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苍蓝之翼》 楔子 星历211年:星盟联合议会 精神干练的叶润泽一身灰色西装,在闪光灯的不断闪烁下走上了议会的演讲台,他拍了拍面前的麦克风,听到轻声的回响,笑了笑,明亮的眼睛在镜头前越发的柔和。 他富有磁性的嗓音随着扩音器在大厅中回荡:“新闻发布会,现在开始,各位记者可以进行提问,我会认真地回答各位的问题。” 一位金发女记者举手,叶润泽示意她起身提问:“您好,我是星盟日报的记者,安海薇。请问,柳教授,哦原谅我依旧这么称呼您,毕竟使用了一百多年的名字忽然改变还是令人难以适应。” 看到叶润泽不以为杵,依旧微笑,便放心地说了下去:“还是称呼您叶议员吧,请问对于此次称自己为弃民的克隆人大逃亡,议会对民众有何解释呢?” “毕竟按照议会公布的克隆人法案,克隆人的优化处理方面,对民众的保证是充满人道主义情怀的。然而克隆人方面的回应却是并非如此,请问生命研究院方面是否像克隆人所说的那样依旧采用焚烧的毁灭方式?我的问题结束。” 叶润泽思考片刻,记者的这个尖锐问题并没有在他的意料外,他有条不紊地对记者问题进行回答:“首先非常感谢星盟日报记者的问题,对于克隆人的优化处理方面,之前议会确实存在着监管失误等方面的问题。对此,议会秉承着《克隆人管理条例》的方针政策对此次突发事件进行处理,此次监管方面的失误,议会已经对生命研究院进行了行政和经济上的双重处罚。” 他顿了顿接着道:“生命研究院方面也在积极配合检查部门调查此次事件,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显示,此事多牵扯中下层人员的渎职行为。按照管理条例,他们需要将克隆人运送墓地,并安葬,在这些吃着星盟俸禄的渎职者看来,直接进行焚化更为简便快捷。当然议会每年拨给他们的资金也就自然而然落入了他们的口袋。” 另一位黑发的中年记者举起了手,叶润泽看到他,瞳孔一缩,但还是有礼貌地请他提问:“您好,我是星海媒体的记者,令继楠,我想请问,此次克隆人领导者自称柳嗣义,叶议员您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么?是不是如民众所想,自称柳嗣义的克隆人就是叶议员您的克隆人呢?” 中年记者令继楠冷冷一笑,接着问:“据我所知,叶议员之前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现在克隆人的领袖是否就是叶议员的此次取器官的对象?这么说来,叶议员是否对您的克隆人被焚化处理有所了解。我的问题结束。” 叶润泽笑了笑,大脑在飞速旋转,柳嗣义在带领克隆人逃离时,出乎意料地宣布了他的身份,虽然民众并没有猜到真实的情况,但议会方面还是与自己进行了座谈,目前虽然已经说服了议会。但面对媒体,这个问题必须酌情说明,否则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首先我必须承认,自称柳嗣义的克隆人确实是我的克隆人,我并不清楚他自称我旧名字的原因。” 听到周围人群的哗然声,叶润泽停了停,待安静下来,接着道:“其次,我需要说明的是,对于克隆人焚毁一事我并不知情,你们也清楚,进行同体移植的时候,人是必须要进行完全麻醉的,我手术过程中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他并不过的言语,有时候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令继楠冷笑着再次举手,叶润泽看到其他记者还在消化着刚才的消息,并未提问,只能再次点了他起来提问:“我想请问叶议员,克隆人也就是所谓的弃民会逃亡哪个星球?据我们所知净化者方面是特别反对我们进行生命方面的实验的,自提出克隆计划后,净化者的外交人员就一再抗议我们星盟的行为,认为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星盟对净化者方面的解释,一直是克隆人研究是对于人类生命科学的新的补充。净化者方面一直苦于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克隆人研究的非人道化,这次克隆人的大量出逃,会不会逃亡净化者的居住地,并且引发人类与净化者新的冲突?” “还有,据说星盟此次逮捕了大量生还的克隆人,请问这批克隆人准备如何处置?我的问题结束。” 叶润泽酝酿着语言尝试回答,却被巨大的开门声打断,从门外迈着整齐队列,走进两列军人,均荷枪实弹,带头的是一个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的中年人,他绿色眼胚中有着森冷的杀机。 “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来人走上演讲台,叶润泽笑了笑退在一旁,记者们疯狂地按动快门,他在闪光灯的照耀下,露出冷冷的笑容,“首先第一个问题,对于净化者,要战便战,我们军方会像第二次星系战争那样把他们打得狼狈逃窜。”记者们交头接耳,发出阵阵嗡嗡声,却没有将他的话记录下来。 “你们尽管记下,反正星盟议会中也有偏向于净化者的叛徒,你们不发布出去,他们也会告知净化者的。第二个问题,对于逮捕的克隆人,我们军方正在向星盟议会申请新的法案,身患残疾的克隆人将会进入军工厂进行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完整的将会进入军队,我们军部永远不会觉得士兵太多。” 场内更大的嗡嗡声响起,令继楠未经允许便站起身来大声问道:“午凯文司令,我们理解军方的意思是要开始准备战争了么?” 午凯文嘴角上扬,脸上的伤疤在闪光灯下愈发狰狞:“随你们怎么理解,好啦,这次新闻发布会结束了。”在士兵的推攘下,记者们不甘心的离开了会场。 随着众人的离去,会场中变得安静下来,叶润泽微笑着看着午凯文:“午司令,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午凯文冷冷一笑:“别人不清楚你叶润泽的能耐,我可清楚得很,刚才那个问题对于你来说简直小儿科。”顿了顿,正色道,“这次军部提出的申请,还希望你能够多在议会走动一下,毕竟那些克隆人有了新的利用途径,对于议会方面来说也算是我们帮他们解决了难题不是么?。” 叶润泽不置可否:“我可不一定有那么大的能量,不过对于这方面,议会和军部应该是有合作的可能性的。” 午凯文嘿嘿冷笑:“才进入政坛没多久,就把政客模棱两可的嘴脸学了十成十,我真是没有看错你啊,036号,不枉我救你一命。” 叶润泽变得面无表情:“我们本身就是合作关系,不是么?” 午凯文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去,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一张卡片扔到桌子上:“服务器里的身份证明已经更改了,从此以后你就是真正的柳嗣义了,不必再担心被虹膜出卖了。” 叶润泽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卡片上自己的照片:“访问级别?” “与你身份相配的ss级,很多服务器资料你都可以访问了,好好使用吧。”话毕,午凯文带着士兵走出了会场的大门。 进入办公室,叶润泽将自己的身份卡片放在了电脑的身份读取器上,随手接了一杯黑咖啡。透明的如同蓝色玻璃的屏幕上显示出身份读取中的信息。 机械的女声响起:“欢迎您,尊敬的叶润泽议员,您的访问级别为ss级,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 喝了口咖啡,叶润泽想了想,内心有些紧张,但还是下令道:“搜寻幻世036号克隆体成熟前的相关情况。” “好的。”停顿片刻,“共搜出相关信息360条,036号克隆体成熟相关信息19条。” 深吸一口气,他下令道:“按时间先后顺序,播放!” “是。下面进行036号克隆体成熟信息场景塑造。”屏幕上缓缓出现一个人影,叶润泽要好好欣赏下自己的死亡讯息。 (楔子 完) 第一章 新的任务 秋季的雨水淅沥沥的不停,江北城西郊外的土地变得泥泞不堪,在这个汽车随时都可能陷入泥土的时候,人们躲在自己温暖的家中和家人共进六点钟的晚餐。 天已然昏黑,枯零的树枝狠狠地抓向天空,格外狰狞,冰冷的雨水落地,发出滴答的声响,这里很静,静的可以听到风的呼啸,雨水的声响。 这条路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土路泥泞,路边的灯也闪烁着昏暗的光亮。 他举着漆黑的雨伞,蹒跚地走着,戴着巨大的足以遮住半边脸的墨镜,嘴中叼着一根香烟,不时从鼻腔中喷出丝丝烟气。 他包裹得很严实,黑色的呢子风衣里是厚厚的棕黑色羊毛衫,但是穿的时间太久了,上面留有食物的残渍和烟灰烧的破洞,下身着灰色休闲裤,唯一不太搭配的便是脚下的一双蓝色长筒胶鞋。 他沉默着沿着路边不是特别泥泞的边缘行走,却只是徒劳,裤子上依旧满是泥点。 他不时的停下脚步,深吸一口烟,机警地看看四周。右手的皮手套偶尔紧紧,手中皮箱把手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不是他第一次走这条路了,路通往别人躲闪不及的地方,但他们却视若珍宝,远远地就能瞭望到道路尽头,那隐藏在山坡后房屋的孤单屋顶,还有那坡前枯萎的柳枝。他加快了脚步,有一年了吧。 这是一栋年久失修的三层别墅,白色的墙面,红色的屋顶,依旧存留着它被荒废前的美丽。窗户黑洞洞的如同死人的眼睛,看起来整栋房子就像择人而噬的怪物。 轻轻地扣响门板,三密两疏,没人应答,只有雨水滴落房顶和金属下水管发出的滴答声,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门后有只眼睛正审视着他。 “送什么的!?”门内传来沙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电锯。 “腥臭的吞拿鱼刺身!”他淡定地回复,嘴上说着腥臭,却丝毫没有一丝厌恶。 门霍地打开,巨大如同灰熊的人影冲了出来,将瘦弱的他抱进了怀里:“该死的,一年了吧,你还没死啊。”那灰熊如是说道。 “老大,好久不见了。”他声音透露出一丝喜悦。 “该死的,你‘密钥’什么时候成娘娘腔了,快进来,就等你了。”灰熊将“密钥”让进屋子,朝门外观望片刻,小心地关上了门。屋中顿时陷入黑暗。“走,去地下室,兄弟们都在那儿。” 因为眼睛无法立刻适应黑暗,“密钥”微微有些无所适从,一只粗壮的大手拉住他的胳膊,才变得安定。 在壮汉的带领下,走到一处,听到他闷哼一声,传来吱扭扭的声响,一束昏暗的光从脚前铺洒开来。“下来吧。”壮汉在前面领路,“密钥”看了看脚下的楼梯跟着走了下去,身后传来吱扭扭的声响,那个暗门关闭,严丝合缝。 壮汉因为楼梯通道过于矮小(或许该说相对而言,对于“密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不得不伛偻着身子。 通道大概四五米深,比上次“密钥”来时明显加深加宽了不少,通道两侧每隔几米便有一盏散发着昏黄灯光的矿灯。 走到通道的尽头,一堵墙倏然出现封住了去路,壮汉随手按压通道右侧木质墙壁的一处,随着按压力度的增大,出现了一个边长十厘米左右的方形空洞。咯吱吱的齿轮转动声响传来,眼前的墙壁缓缓后移,并向右侧滑开。 “进去吧。”壮汉再次拉着他的胳膊,进入了墙壁后的房间。 这个房间约八十平,周围用厚实的金属板包绕,包括那个厚实的墙门。 屋内天花板明亮的吸顶灯发出白色的光芒,照得屋中犹如白昼。 房间北面(也就是正前方),一个巨大的条几上,由九台显示屏组成的显示器监视着别墅周围的情况,条几旁边是闪烁着红黄绿等光芒的大型服务器,几乎抵住了天花板,条几前放着红色的电脑椅。 房间西侧靠墙摆着四个双层床,其中两个明显很久没人躺过,上面满是各种包裹行李还有脏衣服和臭袜子。 房间东侧用布帘隔开,应该是洗漱和方便的地方,不时从那边飘来阵阵排泄物和下水道的臭味。 灯下一个方形的铁桌,固定在地板上十分牢靠,铁桌上十分脏乱,放着隔夜的食物,也有乱七八糟的纸张和文件,铁桌周围摆放着四五把木质椅子,两个人坐在那儿,看着这边。 “嘿!看看我们的伙计。”壮汉也就是老大走到桌前,指了指“密钥”,笑呵呵道。 “密钥”仔细打量老大,也是军界外号“独眼龙”的模样,毕竟刚才外面那昏暗的灯光,什么都看不清楚。 “独眼龙”没太大变化,干净利落的寸头,棕色的头发两鬓微微有些斑白,右侧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但黑色的眼圈出卖了他最近睡眠不足,左眼用黑色的眼罩遮挡,却挡不住几乎划破半边脸的刀痕。 坚挺的鼻子因为左眼疤痕的缘故,微微向左侧牵拉,硕大的鼻头漏出两根鼻毛,胡子刮得不太干净还有些胡茬,厚实的嘴唇正露出淡淡的微笑。 粗壮的脖子上挂着他的铭牌,是一只眼睛的刻痕。他孔武有力,一块块肌肉被紧身的黑色毛衣勒出了形状。一双手仿佛熊掌般巨大,盘延着迂曲的血管,布满了老茧和疤痕。 他穿着深蓝色背带裤,裤子的边缘已然磨出了毛料,绿色的军靴有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黯淡而满是尘土。 “你竟然还没死啊?”一个坐在那里的人站了起来,冲“密钥”的胸口捶了一拳,语气轻佻却又充满了迷人的韵律,似是从小在贵族的教育下那般礼貌。 他金色的长发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光辉,干净的头发中分的一丝不苟,白净的脸上,眉毛形成夸张的弯度,绿色的眼中满是笑意,坚挺的鹰钩鼻,薄薄的嘴唇,左侧的耳朵上镶着四个金色的耳钉,瘦长的身材,着黑色的燕尾礼服,微微散发出古龙香水和酒精混合的味道,锃亮的黑色皮鞋,令“密钥”一直猜测他是怎么躲过那要命的泥泞。 “你‘玩儿命’不死我怎么敢死?”“密钥”笑着回了这个外号叫做“玩儿命”一拳。 他不屑地耸耸肩:“拜托,‘密钥’,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我现在叫‘人屠’。” “密钥”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看自己的老大“独眼龙”。他脸色微变,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不说这个了,你跟你的兄弟也有一年没见了吧。” “密钥”看着坐在椅子上跟自己模样十分相像却不苟言笑的兄弟,快步走过去,将他深深地搂进怀里:“‘密锁’,我的弟弟。”他们特种小组有规矩,哪怕互相是兄弟也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密锁”眼中微微闪过泪光,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叫了声:“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独眼龙”本不愿打扰这亲情时刻,但任务紧急,他不得不咳了一声:“‘密钥’,说实在的真没想到今天我们m-103能够再聚首,自从一年前你离开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吧?” 见众人点头,“独眼龙”看向“密钥”:“如果不是‘人屠’从那该死的舞会上带来了今晚将有任务的消息,我差点以为国家已经将我们忘记,嘿嘿。当然最令人惊喜的是你还没死,‘密钥’。” “呵呵,头儿,可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这一年来我们分开各有行动,正是局里的安排。”“密钥”笑了笑,随即将手里的皮箱放在了桌子上,他轻轻拍了拍箱子发出砰砰的声响,“这次的任务就在这里,任务名:猎首。跟我们的老对手有关,猜猜看,是谁。” “独眼龙”左眼的伤疤在疼痛、抽搐,仿佛“密钥”的话再次将他带到那满是硝烟和血污的地方。 (第一章 完) 第二章 振聋发聩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别墅,白色的墙面,红色的屋顶,洞黑的窗户,如同恶魔的眼睛。 周边的人一般不来这里,哪怕春夏天这附近有着肥美的草地,碧绿的叶子能够养肥牛羊的秋膘,他们依旧惊恐,不愿靠近。 这栋别墅并没有荒废多久,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但却成为了江北,城内城郊闻名遐迩的鬼屋。每当附近农家的孩子上学,家里的父母都会提醒他们不要去那个恐怖的别墅,那里面有着魑魅魍魉,是地府死亡的门楣。 一些孩子很听话,不靠近,另一些孩子很调皮,再也没有回来。 江北警局几经周折却没有发现那些失踪人口的踪迹,也只能在几经立案,却破不了案后,将其束之高阁,远远地,在进入别墅的唯一的路口处,树立警告的标示。 江北城不是没有想过要把这栋出了名的凶宅拆除,但往往在下达拆除命令的当夜,招标的施工队会莫名失踪或者死掉三四个人,开始还认为是巧合,总是如此,也就没人愿意接手了。 这栋别墅的故事慢慢从餐前餐后,餐桌上的恐怖传说,变成了过往云烟。以讹传讹下,故事越来越离奇,诸如三年前房屋中恐怖的尖叫声,三个头的恶犬,头上长犄角的恶魔,森林中绿色的眼睛等等。 只有极少数亲身经历的农户,记得那天清晨,晨雾笼罩田野,别墅被血染红的门前,丢掉脑袋的女主人靠门而坐,如同碎裂布娃娃的小女孩和坐在房顶,手边一支管制严格的手枪,据说是吞枪自杀的男主人。 调查不清不楚,这家人是城内的中产阶级,过着卓有情调的小资生活。在乡间小野,花费钱财建立了一栋漂亮的别墅,每个附近的居民都清楚,这户人家很友善,女主人经常会掂着小巧精致的竹筐,里面放着她烤制的糕点,走上乡间的小路,送给周边的邻人品尝。 男主人常常下班后开着自家的轿车,开心地同路上每个从田间务农归来的农家,礼貌地打招呼。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小女孩与周围放羊的,流着鼻涕的孩子愉快的玩耍。然而...... 慢慢的有风声传来,说这户人家的男主人精神上有些问题,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清醒后,愧疚自杀了。但那把管制枪械从何而来就不清楚了。 别墅在时光中荒废,周围的草木无人打理,由春夏的疯长到秋冬的枯黄,轮回辗转,不知几个春秋,唯一变化的是别墅越来越破,越来越荒。 然而就在这荒凉之下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在发酵。 “独眼龙”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提神的尼古丁从口腔直达肺部,再由呼出的空气从肺部带出一部分,灰色的烟雾弥漫,“独眼龙”感觉手背和左眼的伤疤在隐隐作痛。 兄弟们都在,或者说m-103活着的兄弟都在,死去的兄弟在三年前的那天永远离开了他们,m-103一半留在了那个破废工厂中。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独眼龙”都会从梦中惊醒,满身大汗的冲进洗漱间,用最寒冷的井水冲刷梦魇带来的恐惧,那梦中,有死去的重复着死亡,也有活着的死去...... 三年前:贝里斯坦国姆拉军事基地 m-103在训练场上做着常规战术训练,常规的战术动作对于身为特种部队的他们来说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这处位于贝里斯坦国沙漠边缘的训练基地驻扎着两千左右的姆拉常规陆战部队、一个机械化师和m-103特种小队,停放着12架f-39“空鹰”战斗机、8架b-24隐形轰炸机及两架ch-47n支奴干运输机,若干辆沙地运兵车。 在基地中,m-103的八人小队是与常规化部队隔离的。只有在贝里斯坦区姆拉的最高长官才知道自己的训练场地上有着m-103的存在。 当然作为刚刚组建“新秩序”的贝里斯坦国,“革命”和“叛乱”持续存在,m-103根本不可能待在基地里悠闲地做着训练玩着篮球。 他们渗透入该国各个区域,做着间谍和暗杀的任务。只有在定期地上报情报,分配下达的新任务时,才会回到这个基地进行补给和休养。 今天就是这个日子。 “独眼龙”着迷彩军装,走到训练场上冲自己的七个兄弟拍拍手:“嘿嘿!都来帐篷里,局里来新的任务了。”话毕便转身进入身后的帐篷,站在桌子后面。 七人纷纷走进帐篷,脸上挂着汗水:“头儿,这次休假的时间可不是特别够哦,是不是该发点加班费。”金黄色头发的帅气“玩儿命”嬉笑道。 “得了吧,‘玩儿命’,这次任务,你可是跟着革命派的最高领导人姆哈尔特·瑞普·司尔特,他应该给了你很多钱吧。”“忠犬”笑着拍打“玩儿命”的肩膀。 “玩儿命”耸耸肩:“别提那个穷鬼,身为反对派的最高领导人,偏偏玩什么与民同甘共苦,收买人心的把戏,我作为中间人,从姆拉给他买武器买装备,他不但不感激,还杀我们的军人,打着神战独立的旗号。” “明知道这批装备是姆拉提供的,还装模作样地认为是天神的祝福,我怎么可能得到好处?找天神要么?所以任务结束的时候,七十七认为他没有价值了。就在大前天的晚上,我在他的黑面包中下了点‘瞌睡’药,令他毫无痛苦地被扭断了脖子。”“玩儿命”舔舔嘴唇,满脸戏谑,似是在说没什么了得的话。 “该死的,怪不得,我回来的时候,差点被反对派控制区域的武装力量给拿下了,那里一片混乱,漫天飞沙。有的人直接被拖出来当街打爆了脑袋,有的人跪在地上虔诚的祈祷。”“密钥”苦笑,“原来是你这家伙干的好事,你知不知道我躲过了至少五个巡逻队的追捕和近二十梭子弹的扫射。” “玩儿命”耸耸肩膀:“怪我咯?” “行了,行了。按规矩,你们的任务是不能互通的,要不是看在这次任务基本上结束了的份上,就凭‘玩儿命’刚才的话,我就会把他送上军事法庭,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们话唠的毛病!”“独眼龙”半开玩笑地说道。 “头儿,烦劳你给我送上法庭前,让我先见见我的未婚妻,我可不希望她在等待中毁掉自己的下半生。”“玩儿命”夸张地笑道,周围人嘿嘿一阵哄笑。 “该死的,你哪个未婚妻?姆拉的?还是贝里斯坦的?或是淳淮的?该死的你说,你已经毁了多少女人的下半生?”“独眼龙”笑骂着,打开了桌子上的立体投影通讯器。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立体投影投射出一个高挑的人影,他着迷彩军装,肩章上有四颗五角银星。五官在操控下却看不清楚。 “长官!”八人站直了身子,一改刚才的嬉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那长官回礼:“我是七十七。” 众人神色具是一凛,七十七是m-103的直属上司,他们只知道他的代号是七十七,真实姓名、军衔、模样一概不知,平常七十七都是以声讯的形式下达命令。今天七十七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恐怕这次任务的不简单。 七十七预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便留了点时间给他们消化。 “独眼龙”最先缓过劲儿来,敬了个军礼道:“长官,这次有什么任务下达?” 七十七点了点头:“这次任务是总统直接下达的,”顿了顿,再次给予消化的时间,“你们知道‘狴犴’么?” (第二章 完) 第三章 绷紧神经 七十七点了点头:“这次任务是总统负责的,你们知道‘狴犴’么?” 不算大的帐篷里陷入一片寂静,沉默了几分钟,“独眼龙”再次带头:“您说的是淳淮的‘狴犴’?” 七十七点点头:“没错,是他。” m-103的队员们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七十七打破了沉默:“说说看,你们对‘狴犴’了解多少。” 作为m-103里的情报人员,“密钥”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狴犴”是一个淳淮的特别行动小组的代号,类似他们的m-103。这个小组于两年前如同夜空中的彗星,光芒四射。 据情报显示,“狴犴”小组是一个集渗透、反渗透、保护与暗杀等特性于一身的行动小组,任务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当然这只是曝光出来的任务数据,如果算上暗地活动,估计成功率会更高。 这个小组原本是地下活动的,很多国家都不知道这个小组的存在。在两年前的反渗透任务中,“狴犴”干掉了鹰国svs特种部队近八成人员后,被svs幸存人员曝光,才声名于世。 传言中,鹰国的情报机构买通了淳淮的高层人员,几经周折才将这个小组的名字在联盟国之间互通有无,而在之后的两年中,世界各国的情报机构全力运转,采取了一切可以采取的手段,才使“狴犴”的过去被浅浅的挖掘。 据情报显示“狴犴”小组,是由近几年炙手可热的人物--淳淮少将叶润泽一手创立的,成员有四个,个个身手了得。 这四个人喜欢用冷兵器,杀人于不声不响之间,目前准确情报显示:队长,代号“芒硝”,善用三棱锥。和尚,代号“牵牛子”,是叶润泽的贴身保镖,善用一根硕大的盘龙棍。雪女,代号“枳实”,似乎是专门搞暗杀的,善用一对峨眉刺。道长,代号“甘草”,应该是情报人员,喜欢用钨钢制造的匕首。 据联盟国互通情报显示,几乎每个国家的精英小队都有人手折在他们手下,甚至有的全军覆没。可以说各国对于“狴犴”谈虎色变,为了保存实力,一些国家紧急撤回了在淳淮搜取情报的一些小组。 七十七再次点了点头:“你的情报很全面,几乎是所有已知的‘狴犴’小组情报。” 他短暂地停顿了下,接着道:“这次任务,在参谋部的计划制定中,认为你们和‘狴犴’交手的几率很大,参谋部一直以来避免你们同‘狴犴’交火,一方面是对方情报不足,无法准确把握对手的动态。另一方面我们不希望失败,况且是作为拉姆常胜军的你们的失败。” 七十七苦笑了一声,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之前你们任务的完成率达到了百分之百,这值得骄傲自豪,但是说实在的,我不清楚这次结果会不会依旧如此。” “独眼龙”回应:“这个我们明白,其实我们之前的任务难度跟‘狴犴’已经曝光的任务根本没法比,我们的百分之百任务率只是六月天下的雪而已。” 他蓝色的眼眸中不无忧虑。“‘狴犴’可以说是在淳淮国内外矛盾严重激化的情况下成立起来的。各国情报组织在淳淮的机构建设已经趋于完善,按当时淳淮的情况,虽然总体上处于上升期,但官僚腐化,人民贫富差距巨大,国外政治军事压制一直困扰着淳淮。” “虽然淳淮一直有着英明的上层阶层,实干的金字塔下层人民,但中间的断层激化着难以避免的矛盾。套句淳淮的老话,叶润泽的‘狴犴’成立之后就是在‘清君侧’,而且效果很好,内外矛盾渐趋稳定,一些根脚很深的国外机构也被驱逐出去。” “老百姓自认为生活越来越好,也就联想到了新上任的政军一把抓的叶润泽,毕竟他也是上面推出来的代言人,声望高并不意外。” 七十七点头表示赞同:“叶润泽这个人并不在这次任务的范畴,当然,这个人已经进入参谋部的视线,参谋部通过整合情报认为这个人在未来国际形势上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但不在这次任务参考范围之内。” 七十七顿了顿:“前段时间,淳淮的方舟十五号载人飞船成功着陆,你们清楚吧?”见众人点点头,他接着道,“情报科认为,淳淮在火星上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牵扯到行星殖民和远距离虫洞跃迁的相关技术。” “密钥”耸耸肩:“官方不是已经辟谣了么?说那些只是坊间传闻。” 七十七笑了笑:“官方辟谣就是真的?你们也知道我们b-24的隐形技术是怎么来的,思科瑞特解密网站也一度上传了你们行动的录像,但这件事是怎么压下来的......你们很清楚。” m-103的队员们一阵哄笑,他们记得是怎么把思科瑞特的创始人基尔努斯从他情人的怀抱里拉出来,拳打脚踢并送往独岛监狱的。“这是淳淮的一个参与实验舱回收任务的高层发来的消息,根据以往他情报的准确性,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 “密锁”不屑的撇撇嘴:“该死的背叛者,如果他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扯烂他的下巴。” “在我们这边不该说该死,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密锁’”“人屠”笑着说道。 七十七并不在意他们的打断,宣布正事:“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劫走这批从火星来的‘货物’,任务代号‘普罗米修斯’,任务地点淳淮江北城郊一处废弃的工厂,坐标和行动时间将会在你们到达江北后发到你们的个人终端上。” “一切以运回‘货物’为原则,不计较手段,不计较伤亡。再次强调,这次淳淮的运输任务应该是‘狴犴’护卫,今晚十点钟,你们将搭乘支奴干前往淳淮东部海域的一处海上石油平台,淳淮的接头人会与你们接洽,随时绷紧你们的神经,愿上帝与你们同在。”他断开了通讯。 “真是讨厌,我们成了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上帝怎么可能保佑我们。”“人屠”玩味地说道。 “独眼龙”抽出一支烟,每当他紧张的时候就会用浓浓的烟味遮掩自己的情绪,他三四口抽完了一根烟,认真的思考了,周围的人发现老大有些紧张,便不再开玩笑,静静地等待老大发布命令。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独眼龙”抽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狠狠地扔在脚下踩灭:“妈的,断头不过碗大个疤,干了!” “人屠”鼓掌表示赞同:“老大,说说计划吧。” “独眼龙”有些迷茫:“什么计划?” “这次行动的计划啊。” “该死的,计划就是出发前,泡个该死的澡,刷干净你那满是臭味的牙齿。我可不希望行动时没有被‘狴犴’发现,反而被闻着你口臭而来的猎犬攻击。”“独眼龙”佯作发怒道。 “哈哈哈......”众人一阵发笑,紧张的气氛随之消散。 挥手将众人驱赶出去,“独眼龙”来到自己的装备箱前,检查着每件装备的状态,手轻柔地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他坐在矮凳上,拿起自己的单兵冲锋枪,右手移握枪托,左手接握下护盖,枪托夹在右胁与右大臂之间,枪口约与肩同高。 左手卸下弹匣,移握弹匣,弹匣口向上握于上护木左侧,右手拇指打开保险后握住枪栓,拉动枪栓并击发,接着上弹匣、关弹仓关保险。 深深呼出一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紧绷的神经如同就快断掉的琴弦,右眼在不停地跳动,厄运在心头凝结。 (第三章 完) 第四章 噩耗传来 支奴干桨叶旋翼的轰鸣声在大自然的雷鸣前显得微不足道,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直升机的玻璃上发出哗哗的声响,运输机的照明被一片灰暗所吞噬,目光所及仅能看到黑色的海洋接着黑色的天空,唯一的区别,是惊涛骇浪和乌云中偶尔闪烁的电光。 “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到?”支奴干的晃动和天边的雷声令“独眼龙”十分不安。紧张的情绪压榨着他的心脏,令他几欲作呕。 “老大,你还没有适应飞行任务吗?”“玩儿命”嘿嘿一笑,“上次乘坐飞鹰你就已经吐得不成样子了,连任务都不得不延期,先说好这次我可没有带呕吐袋。” “该死的飞机!”“独眼龙”不安得瞧瞧窗外,随即便不再言语,把自己深深埋在衣领中。 驾驶舱的副机长转过身来冲“独眼龙”嘿嘿一笑:“亲爱的队长,千万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河边的渔夫永远不会翻动煮熟的鱼么。况且,你出的飞行任务没有三十次也有二十五次了吧,怎么还是没有适应啊?” “老大的平衡神经太过敏感,坐过山车都能吐得稀里哗啦的。”“玩儿命”再次耻笑,“不过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发现这么壮实的老大昨夜是否偷偷加了夜宵。” “独眼龙”依旧沉默不语,却伸出右手的中指对“玩儿命”表示不满。 “得了,‘玩儿命’,小心你老大晚上给你加‘宵夜’。”副机长看看控制台的导航仪核对了坐标,“马上就到指定位置了,你们是伞降呢还是绳索降呢?”他促狭地说。 “该死的少废话,给我平平稳稳的降落下去,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连伞包都不给你。”“独眼龙”不再沉默,命令的声音如同愤怒灰熊的怒吼,但随即胃中的翻江倒海伴随着一声干呕,令他再次尴尬地缩起脖子。 副机长耸耸肩表示无奈,丝毫不理会“玩儿命”那刺耳的笑声:“我说过了,小子,不要在老大面前显摆你的幽默感。” 恍若隔世,三点钟的淳淮东部海域比起之前的狂躁显得安静很多,海浪如同延绵不绝的蓝色麦浪拍打在石油平台的四根柱子上,被拦腰截断,断裂的水波在奔走不远后再次融合成没有缝隙的一条线,奔向只存在于臆想中的淳淮东海岸。 雨水小了很多,却依然密集,蒙蒙的细雨使“独眼龙”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天气!”“独眼龙”抱怨。 “来,长官,在确认单上签个字。”副机长披着红黄相间的雨衣递给了他一个文件夹和一支钢笔。 钢笔似乎是被堵住了,无法顺利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独眼龙”使劲甩了甩,喷出的墨水撒在了从旁边路过的“忠犬”上衣的心口处,如同晕开的鲜血,由中心向周围散开。 “该死的,你怎么让我用红色墨水的钢笔,”“独眼龙”大声抱怨,丝毫不理会旁边“忠犬”脸上那怨念的眼神。迅速在确认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凑合着用吧,之前补给忘记上报黑色墨水了。”副机长嘿嘿笑了笑,收起了已经被淋湿的文件夹。“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接着就等待你们回返的任务了,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是我来接你们。” “滚回去吧,臭小子,十次飞行任务,八次都有你这个气人的臭小子。”“独眼龙”作势要踢他一脚,大声抱怨。“就不能派来一个豪华游轮接我们么?局里真会节省经费。” 副机长故作慌乱,笑嘻嘻地跑向支奴干,在直升机前远远地冲“独眼龙”敬了个军礼:“队长,祝你高奏凯旋!”话毕,不等“独眼龙”回礼便爬上了驾驶舱。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桨叶旋翼旋转的越来越快,发出冲破空气阻力的鸣响,支奴干慢慢升起,机长冲站在下面的“独眼龙”伸出左手的大拇指。 支奴干慢慢向右倾斜机身,转身回返。“独眼龙”看着快速远去的支奴干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轰然的雷鸣再次响起,原本趋于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可怖的电闪划破乌云的阻碍,连成一片,远远望向海平线,狰狞的闪电似乎直接击打在海面上,光闪刺目,随之而来的是振聋发聩的雷响。 雨更大了,密集的仿佛直接用满盆的水泼洒下来,风肆虐如疯狂的情人想要撕开“独眼龙”的衣衫。 “赶快进房间吧,老大。”“密锁”掂着背包从“独眼龙”旁边跑过时大喊,“这天气可不适合待在外面。” “独眼龙”低声喃喃:“这该死的天气。”他随着“密锁”冲向位于平台西北角的舱室,刹那间,安静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独眼龙”拍打了身上的雨水,问坐在旁边悠闲翘着二郎腿的“玩儿命”:“淳淮接洽的人到了么?” “玩儿命”笑了笑:“头儿,这天气,哪里有船能来这里,估计会延迟吧,而且,通讯系统因为雷电原因也不太灵光,根本就联系不上。” 沉默良久,“独眼龙”又问:“为何没有见到这个平台上的人?” “密钥”打量了舱室内四壁的情况,摸了摸桌子上的斑斑锈迹:“这座自升式钻井平台估计已经荒废不短时间了,很多地方都已生锈,刚才我和‘猎鹰’四处巡视了下,没有人影,只有一些放置很久的生活垃圾。” 那看来这里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独眼龙”打量了下周围心中想:“那么各位,既然上天让我们在这个该死的海上能够休息一整天,我们就承情吧,收拾一下,准备休息。” 顿了顿接着下令道:“以八小时为分割点,分两批人员站岗,不必撒网太大,在舱室门后和唯一的窗后警戒就行了。‘密钥’,你主管电台,先第一批值班,看看接洽人员的情况。”看到“密钥”点头,“就这样吧,大家解散!” m-103的队员迅速分散按照分配任务忙了起来。 自动步枪的声响划破黑暗,随着击发出的子弹,枪口火蛇的光亮照亮了“玩儿命”那写满不可思议的面庞,温热的血液溅在“独眼龙”的脸上,似乎闻得到那特有的铁锈般的腥臭味,“玩儿命”张大了嘴巴,想要嘶吼,却如同被掐紧了脖子,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发不出一丝声响...... “头儿,头儿......” 一个声音如同救命的稻草,“独眼龙”抓住它从梦魇的魔爪中苏醒,湿漉漉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仿佛刚洗了个澡。抹了把汗水,“独眼龙”看着眼前脸色阴晴不定的“密钥”问道:“怎么了?” “头儿,雨已经停了,刚收到的消息,送我们来的支奴干一直没有回营地,今天海上救援队顺着我们来的线路搜寻,在距我们三海里的地方发现了支奴干的残骸,似乎是被雷电击中,大量电流超出支奴干电机的可承受范围......”“密钥”话语有些吞吐。 “两个驾驶员怎么样了?”“独眼龙”情急之下抓住“密钥”的衣袖慌忙问道。 “......”“密钥”看了看“独眼龙”的脸色,摇了摇头。 “独眼龙”颓然垂下手臂:“好了,该换岗了吧。”见“密钥”点点头,“你去休息吧,我值下一班岗。” “密钥”走向自己的床位,“独眼龙”点了支烟,走出了舱门,雨已然停止,但乌云依旧笼罩上空,没有透出一丝光亮。翻滚的海浪击打出白色的泡沫,涌上腥咸的怪味,大海依旧阴沉,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深深抽了口烟,连同胸口的憋闷一起吐了出去,该死的,真是一个不详的噩耗,想起梦中的场景,潮湿腥咸的味道似乎有股铁锈的血腥味。 (第四章 完) 第五章 “鼹鼠”先生 “独眼龙”吃着罐装的土豆牛肉,听着队员们天南地北的吹牛,一时的心安充斥在胸腔,前所未有的安逸。 “我不喜欢土豆牛肉,罐装的土豆就像得疟疾时的排泄物,只有稀糊糊的一疙瘩,没有嚼头,牛肉硬得可以当砸碎贝壳的石头使。”“玩儿命”不满地用叉子戳戳硬邦邦的牛肉。 “有的吃就不错了,至少是热的。据说索国那冰天雪地的地方,能吃的军粮只有冻得硬邦邦的麋鹿肉,每次吃饭前都要把硬邦邦的麋鹿肉塞进胳肢窝下,那味道好极了。”“密钥”嗤笑道。 “我就该享受五分熟的剔骨牛排和82年的拉菲,美丽的姑娘穿着丝质的衣服,给我暖着被窝。”“玩儿命”百无聊赖地将双腿翘在桌子上。 “‘玩儿命’你如果实在是不想吃的话,就给我吧,我觉得挺好吃的。”“忠犬”舔舔嘴唇,伸出毛乎乎的大手准备把“玩儿命”面前的罐头拿过来。 “玩儿命”如同护食的老母鸡,一把将罐头抱在怀里,用勺子快速地将罐头扒个干净,随手将空罐头扔在桌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得......了......吧,我可......呃......只有这点呃......食物。你只要是食物呃......就觉得不赖呃......”满意地拍拍肚子,走出舱门,来了一支餐后逍遥烟。 众人一阵哄笑。 “头儿,有新情报。”在一旁掌管通讯设备的“密锁”向“独眼龙”汇报。“独眼龙”向他示意直接说出来便可,“刚刚淳淮的接头人发来讯息,下午三点左右过来接洽。” “独眼龙”感觉肠胃纠结在一起,一种滞闷感充斥胸腔。缓了缓情绪:“延迟了两天,该来的总归要来。” 下午三点的海洋,天空没有一朵云彩,阳光就这样毫无遮挡地照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面反射的光令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空气中充满着潮湿与闷热。 “真是个好时候。”“玩儿命”紧了紧挎在身上的自动步枪,声音低不可闻。 “一艘中型快艇过来了。”对讲机中传来站在高处,用望远镜瞭望的“忠犬”的声音,“快艇上有三个人,没有发现热武器装备。艇尾的短杆上有一面红蓝相间的旗帜,应该是我们的接头人。” “独眼龙”站在平台边缘,望着从远处慢慢靠近的快艇,通过对讲机下达命令:“隐蔽,在确认身份之前,注意警戒。‘密钥’你去既定的隐秘位置,用狙击步枪观察。”m-103的成员按照既定计划躲在隐蔽位置。唯独站在那儿“独眼龙”欢迎客人的到来。 快艇在平台边缘停下,三个人顺着爬梯,爬上平台。中间一人个子十分矮小,只有一米五左右,身着浅灰色西装,锃明刷亮的黑色皮鞋,黑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然而似乎是人到中年,头发略微稀少,头顶有些斑秃。 短小的眉毛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一双绿豆眼不停地滴溜溜乱转,鼻子短小而塌,留着浅浅的八字胡,薄薄的嘴唇给人以刻薄感。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抓的很紧,很是宝贝。 站在他两边的就没有什么特点了,魁梧的身形,虎虎生风的步伐,一看就知道是部队退伍的军人。 “你一定就是米尔斯先生了。”中间那人在距离“独眼龙”三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显得十分谨慎。 “米尔斯”是自己此次行动的假名。“独眼龙”几乎可以确定此人是自己的接洽人:“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生意的。”“独眼龙”问出了自己的暗号。 “哦!!我准备了一货轮的海胆,不知米尔斯先生要不要先尝尝鲜?”小个子显得有些慌乱,但还是对上了暗号。 “独眼龙”点点头,在对讲机中宣布解除警戒,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冲小个子伸出粗大的右手:“你一定就是‘鼹鼠’先生了,失敬失敬。”m-103的成员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各国语言不在话下,除了语调有些奇怪外,倒十分流利。 “鼹鼠”连忙走了过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慌乱。他那瘦小的手掌被“独眼龙”的右手握了起来,活像屠夫手中握着的鸡爪。 礼貌地晃动几下,“独眼龙”将“鼹鼠”让进了舱室,两名保镖和m-103的队员站在门外警戒。 “‘鼹鼠’先生,很荣幸见到你。”“独眼龙”再次向“鼹鼠”表达善意。 “鼹鼠”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只逮到老母鸡的黄鼠狼:“我也很荣幸。” 邀请“鼹鼠”在桌前坐下,“独眼龙”也在对侧坐下身子:“‘鼹鼠’先生,想必我们的来意你是清楚的,我们不要拖泥带水了。这次的计划是什么?” “鼹鼠”小眼睛望望四周,站起身,走向放在角落的热水壶,用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转过身来举了举杯子向“独眼龙”示意:“不介意吧?” 见“独眼龙”点点头,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回来坐在椅子上,将杯子放在一旁。 他从左手边的牛皮纸袋中掏出了几张纸,推到了“独眼龙”面前,“你看看吧,这是位于江北城东林县的机修厂的内部图纸,各处的标示都是内部最新的情报,另外一张是机修厂周围的环境地形图。还有就是这次方舟十五实验舱带回货品的清单。” “独眼龙”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内容,点了点头,随即点起一根烟,抽了几口,慢慢地思考起来。“鼹鼠”也不着急,双手捧着水杯,吹口气,细细的啜了一口,仿佛在品尝美味的茶水。 “独眼龙”掐灭了烟头,冷冷地盯着“鼹鼠”,冰冷的杀气笼罩“鼹鼠”的全身。 “鼹鼠”激灵灵打个冷战,再次变得有些慌乱,手中的杯子略微颤抖,洒出些热水滴落在腿上:“‘鼹鼠’先生,说实在的,这份材料也太过详细了吧。” “独眼龙”站起身来,朝“鼹鼠”走了几步,迫人的威压令“鼹鼠”缩紧了身子,几乎陷进了凳子中。“我不得不怀疑,你是怎么得到这作为sss级机密的情报的。” “鼹鼠”小眼睛快速地转动,紧张的心情令他双眼凸出,脸憋得青紫,话语也变的吞吐:“这两......两张图纸......很好的......得到,至于......至于那份清单,是我......我大伯......大伯给我的。” “独眼龙”再次走进,身体几乎压在了“鼹鼠”的身上:“恕我冒昧,你大伯是谁?” “鼹鼠”再次缩紧了身子:“我......我.......我大伯......大伯是......是航天局......总......总工程师!”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鼹鼠”接着道:“他......他叫王天德,我叫王......”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鼹鼠”眼睛转了转,后半句话吞了进去。 “独眼龙”满意地拍拍手,点点头,刚才“鼹鼠”的表现非常真实,如果那种惊恐的表现还能作假,“独眼龙”只能认为“鼹鼠”的演技几乎可以拿到小金人儿了。 他再次伸出粗壮的双手,将紧缩在椅子上的“鼹鼠”扶正,顺便握着他僵硬的右手晃动了几下:“很抱歉,我的朋友,你懂得,我们是在刀尖上舔血,不得不谨慎。” “鼹鼠”呆愣了一会儿,显然有些适应不了“独眼龙”反差极大的情绪变化。 “独眼龙”右手在“鼹鼠”眼前晃了晃:“我的朋友,你没事吧。” “鼹鼠”缓过神来,笑了笑不再言语。 “很感激朋友你的帮助,一会儿定金就会打到你的芮舍银行的账户上,祝我们合作愉快。”“独眼龙”收拾起文件塞进牛皮纸袋,再次和“鼹鼠”握握手,并将他送出门外。 看着远去的快艇,“独眼龙”终于放下心来,感谢上帝,就是因为别人蔬菜上有这些蛀虫,自己才能心安理得地高价卖掉自己地中因打过农药而没有蛀虫的蔬菜,刨去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他对于此次任务心安了不少。 (第五章 完) 第六章 盗取火种 “玩儿命”轻轻晃动有些麻木的双腿,在炎热的夏季,身着厚厚的迷彩,背着几十斤重的装备是一件令人无比痛苦的事情。 更何况在这蚊子满天飞的季节,头儿又不许喷洒驱蚊水。当然他只是抱怨一下恶劣的环境,他也很清楚,真是喷了那刺鼻的东西,找来的绝对不会是吸你一口血的蚊虫,而是用峨眉刺想要刺穿你心脏的“狴犴”。 这是江北城东林县的机修厂北侧的一个小土坡,距机修厂两千米左右,视野还算不错,能够看到机修厂东、北和西面墙体的一部分,并观察到这三个方向的巡逻队伍。 土坡上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坡西是一个臭水塘,里面满是黑色的泥水和冒尖的垃圾,不时还可见到老鼠、猫之类小动物腐烂的尸体。散发出阵阵的恶臭,也招来无数的蚊蝇。 在土坡上趴了整整十个钟头,哪怕是训练有素。在蚊虫和闷热的双重打击下,“玩儿命”也有些撑不住了,尤其那钻进骨髓的瘙痒,令他无比痛苦,疼也好过痒,他心中如是想。 精神胜利法占据了上风,“玩儿命”把蚊虫的叮咬幻想成妖娆美女的轻吻,把阵阵恶臭当做女人身上芬芳的香水味,不过这美女大概好久没洗澡了。 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玩儿命”警戒地看着身后的灌木丛,掏出腿侧的手枪,对准晃动的林木。 “腋臭!该死的恶心的暗号。”灌木丛中传来“独眼龙”那如同电锯却又刻意压低的声音,“‘玩儿命’,以后你如果再想出这种令人作呕的暗号,我就把你塞进‘忠犬’的裤裆。”“独眼龙”那魁梧的身形慢慢爬到“人屠”身边,脸上涂满了迷彩。 “哦......亲爱的头儿,用您的话说,在这该死的臭气熏天的地方,您还不允许我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么?” “玩儿命”翻翻白眼,将手枪塞进腿侧的袋中,语气轻佻:“不过我真的觉得,“忠犬”的裤裆比这里的味道好不了多少。那家伙一次就带七条内裤,每天一条,等到第二周的第一天,就会换上上周一换下却没有清洗的内裤......” “独眼龙”一阵无声的干呕,举起左手,动作微小,力道却十足,拍打在“玩儿命”的战术头盔上:“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扔进那个臭水塘。” 扶正了头盔,“玩儿命”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我需要民主......” “独眼龙”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牛肉干,这是特制军工食品,用清水煮成碎末,之后用碾压机碾压成硬邦邦的肉干,如果不是包装上印着一头牛,任谁都会把这当做成一根灰色的树枝:“吃不?” “玩儿命”郁闷地摇摇头,他可咽不下这难吃的树枝。他清楚每当头需要思考的时候就喜欢抽烟,任务中无法抽烟,便喜欢嚼这种牛肉干。 随手将包装纸塞进口袋,“独眼龙”叼着牛肉干道:“周围的地形已经堪探清楚了,‘鼹鼠’给我们的情报没有问题,所以我们就按照一号计划行事。” “头儿你真该给‘鼹鼠’兄弟一个深深的吻。机修厂里的情况怎么样?”“玩儿命”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大致算准了时间,再次趴在自动步枪的瞄准镜上观察机修厂周围的巡逻顺序。 “独眼龙”微微一笑:“说起来那个啊,周围有几户人家前段时间帮助运了些东西进入厂房。他们对于周遭的观察还算仔细。” “哦......他们得到你的吻了么?”“玩儿命”眯着一只眼,玩笑道。 停顿了一会儿,他把枪侧放在地上:“头儿,对方的巡逻顺序已经搞定了。” 他随手捡起一根木条,在眼前的地上画了个长方形,“这个是厂房,西边这个圈位置是我们两个所在的位置,东边这里是“密钥”他们三个,北边这里是“忠犬”三个人。敌方有二十个明哨,五个暗哨,几乎没有死角,位置分别是这里......这里和这里......” “玩儿命”在厂房周围画了几个叉,“另外,每隔二十分钟会有一个五人巡逻队绕厂房一圈,大概在开始巡逻后五分钟左右,会在厂房西北角与另一个五人巡逻队相遇,两队都有警犬交替巡视,算得上严丝合缝。” “如果按照一号计划,我们只需提前在西北角这个位置的杂料堆呆上一会儿,等到巡逻队刚刚交错,我们就会有有三分钟的时间从东北面的这个排气通道,进去,我看了,排气口的栏杆已经脱落了,凭我们的身手,三分钟进去五个人没有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是西北角这里这个暗哨,我们想要躲避他的视野范围恐怕很难,必须先打晕他。杀了他,我怕警犬会闻到血腥味。” “独眼龙”思考了一会儿,几口咽下了那难吃的牛肉干,在对讲机中进行了安排:“我们今晚三点左右行动,这个时间段人的精神最为疲惫,‘猎鹰’应该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替那个倒霉鬼站会儿岗。” “剩下的,今晚就由我,‘玩儿命’,‘密锁’,‘鱿鱼’,‘忠犬’进入厂房执行任务,其他三个在外面警戒。现在担心的就是‘狴犴’了。” “玩儿命”做了个“ok”的手势,再次看看表,并在瞄准镜上跟自己刚才的结论做了比对:“也许参谋部情报有误,这么多天了,确实没有发现‘狴犴’的行踪。” 听到对讲机里传来“收到”的声音,“独眼龙”叹了口气轻声道:“希望吧,总觉得不太安稳。”m-103做好准备,“普罗米修斯”行动正式开始。 午夜三点...... “猎鹰”的行动十分迅速,如同猎豹捕食没有声响,很快他就穿上了暗哨的衣服佯做站岗。 看到头儿给自己做了个“ok”的手势,“玩儿命”弓着腰,挎着自动步枪跟着他们四个朝厂房东北面跑去,按照计划,他在后面殿后,行动非常顺利,五人从积满灰尘的排气管道进入厂房内部的二层。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厂房内的灯光都亮着,但是厂房内没有一个人。跟想象中的戒备森严不太一样。 “独眼龙”觉得有点不对,蹲在木箱后面,向跟在后面的四人做了止步的手势,他伸出头,朝下面瞭望,一楼显得很空旷,东南侧并排停着三辆卡车,西南角放着零星的卸装设备,厂房中央有三个大型集装箱放在那里,上面随意的披着白色帆布,没有一个人影。 “密钥”弓着腰往前走了走,侧身朝下面看了看,低声说:“头儿,什么情况?连个鬼影都没有?” “独眼龙”皱皱眉:“看来这次行动要取消了。” “等等,头儿,你看那是什么。”“鱿鱼”指了指被盖着的集装箱的侧面,因没被完全覆盖隐隐漏出的图形。 “那个应该是辐射的标识,这么说也就解释的通了,看来淳淮运回的这个东西,他们怀疑有未知的危害存在。”“独眼龙”说道。 “按情报说,这次淳淮运回的只有两个手提箱大小的东西,为何用了三个集装箱?”“玩儿命”侧身看了看问道。 “独眼龙”笑了笑:“嘿嘿,该死的,他们想要掩人耳目,我觉得里面应该有我们需要的货物。但是如果我们打开错误的箱子,应该会触发警报。” “那我们怎么办?”“鱿鱼”问道。 “我问你们,你们会关注明知道什么都没有的钱包么?”“独眼龙”笑了笑,带着众人小心翼翼来到三个集装箱前,“玩儿命”四人在四周警戒,“你们看,只有中间这个箱子前有凌乱的鞋印。说不在这里我都不信。”话毕,便轻轻拉动门把,打开了中间的箱子。 然而,里面的情形却令他们呆愣当场,箱子中的确有东西,或者说东西有失偏颇,箱子中竟坐着一个人,赫然竟是“鼬鼠”先生。 “鼬鼠”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猥琐笑容:“米尔斯先生,你们再不来我就憋死了。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道长,大家送我外号‘甘草’。” (第六章 完) 第七章 失败代价 “独眼龙”呆愣片刻,便反应过来,迅速拿起挎着的自动步枪,瞄准道长扣动扳机,忽而感觉右腿一疼,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击发的子弹全部射向了天花板。 “独眼龙”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危险的到来,他倒地后迅速往左边翻了个身,另外一发子弹射中他刚才倒下的地方。 “狙击枪!快点找到隐蔽位置。准备撤离!”“独眼龙”迅速下达指令,他则忍着疼痛站起身寻找道长的身影,道长踪迹全无。“妈的,这几个箱子一定是通着的。” “‘鱿鱼’!!!”“玩儿命”的惊呼声传来,“独眼龙”朝刚才殿后的“鱿鱼”看去,“鱿鱼”双手捂着脖子,潺潺的猩红色液体正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染红了他的前襟,他面色通红,五官剧烈地扭曲着,嘴巴大大地张开,如同窒息的鱼,却只能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玩儿命”拖拉着“鱿鱼”在“密锁”的掩护下朝集装箱侧面躲避,“独眼龙”和“忠犬”盲目地朝周围射了一梭子子弹,也朝“人屠”那边跑去。 不时有一发子弹击打在他两人的脚边,虽然狙击的人枪法很准,但“独眼龙”他们也不是瓤茬,常年的训练令他们娴熟地跑出之字形路线。狙击枪的子弹一一落空。 终于冲到了“玩儿命”他们所在的侧面,“密锁”正紧张地半蹲着用步枪寻找敌人的踪影,“玩儿命”在帮侧躺在地上的“鱿鱼”压着脖子上的伤口,鲜血依然止不住地流向地面。“‘玩儿命’,怎么回事?”“独眼龙”冲过去,摸了摸“鱿鱼”的颈部动脉,已经消失了。 “玩儿命”满脸的鲜血,似乎有些精神恍惚,仿佛没听到“独眼龙”的问话,只是使劲压着“鱿鱼”的脖子。 “独眼龙”狠狠地扇了“玩儿命”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声响,“玩儿命”缓过劲儿来,眼神中满是恐惧:“我......我也不知道,我就听到轻轻的一声响,转过头来,一个黑影消失在卡车那边,‘鱿鱼’就成这样了。一定是魔鬼,一定是魔鬼!” 未知的恐惧已然冲垮了“玩儿命”长期任务和训练而建立的心理防线。 “独眼龙”一把拽过“鱿鱼”的尸体,将他的铭牌摘下,塞进自己的口袋,看了看他脖子上呈三棱的伤口,右手替他合上了双眼:“我们必须冲出去,这次行动是个陷阱!‘狴犴’早早地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他那钢钳般的右手掐住“玩儿命”的肩膀,用了用力,“我们必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跟‘密钥’、‘猎鹰’他们会合。该死的,我可没有时间照顾想要尿裤子的你。‘玩儿命’,你必须振作,跟我们离开!” “玩儿命”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恐惧,对“独眼龙”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自动步枪。 “独眼龙”点点头,将腿上的枪伤用绷带包扎牢靠,对在一旁警戒地“密锁”说道:“‘密锁’掩护我,我打头,咱们从厂房东北角的管道再爬出去!‘玩儿命’你跟在我后面,‘忠犬’随后,‘密锁’垫尾!” “是!”三人回应。 “密锁”将枪口伸出集装箱侧面,朝外侧打了一梭子子弹。趁此机会,“独眼龙”一瘸一拐,速度并不慢,他冲向位于左侧的楼梯,剩下三人也按照战术撤退的动作,迅速撤离。 躲过了多发狙击子弹,但“独眼龙”和“玩儿命”的左肩都挂了彩,狙击步枪强大的作用力在他们肩膀直接叮出了一个螺旋状的大洞,他们的胳膊几乎只剩下骨头相连。“密锁”和“忠犬”的腹部也多处中枪,不过还好只是普通子弹。 终于来到了东北角的管道口,撤退的路上他们也摸准了狙击枪和自动步枪射击的大概方位。在有意识的躲避下,狙击手成果无法扩大,那个使用三棱锥的人也没再出现。他们四人相互掩护,终于看到逃出生天的希望。 “独眼龙”拍拍“玩儿命”的肩膀,示意她先撤,“玩儿命”进入通道,“独眼龙”拍拍“密锁”的肩膀,令他紧随其后,他与“忠犬”殿后。 “米尔斯先生,不喝杯茶再走么?”道长那猥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独眼龙”和“忠犬”抬起头,却见道长那瘦小的身形蹲在之前的木箱上,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盯他们,手中两把钨钢匕首没有一丝光亮,却如同死神手中的镰刀那般骇人。 他们想要举枪,却已经来不及了,狙击手抓住他们愣神的功夫,一枪打中了“忠犬”的右肩部,巨大的冲击将他的右臂整个打飞,连同挎着的冲锋枪也飞了出去。 “忠犬”一声惨叫,“独眼龙”朝道长扣动扳机,道长绿豆般的小眼中露出瘆人的杀机,一个虎扑,躲过了子弹激射的轨迹,右手的钨钢匕首狠狠地切向“独眼龙”的咽喉。 “独眼龙”连忙下蹲,并向右侧闪躲,咽喉要害躲开了,但左脸却被这利刃从颧骨斜切上眉尾,左眼球不受力地脱落而出,血流如注。 道长大叫一声“躲得好!”,左边的匕首反手戳向“独眼龙”的心口。“独眼龙”已经疼的有些麻木,哪里还有体力躲开这快似流星的一击。 “头儿,快跑!”“忠犬”用左肩撞开“独眼龙”,锋利的刀尖刺穿了他的心脏,晕开的鲜血如同红色的墨水,在他胸前散开。“忠犬”单手拉着道长的手腕,不让道长拔出匕首,一面催促“独眼龙”,“头儿!快走啊......” “独眼龙”的心在滴血,却哭不出声,咬咬牙,飞快地爬进管道。忽的身后一片黑暗,“独眼龙”转头,看到“忠犬”的后背挡在管道口,他喊的“快逃”的声音在管道中嗡嗡直响。 “独眼龙”快速向前爬,背后是那催促的“快跑”的声音。终于爬到了管道外,“独眼龙”翻身跳下,前一刻,他看到了“忠犬”缓缓倒下的身影和低声“快逃”喃语,还有孕育在鲜血中那双目散发着寒光的猥琐“鼹鼠”。 “头儿!快走,”“玩儿命”在外面冲“独眼龙”大声喊叫,“独眼龙”任凭自己向下落,用右手掏出一颗手雷,扔进了管道。巨大的爆炸声几乎震碎了他的耳膜,灼热的火焰烧焦了他棕色的头发。厂房的东北角坍塌了一半,里面传来道长剧烈的咳嗽和咒骂声。 “独眼龙”被下面的“密锁”接住,“玩儿命”单手拿着自动步枪在前面开路,“密锁”则扶着“独眼龙”紧随其后。他们朝离自己最近的“猎鹰”奔去,还好外面的巡逻人员因为剧烈的爆炸而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他们的枪法也很难击中经验丰富的m-103。 反而被“玩儿命”、“密锁”和“独眼龙”点杀了几个。剩下的巡逻人员寻找掩体想要反击,却没有成效。 远远地看到趴在地上的“猎鹰”在冲他们挥手,“玩儿命”快速地翻过杂料堆朝他跑去。“密锁”、“独眼龙”二人速度也不慢,距离“猎鹰”越来越近。 夜色深,“玩儿命”距“猎鹰”不到一米的距离,“独眼龙”二人也不到五米,“独眼龙”忽然感觉不对:“‘玩儿命’,那不是‘猎鹰’!”那人的身形太过瘦小,完全不是“猎鹰”那壮硕的身形。 只见那人弹射而起,右手寒光一闪,“玩儿命”惨叫一声栽倒在地,那人再次挥起手中的武器扎向他的胸口,一声枪响,那人迅速躲开,一连串的枪声使那人不得不进行战术撤离。 一人冲到“玩儿命”身边,扶起了他的头,“独眼龙”和“密锁”也冲了过去:“‘玩儿命’,你怎么样。”他们看到那人是“密钥”,现在没有时间询问他发生了什么,只能询问“玩儿命”的情况。 “疼......”“玩儿命”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胯间血流不止。显然伤到了要害部位。 “我刚跟‘猎鹰’通话,却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我感觉不对就从既定位置冲了过来,路上经过‘捷豹’的岗哨,发现他被一种利刃割断了气管,我便赶往这边,路上就听到了爆炸声,刺伤‘玩儿命’的和杀死‘捷豹’的应该是一个人。”“密钥”简短地汇报了刚才的情况,并给“玩儿命”包扎好不再出血。 “不管那么多了,就剩我们四个了,‘密钥’你背着‘玩儿命’,我们必须冲出去。”他们冲向背面的小土坡,身后传来如崩豆般机枪的声音和警犬吠鸣的吼声。 越过土坡,“独眼龙”忽然道:“我们进水塘。”四人翻滚着冲下了土坡。 (第七章 完) 第八章 行动计划 “独眼龙”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躲开“狴犴”的搜捕的,或者说“狴犴”似乎根本就没有进行搜索,他们四人身上的伤口,哪怕包裹得再严密,也避免不了,鲜血滴落在臭水塘旁的土地上。然而没有预想中密集的子弹倾泻。 四人在臭水塘中靠着芦苇管躲了两天的时间,剧烈的疼痛考验着他们原本坚定的神经。受伤最重的“玩儿命”已经晕厥过去,只能勉强维持呼吸,腐烂与腥臭弥漫在他们的鼻间,连同他们自己似乎都变成了烂泥。 最终“密钥”决定先出去勘探情况,“独眼龙”点头表示同意。没办法,他感到自己肩膀上和腿上的伤口正在逐渐麻木并失去知觉,虽然及时注射了消炎和杀菌的药物,却依然无法保证,能够留下他自己这原装的零件。 时间过的很久,至少感觉上如此,“密钥”回到了塘边,直接将昏迷的“玩儿命”拖出了水塘,“独眼龙”和“密锁”也跟着趟出了这令人恶心的藏身地。 “连个人毛都没有,我去看了工厂,除了坍塌的墙面,其他跟原来一模一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密钥”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什么?”“独眼龙”呆愣当场,“该死的,这是什么情况!?” “密锁”苍白的脸如同刚挤出的牛奶,因长时间泡在水中而略显浮肿:“的确,按道理说,只要‘狴犴’随便在周围找一下,我们必死无疑。” “独眼龙”看看塘边土地上,现已变成黑褐色的血迹,愤恨地踢了一脚:“该死的!” 他转身看了看呼吸非常微弱的“玩儿命”,又瞅了瞅自己和“密锁”身上斑斑的血迹和渗出深红粘稠脓液的伤口,当机立断,“不管那么多了,回安全屋!” 狼狈的四人回到了安全屋,并找来渗透入淳淮的间谍医生,给他们一行人治疗,虽然伤口已经感染,也面临着截肢的危险。m-103幸存者们的身体还是在慢慢好转,当然“玩儿命”缺失了能够快乐的源泉。 直到一年前,七十七对“密钥”下达了机密任务,至此,剩下的三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密钥”,转瞬到了今天。 “密钥”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其实,当时七十七给我的任务是渗透入淳淮贫民街。淳淮上层为了给叶润泽筹备政治资本以便其继承最高位置,将长久以来,困扰淳淮的贫民街整治和民生问题交给他处理。” “我是m-103唯一没有被‘狴犴’见到过的生面孔,所以,七十七要求我提前渗透,以备不时之需。” “密钥”食指敲了敲箱子,接着道:“叶润泽确实有本事,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将贫民街治理得蒸蒸日上。众所周知,叶润泽是个强硬派,我国参谋部认为,如果任凭叶润泽继承高位,很有可能对我国在国际上的地位造成影响。并且,在淳淮,我们的‘盟友’也要求我国必须立即采取行动来还上次欠下的人情。” “什么人情?”“独眼龙”皱眉问道。 “普罗米修斯。”“密钥”顿了顿,“在发生爆炸后,有神秘人物,据说是知情人对我们在淳淮的盟友发出警告,他下达命令,要求‘狴犴’停止搜索,不得节外生枝,立刻将货物带回。” “怪不得了。”“密锁”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次我们的情报怎么泄露的?”“独眼龙”问。 “密钥”看着“独眼龙”:“是王天德漏出了马脚,他在押运途中用手机拍摄图纸和货物,被‘狴犴’发现了。严刑拷打之下,就什么都交代了。” “难怪。”“独眼龙”点点头,“那他岂不是会暴露很多在淳淮的盟友信息?” “密钥”摇摇头:“刚刚泄露‘普罗米修斯’的情报,那个知情人士就让王天德和真‘鼹鼠’先生服毒‘自杀’了。‘狴犴’也没有抓住证据,同时盟友说,依旧是神秘的知情人拦截下了,原本要在钻井平台对我们实行的围歼行动。所以这次的情报泄露应该没太大影响。” “看来我们的确欠下了人情。”“独眼龙”坐在椅子上,示意“密钥”可以打开箱子了。 “密钥”将箱子推给“密锁”:“‘密锁’,这个箱子的钥匙在你那儿,就是你的衣柜钥匙。” “密锁”诧异地将钥匙从衣柜上拔下,塞进了箱子的锁孔,扭转,轻轻的一声脆响,打开了箱子。箱子内盖子上有个轻薄的玻璃盒子,里面放着红白色的药粉,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暴力开箱,下面放着牛皮纸袋。 “密锁”拿出牛皮纸袋中的文件,有两张图纸和一份文字说明。一张图纸画着叶润泽这次出行所乘坐的汽车结构图和相关参数,另一张是贫民街的详细地图,标明了一些独特的符号,文字说明是叶润泽的出行计划和他们这次行动的计划。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变了外号的“人屠”指着贫民街地图上位于叶润泽演讲地旁的富民酒店上的一个靶心的标示问道。 “密钥”拿过地图,对了对行动计划,若有所思。“独眼龙”眯起了眼睛,这个标示是自己在m-103之前服役的部队小组成员自己设计的队标,也就是说这个位置是自己的特有任务:“应该是表明要在这里干掉叶润泽吧,不过画偏了。”“独眼龙”尝试掩藏了真实的情况。 见另外三人点点头,继续研究图纸和计划,“独眼龙”轻轻地舒了口气。 “头儿,这次行动怎么要求你在外围进行警戒和支援呢?这可不符合七十七拿你当王牌的做法啊?”“密钥”看了会儿行动计划,奇怪的问道,眼神中有一丝精芒。 “独眼龙”心道“因为我有特殊任务”,但却不能解释,只能说:“大概是上次行动的失利,让七十七认为完善的警戒和后撤支援才是最完美的行动计划吧。” “哈哈哈哈,得了,头儿,你就自我感觉良好吧。”“人屠”哈哈大笑。 研究良久,看到队员们差不多已经清楚计划了,“这次行动计划就是这样的,代号‘猎首’,于十天后在贫民街进行,我希望哪怕行动失败,我们也能完整的回来。”“独眼龙”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已经在那个世界的三个兄弟的音容笑貌仿佛近在眼前。 “得了吧,头儿,别说这丧气话了。”“人屠”嬉笑道。 “独眼龙”踢了“人屠”一脚:“大家去准备准备吧!” “是!”三人立正敬礼。 “对了,我可以吃我的晚餐了。”“独眼龙”舔舔嘴唇,兴奋地朝门外走去。 “独眼龙”和“密锁”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密钥”不明所以:“你们怎么了?” “独眼龙”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呕欲,强笑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从监视器中,只见“人屠”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隐秘停在后山坡的车里,扛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黑色袋子,那袋子里似乎是有什么活物,还在不停地挣扎。 “他抗的是什么?”“密钥”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认。 “自从他的那活儿被废了之后,就越发变态了。”“独眼龙”说话有些遮掩,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在完成这次任务后,亲手干掉自己的这个战友,当然如果他们都活着的话。 “人屠”将包裹抗进了位于车不远处的小木屋,那里放着砍树的斧子和其他一些常需要的工具,木屋的监控中,“人屠”用斧子的钝面狠狠地拍击在那口袋的一侧,那口袋挣扎的越发厉害,又是狠狠地击打了三四下,口袋不再动弹。 他打开那口袋的拉链,殷洪的血液滴答而下。随即露出来满是鲜血,穿着金色高跟鞋的细腻长腿,分不清是血色还是本色的超短红色连衣裙,满是血污的额头上伤口还在潺潺冒血,几乎能看到破碎的颅骨。 “人屠”脸上满是陶醉的表情,在那女子的身上闻了闻,伸出食指沾了点她额头流出的鲜血,放进口中贪婪地吸允。随即取出放在一旁的利刃,脸上的表情如同看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他要进行一场饕餮盛宴...... 监视器前的“密钥”呕吐不止,在自己没有吐出自己的胆囊前,他关掉了监视器的屏幕,在那一刻,他也有掏枪的冲动。 (第八章 完) 第九章 不详预感 这里的阳光无比灿烂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他迷惘地站在道路中间,周围高大的建筑仿佛巨人般俯视着,嘲笑着。 周围是四散奔逃的人群,他们惊恐,无助。他们那发不出声音的嘴里似乎吼叫着,喊着“救命”。 烟尘滚滚,火光笼罩却也感不到炽热。一个独眼的人摔得四分五裂,仰面朝天,嘴角挂着冷酷的笑容。 他的恩人叶润泽躺在一边,身上毫无生机,绿色粘稠的液体将他侵蚀,露出森森的白骨。 “啊......”和尚满身冷汗,从床上惊醒,他心绪不宁,梦中的场景还在他眼前回转。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相同的梦境每天都会在他入睡的那一刻,给他带来深深地黑暗。 摸了摸光头上涔涔的汗水,想起那绿色液体下的森森白骨,和尚忍受着强烈的呕吐感,冲向洗漱间。呕吐,吐得双目赤红,炙热的酸水燃烧着他的咽喉。 他打开了水龙头,将光秃秃的脑袋塞进水龙头下,用冰凉的水,冲刷内心的恐惧。 剧烈的喘息变得和缓,和尚抬起头,看着镜子中他自己那赤红的双眼,试图从刚才的梦境中搜寻线索。 他有着先天的能力,对于将要发生的厄运,能通过梦境而有所感知,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从没有像这次的梦那般真实,那般痛彻心扉。 回到屋中,打开窗帘,清晨温暖的阳关渐渐驱散和尚身上的寒意,也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小屋。 小屋的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四人方桌,一盏吊灯,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蒲团,屋里十分整洁,根本不像一个独居男子的窝。 和尚将昨日晚饭的垃圾扔进了编织袋,蓝色的运动衣套在他那虽不算壮硕却很结实的身体上,穿上跑鞋,掂起垃圾袋走出了房间。 这是江北军区的操场,清晨的露水沾湿了碧绿的草地。在这炎热的夏季,清爽的早晨无疑更适合锻炼。 和尚顺着操场慢跑。时间还很早,军队还没有开始晨练,操场上他孤身一人匀速跑着,呼吸缓慢而匀称。 “哟......这么早啊......”一个同样穿着运动衫的男子向他打着招呼,“你这段时间可比我起得早多了。” 和尚冲他点点头,并不说话,闷头继续前行。 “诶......这么不爱说话可不好啊。”那男子跟在后面抱怨。 和尚按照自己的计划跑够了圈数,便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那男子继续跑步。 那男子身形瘦高,约有一米八左右,双腿尤其长,估计快有一米一了。 他长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总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留着略长的漆黑头发,随意的散开着,他似乎从来不梳理发型。 长长的眉毛十分搭配他那笑眯眯的眼睛,坚挺的鼻梁跟自己粗大的鼻子很是不同,嘴角轻轻上挑,如同邻家的大男孩儿。他跑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充满着力量与速度的美感。 就这个模特般的完美男人,和尚知道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下,隐藏的是完成任务时的不择手段和冰冷。他就是他们“狴犴”的队长--“芒硝”。 “我就知道你有事。”芒硝跑完步,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眯眯的看着和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差在额头上写个‘愁’字了。”话毕,便悠闲地坐在和尚身旁,“说说吧,又有什么事令我们和尚大人为难了?” “队长,”木讷的和尚话刚出口便后悔了,果然脑瓜上受到了芒硝大力脑奔儿的攻击,“不是,不是,是叶笑,是叶笑。” 和尚揉着红红的脑瓜顶,连忙改正自己的错误,在这个军区除了恩人叶润泽的好友-冯军长知道他们“狴犴”的身份外,其他人都不清楚他们这群“普通人”为何能为所欲为的待在军区里。 为了掩藏他们的身份,队长“芒硝”便化名叶笑。和尚因为本身便是光头,就当做外号直接叫和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才对嘛,和尚啊,不要总是挑战我的脑奔儿嘛,虽然你练了铁头功,但也是很疼滴。”芒硝笑得很鸡贼。 “是,是。”和尚连忙答应。 “你接着说。”芒硝用肘后撑着地,半卧着看着还不算刺眼的朝阳。 和尚叹了一口气,梦境再次在眼前回转:“我做了一个梦,非常不好的梦。恩人他死了。” 芒硝呼吸一滞,笑容从脸上消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和尚:“这个梦持续多久了?” “七天。”和尚苦涩地说。 “确定是预言么?”芒硝忙问道。 “非常真实,而且连续一周都是同一个梦,恐怕......”和尚看着脚下,一只蚂蚁搬着一粒大米朝前走,他将梦中的情景告诉了芒硝。 芒硝愣了愣,半晌无语。和尚看着另一只蚂蚁从洞穴里出来,跟搬大米的蚂蚁碰了碰触角,便朝那蚂蚁来路走去。 晨露沾湿了坐在台阶上的和尚的裤子,另外那只蚂蚁也由远及近搬来了一粒大米,运向自己的巢穴。 芒硝呼出一口气,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恩人十分顽固,你知道的。”仿佛自问自答,“但这件事情一定要阻止他。”他看向和尚,“你懂么?” 和尚一片茫然:“我懂什么?” 芒硝站起身来,拽着和尚的衣服就往操场旁的大楼跑去,他拉着将近一百六十斤的和尚依旧健步如飞。 爬上长长的台阶,和尚和芒硝终于来到了位于十楼的1023室。和尚知道芒硝因为幼年的阴影,一直有幽闭症,因此不敢乘坐电梯。芒硝敲了敲1023室的房门,里面传来朦胧的呓语:“谁呀?” “叶总,是我叶笑和和尚。”和尚知道“叶总”这个称呼是叶润泽的恶趣味,逼迫他们在需要保密时叫他的代号,以弥补他那从小便想成为亿万富翁,却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但其实作为早已在公众面前露脸的他根本没有隐蔽的必要。 门缓缓地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背心,满是花纹的沙滩大裤衩的中年男子,睡眼朦胧地看着门前的他们。 又有谁能联想到在人前不苟言笑,气质庄严的叶大将军在家里是个不修边幅,衣着毫无品位的中年大叔。 叶润泽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揉了揉懵忪的眼睛,将他们两人让进屋去。 屋中一片凌乱,裤子,上衣随意地扔在地上,没吃完的饭食到处都是,简直没有立足之地。叶润泽挠挠后脑勺,打个长长的哈欠,坐在了自己的床上。随意地挥挥手:“你们坐,随意。” 芒硝看看这脏乱的环境,哪有坐的地方,更何况天生洁癖的他也不会允许啊。和尚知道这也是芒硝对于自己的恩人,在英雄般崇拜之余唯一不满的地方。 和尚倒是没说什么,随手将扔在凳子上的臭袜子扔到叶润泽的床上,完全不顾芒硝示意他,那座位有毒的眼神,坐了下来,一声不吭。 芒硝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似乎还在打瞌睡的叶润泽,没敢说什么。 叶润泽晃了晃晕眩的脑袋,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困意:“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你们有什么事么?” 和尚担忧地说:“莫非有什么急事么?” 叶润泽点点头,潇洒地不知道从什么位置抽出一支香烟(似乎是床上内裤下),另一只手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深深的抽了一口:“的确很着急。” 和尚心中微凛,坐直了身子,如同一杆标枪,问道:“什么事情?” 叶润泽深邃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他们,沉稳十足,他再次抽了一口烟,才凛然道:“这是个极难的任务,世界上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不到两成。” 见他们二人越发紧张,叶润泽点点头微笑道:“新的团队副本太难了,我们公会被虐了十次才通关啊,不过,嘿嘿,我的史诗级武器,哈哈哈哈。”叶润泽张狂地哈哈大笑。 和尚、芒硝差点栽倒在地。 “你们不高兴吗?哈哈哈,我那个武器可是唯一的哦,要不要?可以卖给你们哦......”叶润泽的表情活像勾引小女孩买棒棒糖的怪蜀黍。 和尚无语地看着叶润泽嚣张地发出什么第一公会宣言,将近二十分钟,才被问,“呀?你们有什么事找我?应该不是来祝贺我的吧。” 和尚看着吊儿郎当的大将军,肃颜道:“叶总,希望你能取消这次贫民街的演讲计划。” 叶润泽右边眉毛轻轻上挑:“哦?和尚?是你预知了什么吗?”他一语中的,“虽如此,即使有什么危险,我不是还有你们么?”语气里充满了对他们的信任。 但这沉沉的信任几乎压垮了和尚的脊梁。 (第九章 完) 第十章 不得不去 和尚不知该说些什么,天生不善言辞的他,看着叶润泽那坚毅的眼神,只能唯唯诺诺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和尚求救地看向芒硝,他的眼神闪烁,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似是注意到了和尚的目光,芒硝犹豫着,谨慎地组织着词汇,每当面对抉择时,天生乐观如他,也会变得谨小慎微:“叶总,是这样的,和尚近期梦到了不好的事情是跟你有关的。作为‘狴犴’的队长,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 叶润泽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什么缘故,和尚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并不代表和尚的每个梦都会成为现实吧?也许只是这次行动令他不安,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是而已。” 和尚坚定地摇摇头:“叶总,这个不是梦,是真的预言,我可以肯定,所以,我还是请求您......” 叶润泽再次点燃一支烟,火机的弹响打断了和尚的话,他眼神凌厉,使得和尚和芒硝噤若寒蝉:“就算那个梦是个预言,难道你们就不会保护我了么?预言就不能改变么?不去做,就已经放弃,还谈什么命运在我手?” 房间内陷入尴尬的沉默,良久无话。 思考许久,和尚说道:“不管怎样,我依旧会保护你。”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叶润泽,语气斩钉截铁。 叶润泽与他对视良久,忽而大笑起来:“干嘛那么严肃认真啊,说的跟我会死似的。”他忽然故作娇羞,“莫非你看上我啦?” 和尚半天无语,在叶润泽的大笑中,和芒硝一同走出了房间。 芒硝皱着眉头,对和尚道:“这件事必须和其他人商议下。”他看了看手表,“现在还不是饭点,食堂应该没有人,我们去那里讨论吧。” 和尚点点头:“那么,我去找道长,你去找雪女,我们在食堂碰头。” 芒硝点点头,转身离去。和尚则绕过操场前往道长的房间。 道长的房间位于军人宿舍楼的三楼,在走廊的尽头,和尚走过去敲了敲门,门并未锁,他便直接走了进去。看到道长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和尚走近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和尚看了看屏幕,一个大胸的美女正在屏幕上搔首弄姿。道长绿豆般的眼睛贴地极近,挂着淫荡的笑容。 和尚苦笑,拍了他的肩膀,道长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慌忙合上笔记本,慌乱地看着他。 “行了,我知道你看什么呢。” 道长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你啊,和尚,好悬没吓死老道。”话毕嘿嘿笑了笑,将还在“啊......啊......”叫的音箱关闭。 和尚指了指道长的胯下:“先把拉锁拉上吧。” 道长嘿嘿一笑,拉上拉锁:“都是男人,怕什么。” 和尚颇为无语,便谈起了正事:“芒硝让我们去食堂集合,有要事。” 道长吊儿郎当道:“什么要事啊,还需要耽误我的青春。” 和尚低声道:“到了食堂,再一并说。”道长看他说的郑重,便不再多言,穿上衣服跟着走出了房间。 道长忽然问道:“对了,你知道和队长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么?看着挺亲密的。” 和尚迷惘的摇摇头:“队长?女的?” “哦,没什么......”道长笑了笑,摆摆手。 日头已上了三竿,“狴犴”的小组成员已经聚集在了食堂的角落。虽然还没到饭点,但对于“狴犴”他们这群特殊人士来说,司令和军长的命令足以让军区食堂提前为这群特权人士开了绿灯。当然背后关于这群人是军二代的八卦就少不了了。 和尚简略的将情况说明,除了道长依旧吊儿郎当,其他人皆是沉默。 芒硝低声道:“说实在的,和尚的每次预感都会成为现实,我十分担心,将军他会出事,所以一会儿我们要尽力劝他取消这次行动。” 雪女赞同的点点头,却不无忧虑:“你们都清楚,将军他可是一个倔强的人,我不认为,他会因为和尚的一个梦而妥协。” 远远地看到叶润泽穿着大裤衩走进了食堂,跟食堂里的大妈大爷们打着招呼,他们都是退役的老军人,在军区食堂帮忙干些活计,也算是贴补了家用。 “哈啰......”叶润泽打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锅巴鱿鱼套餐,走到四人的桌旁,轻松地打起招呼。“早啊,还没吃啊,等我呢?” 和尚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芒硝,芒硝翻了翻白眼:“他连你的话都不听,不要命了,我有什么办法。”话毕,便扒了两口饭,嘴里呜里呜啦地嘟哝了一长句,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翻了翻白眼,他专心低头吃饭。 和尚知道芒硝是在故意逃脱责任,除了雪女,其他人也根本指望不上,便只得再次看向叶润泽:“叶总......” 叶润泽摆摆手,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别说那么多啦,我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啦。”他夹出一块鱿鱼,塞进嘴里,大声地咀嚼,“真香啊,师傅给你点赞哦......”叶润泽转身对站在台子后微笑着的胖乎乎的师傅喊道。 师傅笑着回应:“叶将军好这口,这几天我可没少练,鱿鱼是最新鲜的,锅巴也是现炸的,喜欢吃就多来点儿。” 叶润泽冲他伸出大拇指,那师傅笑得更加开心了,将胖乎乎的脸挤成了包子的模样。 “叶总,”不施粉黛的雪女脸色白如牛奶,乌黑的长发绑成干练的马尾披散脑后,柳叶般的眉毛,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琼鼻下是小而红润的嘴唇,圆圆的脸宛如精致的古典娃娃,“我觉得我们应该取消计划。”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五人能够听到。 叶润泽做了个“停”的手势:“食不言寝不语,老人家的教导铭记我心......”他故作不理会,快速地扒起眼前的饭食。 雪女瞪了坐在旁边的道长一眼,示意他该说话了。 道长那细小的眼中闪出狡黠的光芒,摇头道:“他自己找死,关我什么事,他救过你们,养活过你们,而我却是被他逮捕的。我跟他没感情,他随意。” 雪女愤恨地跺了他的脚,芒硝手中的一只筷子不由分说,砸中了他的额头,道长“嗷”的一声向后栽倒,捂着额头痛苦地翻滚。 叶润泽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口饭,潇洒地点上一根烟,摆摆手示意想要来看情况的师傅,叫他不必担心,微笑着用香烟点了点道长:“你就是典型的没眼色啊,明知道别人想听什么,你却偏偏不让人如意,你说你不是找打吗?不过,我喜欢你的实话,你很诚实也很欠打,哈哈哈。” 道长一个鲤鱼打挺,揉了揉已经肿起的额头,愤恨地低头吃饭。 叶润泽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端起了餐盘:“我吃饱了,你们呢?” “等等,”雪女站起身来,雪白的脸颊上出现两坨红晕,他走到叶润泽身前,替他整理了衣领。捋了捋杂乱的头发,“你也该刮刮胡子了。”话毕,飞快地端起自己的餐盘,同时抽走正在吃饭的道长的餐盘,在道长幽怨的眼神中,她将餐盘里的食物倒进了垃圾桶。 叶润泽尴尬的挠挠头,完全不顾芒硝那暧昧的眼神,嘴里念叨着:“坏了,我的钱包没拿。”慌忙离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身对着郁闷的道长喊道:“叶道(野道?),你和和尚记得去看看我的座驾啊。” 道长揉着额头道:“野道,这个昵称一点都不好听!” 阳光开始散发出灼人的热量,蔚蓝的天空,朵朵云彩宛如放羊的羊群,在蓝色的草地上悠闲地飘动。操场上传来军令与枪械的声响,震天的口号声,汇聚成阳刚之气,在太阳的照射下,越发令人内心欢快的跳动起来。 和尚走出餐厅,看到叶润泽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跑向操场跟着一队刚刚要出去拉练的队伍后面,唱起了高昂的军歌:“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和尚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一个人的声音传出老远,然而前面的军人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没人跟唱也没人扭头,只是跟着哨响,有节奏的迈着整齐的步伐。 排长从队前跑了过来看到跟在后面的叶润泽,连忙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不卑不亢道:“首长好!”叶润泽回礼,“首长,我是钢兵连二排排长,现我排进行越野拉练,请首长勿要跟随打扰!”话毕,又是一个军礼。 叶润泽呆愣当场,哭笑不得,他似乎在忘记了部队铁的纪律,只能尴尬地回礼道:“是!” 那排长转身再次跑到队前,吹起了高亢的哨子。整齐的步伐,高昂的口号渐渐远去。和尚躲在树后,看到叶润泽吧嗒吧嗒嘴,表情似乎有些沮丧,但随即好像又释然了,他标准的立定转身,迈着标准的方步,唱起了《打靶归来》。 和尚心道:正是因为有这些可爱的人,自己才能放开,大展身手吧。 (第十章 完) 第十一章 准备行程 道长细小的三角眼左右瞅了瞅,瞪视着往来人群中的嬉笑者,他一定在暗叹着虎落平阳被犬欺,世风日下。 但任谁看到一个矮小的中年人头上顶着一个宛如寿桃的大包的情况下都会嬉笑不已。 和尚心中还记挂着关于梦的事,道长则百无聊赖地踢着路上的石头。 这条路和尚每天都要走五遍左右,现在几乎可以保证即使闭上眼,通过自己的脚步,就能算出在这个步伐范围内的风景和是否有碍人的台阶。 恩人已然无法劝解,那么和尚能做的也就是去停车场,看看此次出行汽车的装配情况了。 他向道长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他们绕过操场,布兵营和装甲师团的营地,来到了位于军区靠后位置的汽配车间。 里面不时传来打砸金属的声响,以及切割机那独特的声音。车间是一个占地约一千平的大型机械化维修改造车间,钢筋水泥铸造的而成的墙体涂满了迷彩颜料。 走进大门,迎面而来的是难闻的铁锈和机油的味道,三四十人忙来忙去,有的人推着比自己还要巨大的轮胎,有的钻进车下对车的底盘进行检查改造,有的则在铁桌上画着什么,并向旁边的年轻工兵讲述情况。车间里的噪音很大,不离近扯着嗓子喊,根本就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和尚二人朝车间的右后方走去,那里用一个巨大的帆布与其他地方隔开,里面放着叶润泽他们这次贫民街之行所乘坐的车辆。打开幕布,里面四五个人正在热烈的聊着什么。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正拿着手机让战友们看,他的战友们交口称赞。 “你们看,这是我姐和我姐夫在烟春湖边拍的照片,你们看好看不?”他那神气活像等待称赞的献宝小男孩。 “哇,你姐好漂亮啊,尤其是穿上婚纱之后。你姐夫也不错,很帅气,不过怎么找的是个外国人?”一个战友赞叹道。 那年轻人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我给你们说,我家能有现在的生活,都是因为叶将军,我家在贫民街,一直以来黑帮势力在里面搅扰不止,老百姓受尽欺凌,不想受欺凌的就会加入黑帮欺凌其他人。” “那时候的贫民街,每天不死两三个人简直就不正常。官员也不甚作为,还跟黑势力勾结,欺榨老实的平民,大家都恨死那帮贪官污吏了。”他谈到这里时,不由得咬牙切齿。 “这不,自从有了叶将军,黑帮势力被连根拔除,贪官业已伏法,我们平民家的孩子有了免费上学的机会,叶将军鼓励老百姓发展实业,还提供免息的政府贷款,引进外资企业形成良性竞争。” “要不是叶大将军,我也不可能上学,再来这里参军啊,尤其是像我这种只有母亲的单亲家庭。” 他的语气里满是憧憬与崇拜:“我姐夫就是招商引资时来到贫民街的,他是姆拉的一个大型企业的高管,来到这里后看到我家祖传的修车手艺,便给我家产业注资,一来二往之下......” “就跟你亲姐好上啦!”其他战友接话道,随即哈哈大笑:“虽然你小子把这个故事讲了无数遍,但看在你夸赞叶将军,还有你大姐要结婚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 “你们这些家伙,竟然取笑我!”年轻人们一阵哄闹。 和尚还不太习惯有人夸奖他们的长官,因为夸奖他们的长官也就等于赞赏他们“狴犴”。 其实,贫民街的整顿,并不像年轻人说的那样轻描淡写,里面充满了残酷和血腥。 三天时间,你们必须干掉贫民街黑帮的所有老大,当然允许你们自行筛选,这个帮派老大是否必须死。这是叶润泽的原话,说这句话的他如同来自地狱的阎罗,随意地在生死簿上画上了红圈。 “狴犴”通过调查筛选,三天内干掉了十几个帮派老大和几十个帮派骨干。黑帮率先乱了起来,叶润泽迅速出动军队,在夜晚进行血腥镇压。当然,平民都不太清楚那段时间密如炒豆的枪声因何而来,因为第二天清晨,所以痕迹都会打扫得干干净净。 叶润泽扶植自己信得过的人夺得了黑帮的大权,因为他知道有白就会有黑,自己不方便的时候,黑势力会很方便。 两天内你们必须让有前科的高层官吏跪在我面前。这是叶润泽的第二句话。 “狴犴”再次马不停蹄地开始贫民街的大清洗计划,他们采用各种手段,不论是绑架,还是用官员亲人做人质的方法,他们两天就令那些官员后痛哭流涕地跪在叶润泽的脚前。 叶润泽折磨他们的精神,崩溃他们的肉体,按罪行的轻重处理了贫民街将近三分之一的官员。其他罪行较轻的,要求他们戴罪立功,鞠躬尽瘁,死也必须死在工作岗位和为百姓谋福利上。 对待平民的整顿,则如同那年轻人说的那般平和、阳光而不起遮拦。当然对于那些恶意竞争的不良商家,叶润泽的做法依旧简单粗暴,直接认罪按压,国人进监狱,外国人驱逐。 和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但面对工作中的叶润泽,他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就如同叶大将军带领自己,杀进当初道长所在雇佣兵的老巢。干掉了所有的,除道长外所有的人后,那浑身血污,赤红的眼睛野兽般看着道长时的感觉。 想到此,和尚不由得浑身一颤。 “你们不知道么?叶将军似乎就在我们军区啊。”一个工兵说道。 那年轻人翻了翻白眼答道:“我当然知道,我远远地看见了他。不过......”年轻人显得有些迷茫。“不知为何,总觉得叶将军跟平常的他,似乎不太一样。” 和尚不禁莞尔,暗道:如果让你们这群小家伙知道,你们敬爱的叶将军,在房间里是一个不修边幅,喜欢穿背心沙滩裤人字拖,还喜欢玩电脑游戏的大叔的话,你们还会崇拜他吗?嘿嘿。 和尚走了过去,见那年轻人背对着自己,手里还拿着手机。 道长一眼扫过去,愣在当场。和尚看去,那年轻人手机上的照片自己有点眼熟。 道长不动声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和善的笑容,见年轻人转过身来便问:“小哥,叶将军的汽车怎么样了?” “哦......大叔你来了啊,”平常每过几天和尚和道长就会来一趟,所以跟里面的工兵也很熟悉,大家纷纷打招呼。他们俩挨个点头。 “叶将军的车已经调试好了。”那年轻人激动地满脸通红,自从知道自己配备的是叶将军的座驾之后,每次和尚他们来,他都会莫名的兴奋。 “刚才听说你姐姐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呀......”道长抱拳做恭喜状。 “谢谢您。”年轻人害羞地笑了笑。 “我可以看看他们的结婚照么?”道长询问,和尚若有所思。 年轻人楞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他:“当然”。 道长笑容满面地看着照片,不住的点头:“真是才子佳人啊,你看看多有夫妻相,站在一起,啧啧,真是合适的很,你的母亲一定很满意吧。”他又将手机递给年轻人。年轻人点了点头并再次表示感谢。 道长朝车走去,和尚紧随其后,询问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关于汽车的装配情况,试了试车的结实程度,拍打拍打车厚实的加厚装甲和防弹玻璃。 和尚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道长一定也发现了什么:他们不可能认错,那个人的面容,虽然当时他并未出现在平台上,但是依照情报,那一定是m-103的人。 (第十一章 完) 第十二章 溪云初起 “密钥”从车底钻了出来,微笑着对车主道:“这辆车的轴承有些老化了。可能是下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水坑,车快速从水里通行,底板接触到泥水,之后又长时间没用动车,轴承就出现了问题。” “不过车是好车,就像家里的贤妻。”“密钥”眨了眨眼睛。 大腹便便的车主大笑:“哈哈哈,你们家的技术我最信得过的,当初你岳父还活着的时候,我就从江北城开到这里找他修车。你继承了家业,车就放在你们这里了。” 车主拍了拍车子的引擎盖:“什么时候取车,给我打个电话。”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快结婚了吧,一定要通知我啊,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那就先说声谢谢了。”“密钥”连忙表示感谢。 一年前“密钥”以海外企业投资负责人的身份,来到贫民街。他借助这个身份打探叶润泽和“狴犴”的情报,得到的情报却不是很多。 为了更长时间的渗透打探,情报局要求“密钥”以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继续留在贫民街。经过多方探查,最终瞄准了,位于贫民街东城区的一家祖传的修车行。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在腐朽的贫民街时期,被一个不想给修车钱,还想要收保护费的帮派老大的手下,活活打死。 只剩下一个女人拉扯一对儿女,生活十分艰辛,修车行也经营不下去,每天以乞讨为生。 叶润泽来到之后,下大力气进行整顿,贫民街的治安提升了几个台阶。 寡妇想要重开洗车行,苦于手中没有资金,家中男主人已然死去,进行政府的无息贷款十分困难。 “密钥”看准时机,以投资商的名义投入资金,同时为了表示对这家人的同情,他自己掏腰包又投入一部分。 当然简单的投资,不可能表明“密钥”的“好心肠”,他也会经常来车行看看,顺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是尽量在那美丽的姑娘身旁。 “密钥”回想着,嘴角不由得露出冷冷的笑容,他点燃了一支烟,塞进嘴里,手上的机油味沾染在烟嘴上,弥漫在他的口中。 “‘密钥’......”声音动听温柔。 “密钥”连忙掐掉嘴中的香烟,因为他知道,这动听声音的主人不喜欢他吸烟。每次他吸烟都会对他说教好几个小时。 “哦......亲爱的贝贝小姐,一切都不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只是闻闻味道。”“密钥”看看站在一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自己的未婚妻,连忙解释道。 贝贝原名楼明贝,她的父亲希望她的品行,能够像装在贝壳中的珍珠那般璀璨。当然她也在按照这名字的寓意长大--单纯善良。腐朽的贫民街没能玷污她那纯善的品格,一如她那最喜欢穿的白色连衣裙。 有时候“密钥”在那纯善的品德下而羞愧,同时却又不确定是否真的爱上了她。 楼明贝的脸色苍白而没有血色,眼神充满了悲伤和彷徨,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她手里拿着一个提篮,即使快到了婚期,在这么忙乱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忘记,给她的未婚夫带来自己亲手做的早餐。 街上的饭不干净,这是他未婚妻常说的话。 “密钥”看到贝贝的脸色不好,关心地问:“贝贝,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么?” 楼明贝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没有,特维,你快去洗手吧,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早餐。” 特维是“密钥”这次任务用的假名,但有时他的真名。当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将他自己的真实名姓告诉她。 “密钥”离近了她,她的眼神有着一丝躲闪。但随即她闭上了双眼,“密钥”用自己的鼻间碰碰她的鼻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吻。她登时泪如雨下。 “密钥”用干净的前臂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亲爱的,你怎么了?” 楼明贝摇摇头,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梦见了我的爸爸,他知道我要结婚了,一直对着我微笑。” “密钥”的双臂再次紧了紧:“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不知为何,此刻他觉得自己没有说谎,这声音是从心底涌出的。楼明贝的眼泪潺潺而下。 “傻瓜。”“密钥”亲亲她的额头。等待她慢慢止住哭泣。 “密钥”用自己干净的袖子擦擦她脸上的泪痕。“行啦,小傻瓜,你再哭一会儿,我最爱吃的早餐就该变成午餐了。” 楼明贝勉强露出笑容:“你快去洗洗手吧。” “遵命,老婆大人。”“密钥”转身上了车行的二楼。二楼是一个简易的居室,平常“密钥”就住在这里,一来可以看店,二来他不方便提前住进自己的丈母娘家。 未婚妻家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家庭,他身为外国人虽然比较开放,但毕竟身在异地,不方便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当然是指在岳母家,在外面的话,他与未婚妻已早有了夫妻之实。 “密钥”梳洗完毕,下了楼。他的未婚妻已经摆好了碗筷,放好了食物。的确是他最喜欢的菜角和豆浆。菜角是刚炸出来的还很烫手,豆浆也十分香甜。 楼明贝上楼收拾房间,这是她每天都要进行的工作,总是把“密钥”的住所,整理的像刚入住的宾馆那样干净。 “密钥”开心地吃着早餐,心中却暗喜,他的未婚妻似乎被他的话语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竟然没有进行,多钟头的狂轰滥炸似的禁止吸烟教育。 紧接着,一股浓浓的悲哀却涌上心头,再过三天就是行动的时候了,他的计划不知道会怎样。适合的车已经到手,怎么改装才能让车主按计划地出现在那个地方,并按计划进行撞击,都必须进行详尽的筹划。 他自己必须在现场进行遥控操作,否则一切都可能存在不确定性。 另外重要的一点是如何把他自己摘除出来,头儿的任务,上级虽然没有言明,但多少透露了一些,似乎充斥着不详之兆。 “人屠”的精神显然出现了问题,虽然依然不失为一个任务机器,但很明显已经不适合这个团队了。 至于自己的弟弟“密锁”,他必须想方设法说服他,跟自己一起离开m-103。 还有,就是自己未婚妻一家,自己是无论如何要和他们在一起的。 这次任务后,因为代言人和内定的下一届接班人的缺失,淳淮无疑会乱上一阵子。姆拉在淳淮的盟友或许可以从中谋利,或者是与改革集团实力持平。 对于姆拉来说,后一种情况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淳淮越乱,就越是在国际上无法与它争取权益。 无论如何,淳淮在任务后是不能待了,各种势力混乱之下,平民老百姓很有可能没有立足之地。 他必须带着未婚妻一家离开,也许芮舍是个最适合的国家。自己的小舅子是个难题。估计,他最崇拜的叶润泽的死,会让他难过很长一段时间吧...... “‘密钥’,”楼明贝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不知为何,竟有些颤抖。 “密钥”有些疑惑,但随即释然,他的未婚妻最怕老鼠。上次在楼梯口发现了老鼠,她的声音就颤抖了两三天,也许又发现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了吧。 “我看你的风衣和休闲裤都是泥点......”她的声音顿了顿,“我给你拿回家洗洗吧。” “好的。”“密钥”随意的答应道。便低头啜了一口豆浆。忽然想起自己的口袋里有一张备用的计划时间表,他站起身想要上楼取出那张纸,但随即想到,那张纸上除了代表时间和坐标的数字什么都没有,便再次安心地吃起了早餐。 不一会儿,楼明贝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掂着一个大包,放着“密钥”的脏衣服,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密钥”有些担心:“贝贝,你没事吧,你的脸色非常不好,需要去看看医生么?” 她摇摇头,微微一笑:“大概是昨天晚上选婚纱选的太晚的缘故了吧,我没事,只是有些不太舒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密钥”连忙站起身子,扶着她坐下,关爱之情溢于言表:“你确定没事么?昨晚那么累,干嘛还要早起做早餐?以后我不吃早餐了,你一定要爱护自己啊。” 她眼圈一红,欲言又止,随即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的,你没来之前,我可也是车行的一个好手哦,呵呵。好了不说了,我回去休息休息。”她站起身。 “密钥”宠溺的刮了刮他的鼻子,目送她慢慢离开。 (第十二章 完) 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 和尚呆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张似乎被蹂躏过无数次的纸,纸上写满了数字。 他双眼有些木讷,眼圈呈现黑色,皮肤似乎也变得有些枯槁。原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皱纹,在他那原本年轻的脸上留下了显眼的沟壑。 这是长期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今天已经第八天了,相同的噩梦如同死神的双手,狠狠地扼住他的咽喉,他挣扎,他剧烈地喘息,直到肺部宛如烧红的炉火,令他不得不咽下一口口水以缓解咽喉的灼热。 他醒了,却像是点燃的引线,睡眠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短,也越来越能看清引线溅起的火星,照耀下那可怖的炸弹。 奔跑的人群,惊声的呼叫,剧烈的爆炸,令人无法站稳的晃动,碎裂的建筑,腐蚀的骷髅,殷洪的鲜血。即使醒着,这噩梦也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晃动。 “灾难,厄运,哭泣,叹息!”梦中的他,发出他自己永远不会发出的声调,那声音由开始的低沉变得逐渐尖利,尖利到即使你掩盖了双耳,仍能够穿破你的鼓膜,清晰地刻画在你的大脑。 “和尚,和尚......”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双耳倏然听到一种尖鸣,他痛苦地抱紧脑袋,感觉有液体从自己的五官流出。 旁边的声音很是焦急,拼命地推拥着他,隐隐能听到声响:“和尚......和尚,你怎么啦,和尚!” 头脑一阵昏眩,和尚坠入黑暗。 在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地方走着,和尚看着周围的景色,心中如是想,但这是哪里? 林立的破旧瓦房遮挡住原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光,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肮脏的屋顶,街道上满是垃圾和动物的尸体。 肮脏的死水上,只有雨滴落下才会有丝丝波纹,这里散发着死亡的腐烂臭气,周围的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生机。 远处的一所房舍冒着火舌,浓烈的黑烟把原本就不太明亮的月光遮蔽大半。 一个黑暗的胡同,隐隐能够听到如野兽般的嘶吼,显露一对男女如同野狗般媾和的身形。他们的眼中也没有生机,只有浓浓的麻痹和堕落。 一个人被砍倒在地,几个人狞笑着抬起手中的砍刀,狠狠的劈砍在那人身上,黑红色的血液如同被捅破的蛇窝,殷红的蛇受惊吓般四散奔逃。 他走着,一个女子满身鲜血地躺在街道中间,旁边满是碎裂的相机零件。 她如同破碎的娃娃,就那么零散地瘫在地上,死亡的黑气笼罩着她,大而无神的眼睛瞪视着天空的月亮,嘴角却呈现微笑的弧度,冰冷的雨水洗刷着他脸上的血污。看着很熟悉,她的眉眼间有着熟悉的感觉。 不由自主,和尚走向前方左侧的胡同,幽深的胡同充满着刺骨的寒意,他走到一个垃圾箱的后面。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男孩正坐在那里孤独的流泪,为了不发出声响,他的上齿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他忽的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和尚,眼神如同鱼眼般没有生气,他流着泪,嘴角却挂着微笑。 他的眉目跟那个女人很像,他们的眉目跟自己的恩人也很像。这个小男孩儿就是自己的恩人,和尚很确定。 时光流转,和尚站在黑暗的胡同中,天空的月亮和太阳在不断交替,小男孩儿消失了。 和尚看到自己的影子在不断变换着方向。快进的时光令他头晕目眩,只有天上的不断变换的日月,告诉他,他度过了九十多个白天和夜晚。 他的身边不断有人被杀,被砍,被淫掠......这个街区,它的存在就是罪恶,这里就是没有正义存在的荒原。 又是一个雨夜,红蓝交替的亮光在胡同外闪烁,和尚木偶般走了出去,黄白色警戒线把一栋建筑围绕一圈,周围是打扮、形色各异,虽然下着雨却依然无法扰乱他们八卦心理的人群。 内圈的警察维持着警戒线内的秩序,四辆警车上的警灯在一旁闪烁晃眼的亮光,一辆救护车停在一旁。 他的恩人,还是那个小孩模样,站在黄白圈里,脸上充满了苍白的凄凉,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 四个穿白衣的医生从楼上抬下一个担架,担架上蒙着白布,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露出白布外,随着担架的摇摆而来回晃动。 担架在那小男孩和警察的旁边放下,警察蹲了下来掀开了白布,里面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的赤白男子,眉目与小男孩也十分相像。 那警察问询着什么,小男孩只是倔强地摇着头。 雨依然在下,自己的恩人站在那儿,瘦小的身形,倔强的挺立,如同永不弯曲的白杨。 终于想起这个熟悉的地方了,这里是贫民街,处于黑暗中的贫民街...... “和尚,和尚......”天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和尚眼前在慢慢变得黑暗,好像谁关上了灯。一阵晕眩,和尚睁开了双眼。 白色的天花板,两侧,露出三个焦急的面庞,正看着他。和尚尝试着活动下酸痛的肌肉,缓缓地坐起身来,这里应该是医院,眼前满是白色为主调的色彩。 “护士,护士,我兄弟他醒了。”芒硝飞快地跑了出去,强行拉进来一个路过的护士,停下后,那护士揉揉被拉疼的手腕,无奈地笑了笑。她看看和尚的眼睛,搭了搭腕上的脉搏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晕厥,经过半天的睡眠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那小护士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冲和尚微微一笑,“以后可不要熬夜哦。” “没事就好,但他怎么会忽然七孔流血呢?”坐在一旁的叶润泽长出了一口气,但随即还是皱起了眉头。 “应该是长期疲惫造成的代谢紊乱,医生很快回来诊察的。” 叶润泽露出轻松的微笑,随手掏出一根香烟扔进藏在胡茬后嘴里。 小护士满脸怒容地拽走叶润泽嘴里的烟,扔进了床旁的痰盂里:“叶大将军,这里是医院!” 叶润泽欲哭无泪地看着痰盂里漂浮的香烟,嘴巴微微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护士威风凛凛地走出门外,临出门前,扭头说了一句:“另外,你们不要大声喧哗啊。”话毕,便乖巧地关上了门。 “叶笑,还有烟没了?刚才那是我最后一根烟。”叶润泽满怀希望的看着站在一旁满脸笑容的芒硝。 “有啊......”刚说出“有”的芒硝,看到坐在一旁雪女那杀人的眼神,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有啊......怎么可能,我可是不抽烟不喝酒的四好青年,叶总,你找叶道吧。” 正坐在旁边沙发上,悠闲看着电视的道长一听到,如同被猫抓般跳了起来:“叶笑,你可别诬陷我,我身上连个烟毛都没有。” 叶润泽朝痰盂伸出手去,伸出一半,叹息着又抽了回来。 “和尚,你没事吧,为什么突然就晕倒了还七孔流血?”雪女关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跟最近失眠有关吧。”和尚不想把刚才梦中的事当众说出来,便掩盖过去,“不过现在感觉好多了。” “会不会耽误计划?”芒硝毫无人性地问道。 “你都不能让他不参加行动,好好休息几天么?”雪女怒视芒硝。 “他体壮如牛,你看他自己去不。”芒硝一副你诬陷我的可怜模样。 “如果计划依然进行,我必须去。”和尚坚定道。 众人闻言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叶润泽,叶润泽苦着脸:“行了,不用再劝我了,我意已决。还有,谁去买点香烟呗。” 众人自动屏蔽他后面那句,芒硝道:“如果这样的话,计划就需要根据那张表进行修改了。但大致不会有变化。希望能够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拿下m-103,不留一只老鼠。” 其他人点点头,叶润泽还念叨着“我的烟,我的烟”。 “那就这么定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叶总谈谈。”和尚看向叶润泽,众人虽然不解,却没说什么。在芒硝的带领下,去制定新的计划,雪女离开时关上了门。 “嘿嘿,和尚,你是老实人,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藏着烟呢?”叶润泽舔舔嘴唇,左侧的眉毛冲和尚挑了挑。 略微沉默,和尚尝试着组织语言,但依旧找不到更为缓和的词句,只能开门见山:“恩人,我知道你贫民街之行必去的原因了。” 笑容僵在叶润泽的脸上,如同遇到热气的冰雪融化殆尽,冰冷的目光仿佛能够刺穿和尚的心肺。和尚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冲上癫顶,脊背和四肢上登时起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敏感的直觉不断发出危险的警报。 冷冷地一笑,甜腻的血腥感笼罩和尚全身,叶润泽淡淡道:“哦?那又如何?” (第十三章 完) 第十四章 男儿温情 “密锁”手伸出窗户将一杯冰咖啡放在“独眼龙”的身边:“怎么样?不发个视讯么?头儿?” 坐在别墅屋顶的“独眼龙”拿过冰咖啡,一口吞下,他左手紧紧握着一台军用通讯设备,壮硕的他语气中却充满着彷徨:“我不知道,我阵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他们。” “密锁”趴在窗户上,棕色的眼中满是同情:“每次行动前,局里都是允许进行行动通话的,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毕竟很久没有联系了。”“独眼龙”低沉的声音满是忧郁。 “多久了,头儿?应该有三年了吧。” “是啊,三年,沧海桑田,人会变的。我怕,变的不是我心中所想,又怕,变的是我心中所想。”“独眼龙”的话语充满着矛盾,却又让人能够理解。 “你说过你有个女儿,你的口袋里还有她的照片。我们也看过。” “独眼龙”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自己女儿的照片,那是一个还没有睁眼的刚出生的婴孩,丝丝的绒毛布满她的脸颊,她张大着嘴,奋力地哭泣着,仿佛向这个世界宣布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他依然能够记起她那嘹亮的声响。他和妻子都认为,女儿一定会成为有着漂亮高音的音乐家。 他同时也记得是怎样,向自己的七个兄弟炫耀自己的闺女是多么的优秀。什么样优美的辞藻,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在当时只会哭,其他什么都不会的千金。 然而就在她半岁的时候,“独眼龙”离开了姆拉,离开了温柔妻子打扫下的干净小窝,也离开了他原本希望,能用一辈子陪伴的女儿。 “后悔么,头儿?”“密锁”问。 “独眼龙”仰望夜空,满目的星辰点缀在深蓝色的幕布上,一颗流星划过,如同星海流下的眼泪。他沉默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如果不发这个视讯,你会后悔么?”“密锁”忽然问道。 “独眼龙”浑身一颤,良久,点了点头。“密锁”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快到楼梯口时。 “谢谢。”“独眼龙”轻声道。 “密锁”在楼梯前站立片刻,回道:“父母没有赡养我和哥哥,但我依然希望,现在他们能够出现在我的眼前。”话毕,他不再回头走下楼去。 “独眼龙”那握紧通讯设备的手,在轻轻颤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待话声显得很漫长,似乎又很短促。 他的内心,不知道是否希望那边有人接听。等待的越久,心变得越凉,却也变得坦然。 也许她出门了,也许她上班了,毕竟淳淮是晚上,而姆拉是白天。也许她搬离了那个家,也许......她嫁给了更温柔更顾家的男人。 叹了口气,还是没人接听,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他右手缓慢地按向挂断键。 忽然,屏幕那边,一个金发女子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态,皱纹爬上了她的额头和眼角。 当她看到屏幕前的“独眼龙”时,眼睛焕发出亮丽的神采,一如当初他们热恋时,令“独眼龙”迷醉的柔光。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屏幕这边,手捂着嘴巴,悲痛的啜泣声从扬声器里传来,眼泪也随之流下,宛如刚才天空划过的流星。 “你......你还好吧......”“独眼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沙哑中透着一丝哽咽。 听到他的声音,她哭得更痛,扑朔的泪水,晶莹的像他曾经买给她的钻石。 鼻子发酸,原本坚固的泪腺如同决堤的大坝。湖水奔涌而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屏幕,通过那虚无缥缈的讯号传达着痛苦的哀思。他们哭了很久,哭出了心中的思念,哭出了心中的哀怨,哭出了长久的怨恨。似乎留下的是一种,叫爱情的亘古不变的永恒。 “我不明白,李特尔,我参加了你的葬礼,我出席了你的英烈授勋仪式,我还每年穿着黑色的纱衣去你的坟墓上供上蓝白色的鲜花。然而你现在却出现在我面前,隔着屏幕告诉我你没死,你好好的活着?”她似乎完全崩溃了,泪流满面却咬牙切齿的质问着他。 “你就这么淡然地用简单的视讯告诉我,你还活着。你是在嘲笑我么?你是在告诉我,你个白痴,你这些年的泪白流了,老子还好好地活着,对吗?”她语无伦次,印象中无比温柔的她竟爆出了粗口。 “独眼龙”也就是李特尔颤抖着嘴唇,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但他的内心却在呐喊:我没有!我没有!!! 就这样看着她,她的痛苦,她的难过,她的愤懑,他都感同身受,一句句凄凉的话语如同利刃划破了他的心脏,并且在同一道伤口上不断地下刀,再划开。 “对......对不起。”他笨拙的嘴里,半天才蹦出了这个词。 “对不起有什么用处,对不起能够陪伴我身边么?对不起能够照顾密丝成长么......” “独眼龙”如遭雷击,密丝谐音思念,这个名字似是在告诉他,家人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 “我爱你,莉莉娅!”“独眼龙”坚定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还在愤恨的妻子,再次双手捂脸痛哭起来。但那三个字令她满腔的怨恨化成了痛快淋漓的哭泣。 “妈妈你怎么啦?”一个棕色头发的瘦小女孩儿跑进“独眼龙”妻子的怀中。 “密丝,来看看,这是你爸爸。”妻子让女孩儿看着屏幕。 “独眼龙”瞪大了眼睛,原本紧握通讯设备的手,再次攥紧了几分,他想要把女儿的身影刻在自己的心里。 “爸爸?”小女孩儿疑惑地看着屏幕这边,“妈妈,你不是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了么?” 妻子脸上依旧挂着泪水,却轻轻露出了微笑:“是呀,爸爸在那个遥远的地方,跟我们视频呢。” 小女孩满脸欣喜,看着屏幕:“爸爸,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吗?”看到“独眼龙”坚定地不断点头,“我的同学说我没有爸爸,我哭着告诉妈妈,妈妈说我的爸爸在远方。原来你就是我的爸爸,我有爸爸啦......” 小女孩开心地拍着手:“爸爸,爸爸,”似是要把之前的失去补回来,小女孩不断喊着“爸爸”。 “爸爸,爸爸,你的那只眼睛怎么啦?你是被大灰熊伤着了么?你可以给我买漂亮的洋娃娃么?还有五光十色的水彩?瑞尔的爸爸给她买了这两个漂亮的玩具,但我没有爸爸,所以没跟妈妈说想要,但我现在有爸爸了,你能给我买么?” “独眼龙”泪水无声的流下,他不断点着头,每当小女孩儿提出一个要求,他就会点点头。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女孩儿天真地问道。 “......”“独眼龙”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第一次感到后悔,他此刻似乎给了自己的女儿,一个虚无缥缈希望。 看到女儿和妻子那热切的眼神,“独眼龙”犹豫了,他的泪水不止,想要答应,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 妻子的眼神慢慢地黯淡,她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安慰女儿道:“密丝,爸爸在很遥远的地方工作,他要保卫国家的和平,不受大灰熊的侵袭。我们不要逼爸爸了,等到大灰熊被打跑了,他就回来了。” 女孩儿乖巧的点点头:“爸爸,打倒大灰熊后,你一定要回来哦。当然,不要再让大灰熊伤害到你哦,妈妈一直说爸爸是最厉害的。” “独眼龙”微笑着点点头。 长夜漫漫,“独眼龙”却觉得如此短暂。楼梯口一亮一灭的是,再次上楼躲在角落的“密锁”口中的香烟,他严重默默流下了一滴泪水。 翌日清晨,满眼血丝的“独眼龙”手里拿着一张纸,站在了“密锁”的床边,他拍拍正在酣睡的“密锁”的肩膀,“密锁”醒来,睡眼朦胧。 “头儿,怎么了?”“独眼龙”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二人再次来到满是灰尘的阁楼,“独眼龙”沙哑着声音道:“‘密锁’,兄弟,我从来没求过人,但我求你件事。” “密锁”抢过他手中的纸,看了一遍,上面列满了从今年开始,往后每年要买的东西,都是送给他女儿的礼物。 “头儿,你......” “答应我,如果我无法活着,替我做。我的柜子里,有我昨晚写的信,从今年一直到她十六岁,每年她的生日都有一封,替我寄给她们。”“独眼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密锁”静静地看着此刻无比温情的“独眼龙”,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十四章 完) 第十五章 烈火焚烧 “人屠”优雅地打开了冰箱门,看着冰箱里鲜血淋漓的肉食,一层左侧这盘是大腿肉,肉质韧性有嚼头,右侧这盘是胸脯肉,口感肥腻但娇嫩,二层这盘是心脏,自己喜欢咬下去汁水满口的感觉,三层是肋排,肉质位于腿肉和胸脯肉的中间,最下面是脊骨和腿骨,解馋的时候最合适。 今天清晨,早餐自然是七分熟的大腿肉配上法式白面包才最为合理。他做出了决定,哼唱着欢快的歌曲,端出了位于一层左侧的大腿肉,脚尖轻轻的关上冰箱门,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柴房一侧的炉火旁,掂出平底锅,放上片好的腿肉,油脂在锅中的噼啪声宛如欢乐的配乐。 端着七分熟的腿肉和烤的金黄的白面包,优雅地摆放在柴房中的四人餐桌上,他在四个方位分别放上了肉和面包,旁边摆着明亮的刀叉。 “哦,我的客人来了。”他满脸笑容,从推进桌下的椅子上,端出了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他将人头放在凳子前的餐桌上,为每颗人头的脖子处,细心地围上白色的围巾。 蚊蝇在人头上跳着欢快的舞蹈,似是为“人屠”的歌曲伴舞。 “人屠”满意地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环顾三颗头颅,用勺子敲响面前的高脚杯,礼貌地点点头:“欢迎三位美丽的小姐光顾‘人屠’的早餐,下面我给你们分别做一下介绍,左手边这位,美丽的李媛爱小姐,是我上周的女伴。”他指了指左手边,已经腐烂生出蛆虫的头颅道。 随即他又指向右手边,血肉模糊的头颅:“这位是我大前天,参加化装舞会时认识白影青小姐。下面容我隆重介绍我对面这位美丽的小姐,她就是名满淳淮的歌姬邓玉然小姐。大家鼓掌欢迎。” 对面苍白而扭曲的头颅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人屠”:“今天我们早餐的食材,便是邓玉然小姐提供的。大家再次鼓掌吧。” “人屠”自己欢快的鼓起了掌。“众所周知,我的餐宴永远不会缺少顾客,想要参加我的宴席,必须付出别人难以付出的代价。当然,在座的三位经住了考验,大家请开怀畅食。” 话毕,“人屠”用刀叉娴熟地将面前餐盘里的肉排切成小块,塞进他自己的嘴里,大声地咀嚼。 他将自己面前餐盘里的肉食吃完,便起身依次将肉排塞进三个头颅嘴里,扳动头颅已经僵硬的下巴,助她们咀嚼。 他却又哗然神经质地认为,头颅不能欣赏他的美食,便拿起头颅,深深地吻住头颅的嘴唇,用舌头将咀碎的肉块从头颅的嘴里舔出,当然顺带还有蠕动的蛆虫。 他如饥似渴地咽下食物,举起铁锤,锤碎了左右两边的头颅,唯独留下对面的。 他轻轻地将对面的头颅放在板凳上,推到了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大大地黑色塑料袋,将桌子上的颅骨碎片和蛆虫扫了进去,带出门外。 “人屠”打开自己的衣柜,随手翻看着适合今天穿着的衣服,灰色条纹西装,白色衬衫,红丝蓝底的领带,深蓝色棉袜和黑色尖头皮鞋,再配上一副棕色全框眼镜,非常适合今天的身份--鹰国记者。 他整理好行装,戴上印有自己照片的记者名牌,走出了深深的地下室。头儿和“密锁”早早地就分别出发了,他此次也要单独行动,以现场记者的身份混入演讲场地,通过安装在口袋中,钢笔里的激光,制导距离贫民街一公里外的一个隐蔽的导弹发射器。 而他自己可以趁着混乱,逃离现场。计划和身份都很完美,身份是淳淮,亲近姆拉的友人安排的,除非碰上“狴犴”。当然,按照惯例,“狴犴”应该是守护在叶润泽身旁的。倘若如此,“狴犴”也能够随叶大将军一同下入地狱。 打开自己最是喜爱的福特跃行者的车门,往后座塞进黑色的编织袋。他坐进驾驶舱,启动了汽车,重金属乐瞬间在车里的音箱内爆响。 车子前行,驶上一座废弃的钢铁大桥,斑斑锈迹似在陈述当初的宏伟。 “人屠”停车,下车将黑色编织袋,扔到桥下,听到“扑通”的水声,才满意的拍拍手。袋子里塞了十几块砖头,那两个美女头将永远湮没在废水河中,陪伴之前的四个稚童和五个美女。 她们本可以活着,但因为贪恋他的帅气多金,最终有此下场也算是不算冤枉。 他随着重金属乐疯狂的摇摆,车子也飞快地穿过江北的省界,进入江东的地界。 收费站的美丽小姐在冲自己微笑,他也回以迷人的笑容,那美丽小姐的脸立刻一片绯红,在她递票的温软小手上轻轻挠了挠,她更加羞涩了。冲她抛个飞吻,暗道:回来就“吃”掉你,可人的美人儿。 距离贫民街越近,车辆越多,淳淮人总是改不掉爱看热闹的毛病,围观明星,围观领导,围观斗殴,围观谋杀,连死人都围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那有什么可围观的,不怕晚上会做噩梦么? 快进入贫民街了,贫民街虽然叫街,但其实是一个县级市,里面的人口一点不比其他地级市少,当然是指叶润泽来了之后。 车辆行驶愈加缓慢,“人屠”可以看到前方,闪烁着红蓝光芒的八辆警车围着宽阔的路口,仅留一车可行的通道,二十多名警察在检查,经他们指挥下停靠在旁的车辆和人员。警车那边,掩体后站着荷枪实弹的十几名军人。 “人屠”关掉音乐,在一名壮硕警察的指挥下,将车子停在了马路左侧,左侧栏杆外是幽深的山谷。 那警察站在他窗边,示意他放下窗户,敬了个礼,用流利的通用语道:“先生,您好,欢迎来到贫民街,请出示您的证件和护照。” “人屠”将口袋中的证件和护照扔给了那警察,那警察险些没有接住,表情变得有些愤怒,但没有说什么,拿出一个手提扫描仪,扫描了证件后,双手将证件还给了“人屠”。 警察冷冷道:“先生,请您下车,接受搜身检查。” “人屠”愤怒地拿起自己胸前的名牌,冲警察吼道:“看好,我是此次来采访的鹰国记者,我有法律赋予我的个人权利,我不允许你对我搜身。” “人屠”佯装愤怒,这招对于向来对外宽容的淳淮公务人员屡试不爽。 一般只要这样做,公务人员便会请示上级,上级为了维稳,知道是外宾后便会通融通融。 当然,他也不能被搜身,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袜子里还放着一枚锋利的刀片,牙后也有微型炸弹,炸弹的威力足够炸毁方圆四米的范围。 “什么情况?”一个英气漂亮的女警从旁边走了过来询问道。 那壮硕的警察向那女警敬了个礼:“长官,这位鹰国记者不愿意下车配合搜身检查。” “我来处理,你去那边吧。”女警命令道。 “是!”男警察转身朝下一辆车走去。 女警看着“人屠”,面无表情,“人屠”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迷人的笑容,心中瘙痒难忍,这样标志的冰山美人,自己还从来没有享用过,说什么也要先占占便宜。 女警敬了个礼:“先生,请您配合我们工作。” “人屠”笑道:“我是很愿意配合你们工作的,刚才那个警察态度非常不好,那样下去很容易引起国际争端的。你这个美女求情嘛......我自然不再追究,我愿意被搜身。” “人屠”自信的认为他有一百种方法不让这冰山美人触碰自己的牙齿和鞋子。他走下车来,看着女警凹凸有致的身材,啧啧不已。 “请您面朝汽车,双手扶着车门。”“人屠”照办,温软的小手顺着他的双手到腋窝,再顺着腋中线向下到腰间和臀部。 “人屠”故意晃动自己的身体,让女警的手在他的敏感部位拂过,女警明显一滞,双手的动作显得有些呆板。 “人屠”暗道计策成功,在女警快要到他腘窝的时候,他故意发出阵阵笑声,身体扭动的越发厉害:“哈哈哈,警察同志,那里是我的痒痒肉,受不了抚摩的。你不如摸摸我的胸肌,很发达的。” 那女警不再向下摸,双手从他背后向上摸去,似乎真的想要摸他的胸肌。“人屠”冷冷一笑,心道:原来是个外冷内热的女人。 忽然,“人屠”感到一个尖利的物体顶住了自己背部心脏的位置,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女警冰冷的声音犹如死神的低语:“‘玩儿命’,我很乐意让我的峨眉刺看看你的胸肌,不过要透过去。” “人屠”感到胸口一痛,也许是因为那兵器太过锋利,他只听到一声布被撕裂的声响,便看到那刺尖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却没有感到太过疼痛,女警将峨眉刺抽了回去,胸前的破洞在淳淳地冒出殷洪的血液,“人屠”的力量在随着血液溜走。 “人屠”翻过身,无力地靠着车厢,看着眼前的冷若冰霜的女警:“我......”血水顺着嘴角流出,“我上次就是遇见了你吧。” 雪女皱皱眉,伸出手,锋利的峨眉刺闪烁着森森寒光:“没错,但这次,你跑不了。”话毕,她使出炫目的刺法,一瞬间挑断了“人屠”的手筋脚筋。 “人屠”栽倒在地,四肢瘫软。她蹲下身子看着不断抽搐的“人屠”,冷声道,“你将因失血而冰冷致死。” “人屠”露出狰狞的笑容:“其实我的新名叫‘人屠’,自己死太过寂寞,不如你来陪我!”话毕,他狠狠咬动放在齿后的炸弹,尖利的蜂鸣从他口中传出。 雪女脸色大变,使出浑身解数,一脚将“人屠”破布般的身体踢下左侧的山谷。 “人屠”看到两侧的景物在飞快地往他身后逝去,感觉如同没有翅膀的鸟儿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 不知道自己死后,能否回到圣母玛利亚的怀抱。“人屠”想了想摇摇头,冷冷一笑,估计不会收自己这个“屠夫”吧。 爆炸声起,一股炙热焚烧他的残躯,一场惊天的刺杀行动揭开了帷幕。 (第十五章 完) 第十六章 死于良知 “我不认为,那会是头儿他们将要做出的选择,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密锁”站直了身子,双手按压桌子,目光灼灼的俯视着自己的哥哥“密钥”,语气十分坚定。 “密钥”的语气有些焦急,天生政治嗅觉不敏锐的弟弟令他着急上火:“弟弟,这一年来你们一直在那个昏暗的地堡中不见天日,国际上的很多时事,你们都不甚了解。” “姆拉近几年正面临换届,每个派系的拥护者和反对者几乎一样多,任何一个党派上台,对外政策,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变。而据我这几天的情报来源,亲淳淮的党派在大选中会占据上峰。” “也就是说,在那之后,国家明面上,是需要做一个对于淳淮的让步的。我们此次行动,即使成功,哪怕造成了淳淮的动乱,也不见得就会得到好报,淳淮有句老话‘狡兔死,走狗烹’,我们是该为未来考虑一下了。”“密钥”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努力地控制怒火,试图劝解自己的弟弟。 “密锁”目光依然坚定:“哥,我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但你却越来越像一个政客了。” 无声的沉默,“密钥”失望地看着弟弟,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颤抖着端起杯子,缓缓地喝下杯中的茶水:“我只是希望,在任务结束后我们能够退役而已。” “密锁”一摆手:“你的希望并不代表我的。” “密钥”呆呆的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弟弟。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再次无言的沉默,令人无比尴尬的沉默。墙上的钟,在滴答答的声响后敲响了七点的钟声。 “密锁”是四点左右到达“密钥”的修车店的,略过刚开始的愉快见面,他们已然争吵了两个小时。 “密锁”也感到有些疲累,颓然坐下,喝了口水,看着他的哥哥:“哥,我觉得,头儿这次必死无疑,而他似乎很清楚这一点。” “密钥”内心一阵忐忑,忙问道:“为何?头儿的计划任务,不是外围警戒和撤离路线的制定么?你为什么这么说,是头儿说了什么么?” “密锁”简单地将之前夜晚发生的事情跟“密钥”讲述一遍,并从他的口袋中,掏出“独眼龙”交给他的礼物清单,递给他的哥哥:“你看看,头儿简直像是在交代后事。我觉得头儿一定有自己的秘密任务,而这个任务十死无生。” “密钥”扫视了清单,看完后放在手边,手指在木质的桌子上不断地敲击,沉默地思考。 良久,他单手揉了揉疲累的眼睛和太阳穴,另一只手将清单递了回来。 “哥,这张清单你收着。”“密锁”没有接过去,反而让“密钥”拿着清单。 “密钥”不解的看着弟弟:“为什么?” “密锁”苦笑:“你有想要离开的想法,已经不算是战士了,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有活下去的可能。” “密钥”呆愣当场。“密锁”喝尽了杯中的凉白开,站起身来:“哥,我走了,你多保重。”话毕,转身欲走。 “弟弟......你不愿意见你的嫂子,不愿意参加我的婚礼,不愿意等待你的侄子或侄女出生并长大成人么?”“密钥”坐在那儿低声问。 “密锁”站在楼梯口良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愿意。”“密钥”刚准备说什么,“密锁”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活着。”朝楼下走去,“密锁”不敢看“密钥”的眼神,他害怕会心软答应他的要求,那样,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密锁”依稀记得小时候,他出生时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是比他长五岁的哥哥把他拉扯长大。姆拉没有乞丐,这是政府一直宣扬的话语。 然而只有生活在底层的他们才知道,在姆拉,没有乞丐,只有比乞丐更惨的人。哥哥不愿他们生活在福利院,那里充斥着虐待和暴力,哪怕有一点希望能够被人领养,也不知道在那个满是粗壮修女的地方,能不能等到被领养的那天。 不过还好,姆拉不缺少能够养活他们两人的工作,哪怕仅仅是只够温饱。 哥哥隐瞒了年龄,他给自己多过了五个虚拟的生日。偷偷摸摸地同时打了三个零工,每天凌晨四点就要出发,到第二天凌晨两点才能回来。 他洗碗,当保镖,甚至替人贩卖过毒品。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迹在姆拉黑暗的地下世界。 那晚,“密锁”清晰记得,哥哥拿回了大把满是血迹的钞票,拼命地清洗自己的双手,边洗边哭,泪水混杂着脸上的血点,仿佛流下了血泪,那年他十五岁,那年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带衣着暴露的女人出去一夜不归。 “密钥 ”十六岁那年,“密锁”十一岁。“密钥”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沉默地如同死人。如果不是地上不断增多的烟头,他一定会报警。 他坐了整整一晚,然后拉出床底下的铁质饼干盒,拼命地查钱,边查边哭,又将钱塞进盒子,塞进他自己的怀抱。 他哭着钻进厕所,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他剃光了自己的头发。没有了染成红黄色毛发的他,显得格外精神,眼神也满是奕奕闪烁的光芒。 他摸着“密锁”的头,微笑:“你知道么?‘密锁’,我们的父亲不是叛国者,我们的父亲是姆拉最伟大的英雄!”那天的新闻满是他们父亲的报道,关于一个渗透敌人内部英雄的报道。 他们二人,第二天受邀前往白宫,代替父亲接受勋章的佩戴仪式,眼前满是闪烁的闪光灯和和善的目光,总统跟哥哥和他握手。 从那天起,他们身上佩带着种种光环,社会关注,媒体报道,他们成了英雄的儿女。身上充满了耀眼的闪光点。之前的黑暗如同夏日烈阳下的冰雪,消融了,不留一丝痕迹。百姓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哥哥如是说。 他似乎有了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他借着授勋仪式与姆拉诸多高层牵上了线。 “我要去当兵,弟弟。”他如是说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名商人,赚足够多的钱,当然在你成功之前我养你。” 他如愿进入了军队,凭借在社会底层的锻炼和高层的关照,他平步青云,很快便进入了机密情报科,随后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m-103,“密锁”知道他进入部队的任务并不简单,但他却从未提及。 直到“密锁”没有通知他,进入了m-103,他的表情如同暴雨前的宁静,那晚他们促膝长谈,一如今日。哥哥分析利弊,说明危险性,弟弟任性反驳。 但与今天不同的是,那天哥哥第一次打了自己,打完便流泪一夜。 我是个纯粹的军人,“密锁”如是想着。不管哥哥是否知道头儿的机密任务,但至少他表现的很意外。想到此,不禁哂然。 七点的贫民街已经很热闹了,到处张灯结彩,红色的条幅在清晨的微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 “热烈欢迎叶润泽将军”九个金黄大字贴得到处都是。卖早饭的小摊儿已经卖出了不少早餐。脆香的油条,鲜嫩的煎饼果子,刺激味蕾的胡辣汤,甜香嫩滑的豆腐脑,小贩的叫卖声,买菜大妈讨价还价声构成了,清晨嗅觉与听觉的交响乐。 这里如此安逸舒适,“密锁”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杀掉叶润泽是对是错。如果他们小时候有这样一个人采取诸多措施为百姓谋求福利,他和哥哥是否还会过的那般苦痛......答案是未知,最现实的是他们必须杀掉他,因为他们是姆拉的军人。 点燃一支烟,戴着鸭舌帽,穿着休闲短衫和牛仔裤的“密锁”在集市的人群中行走。他必须在两个小时内,赶到位于贫民街中心城区东边200米外的江东铁塔,顶层放着他的重型狙击步枪和五发狙击子弹,他将在那里,取远在200米的中心城区的叶润泽的命。 “叔叔,你帮我看看我爷爷吧,他生病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儿拉着他的手哭道。 “密锁”看到衣衫褴褛的小孩,心中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弯下身子,从口袋中掏出五百元钱,塞进了小男孩儿的手里:“小朋友,你拿着这些钱去找大夫吧,快点去吧。” 那男孩满是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擦着眼泪朝旁边的诊所走去。“密锁”看时间还算充裕,便站在对面看看情况。 那男孩再次哭着走了出来,“密锁”走了过去:“小朋友,怎么了?” “医生说......我爷爷......我爷爷没救了,让我回家准备后事,呜呜呜......”男孩泪如雨下,那般无助。 “密锁”不禁火大,愤怒地冲进去,找那个庸医理论,就如同小时候哥哥做的那样。进入屋子,屋中却没有人。 他潜意识认为有危险,想要转身往外跑,厚实的铁门被大力地关上,一个猥琐的中年人站在门前,正是原本那个叫“鼹鼠”的道长。 道长冷笑着看着“密锁”:“‘密锁’,你姆拉的上级跟我们说了很多你们的事。没想到监视那个修车铺,还多钓出来一只大鱼。” “密锁”知道自己被背叛了,否则“狴犴”的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名。 “密锁”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他将身旁的一把椅子扔向道长,道长一个闪身躲过,快步向他窜来,速度很快,肉眼难以捕捉。他向诊所的柜台跑去,想要找出顺手的武器。 忽而耳后生风,“密锁”心道来得好快,向左侧闪身并踢出右腿试图借力,给冲身前来道长一个措手不及。 哪知道长身形飘动,右手顺势拉住他的腿,左手的匕首孤光闪过,“密锁”感觉脖子一凉,呼吸急促起来。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试图让鲜红的血液回流,他跪倒在地,大脑一片空。 “哎!看你还有点良心,给你个痛快,但你记住,有良知的人不适合你的身份。”道长站在他身前,冷冷地俯视着他。 “密锁”脸色酱紫,感觉天旋地转,死神的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更深却更麻木的伤口流出了大量的血液,“密锁”尝试慢慢放弃,最终死于自己的良知。 (第十六章 完) 第十七章 生死刹那 身着军装的和尚混迹在保护叶润泽的军警队伍中,不时用余光观察周围的人群中是否有可疑人物。两列队伍的中间,是五辆车排列而成的车队,第二辆便是叶润泽的座驾。 他绷紧着神经,“狴犴”的骨干成员只有他和芒硝还在护卫的队伍中,道长和雪女尝试去半路劫杀m-103的成员。不知道能否成功,如果成功,无疑会对这次行程提供更为安全的环境。 这次护卫的有三十几人,除去跟在叶润泽车两侧的和尚和芒硝,四名军人骑着警用摩托开道,二十人均匀的分布在车队两侧,四人同样骑着摩托垫尾。 三十人都全副武装,身着迷彩防弹衣,背上挎着新式的自动步枪,头戴战术头盔,迈着整齐的步伐护卫着原本就行驶缓慢的车队,天空不时飞过巡视的鹞鹰直升机。 芒硝的三棱锥带在他自己身上,和尚的盘龙棍则放在车里,叶润泽的身旁。 围观的人群在欢呼,秩序却井然,他们高呼着叶润泽的名字,高喊着淳淮万岁,声浪从未停止。和尚感觉自己和车队就如同浪花上的船只,乘风而行。 来到了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位于贫民街中心位置的中央广场。这里的水泥地上,满是鞭炮残留的红色纸屑,厚厚的一层,踩上去竟有踩在秋日落叶上的松软感。 这里显然刚燃放了大量的鞭炮,百姓们围着一块隔开的场地,穿金戴红的老太太跳着欢乐的舞蹈,捶着腰间的花鼓,打着手里的铜锣。 车队缓缓停下,叶润泽从车的天窗出现,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他身着干净流落的深蓝色西装,白色的衬衫和红色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警卫人员将麦克风递给了他,叶润泽开始了自己贫民街之行的重要演讲,他向不断尖叫的群众挥挥手,场地里立刻安静了下来:“我的亲人,你们好!” 刹那间,群众的呼声如同风暴回响,响彻整个贫民街:“叶将军好!叶大大好。” 他再次双手向下按压,人群再次静下来,和尚可以看到,人群中多数人眼中闪烁的泪光和激动的神采。 他微笑着冲大家点点头:“感恩、感激、感谢,在这炎热的一天,你们来到这里。你们喜欢我,我很欣喜,至少说明我还算办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都说我们军人是百姓的子弟兵,我们公务人员是百姓的公仆。在我看来,你们是我的亲人,你们是我的家人,你们是我的兄弟姐妹。” 他顿了顿,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年前,我来到了贫民街,我答应了你们,我要给你们安定,我要给你们富强,我要给你们淳淮人的尊严和信仰。” “如果我做到了,一年后我回到这里,我与你们共同庆祝。如果我没做到,一年后,我依然会来到这里,任你们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叶润泽是个没有本事的混人。如今一年了,我也来了,请你们发自内心告诉我,这一年,你们过得好么?” 人群沸腾了,冲天的好声震得大地都微微随之颤动。 “我很开心,我很快乐。”叶润泽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们好,我就真的好......” “嘭”的一声爆响在城东响起,那闷雷般的声响打断了叶润泽的演讲,也令人群一阵骚动,叶润泽皱眉朝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地看到一团烟雾升起。 和尚和芒硝跑到车边,护卫着叶润泽的安全。 叶润泽皱着眉头关闭了话筒,轻声问在车边的和尚:“那是什么位置。” 和尚回答:“应该是城东那边高速路上的哨卡处,雪女在那边。” 叶润泽很是担心:“雪女应该没事吧。” 就在这时和尚和芒硝的对讲机同时传来雪女的声音:“‘玩儿命’已经被我干掉了。”简单的话语令三人安心不少。 忽然,一颗蛋型金属从人群中扔进了车队边,和尚看去,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护着叶润泽钻进了车子,芒硝也闪躲一旁。和尚大喊:“小心!手雷!” “轰”手雷爆炸,碎片将周围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群众和几名军人炸倒在地,刹那间,硝烟弥漫,伴随着的还有刺鼻的火药味。 又是几枚手雷扔了进来,周围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手雷的轰鸣声接连爆响,碎片将车队第一辆和后面两辆汽车的轮胎扎破。 上百个破碎的尸体,趴在地上不再动弹,受伤的人在痛苦的嚎叫,惊恐的人群慌不择路,一些人被撞倒,又被后面的人踩在身上,惨烈的喊叫变得越来越弱小。 护卫的军人死伤大半,他们根本没料到敌人如此的丧心病狂,竟不顾一切地发动恐怖袭击。 叶润泽座驾的司机试图绕过前面那辆报废的车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和尚趴在车顶,控制身形,试图寻找人群中的袭击者并接过叶润泽递来的盘龙棍。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道长焦急的声音:“‘密锁’已经被我干掉,但‘密钥’不见了!” 和尚立刻寻找“密钥”的身影,但太过混乱,根本看不出谁是“密钥”。他拍拍车顶,让司机立刻离开,司机终于找到了离开的道路,他按着喇叭试图让人群远离这辆车子。 就在这时,一辆车鸣响着尖利的喇叭从旁边的道路上冲了出来,撞翻了无数的群众,巨大的冲力撞击在叶润泽车辆的右侧,叶润泽的座驾在这冲击下,侧翻了四五个跟头,才停下。 和尚也被这冲击朝反方向翻滚,撞在了来车的挡风玻璃上,他浑身疼痛难忍,却也因为这股冲力将来车的司机压死在座椅上。 和尚爬出这辆车,看到死去的司机满脸惊恐,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大叔,胸前因为刚才的挤压干瘪下去,眼看是不活了。 和尚一瘸一拐地朝叶润泽的车走去,芒硝也正将叶润泽从车中拖出。 就在这时,和尚看到从对面的富民酒店的顶层窗户处跳下一人,那人只有一只眼睛,阴狠的看着在楼下的叶润泽和芒硝。 “不!”和尚大喊一声,将手中的盘龙棍朝“独眼龙”扔去,棍子发出呼啸的声响。 只见“独眼龙”在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距离,朝叶润泽和芒硝扔出一个玻璃瓶子,瓶子中盛满了绿色的液体。 叶润泽他们也发现了头顶的情况,抬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瓶子,却无可奈何。如果芒硝出手,打碎瓶子,里面的液体依旧会将他们淋得满身都是。 棍子砸在了瓶子上,瓶子碎裂,液体随着棍子击发的惯性飞向一侧,和尚依稀能看到“独眼龙”那绝望的表情,但随即他摔在地上,碎成一滩烂泥。 还是有几滴液体洒在了叶润泽二人抬起的胳膊上,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将他们的手臂腐蚀出一个个灰色的大洞,不过他们的性命无忧。 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和尚和芒硝一同架着叶润泽朝前跑去,到了一个安静的胡同内,三人仰天大笑。 “大难不死哈哈哈”叶润泽那干净的衣服已成为了破烂,和尚芒硝二人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芒硝站起身来,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和尚和叶润泽,微微一笑:“这次m-103几乎算是从世界上消失了。” 叶润泽点点头,掏了根香烟点燃,看着周围的景色,吐出了烟圈,眼神迷离:“我认识这里。” 和尚向周围看看,知道这里就是叶润泽儿时躲避的那个小胡同。 芒硝蹲下身来,皱着眉看看叶润泽胳膊上的伤口道:“这应该是一种强力腐蚀化学制剂,还好接触不多,要不然咱俩可就化成白骨了。” 话毕,他忽然掏出袖子里的三棱锥,刺穿了叶润泽的胸口,他面目狰狞地看着呆愣的叶润泽,狞笑道:“不过你依旧会化作白骨。” 叶润泽艰难抬起右手,抓住芒硝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兄弟......为什么.....” 芒硝冷笑:“你的母亲拍的就是我父亲和黑帮合作的照片,为了接近你,他可是煞费苦心啊,例如把我送进孤儿院。还有你父亲的肾脏也是他亲手摘出来的。” 和尚双目充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大吼着出拳捶向芒硝的侧脸,芒硝并不躲闪,左手划出另一把三棱锥,后发先至划破了和尚的喉咙。 和尚的拳头无力地垂下。颈部血流不止的他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他瞪大了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想要用一切能够使用的方式杀死他。 叶润泽惨然一笑,颤抖的手弹了弹烟灰,再次塞进自己的嘴里:“道长一直提醒我你在接触陌生人,而我却并未在意,果然是自作自受。” 芒硝大惊失色,显然他没料到道长和叶润泽的关系那般密切。他抽出三棱锥再次捅进叶润泽的胸口,两次,三次,四次...... 和尚看到叶润泽嘴角的烟落下,手也低垂下来。 芒硝缓缓站起身,一脚将和尚踢倒,任凭和尚自生自灭。他转身离去。 和尚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角落里写下“芒”字,用血淋淋的手虚盖上,他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黑暗。 (第十七章 完) 第十八章 温柔陷阱 “密钥”用筷子夹起京酱肉丝,放进了小烙馍里,卷成卷塞进嘴里,优雅地咀嚼了几下。 这家饭店是江东城有名的私家小厨,实行会员制,只有跟这家店主私交不错的人或者是高层人士才能来到这里用餐,而且这家小店只提供简单的家常菜,淳淮人普遍认为只有家常菜才能体现出一家饭店厨师的水准。 今天是婚礼前的一次家庭性质的聚餐,原本计划是“密钥”陪同楼明贝、楼明亮和未来丈母娘一起吃这顿晚餐的。然而楼明贝身体不适,只能待在家中休息。楼明亮军队紧急集合不能请假。于是就只剩下他自己尴尬的陪同准岳母一起共进晚餐。 准岳母的食欲明显也不算好,她经历了昨日的江东城恐怖袭击事件,至今心有余悸。不过还好,当时她距离现场比较远,人群一片混乱的时候,她并没有受到伤害。 准岳母唉声叹气地喝了一口柠檬水:“哎,你说说,为什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叶将军那么好的人怎么会遭受袭击呢?” 她拍拍桌子,周围人皆看向这边:“你说说,那些恐怖分子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扔手雷,你都不知道,当时大家都疯了,死了成片的人,到处都是鲜血和哭喊声。” “密钥”微笑着,给准岳母挖了一勺麻婆豆腐:“阿姨,您也别想太多,这样的事自然有上面的人操心,咱们老百姓只要心平气和的过日子就好了。您尝尝,他家的麻婆豆腐,是推荐菜品,绝对是一绝。” 准岳母笑呵呵地看着他,尝了尝碟中的豆腐,确实嫩滑可口,麻辣鲜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咽下食物道:“昨天那种情况,又是爆炸,又是飞人,又是撞车的,可把我吓死了。不过一想到你们俩就要结婚了,我就强撑着迈开老腿跑了回来。就是不知道叶将军有没有事情。”她再次皱起了眉头担心道。 “应该没什么事情吧,毕竟官方也没有报道。”“密钥”笑了笑,喝了口柠檬水,心中也很是疑惑。 这次姆拉参谋部布置的计划不可谓不严密,一环扣这一环,只要一环成功,那叶润泽就是必死的局面。 其实,上层私底下给“密钥”透露过“独眼龙”的秘密任务。淳淮的友好人士在富民酒店的顶层,为他定下了一间总统套房,套房内准备了剧烈的腐蚀性化学制剂,只要泼洒在颜面部,此人必死无疑。 而如何准确地泼洒在叶润泽脸上,就需要“独眼龙”自己体会了,当然在现场的自己看来,头儿体会的非常符合参谋部的心意。 他当时就在现场,当城东的爆炸声响起时,当久久没能看到他的弟弟“密锁”开枪射杀叶润泽时,“密钥”知道他们凶多吉少了,他自己必须进行自己的一环。 悲哀地向弟弟祷告,希望他能够保佑他的计划成功,于是趁着人群混乱之际,他从人缝中,不显山不漏水地扔出了藏在后腰上的手雷。 果然如他所料,民众一片混乱,他快速扔出剩余的手雷,原本寄希望于能够炸死“狴犴”或者叶润泽的想法却扑了空,那两个身手敏捷的人应该就是“狴犴”的人吧。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客户的那辆车恰好的出现在那个路口,在他的遥控下又恰好的出现失速,狠狠地撞上了叶润泽的车,随后就看到“独眼龙”飞身而下。 但之后为了避嫌,他就没继续待在现场。随着慌乱的人群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准岳母自顾自的不断说着:“这几天,明贝也不知怎么了,连续几天都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哭哭啼啼的,脸色也非常不好。” 准岳母有些担忧:“不过还好有她的闺蜜陪着她,她闺蜜叫什么来着?哦对,沈雪儿,好听的名字,人也特别美,之前没怎么见过。” “前两天明贝带她来,说要让她当自己的伴娘,那个小姑娘人可好了,无微不至地照顾明贝,她说明贝得了婚前抑郁症,不过嘛,我嫁给明贝他爸的时候也是哭哭啼啼不肯离开娘家,哈哈。” “密钥”尴尬地陪笑了几声:“前几天我也发现贝贝脸色不太好,可能真的是太紧张了吧。” “是呀,紧张的吧,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原来的人那般结实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不过我家姑娘可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如果让我发现你欺负她,我可跟你没完啊。”准岳母笑着威胁道。 “哪能啊,阿姨,我也在咱们店里帮忙那么久了,我的为人你不清楚啊?”“密钥”慌忙解释。 “哎,反正啊,我也老了,看你们年轻人啊,心里都藏着事儿,不想说出来。不过也罢了,你们年轻人过生活,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准岳母一副我都明了的模样。 “密钥”心中一紧,脸上却只是傻笑带过,靠自己的力量,在黑暗贫民街带大两个孩子的准岳母,果然没那么好糊弄。准岳母拿起纸巾擦擦嘴,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几个姐妹今天约我打麻将,我可得赶快赶过去。” “密钥”点点头,站起身来送准岳母离开。 离开时,准岳母冲他眨眨眼道:“明贝就在家里,你也去劝劝她吧,你们也快结婚了,今天我可能会晚点回去。”话毕,丝毫不顾“密钥”尴尬地傻笑,笑着离开了。 回到餐桌上,“密钥”已经没什么食欲了,今天只是强颜欢笑,很多事情都出乎了他的预料,也脱离了参谋部的可控制范围,尤其是叶润泽是否死去,消息还没有透露出来。 也许他已经死了,“密钥”这样劝慰着自己,但心中沉甸甸的难以释怀。弟弟的死更是火上浇油,令他无比焦躁。 “我尽力了!”“密钥”难以抑制地说道,周围传来惊异的眼神。“密钥”冲周围拱拱手致歉,便叫来了服务生结清了账款。 时间已经迈向了九点钟,贫民街因为昨天的袭击有些风声鹤唳,很多人早早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关紧了房门。街上略显冷清。 “叮铃铃”的电话响在空旷的街上显得格外刺耳,“密钥”掏出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看到打的是自己没多少人知道的号码。“密钥”强打精神接通了电话。 “喂。”“密钥”道。 短暂的沉默,话机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是七十七。” “密钥”慢慢走向无人的公园,找到个座位,低声道:“长官,我是“密钥”。” “我知道,“密钥”,这次你们行动很完美。上级需要你回国述职。”七十七那不带感情的语调说出了姆拉上级的决定。 “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弟弟。”“密钥”心中虽然已经知道结局,但还是固执地说道。 再次短暂的沉默,“你的弟弟死了,除了你之外m-103所有的人都死了。” “密钥”握紧了手机,他可以听到手机塑料发出吱呀呀的声响:“我没见到尸体。” “他们的尸体被‘狴犴’连夜运到河西总军区了。我们在淳淮的朋友通知了我们。” 虽然早有准备,“密钥”还是被这消息弄得头晕目眩,他强忍着心中的悲伤:“他们是怎么死的?” “‘人屠’在哨卡被雪女干掉,你弟弟被道长堵截在一家诊所内。“独眼龙”则是摔得粉身碎骨。姆拉内部也有淳淮的亲近分子,这段时间我们正在清理内部。” “密钥”快要捏碎了自己的手机:“也就是说,他们死在了自己人手上。那么我们的任务呢。” 七十七停顿了片刻:“叶润泽死了,但不是死在你们手上。所以淳淮的形式非常不对,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一些亲淳淮者要求把你交给淳淮,但你在上面的朋友压了下来,要求你回来述职。现在国内也非常不安定。” “我明白了。”“密钥”强忍着泪水,“我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我们已为你订购了明天上午九点的班机,你将会由淳淮转日来再转鹰国然后到姆拉。” “密钥”说了声明白,便挂断了电话。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下。但他还要强忍着不哭出声。 良久,他仰望看着天空明亮的星辰,痴痴的发呆。一个念头如同开闸的洪水涌上心头,他要去找楼明贝,他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他要告诉她他无比的爱她,他要向她倾诉,寻求她的安慰,她的原谅,他要她跟他一起离开。 这个念头弥漫在头脑中,他久久不能平静,他拨通了她的号码,漫长的等待终于传来楼明贝那似是在哭泣的哽咽声。 “贝贝,我要见你!我有话想跟你说!”“密钥”大声说道。 “不,你不要来......”她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 “为什么?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很多事都要告诉你。你等我好吗?我这就去找你。” “不,你千万不要来,特维,不要!”她哭泣着拒绝。 “密钥”挂断电话,义无反顾的跑向自己心爱的人家中,他幻想着自己的爱人在听到一切真相之后拼命地打自己,大声的哭泣,而自己会将她搂在怀中,亲吻她那流下的泪滴,安慰她,直到她愿意跟自己一同离开。 电话再次响起,那边传来她哽咽的声音:“我在后门的胡同等你......”话毕,便挂断了电话。 “密钥”记得那里,那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亲吻她的地方,她紧紧闭着双眼,颤动的睫毛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身上的清香仿佛沁人心扉的甘泉。 他越发急不可耐,冲向了那充满回忆的胡同,似乎是停电了,胡同中一片黑暗,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她家房子后面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宛如黑暗中纯洁的光明仙子,为自己指明道路。 他冲向自己的仙子,狠狠地将她融入自己的胸怀,她柔若无骨的身体有些僵硬,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 但这清香似乎不属于自己的仙子,“密钥”心中一凛,一阵刺痛,尖锐的东西穿透自己的胸口,“密钥”推开刺伤自己的女人,在眼睛适应黑暗后,才发现这是一个皮肤雪白冷若冰霜的漂亮女子。 “你......你是雪女......”“密钥”跌倒在地,记忆流转,“你就是这几天贝贝的......闺蜜......” “‘密钥’,你将用你的生命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雪女走过来抽出“密钥”胸口的峨眉刺,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你......你把贝贝......怎么样了。”“密钥”感觉脑子越来越模糊,但还是下意识地逼问雪女。 “呜呜......”旁边黑乎乎的胡同里走出一个女子,白色的连衣裙如同纯洁的百合花,她走到特为身边,蹲下,抱起了他的肩膀,泪水不止,“特维,对不起,我......我......” “不要说对不起,”“密钥”嘴角流下殷红的血液,“你没有错,他们找到了你,是么?不用回答,我知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我利用了你。” 楼明贝拼命的摇头,想要说什么,但被“密钥”打断:“你不要说,听我说,我欺骗了你,但我爱你,我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爱情的旋涡,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好么?”楼明贝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拿起“密钥”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亲爱的,我们的宝宝在这里。” “密钥”浑身剧震,脸色透出不正常的陀红:“我要当爸爸啦?哈哈哈,我能够当爸爸啦。我真的很开心,哈哈哈。” 他笑着流泪,忽然面色变得黯然,“请你不要告诉他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告诉他,他的父亲远航时死去了。” “不,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军人,明贝完全可以告诉你们的孩子,你是个拥有荣誉感的军人。”雪女淡淡道。 “谢谢,我需要请求你帮个忙。”“密钥”表示感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们的头儿,要给他未成年的女儿准备的礼物清单,他的信放在江北鬼屋地下室的一个柜子里,暗门在墙边,我希望你能替我们做这件事,毕竟孩子无罪,拜托。”“密钥”恳求。 雪女走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光芒,她拿走那张纸,淡然道:“我答应你。” “密钥”再次表示感谢:“我从没把他们当做兄弟,但他们把我当做至交,这是我死前唯一能够做的事了。”他顿了顿,“还有,叶将军应该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雪女一愣。“密钥”再次举起手,摸摸哭泣不已的未婚妻的脸庞,满是不舍与留恋。他的眼神慢慢失焦,手慢慢垂了下来。 (第十八章 完) 第十九章 幻世结局 雪女静静地走在大街上,心中从未如此迷惘,恩人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她的感情也会随之死去。 和尚也死了,当她在基地看到他们的尸体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润泽胸口腹部中了将近十刀,每一刀都凶狠无比,刀刀致命,凶手似乎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伤口与伤口几乎重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武器刺中了他。和尚的脖子被划开了,体内的血液几乎流了个干净,尸体呈不正常的白灰色。 发现尸体的军人说,他是在一个幽深的胡同发现他们的尸体的,叶润泽靠着墙坐在那儿,和尚瘫软在地,到处都是溅射的血红色。 雪女一度认为,是m-103唯一存活下来的“密钥”干的,头昏脑热之下,未见到芒硝和道长,就冲出了军区基地去寻找“密钥”,但他临死前的话令她疑惑丛生。 “密钥”没有杀他,他说是内部人干的,他没有撒谎的必要,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此刻,雪女需要知道芒硝和道长的意见。 她打开了对讲机,调到了“狴犴”的隐秘频道:“芒硝、道长,“密钥”已死。” 短暂的停顿,传来芒硝那略显淡然的声音:“收到,m-103全军覆没,我们也算是为恩人报仇了。” 雪女顿了片刻道:“‘密钥’死前,说恩人死于自己人之手。他没有杀他。” 悠长的沉默,良久才传来芒硝略显冷漠的声音:“也许他在撒谎。” 雪女道:“我感觉他没有,也没有那个必要。” 又是短暂的沉默,芒硝叹了口气:“好吧,雪女,你知道道长在哪里么?” “不清楚,他从汇报‘密锁’没被干掉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迟疑了一下,雪女问道,“虽然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会不会是道长......” 芒硝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想那么多,虽然道长跟我们不同......对恩人他......应该不可能......”他的话似乎透露着疑惑。 雪女冷声道:“你放心,我会拷问他的,让他说出实话为止。” 芒硝道:“不行,这一切都不确定,只凭借‘密钥’的话不能证明队伍中就有内鬼,也许他的目的就在此,让我们自相残杀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样,如果你遇到道长,就带他一起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再次顿了顿,“当然如果实在找不到他,你就先回来,我们谈谈之后的事情。” “好的,那我先去找找他。”雪女结束了通话。 雪女想了想道长可能呆的地方,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满身酒味的身体靠在了她的左侧。 那酒鬼操着浓厚的粤广腔,调笑道:“美丽的小姐啊,你真的好好漂亮哦,呃......就像我那过世的妻子一般美丽,呜呜......你愿不愿意找个没人的地方跟我谈谈人生,呃......谈谈理想呢。” 雪女大怒,伸手想要从腰间掏出她的峨眉刺,哪知一只尖利的硬物比她更快,顶在她的腰间。 周围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群和义愤填膺想要英雄救美的年轻人。看样子只要雪女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一哄而上将这个醉酒的色鬼打成真鬼。 雪女扭头看看那酒鬼猥琐的面孔,果然是她正在寻找的道长。他满脸通红,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酒味,身上穿着标准上班族的西装,头上胡乱系着一条领带,十足酒中恶鬼的模样。 道长在她耳边的发丝处嗅了嗅:“哇......小姐,你身上真的好香哦,呃......就像我过世的老婆,呃......”却低声道,“我如果是你,就会跟着我离开。” 雪女冷冷地看着道长,忽而微微一笑,她自己牵上了道长的手臂,腻声道:“这样啊,好啊,我愿意跟你谈谈人生。”手却在道长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下去,道长一阵嗤牙咧嘴。 周围的人摇首叹息,那些勇敢的年轻人一边暗叹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一边考虑下次是不是也可以这般开门见山,与陌生的美女来个美丽的邂逅。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纷纷散去。 二人走到一栋废弃大厦的楼顶,道长站在黑暗处,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雪女站在楼边沿处,试图让微风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但很明显,在这炎热的夏季,这是一种奢求。 “他是不是你杀的?”雪女开门见山。 道长冷冷一笑:“真是够直接的,不来点迂回政策么?” 雪女转身看着站在黑暗中的道长道:“我们之中,只有你跟他有仇,他杀了你的所有部下,不是么?” 道长掏出钨钢匕首,悠闲地靠在墙壁上,挑挑指甲里的泥土,淡然道:“你指的是那群只认钱不认人吃里扒外的家伙么?说实在的,即使叶润泽不干掉他们,我也迟早会干掉他们。” “你可是他们的头儿。”雪女讥讽道。 道长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也没说自己不认钱只认人啊。” “所以姆拉收买了你,让你杀掉他?”雪女抽出峨眉刺。 道长耸耸肩:“姆拉出的钱可买不起他的命,他的命没那么贱。” 雪女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道长脸上依旧挂着悠然的笑容,任凭雪女上下打量着他。 “也许你是对的。”雪女似是在劝解自己,她将峨眉刺收回。 “看来你没那么傻,我还以为你会要死要活地冲上来,不管不顾地为你的爱人报仇呢。”道长嬉笑。 雪女咬牙切齿道:“虽说不杀你,但我不介意缝上你的嘴巴!”道长再次耸耸肩,表示愿意闭嘴。“我这就通知芒硝,他要我们赶过去。”她掏出对讲机,准备通知芒硝。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听他的命令行事。”道长冷声道。 雪女放下对讲机:“为何?” “因为他不可靠,而且我觉得,或者说肯定他就是杀死叶润泽的凶手。”道长的话骇人听闻。 雪女身心剧震,冷冷地看着道长:“他比你更有理由保护他。” 道长夸张的挠挠原本就不多的头发:“拜托,谁也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谁谁谁的仇人吧。” 雪女道:“这句话对你同样适用不是么?” 道长笑着说:“当然。但你清楚,我们两个当时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而和尚和芒硝的任务是保护叶润泽,和尚死在叶润泽身旁,他在哪里?” “他说当时他在寻找‘密钥’,搜寻不到“密钥”,同时也找不到他们了。” “谎言!他明明清楚谁更重要。况且最喜欢穿短袖的他在这炎热的夏季为什么要穿上长袖,他是在遮掩什么?”道长尖锐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长袖?”雪女疑惑。 “哦,对了,你还没见到他,他现在穿着长袖,试图掩盖身上被腐蚀的伤口。”道长冷冷道。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雪女心中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但却依然强硬道。 “那这个一定可以证明!”道长扔出一样东西,有掌心大小,雪女接住。 这是一个砖块,上面满是血迹,一个个独特的印迹刻在砖块上:“这是什么?” 道长掏出一支烟,仰望天空,眼神似是穿越了那无尽的星河,他在回忆着:“我那天是第一个到达那个胡同的。和尚就那样趴在血泊里,双眼瞪得溜圆,叶润泽靠着墙壁,一动不动,嘴角挂着淡淡的苦笑。” “我看到鲜血在顺着他胸膛的口子缓慢流下,红透了他的衣衫。我戴上手套,掀开他的衣服,凶手有意识的将伤口戳个稀烂。” “但当我慢慢将他移开,我看到了他背后的墙壁上除了鲜血还有这种刻痕,这种刻痕很稀少,是三棱锥的形状。我那时候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当我看到和尚虚掩的手掌下那个用血写的‘芒’字时,我知道那个人就是凶手。” “我用刀子刮下了墙面,用和尚的手掌擦了那个血字。便离开了。” 雪女看着那砖块,仿佛可以看到芒硝那狰狞的嘴脸。她感到彻骨的寒冷,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寒冷:“他为什么要杀他?” 道长踩灭烟头,冷笑道:“我见到他经常会面一个陌生的女人,我提醒过叶润泽,但他不当回事。况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为名为利,一切皆有可能,重要的是他是凶手。好了,我说的足够多了,我该离开了。”道长转身欲离开。 “你去哪里?”雪女向前走了几步。 道长扭过头来,血红的眼睛里是冰冷的杀机:“不去哪里,只想杀个人。”他扭过头去,准备下楼。 “你为什么要为他报仇?”雪女追问。 道长停下脚步,孤单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他送给了,饥饿小道童的馒头。”话毕,便毅然决然地走下楼梯。 雪女手捧着砖块,那鲜血似乎散发出暖人的温度,温暖她那原本冰凉的心,她低声道:“他当然记得。曾几何时,他说过,那个在他最饥寒交迫的时候,成为了小乞丐,却送给了一个比他更凄惨的,一个小道童馒头。” “而为了那个馒头,那个道童毅然决然地走上佣兵的道路,成为佣兵的王者,想要保护他......”回想起,说这些话时,叶润泽那爽朗的大笑,一滴眼泪在雪女的眼角滑落...... (第十九章 完) 第二十章 天堂之所 他从虚幻中醒来,还很虚弱,疲惫在他的体内发酵,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光芒令他不得不将眼睛微微眯起。他感到浑身粘腻,有着冰凉的湿滑感,身上就像是蜗牛划过时留下了粘液。 每一次呼吸,肺部都满是灼痛。等等,呼吸,为什么需要呼吸,他很是疑惑,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 下意识地再次深吸一口气,剧烈的疼痛在肋间弥漫,他不由得大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浑身肌肉的酸痛和震颤。 没有情感的金属音响起:“036号已完全清醒,请进行生理功能检查。” 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的背后是无影灯,光线太过刺眼,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模样,只能看到,那人大概是身着隔离服的轮廓。 他右手拿出一个手电筒,左手掀开他的眼皮,温和的光线在眼前晃动,黑暗与光明交替,令人昏昏欲睡。 “对光反射存在。”这是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 男人将一个东西绑在他的手腕上,良久,言语道,“心跳及脉搏正常。” 那人抓起他的双臂向上抬举,提拉他的下肢,都令他酸疼不已,“肌张力正常。” 话毕,那人从旁边的铁皮车上拿下一个平板电脑,在上面不停地点按:“036号很不错,各方面指标都正常,可以推进病区了。” 他想要挣扎这坐起,浑身的酸痛却告诉他这是一种奢求。似是看到他的挣扎,那人笑了笑,粗犷的声音令他头昏脑涨:“我如果是你,就会好好睡一觉。刚刚从幻世中成熟的你,是无法很快地与现世的身体同步的。” 他想要张开嘴巴,嗓子中的粘腻感却挥之不去,他声音沙哑而低沉,细若蚊蝇:“这是哪里?” “嗯?你说什么?”那人显然没有听清,头侧过贴近了他的嘴巴。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再次问道:“这是哪里?” 那人呵呵一笑:“你就当这里是天堂吧。” 天堂,看来自己是真的死了。他心中不禁对自己嘲讽。 他再次问道:“那你是谁?是天使么?” 那人听清后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房间中回荡:“是的,当然,亲爱的036号,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用着玩笑的口吻道:“你可以把我当做天使。但是,我认为,面对天使,你不该有这么多的问题的,你不怕被厌烦的天使打落地狱么?” 他顿了顿,语气中依然充满笑意:“你该休息了。” “快对036号进行麻醉,不要再拖延了,我们今天可有不少任务要进行。”一个冷漠的女人声音响起。 “哦哦哦......是,亲爱的主管。”那人从旁边取出一个针管,注入他的胳膊,他感到一阵清凉,头脑却越发昏沉。不受控制地沉沉睡去。 尖叫,混乱的人群,呛人的烟雾,绿色的液体,狰狞的面容,胸口的剧痛交杂在一起。恐惧、彷徨、失望诸多情绪在他脑中挥散不去。满身大汗地从床上惊醒,汗水已然将他身下的褥子浸湿。眼睛盯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到,黑暗,无尽的黑暗。 再次闭上眼睛,缓缓睁开,似乎多少适应了黑暗,能够勉强看清这里的情形。 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吧,他如是想。感到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便用双臂将自己满是酸痛感觉的身体撑起。 隐隐地能看到周围物品的轮廓,他伸出手往旁边一个床边柜上的杯状物摸去,但是刚刚苏醒的他显然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力量和肢体的配合度,那东西掉落在地,却没有什么声响。 盖子摔开了,什么东西撒了一地,应该是一种液体,黏黏稠稠的,铺洒在地面上,隐隐反射着亮光。他将手放在自己眼前,手臂在不停的颤抖,他感到自己很虚弱。 轻轻地握了握拳,尝试着恢复自己手臂的力量,慢慢的掌握了要领,血脉宛如一瞬间通畅了不少,他伸手慢慢地按动枕头旁,一个刚刚发现的,发着光的一排按钮中,上画有灯泡标示的按钮。 白色的灯光洒满了整个房间。一时竟无法适应,眼睛被刺得生疼,慌乱地用手遮挡住自己已然闭上了的眼睛,慢慢睁开一丝缝隙以适应光亮。 他观察周围,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大概只有十几平方,墙和地面都铺上了不明材质的松软材料,应该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摔伤或碰伤。 房顶是一个不大的环状灯,灯光很是明亮,应该跟自己印象中的那种白炽灯不太相同。 房间里面仅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边角也都用柔软的材料包裹。 床对面的墙上镶着一面镜子,镜子上是一块电子表,表上时间显示:08:36。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应该就是刚才掉在地上的杯子所放的地方。洒在地上的,的确是一种酱紫色的粘稠液体。厚实的木门在他的右手侧。 他继续尝试活动自己的腿脚,想要尽快恢复自己的行动能力。 慢慢的,一股温热感在腿脚间弥漫,他尝试着活动脚趾,已经能随着他的意志而灵活地运动。 他扶着床缓缓地站起身子,还是虚弱感十足,他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身无一物,有些羞赧地将薄被子围在自己的腰上。 扶着床慢慢蹲下,手沾了沾地上的粘稠液体,放在鼻前闻了闻,他眼中写满了惊异,这是一种混合的味道,有果香也有肉香,似乎是黑胡椒和沙拉的混合体,又带着果木和菠萝的香气。 他扶着墙朝镜子走去,墙太过柔软,有一些难以受力的感觉。 走到镜前,他眼睛越睁越大,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双手撑着镜子两旁的墙,墙体在按压下深深地陷了下去。 镜中的确是他自己,但在一定程度上又不是他,因为镜中的他大概处在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光滑,虽然肤色苍白,却充满着年轻的活力,肌肉紧绷给人以充满爆发力的感觉。 他没有头发,光溜溜的显得有些滑稽,自嘲那光亮程度跟和尚有的一比。 扭头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什么,努力转过脖颈,在脑后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大洞,孔洞边缘充斥着黑色的金属螺纹,螺纹里有个类似螺旋门似的物体遮蔽着洞口。下意识地摸摸脊柱两侧,似乎也整齐地排列着两排相似,却缩小了不少的孔洞。 盯着镜中的自己整整二十多分钟,他脱力,缓缓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思考着眼前令人难以置信的情形。 除了知道自己叫做叶润泽,自己在活着的时候是什么人和怎么死的外,对之后的状况一无所知。 “哦,宝贝儿,这样胡乱地活动可不好。”门缓缓打开,一个大腹便便,满是络腮胡子,小眼睛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听声音应该就是在手术室的那个“天使”了。 他那大嗓门儿一点都没变,只不过没有隔离服的阻碍,不再显得瓮声瓮气了,身上穿着白大褂,大褂左胸口处有一个等腰三角形,上角处有一个圆。 他头上没有头发,光秃秃的脑壳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亮眼的光。 最显眼的应该就是他的络腮胡了,也不知蓄了多久,对他吃饭的影响应该不小。一双有神的小眼睛,眼角满是鱼尾纹,应该是个爱笑的家伙。 他推着一个轮椅,上面满是不明所以的按键和摇杆。 “你是谁?”叶润泽问道。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也回到了20岁的稚嫩。 “忘记自我介绍了,”他彬彬有了的鞠了个躬,但大肚子显然拒绝他做出这个动作,“我叫穆子豪,晓得的晓得。036号。” 叶润泽皱皱眉:“我可不叫什么036号,我叫叶润泽。” “哦......那只是你幻世中的名字,当你在幻世中死去,也没必要再继续用那个世界的名字了,不是么?死人的名字可不太吉利啊嘿嘿,所以在这里你叫036号。” 叶润泽思考片刻,既然自己已经死去,再怎么纠结都无关紧要,于是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设定。 戴卡德看到撒在地上的粘稠液体,故作不高兴状:“这样浪费食物可不好。” 叶润泽看了看地上的粘液:“你说那东西是食物?” 穆子豪将粘液抓起,竟如同果冻般在他手中晃动:“f-010高聚合食物营养液,能够为你提供一天运动所需要的能量,这个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味道。” 穆子豪看看床上浸湿的床单,又看看036号不由得笑了:“哈哈哈,你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看来这个轮椅也白推了。”边说着,他将轮椅推出了门。 036号看了看门外明亮的走廊,再次站起,想要走出去看看。 刚挪到门边,兴冲冲的穆子豪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端着另外一个杯子和一套装在塑料袋内的衣服:“哟呵呵......宝贝儿,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看到036号似乎要出门,他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怎么总是乱动,这里可不是你乱逛的地方。” 他一手搀着036号的胳臂,扶着他走到了床边,将他按倒在床上,递给他手中的杯子,“喝下去,对你有好处。” “我可不是你的宝贝儿,”036号皱眉说道,疑惑的接过杯子,还是暖的,从吸管中缓缓地吸进粘稠的液体,一时却因没控制好,黑胡椒的辛辣感还带着一股酒精的味道刺激着咽喉,他大声的咳嗽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宝贝儿,我给杯子里面加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可是限制品,一品脱的高档酒,令你充满对未来冒险的勇气!”穆子豪昂首挺胸,如同战前念得激励士气的宣言,036号倒觉得他更像个做广告的奸商。 眼神热切地看着他喝完了杯中的粘稠液体,036号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穆子豪兴奋地挥舞起了手臂,如同得到向往已久玩具的孩子:“快快,我带你去活动活动。” “你刚才不是说不该乱动么?”036号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胖子。 穆子豪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气之大,差点令他将刚吃进去的食物连同胃液喷出来:“不要斤斤计较嘛......刚才只是害怕你走丢,而且你没有吃过高聚合食物营养液,身体根本就不适宜外部活动。现在为了加速吸收,让你更快地恢复,自然是要活动活动啦,你们那里有句话叫做‘生命在于运动’,不是吗?” (第二十章 完) 第二十一章 生命之塔 036号当然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刚才不过是为了挤兑下这个对自己毫不客气的胖子。他站起身来准备换上衣服,胖子想要走过来帮忙,036号当然拒绝,自己还没有凄惨到需要让一个男人帮忙换衣服的地步。 而胖子穆海容显然没有那个眼色,想到他应该出去等036号换衣服的意识。不得已之下,036号只得直接屏蔽掉嘟嘟囔囔的戴卡德,说什么又不是没帮忙换过之类的话。 换好了衣服,这是一套蓝色修身的长袖衣裤,不知是什么材质,弹性很好,丝毫不影响活动,质料很是轻薄,保暖和透气的效果同样出色。 穆海容丝毫不顾及036号的反对,强制扶着他的臂弯,如同捧着精致的瓷器。 这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顶都是自己房间内那种不大却很明亮的环形吸顶灯,走廊两旁是透明质地的墙面,左侧的,等距的,会有厚实的墙面间隔,可以看到里面都是一些类似自己醒来时的那种房间。 有的房间有形色木讷的人,有的则没有。走廊右侧,大概是建筑环形的内侧圈,全部是由没有间隔透明材质制造的墙面和大门。但因为在外侧,光线似乎有所扭曲,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走廊内来来往往的是一些和胖子一样,穿带有三角圆形标志白大褂的人,白种,黑种,黄种人行色匆匆地走着,在这里似乎没有种族的差别,他们之间只有在碰面时才会简单地打声招呼。 当然也有像自己一样穿着蓝色病号服(姑且称为病号服吧)的人,坐在轮椅上被这里的工作人员推着在走廊内移动,工作人员不时跟这些病人(也姑且称为病人吧)说明着什么。 很显然036号的引导者--穆海容不怎么专业,根本就不讲解什么,只顾风风火火地拉着他往前走。036号刚刚恢复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剧烈的活动,但耐不住胖子那健步如飞的带领。 “喂,慢点,我们这是去哪?”036号气喘吁吁。 “嘿嘿,第一站,当然是我们的标志性建筑啦,绝对让你震撼!”穆海容煞有介事的装神秘。 没办法,036号只能任凭大力胖子拖着自己走,走过了长长的圆形回廊,便坐上了透明的轿梯,轿梯内满满的130多个按钮令036号目眩。 失重感伴随着整个电梯的下降过程,速度太快,以至于他有想要把营养液吐出的冲动。又被牵拉着,随着人群走出了电梯,便来到了一个大概有四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厅,大概足有四层楼那么高。 同样采用了透明材质的顶棚和墙体,整个大厅如同一个巨大的花园,五颜六色的花朵和植物争奇斗艳,大厅里充满着浓郁的芬芳。 花园正中竖立着青铜材质的巨型人物雕像,足有四米左右,穿着与036号同样材质的衣服,右手高举,左手拿着一把枪,目光坚毅。据穆海容介绍,这个人就是人类虫洞跃迁计划的开拓者--南宫煌,世人称之为“跃迁者”,在这里的太空战机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取了相同的名字。 雕像周围四个方向,每隔一米便会有一个用矮小竹子围绕而成的圆形花坛,花坛正中有类似大理石材质的柱子,柱子上雕刻着一些人的生平,顶端则有着那个人的全息投影。 来往人群行色匆忙,根本不会再一个地方待太久,哪怕是在这美丽的花园中,能够停留下来的人,也多是在和同事相互交流着工作上的事情。 圆形的墙壁上,环形屏幕循环播放着一个塔型建筑的模型以及每个楼层的职务部门的信息,不时会闪现一些类似广告的节目。 穿越花园,这座建筑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巨大的透明材质门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站在门下,人显得很渺小。自动开合玻璃门不断随着人流开放关闭着,应该是采用了红外感应的技术,036号如是想到。 门外,明媚的阳光铺洒进整个大厅,无比的耀眼。 在穆海容的搀扶下走到门前,随着大门的开启,一阵暖风吹来,随风而来的还有欢闹的蝉鸣。 穆海容拉着036号来到门外,眼前是长长的花间步廊,用灰色的碎石铺设而成。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林木,以及林木间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 在穆海容的带领下,走到步廊正中的小亭子处,转身,朝阳柔和的光芒照射在他们的脸上,留下温暖的抚慰。穆海容伸出双臂,如同在迎接恋人,伸出温暖臂膀:“时间刚刚好。看看吧,人类史上的奇迹!!!” 036号从未如此震撼过,哪怕在“生前”也没有,一座白色高塔,扶摇直上,直入天际,与苍穹相接,宛如支撑天空与地面的三角形巨柱。 巨柱外衬透明质材料,从塔底到看不见的塔顶如同一整块玻璃铸就,透明的玻璃物质闪烁着炫彩的光芒,一轮朝阳心甘情愿地衬在塔后,光芒四射,令人心情激荡,终于明白了工作人员白大褂上标致的意义。在这座巨塔面前036号显得如此渺小,仿佛随时会掩埋进历史的灰烬中,而面前这座塔意味着永恒! 穆海容声音洪亮却充满着神圣的味道:“欢迎来到,人类神圣的生命中枢--生命之塔!!!” 036号久久不能平静,有着心急毛病的胖子竟善解人意地给予036号消化的时间。 待036号从震撼中清醒,胖子穆海容再次开始了他的疾行计划。 036号此刻恢复的气力根本无法维持长时间的运动,大力胖子--穆海容却不知疲倦地带领奔跑(036号更愿意称之为强行拉扯)。036号感觉,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就已经将穆海容极为推崇的高浓缩营养液消耗殆尽了。 他体内感觉不到任何精力的存在,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虚弱,甚至连腿都有些抬不起来。于是在他不断地要求下,正兴致勃勃的穆海容,不由得睁大了无辜的眼睛,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身体弱之类的话。 穆海容不情愿地去推来了,早上见到的那个满是奇怪按钮的轮椅,036号满足地点点头,舒舒服服地进入了自己的“私家车”。 穆海容在036号不断的要求下将他推进了塔内。不要以为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穆海容就能以其专业水准使036号明白所有的一切,他根本就是带着036号一直在塔外转悠,说着一些八卦的往事。如塔墙上哪个不显眼地方,早已不见的尿渍,是他年少时与好友一起偷偷留下的排泄物什么的,令人无奈。 外面的空气持续着高温,夏蝉在不知疲倦地兢兢业业的鸣叫,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才有一丝凉意。兴奋劲头终于远去的穆海容,满身大汗地抱怨着今天的恒温机一定出现了问题之类的话,036号内心的疑惑又添了一个。 回到熟悉的走廊(当然也可能塔内每一层的走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可能性不小)。036号坐在轮椅上,好奇地东张西望,接受大力胖子所谓啰嗦的“再教育”。大致也明白了这座塔所存在的意义及这个时代的相关信息。 这是星历211年的地外世界,人类所生活的地方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美丽的家园--地球了。 人类文明涉足了外太空领域,在多个太阳系内的星球建立了殖民地。传统的国家划分也不复存在,全人类种族在进行多年的统一战争后,合并形成了人类地球联盟简称p.e.a。 然而人类过度的开发,使地球母亲的“病情”越发严重,在第三次世界大战时各国超负荷地使用核武器和卫星武器,导致地球无限趋于毁灭。 虽然随后成立的p.e.a在各地区代表的努力下通过一系列法案,对地球进行修复再建设,然而结果似乎已无法扭转。 多数天文学家和地质学家认为地球提前进入超行星阶段,地球的气候已然不再适合人类的居住。 p.e.a在万不得已下决定开展《人类星系移民补完书》的计划,刚刚成立的联合体再次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地球虽然提前进入超行星阶段,但是这种状态并非自然进程,应该是可逆的,所有的一切必须经过人类的努力,以恢复地球的状态,这一派反对逃离地球这种不负责行为。 这一派带领其支持者留在了地球进行环境改造,为了与过去的p.e.a进行区别,他们改名为地球拯救委员会,简称地拯会,缩写e.s.c。 另一派认为地球进入了超行星阶段,结果已然无法改变,人类应该寻找更适宜居住的地方进行繁衍。当然并不是说他们是在逃避责任,他们将会运用已有经验,使其他宜人居住得行星不步入地球后尘。 他们认为如果人类不存在了,一切就会成为空谈,太阳系不见得能够承受超行星的毁灭,他们支持星际虫洞移民,为加以区别,改名为人类星际联盟,简称星盟,缩写为p.g.a。 之前人类虽然也进行过星际旅行之类的行动,但多数是太阳系内的短途旅行。长距离的虫洞跃迁还存在很多未知,同时因为天生的惰性,令人类无法放弃地球母亲温暖的怀抱。 就这样,到了最后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星盟调动所有支持者的积极性,两年内建造出星际跃迁的一期工程,整个三期工程计划转移星盟支持者两千万人。 第一批进行跃迁的是星盟中的少量精英分子和大量工人,携带着建造人类适宜居住地的材料,他们的任务是选择适宜的星球并进行建设。 成功后将再次建造余下的两期工程,跃迁剩下的星盟支持者(经过第三次世界战争,地球上大量人类因核辐射,战争,疾病,瘟疫而死亡,据p.e.a战后计算,地球人类仅剩余六千六百多万,星盟支持者大约有四千三百万人)。 一期工程准时完工,二千万人进行星际跃迁,在半成熟的星际虫洞跃迁技术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们预计可能陷入时间乱流,可能流沛虫洞中,甚至可能直接被时空夹缝分割两段,可能......可能......第一批人可以说抱着必死的决心踏上征途的。 结果既幸运又令人悲伤,一期工程三艘跃迁舰,两艘成功跃迁进入不知名星系,第三艘被时空夹缝挤压成两段,跟随而来的只有半截船体和在太空中到处飘洒的休眠仓碎片以及死去者的残骸。 (第二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