到底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呼吸也越发的急促,她反倒来了丝兴趣。 这种事她没有经历过,但人都有好奇心,她既然决定不再像上世那般拘束自己,此处除了张易安又没有旁人,那她还端着做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苏瑾欢便放开了。 张易安已经羞愧的闭上了眼睛的时候,苏瑾欢却是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假山内的两人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半柱香左右的功夫,清弄等人没有收到苏瑾欢传来的信号,遂并未轻举妄动,在那两人做完事又温存的这段时间里,张易安只觉度日如年,偏偏他身份卑微,苏瑾欢之前又特意提醒过他勿要发出动静,所以,一些劝诫的话他只能咽在肚子里。 今夜这番出行,直到戌时三刻左右,一行人才回到长宁殿。 苏瑾欢心情看起来不错,清弄给她整理发髻的时候,都能明显的感受到。 苏瑾欢瞧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后的某人,弯了弯双眼,“皇宫之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不可以,张易安,你该比本宫更清楚才是。”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张易安从密道内出来便一直战战兢兢,听到这话后背更是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倏地跪了下来,“公主,奴才的命是公主救的,今后自是公主的人,承蒙公主信任,奴才万死不足惜。” 苏瑾欢秀眉微挑,呢喃道“本宫的人” “是。” “本宫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也见不得背叛。” “奴才定不负公主看重,唯公主命是从,绝无二心。” “本宫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瑾欢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那你过来。” 张易安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慢慢的走到了苏瑾欢的身前。 苏瑾欢推开了身后的清弄,再将双手伸出,她笑着看向身前之人,“那就先抱本宫上床吧。” 第8章 8.008 日有所思 张易安闻此一言,倏地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太确信的道“公主” 苏瑾欢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不合规矩,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嗯” “是谁刚才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 张易安听罢,心头咯噔了一声,忙道“奴才遵命。 ” 自家公主爱折腾,尤其爱折腾他,关于这一点,张易安已经意识到了。 他是奴才,主子的话不能不听。张易安小心将某人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屏着呼吸朝内室走去。 苏瑾欢被张易安抱在怀里,她的双手自然的环上了这人的脖子,成功的感受到某人身子僵硬了一分。 苏瑾欢瞬间轻笑了一声,她往其脸颊凑了凑,以两人才听得见的声调轻声道“张易安,你这么紧张作甚” 耳侧有一抹温热的气息,张易安抿了抿唇,他的双目根本不敢看向怀中之人,“回公主的话,奴才只是怕一不小心摔着殿下贵体。” 苏瑾欢神色一敛,语气瞬间一冷,“你的意思是本宫很重”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张易安已经将苏瑾欢带到了内室,他小心的将人放在床上,边放边道“公主,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手脚不快,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 第6节 眼看着这人把自己放好就要离开,苏瑾欢手上一个用力,又把人拉了回来。她仔细瞧着身前这个容貌十分俊秀的人,颇有些不折不挠的道“这个答案,本宫不太满意。” “公公公主”对方的力道没怎么控制好,张易安险些就将人扑倒了去,他努力稳住身子,绷着脸道“没让公主满意,是奴才的不对,请公主责罚。” 一日之中,苏瑾欢听张易安最多的便是“公主恕罪”“公主饶命”“请公主责罚”,这些话她都快听起耳茧了,此时张易安再道,直接让苏瑾欢眉头成功皱了一皱。 张易安瞧着苏瑾欢如此神色,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对于张易安,苏瑾欢欣赏的成分占了大多数,可这人现在的表现,与上世所差实在太远。她不知道上一世这人是如何变化的,但这一世,苏瑾欢希望这人能变得更好成为她的助力,也希望其别再走祸国的道路。 他怕她,苏瑾欢一直都知道,哪怕她撒撒娇,在其看来也是发怒的表现,想要改变这人使其恢复上世的风采,首当其冲的便要先把这人怕她这事解决了。这让她颇为头疼。 苏瑾欢没有说话,张易安便努力绷住,尽量不露出其他情绪。 就在张易安心里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苏瑾欢乜了其一眼,“责罚么” “是。” 苏瑾欢笑,“本宫怎么会责罚你呢。” “公主”张易安对苏瑾欢的态度迷惘了。 苏瑾欢往张易安身前凑了凑,几乎便是贴在了其的怀里,“张易安,你是本宫救的,也是本宫的人,为何如此惧怕本宫本宫可是山洪猛兽” 张易安身子一僵,忙道“不不不是公主是贵人,奴才是奴才,怎可越了规矩。” 苏瑾欢盯着张易安的侧脸, “规矩是人定的,现在本宫告诉你,在本宫这里,你可以没有这些规矩,如此,你可还会惧怕本宫” 某人荒唐的话张易安也不是听第一次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张易安稍稍吸了口气,恭敬道“既是公主吩咐,奴才自当遵从。” 苏瑾欢嗤笑了一声,“说的好听。” “张易安,你的身体反应可比你更实诚些。” 张易安敛了敛神色,解释道“回公主,奴才只是尚未习惯。” “想要习惯那还不容易。”苏瑾欢大手一挥,重新躺回了床上,她侧着身子看向某人,似笑非笑道“从明日起,本宫的起居便你来照顾了。” 身前之人离开,张易安松了一大口气,相对于之前那般亲近,苏瑾欢新的安排张易安接受的极快,“是,奴才领命。” 苏瑾欢已经到了就寝的时辰,说完这话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张易安见此,本欲退下,然而谁曾想其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有些迷糊的道“张易安,给本宫念念你背的话本,本宫想听。” “是” 苏瑾欢说的话本自是那本寡妇记,张易安清晨只念了前半部分,后面还未念完。苏瑾欢两辈子活了二十几岁,虽说拿到这样的话本是意外,但并不能阻止她的好奇心。 自己的衣摆被抓住,张易安瞧着苏瑾欢将睡未睡的样子,不得已唯有放低了语调,再放空自己大脑毫无感情的把寡妇记的内容背了出来。 清弄再次进屋的时候,苏瑾欢已经熟睡,她给了张易安一个眼神,示意其可以了。 张易安适时住口,苏瑾欢的手还抓着他的衣摆,小小的手十分纤细,隐约间甚至能看见皮下的血管,这是一只没有做过重活的手,也是一只病弱光滑的手,张易安轻轻将其掰开,清弄小心的拿起放进了寝被。 临走之前,鬼使神差的,张易安回头看了一眼。 苏瑾欢娇小的身子睡在偌大的床上,熟睡的她没了白日里那股狡黠,也没了那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安静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他想,公主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这一夜,张易安的屋子烛火亮了许久,而苏瑾欢的屋子里,早早睡下的某人却是又做起了一个旖旎的梦 苏瑾欢趴在舒适的大床上,她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寝被,室内焚香冒着袅袅青烟,散发着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 她本是随意的假寐着,然而,她的后脚跟上突然搭上了一只略微炽热的手掌,苏瑾欢身子一颤,这边刚想翻身查看,结果她的身上重量倏地加重,却是压得她无法动弹。 苏瑾欢眼神一凛,“什么人” 身后的某人贴了下来,靠在苏瑾欢的耳侧,“公主,是奴才。” 听着熟悉的语调,苏瑾欢原本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她继续闭上双眼,满脸漫不经心,“是你啊,什么事” “奴才看公主身子乏了,便自告奋勇来替公主解乏了。” 苏瑾欢将脸换了一面贴着枕头,“那你做吧。” “好的公主。” 简单交谈之后,身上不多时便传来了适度的按压,苏瑾欢吐了一口浊气,发出一声呻吟。 “继续。” “公主,奴才还有更舒服的,可要试试” 苏瑾欢想也未想便道“你做就是。” 身后之人闻言轻笑了一声,他放在某人身上的手渐渐下滑,而后从腰侧滑了进去。 苏瑾欢不甚在意,总归是这人要让自己舒服,她彻底将身子放软,尽可能的方便某人动作。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昨日苏瑾欢才吩咐了由张易安照顾其的起居,所以这一日,张易安一大早便来候着了,他见苏瑾欢脸上神色不断变化,甚至渐渐泛起了红,清弄去膳房了,他焦急之下不由得晃了晃其的肩膀, 苏瑾欢从睡梦中倏地惊醒,她的心跳从未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快速,梦里的画面犹在眼前,然而这边还没来得及平复,一转头便看见了床侧的张易安,她心头瞬间一紧,眼皮都跳了几跳。 “出去” “公主你可是梦靥” 苏瑾欢心底慌乱不已,她心虚的转过了身子,拔高了音调,“我让你出去” 张易安瞧着如此模样的苏瑾欢,忙道“好的公主,奴才去换清弄进来。” 苏瑾欢单手覆在胸前,床前很快便没了动静,她的双眸闪烁不定,真要说的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失色。 清弄很快便走了进来。她来到床前的时候,苏瑾欢尚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公主,张公公说您梦靥了,您这是” 苏瑾欢吸了一大口气,强撑着道“本宫没事。” “那可要喝一杯安神茶” 苏瑾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用。” “备水,本宫要沐浴。” “现在”这会儿天才刚刚亮,清弄看了眼屋外,有些不太确定。 身上身下都是一股粘稠,苏瑾欢只要感受到此,那是一刻都无法容忍,“现在” 清弄会意,“是,奴婢马上唤人准备。” 屋内再一次只剩下了苏瑾欢一人。 她有些狼狈的擦了擦自己额上的虚汗,眼里是莫名的心虚。 她当真是魔怔了才会做那般的梦,更甚的是她梦到也就算了,与她做那档子事的却是 苏瑾欢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几欲把脑中的记忆驱除。 清弄很快便备好了热水,苏瑾欢腿脚不便,往日里都是清弄替其宽衣解带,这一次,乍听闻自家公主要穿着寝衣寝裤入水,清弄着实不解。 她想问问可是她不在之时发生了什么,但熟悉如苏瑾欢,自己婢女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一个眼神甩了过去。 你敢问试试 接受到苏瑾欢故作凶狠的目光,清弄好笑的摇了摇头。 好好好,不问不问。 主仆二人无声的交流着,旁人压根看不懂。苏瑾欢沐浴的时候不喜旁人在一旁伺候,清弄把所有都收拾好了后便让人退了下去。临走之前,她不放心的唠叨道“公主,别贪恋舒适,清晨天冷,容易着凉。” 苏瑾欢把双眼阖上,“知道了,退下吧。” “是。” 身子被温暖包裹着,苏瑾欢紧绷的身子渐渐缓了下来。 她撩了一把温水洒在脸上,任水渍慢慢从脸上滑下。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昨日看见了那样的事,做那样的梦苏瑾欢并不奇怪,真正让她震惊不已的,是梦到的对象 她怎么会把张易安给 他是太监,连男人都不能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苏瑾欢哪怕到现在都无法释怀,他张易安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天赋不错,品性尚可,最多未来可期,他既不能娶妻,也不能纳妾,更不能拥有子嗣,和他在一起有什么 等等 苏瑾欢本是随意的归纳着张易安的不足,可越是归纳,她心底便越是讶异。 这这这怎么越看张易安越不错了 她上世中意的人模样能力样样拔尖,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骗她欺她害她,最后帮她报仇的,还是身体残损的某人。试想,若张易安是个健全的男子,若其生在权贵之家,这朝堂哪会还有那群人什么事 念及此,苏瑾欢心里渐渐涌出了一丝其他的想法。 浴桶里的热水渐渐凉了下去,苏瑾欢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简单的清洗了一下,把清弄唤了进来。 “清弄,给本宫梳妆,本宫今日要穿那件胭脂色的衣裙。” “哎等等,那件琉璃色呢,这两身哪个更好看一些” “公主,您这是”一大清早自家公主举止就颇为奇怪,清弄到底没有忍住,小心的问了出来。 苏瑾欢理了理自己身前才穿好的中衣,“嗯” 清弄瞧着某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公主怎么和刚开窍的姑娘似得 第9章 9.009 一个条件 张易安伺候苏瑾欢用早膳的时候,明显的发现了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是审视什么物品一般。 他被看的有些发毛,做事便越发的小心了些,生怕自己哪里出了错被抓住了把柄。 苏瑾欢是一个谨慎的人,若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她很少会贸贸然出手。所以,哪怕她心底有了想法,却并未直接行动。 一顿早膳吃的规规矩矩,早膳过后,苏瑾欢去了书房,听着手下汇报给自己的内容,她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继续再探吧,切勿打草惊蛇。” “是,属下遵命。”身着侍卫服饰的男子双手抱拳,领命后慢慢退了出去。 清弄给苏瑾欢磨好了墨,她放下磨石,“公主,张公公今晨一大早来还了策论,守夜的人说张公公的屋子昨日三更才熄的灯。” 苏瑾欢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却是对这个信息并不意外,“其他事呢” “昨日才吩咐下去,今日想来会有一些结果。” 第7节 苏瑾欢“嗯”了一声,她在纸上快速的写下一些内容,而后重新将毛笔放回了笔座,“给我把这几个人找到。” 清弄看了眼纸上写的内容,心下会意,“好的。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 苏瑾欢想了想,道“去把张易安给本宫叫进来。” “是。” 清弄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张易安便走了进来,待到了内室,他适时停下,恭敬道“奴才参见公主。” 苏瑾欢摆弄着自己的棋子,“起身吧。” 张易安应声而起,请示道“公主唤奴才进来,可有什么吩咐” 棋子点算的差不多了,苏瑾欢抬了抬眼,“没事便不能叫你过来” 张易安话语一噎,此间刚欲下跪认错,便又听闻上方又言,“行了,别动不动又让本宫饶命,本宫可饶不了那么多命。” “是。” “你过来。” 多说多错,张易安不敢再问,他朝着前方走了几步。 “会下棋么”苏瑾欢看不出喜怒的问。 张易安心头一紧,“回公主的话,奴才不会。” 苏瑾欢面上一喜,她把手伸了出来,“抱本宫去榻上。” 自家公主腿脚不便,常需要人帮忙才能挪动,有了昨夜的经验,这一次张易安没了之前那般拘谨,苏瑾欢把手搭在他的颈间的时候,他也没再见一丝慌乱。 苏瑾欢近距离的看着张易安的容貌。由于没了那个东西的缘故,其下颌处十分光滑,不见一丝胡茬,再往上,是一张极其好看的双唇,其微微闭合时,为标准的菱角状,上唇微翘偏薄,下唇饱满,让人一瞧便想咬上一口。 高挺的鼻梁,内敛的丹凤眼,苏瑾欢这边还没看完,张易安便已经把人小心的放在了榻上。 苏瑾欢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收回,“把那边的棋子拿过来。” “是。” 棋子之前苏瑾欢才清点过,所以张易安找起来并不费力。把棋子拿到榻前小心的放在小桌上,张易安往后自觉的退了一步。 苏瑾欢奇怪的看了一眼某人,“你往后退做甚” “公主” “坐下,本宫缺个陪下棋的人。”苏瑾欢把身子转到了桌前,开始摆弄其了棋盘。 “公主,奴才不” 似是猜到了张易安要说些什么,苏瑾欢打断道“不会本宫教你。” 传言长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张易安心知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其满意,遂不得不头顶着压力犹豫道“可奴才棋艺不精,恐难让公主尽兴。” 苏瑾欢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眉头轻蹙,“尽兴与否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宫说了算” “是公主” “那不就对了,坐。” 张易安看了眼榻上之人,到底还是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苏瑾欢今日穿的是件胭脂色的宫裙,其额间点了一点花钿,显得格外的娇俏,她见人落了坐,一边把棋子递给张易安同时也一边说道“往日里,因忌惮本宫身份,便时常有人会故意输与本宫,他们以为本宫发现不了,其实不然。张易安,往后你若故意作假,可别怪本宫饶不了你。” “公主折煞奴才了,奴才对棋艺一窍不通,怎么可能” 苏瑾欢捻了一颗棋子在手里摩擦了一下,“你没下过,怎知不会” “奴才”身前之人对自己莫名的笃定,这让张易安十分受宠若惊。 “本宫今日先教你入门,最后我二人博弈三局,三局本宫盘盘让你四子,若你能赢本宫一局,最后都算你胜,本宫便许你一个承诺,若你无一局赢了本宫,那么你便得告诉本宫你的一个秘密,如何” “这”张易安讶异的看了眼某人,他的语调不知不觉弱了两分,“可奴才没有秘密” “嗯”苏瑾欢语音稍稍上扬,“没有” “是。”张易安把头低下,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就换成答应本宫一个条件。”苏瑾欢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深究,她挥了挥手,一锤定音。 这件事与其说是商量,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张易安微微颔了颔首,“奴才遵命。” “看着棋盘,本宫这些话只说一遍,你且仔细听着。”玩闹归玩闹,但该正经的时候苏瑾欢却是极快便转换了神色,她才女的名声并非浪得虚名,若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如此快速便能稳住朝堂。 张易安虽说有些担心后面的对弈,可能有机会学会下棋,这已然让他十分欣喜不已。苏瑾欢的话说的并不算快,张易安听的认真,渐渐地,他心里的忐忑与小心竟在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极快,清弄来看了几次,也上了几次茶水,榻上的两人都一直认真的摆弄着棋盘,没注意到她,看自家公主难得有这么惬意的时候,清弄贴心的没有上前打扰。 最后一子落下,棋盘上黑子被杀的片甲不留,苏瑾欢勾了勾唇角,“你输了。” 毕竟初学,张易安输的彻底,面对这样的结局,他并不奇怪,反而十分坦荡承认道“公主棋艺高超,奴才自愧不如。” 常言道,棋场如战场,下棋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某人今日虽说棋艺不佳,但表现却是不错,苏瑾欢心底还算满意,她微微颔了颔首,“棋品不错。” 张易安谦虚道“是公主教导的好。” 苏瑾欢莞尔一笑,她一面清理着棋盘上的棋子一面心情大好道“愿赌服输,张易安,你这算是欠本宫一个条件了。” “是。” “本宫问你,来长宁殿前,你在御马监每日做些什么” 苏瑾欢时常话说一半便转到另外的事上,张易安对其这个性子也摸了大概,乍闻此问,他也只是小小意外了一下,“回公主的话,奴才一般负责驯服烈马。” 苏瑾欢闻言皱了皱眉,“驯马” “是。” “如何驯马” “这”张易安看了眼苏瑾欢,见人看着自己,唯有继续道“想要驯服烈马,过程比较艰险,一般情况” 张易安此间只说了个大概,但苏瑾欢却听得来了兴趣,待其说完,她将手撑在了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这么说,你的马术是极好的了” 张易安不敢拿大,谦虚道“尚可。”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张易安你过来,那个条件,本宫已经想好了。” 张易安上前一步,“请公主吩咐。” “既然御马监你熟悉,今夜你避开众人将本宫带去,本宫要微服出巡一番。” “公主”张易安心下大惊,瞬间看了过去。 “怎么你有异议” “公主,这”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犹豫的样子,脸上顿时一沉,“张易安,愿赌服输,你的承诺便是如此不堪一击” 张易安左右为难,唯有吞吞吐吐道“不不是。” “放心,你只需把本宫带去便可,父皇不在,你是本宫的人,这后宫还没人敢动本宫。”似是猜到了张易安为难之处,苏瑾欢勉为其难的解释了一番。 苏瑾欢是公主,她的命令张易安哪敢违背,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是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 想到要带着公主去那样脏的地方,还得避开众人,张易安顿时心都凉了一大截,“是奴才遵命。” 不管某人心底是不是当真愿意,苏瑾欢此时的心情都格外不错。见人还站在一侧,她索性道“下去唤清弄进来,传膳。” “是,奴才告退。” 苏瑾欢幼时也是骑过小马的,若非出了那番变故,她如今的马术想来不会太差。皇宫内的众人怕其摔着碰着,从变故之后永安帝便禁止再让她做任何激烈的运动。苏瑾欢如今连走路都需人帮忙,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验过驰骋的感觉了,那种感觉,久到连苏瑾欢自己都快忘了。 张易安初来长宁殿,不似清弄那般认死理,所以乍听闻其马术不错,苏瑾欢便动了心思。 这一日,她没再唤张易安上前伺候,清弄略微有些奇怪,可也没往别处想,等到了晚上,苏瑾欢早早的便打发了众人,只留下了张易安一人在屋内伺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瑾欢便将某人唤了过来。 “张易安,你给本宫把柜子底下的那件宫女宫装拿出来。” 张易安恭敬的应了一声,待将东西拿出,苏瑾欢看了一眼,确定无误之后,她淡淡的道“你过来,替本宫更衣。” 第10章 10.010 才不稀罕 更衣不是什么难事,宫女的宫装比公主的衣裳要简单许多,张易安给苏瑾欢更衣的时候,苏瑾欢顺便将自己头上的发饰一并摘了下来。 两人磨蹭了一会,由于某人吩咐得避开众人,所以张易安连正门都不能走,他小心的将人背在背上,“公主,外屋有人守夜,想要出去只能” 苏瑾欢把手环在某人的颈间,她何尝不知屋外有人,张易安的视线停在了屋内的一扇窗户面前,苏瑾欢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她眼里倏地划过了一丝期待,“你是说翻窗” 哪怕是苏瑾欢双腿无疾的时候,她都没有做过翻窗这种粗鲁的事,但这一会儿,越是没做过的,她反倒越是期待无比。 “是,但极可能失了公主” 苏瑾欢一双眼睛狡黠的转了转,“你不说谁人知道” 既然某人不在意,张易安心底也松了口气,虽然带着公主翻窗这种事说出去实乃大不敬,可诚如苏瑾欢说的那样,她是公主,她没开口,谁敢发作他现在被她庇佑,刁难虽多,但只要不犯了其的底线,安全应是无疑的。 张易安紧了紧身后之人,“那还请公主抱紧奴才。” 屋内的窗户不算高,更是为了方便苏瑾欢看见屋外的景色特意矮了数分,张易安单手小心的将窗户推开,他早前最善驯马,成年烈马的高度可比这个高得多,几乎没用多少力,他便像是翻身上马一般翻了过去。 苏瑾欢全程都十分兴奋,然而她这边还没来得及细看,张易安就快速的完成了,苏瑾欢愣了愣,被某人这套潇洒的动作晃花了眼。 翻过了窗户,张易安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公主,若有不适请立即告知奴才。” 苏瑾欢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长宁殿夜间是要落锁的,大小门这会儿都落了锁,殿墙高两尺,还想要翻出去却是不可能了。心知某人的难处,苏瑾欢没在这事上过多刁难,她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金牌,递给了身下之人。 “拿着,去小门。” 张易安瞧着身前这个属于长公主身份的令牌,他面上突然一喜,“是。” 小门有两人守夜,张易安有令牌在,纵使他身上背了个人旁人也不敢多加询问,遂连忙开门放人走了出去。 两人就像是做贼一般,一路之上小心翼翼,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巡夜的侍卫,张易安便把手上的令牌亮出,他冷着个脸,身上又带着个“不知死活”的人,侍卫们瞬间被吓住了,生怕自己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这么些日子来,苏瑾欢还是头一次在其身上恍惚看见某人上一世那番气度,眼看着就要到御马监了,苏瑾欢笑了笑,“张易安,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正经起来倒还像是个人物。” 张易安闻声,脸上划过一丝羞赧,“公主,奴才也就是个小喽啰,装装样子还行。” 苏瑾欢似有所指道“本宫到觉得你这模样倒是不错,颇有些上位者风范。” 第8节 “公主折煞奴才了。”身后之人这话说的十分耐人寻味,张易安顿时冷汗直流,若非这会儿无法跪下,他恐怕早已和之前一般 御马监在二人说话的功夫眨眼就到了,苏瑾欢的注意很快便被转移,“可是御马监到了” “回公主,是。” 苏瑾欢脸上倏地勾起了一抹由心的笑容,“那带本宫去马厩,本宫要骑马。” 张易安听着这话,前进的步伐直接踉跄了一下,他此间堪堪将步伐稳住,便讶异道“公主不是只” “你说微服出巡”苏瑾欢笑,“本宫可曾说了微服出巡却不骑马” “可公主身体不便,如此怎可了得”张易安是不要命了才会让苏瑾欢去骑马。他的语气下意识的重了重,直接便停在了原地。 苏瑾欢眉头一拧,“本宫要骑马本宫说了算,你敢忤逆本宫” 张易安身子一僵,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 苏瑾欢见此,唇角微微一勾,她拍了拍某人的肩膀,命令道“带本宫过去。” 身后之人愉快的心情张易安不用回头都感受到了,他今夜私自将人带出长宁殿已是大逆不道,若任由其去做更激烈的事,张易安有无数个理由相信,永安帝若是知道此事,就算是苏瑾欢也决计救不了他。 长公主的腿疾众人皆知,一个双腿不便的人,如何能驭马届时一个不慎,再出点意外 苏瑾欢等了片刻也不见身下之人动作,她噙着的嘴角一滞,“张易安,本宫让” 张易安回过神来,他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边走边道“公主殿下的要求奴才恕难从命,回长宁殿后奴才会自请责罚,请公主殿下息怒。” “放肆” “是奴才的不是,还请公主不要动怒。” 对于骑马,苏瑾欢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眼看着就要实现了,这会儿突然变卦,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愤怒与委屈,她倏地抓住了某人的衣领,怒道“张易安你是本宫的人,本宫的命令你敢违背” “公主金枝玉叶,若想骑马,白日里可让宫人备好一切,奴才身单力薄,恐难保公主安危,还请公主饶命。” 这是张易安第一次这样大胆的与苏瑾欢冲撞,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小小的一人在自己背上都显得如此娇小,又如何能经得住马儿的折腾 无论于公于私,张易安都不能任其胡闹下去。左右不过一死,若他死了公主贵体无恙,那也倒算是一件幸事。 苏瑾欢见人走的越发的快速,焦急的抓住了对方的脖子晃了晃,“给本宫停下” 张易安心知某人这会儿定然是听不进他任何劝诫的话,他索性不再开口,不卑不亢的继续走着。 苏瑾欢大怒“张易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不遵” “奴才罪该万死。” 依旧没有停下。 苏瑾欢怒极反笑,不吃硬是吧 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发现已经到了御花园,道路两侧是柔软的草地,苏瑾欢也不再和某人多说,她的腰间一个用力,张易安不察,重心一斜,两人瞬间便朝着一侧倒去。 张易安的反应还算迅速,倒下之前他倏地转过了身子,一声闷哼想起,却是苏瑾欢倒在了某人的身上。 张易安大惊 “公主” “滚开别碰本宫”苏瑾欢连忙从人身上爬了下来。 对,就是爬。她拖着她那双不怎么能动的双腿,挣脱了张易安要扶她的双手,朝一侧爬去。 “公主,奴才” “你们所有人都嫌弃本宫是吧认为本宫腿废了便什么都不能做了”苏瑾欢冷笑着看向某人,她眼里带着高傲,也带着一丝倔强,“是,本宫腿是废了,但心没废人没废旁人能做的事,本宫一样能做且能做的不比任何人差” “不让本宫骑马你以为本宫稀罕” 张易安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苏瑾欢。 此时的她,没有了那分迫人的气质,也没了往日里的庄重,说不稀罕,可任谁都能看出其对此的渴望。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幼猫。 原本是多高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只能屈于一方轮椅,还得忍受旁人异样的,或同情,或讽刺的眼光,念及此,张易安心下微动,竟是莫名的冒出了一丝心疼。 “公主” 苏瑾欢瞧着某人神色见有了松动,她心下顿时一喜。 “别叫本宫”苏瑾欢“怒气冲冲”的别过了脸颊,“回长宁殿去把清弄换来,本宫没你这种奴才” 说完这话,她的眼里快速的蓄起了泪水,但为了效果更佳,苏瑾欢并未让眼泪流下。 张易安的心里本就有了松动,一眼见此,更是自责不已。 “公主,地上凉,不是要去马厩么,再晚” “还想再骗本宫”苏瑾欢双眼微微动了动,看起来有些心动却十分防备。 张易安瞧着这样的某人,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身份卑微,却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唯有诚恳道“公主,之前是奴才的不是,公主身体不便,奴才出于稳妥才有此冒犯之举,还请公主恕罪,奴才突然忆起马厩中有一匹大弩马,大弩马毛色没有其他马匹良好,但胜在温顺,公主若要坚持,奴才可带着公主一道骑着猎猎鲜。” 苏瑾欢轻哼了一声,“本宫不稀罕” 张易安好笑的看了眼对方,“是奴才许久没见到大弩马了,既然都来了此处,少不得要去看看,不知公主可否赏脸” 这话隔以前,张易安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的,但今日苏瑾欢明显是在拿乔,他作为奴才,自然的得贴心的“劝诫”一二。 事情的最后,苏瑾欢到底还是将信将疑的重新趴回了某人肩上,张易安的背不算宽厚,但胜在稳重,苏瑾欢看了眼某人的侧脸,嘴角的弧度是止不住的上仰了起来。 本宫活了二十几年,还拿不下小小一个你 御马监的马厩每日都有人看守,自家公主想偷偷骑马,就得先把人支开,关于这点,张易安早有认知。他先是饶路走到了小型的练马场,而后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苏瑾欢放了下来,“公主,奴才去牵马过来,你呆在这里别出声,有事唤奴才名字。” 苏瑾欢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是。” 夏夜的晚风带着一丝余热,四周时不时传来知了的鸣叫,苏瑾欢把手撑在自己腿上看着夜晚的练马场,心里是说不出的惬意。 张易安手上有苏瑾欢的令牌,想要从马厩中取一匹马并非难事,未免某人等急,他索性驾着马儿从马厩赶了过来。 练马场这边晚上是空荡荡的一片,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御马监并未派人看守里面,只在最外方安排了巡夜的人。苏瑾欢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时,小心的伸出了脑袋看了看。 只见月夜之下,一人骑着高大的骏马朝她奔来,那一刻,马上之人身姿挺拔仿若凯旋的将士,其长发迎风飘荡,道是格外的洒脱与俊逸。 苏瑾欢看呆了。 “吁”张易安将马勒停,随即从马上利落的翻了下来,他几步来到某人身前,俯身道“公主,奴才把马带来了。” 苏瑾欢闻声连忙敛了敛自己眼底的神色,她看着几乎与张易安一样高的骏马,略微一愣,“这马这么高,本宫要如何上去” 凡是关于马的事,这可是张易安最擅长的,苏瑾欢话刚落,他便稍稍噙了噙唇角,道“公主不必担心,奴才自有法子。” 第11章 11.011 夏日共乘 苏瑾欢坐在青石之上,只见张易安从容的转过了身子,再是拍了拍大弩马的马鬓,他的手指在大弩马眼前晃了晃,大弩马鼻息一喷,下一刻,让苏瑾欢意外不已的是,眼前这比人还高的马儿就这样十分听话的屈膝趴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张易安嘴角微微上扬,他揉了一下大弩马的头顶,笑着转过了身子,“公主,可以了。” 苏瑾欢盯着身前的大弩马看了片刻,“那抱本宫上去。” “是。” 弯腰抱住起身,几个动作张易安做的行云流水,他把人小心的放在马背之上,苏瑾欢这边还没怎么稳住身子,身后便突然坐上了一个人,紧接着,自己的腰上穿过了一双骨节分明的细手,一股温热的气息贴了过来。 “请公主抓紧座下的铁环,奴才这边要让大弩马起身了。” 苏瑾欢双眸微动,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轻声“嗯”了一下。 确定无碍,张易安拉了拉手中的缰绳,“逐珥,走。” 马儿应声站了起来,苏瑾欢一个不备被其起身的弧度弄得踉跄了一下,张易安连忙眼疾手快将其扶住,“公主,可有大碍” 苏瑾欢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的视线突然明了了数分,这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高度,温热的夏风扶起了发梢在脸上一扫一扫的,她心底微痒,非但没有一丝惊吓,反倒很快升起了极大的兴趣,“没有,本宫没事,张易安,本宫要去那边” 张易安闻声看了过去,发现某人指的那处离这边并不远,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把视线收回,爽快道“好的,公主抓稳了。” 苏瑾欢有些焦急的扯了扯身后之人的衣袖,催促道“别光说啊,快走。” 张易安七尺左右的身高,苏瑾欢身量娇小,两人一道坐在马背之上,某人心急的样子在全数落入了他的眼帘。 其一双清眸似是夜里星辰,两眼弯弯如月牙姣姣,入鼻是一股清香芬和,没了那一身贵气的衣群,褪去那满脸的防备与戏谑,这一刻,张易安竟觉有几分的惬意。 他想,他许是见到了公主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或许,这才是其最为原本的样子,什么庄严什么蛮横什么惊世骇俗,左右不过是其的伪装罢了。 念头一闪而过,张易安不敢细想。大弩马名叫逐珥,此时已经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怀中之人腿下无力,逐珥虽然温顺,但未免万一张易安还是把人紧紧的扣在了自己怀里。 这是苏瑾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骑马。 说实话,她的身体并不是很舒服。马鞍没有柔软的坐垫,马匹身上隐约有一股味道,虽然没跑多快多远,但一颠一颠的咯着她双腿之间极其不适。 但纵如此,苏瑾欢的心里也十分开心满足。 她先是肆意的看着周围的景色,待看完之后,苏瑾欢索性靠在了张易安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张易安此间正专心的驾着马,身前之人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他吓了一跳,正欲问问情况,苏瑾欢适时开了口,道“本宫没事,驾你的马。” “是”张易安僵硬着身子不敢动,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对方,凑巧这时苏瑾欢闲靠的不舒服轻轻动了动,张易安的唇角瞬间擦过了其额前发梢处,心底冷不丁带起一丝痒意。 “”张易安倏地睁大了眼睛,心脏顿时提到了喉咙眼,“公” 额前的触碰轻之甚微,苏瑾欢完全没有察觉,乍听闻人唤自己,她轻轻皱了皱眉,打断道“本宫靠一会,别说话。” 这种视野开阔的感觉,今后可能再也不会这么轻易体会,苏瑾欢想,她得抓紧时间把其记下才是。 这里有温热又带着一丝燥意的夏风,青青香草头顶露水的味道,有发梢扫面的痒意,也有如雷似鼓的 苏瑾欢思绪一滞,她不确定的又听了听,发现那声响越来越大,就像是要破出表面似得。苏瑾欢缓缓睁开双眼,狐疑的转过了身子,“张易安,你的心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 “没没”苏瑾欢突然睁眼,张易安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他很想说没有,可那如雷镇耳的心跳声他自己都听到了,再说下去无疑欲盖弥彰 看人的样子似是没发现自己之前无意的冒犯,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磕磕绊绊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皎皎明月渐渐躲进了云层,练马场暗了下来,苏瑾欢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自是无法捕捉其眼里的心虚,唯有皱眉道“你身有旧疾” 张易安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拉着缰绳的手,强撑道“没有,奴才只是偶感不适,没有大碍,谢公主关心。” 若在白日里,苏瑾欢只需一眼便能判断这人话里的真假,但今日偏偏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无一样满足,再加上又牵扯上身体问题,她也不愿人因着带自己出来便出了事,是以张易安的话一落,便瞧着苏瑾欢缓缓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回长宁殿吧。” 两人的身子因为苏瑾欢腿疾无法驾马的缘故紧紧贴在一起,张易安更是因为时不时的晃动难免碰到其露在外方的肌肤,他虽是太监,但也是男子,身体温度要比女子的高上许多,这下一来,每每碰到便总能感受到一股凉意,就像是夏日里的薄冰,让人止不住的留恋。 之前还不察觉,但这会儿此般的触碰更是让张易安心底莫名的心虚,苏瑾欢如此提议,他连犹豫也没有便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