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孝顺儿子》 第2节 乔家就算是现在不大好,但是乔老太爷有不少的门生在试图营救老太爷,乔宜贞还是上了玉牒的世子妃,还有三个儿子。 “夫人。”柳叶语气软了下来,“您别气,我这就去,我刚刚有些贪睡了,是我不对。”说完还自己给自己来了一个巴掌。 现在柳叶服了软,有些火气的乔宜贞就没有继续对她发作,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心中想着让人火大的池蕴之。 而柳叶擦了一把眼泪,又点了一盏灯,按照乔宜贞的吩咐去烘被子,等会好给乔宜贞换被褥。 竹香院的灯亮了起来,因为乔宜贞夜里要热水大动干戈,乔宜贞可不管这些,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结结实实出了不少的汗水,再躺在了烫烫的床铺里,身子骨舒展了不少。 等到天晴了,乔宜贞更是直接对黑眼圈的柳叶吩咐,“去请胡大夫来给我看病。” 胡大夫是她在闺阁里时候用的大夫,比现在的大夫好得多,池家虽说是侯府,但是如今的侯夫人过得节俭,只用一个价格便宜的老郎中给府中上上下下看病。 乔宜贞想着,她在梦中会死掉,除了是因为忧心家里的事情,另外就是老郎中的医术不好,她的病拖久了,伤了根里,才让她一命呜呼。 昨晚上的梦别看是梦,乔宜贞却慎重看待,那个梦像是老天爷给她的暗示,倘若是她死了,事情一定会顺着她的梦境发展下去。 她的家人,她的孩子们…… 乔宜贞不允许自己死,不允许事情像是她梦境那样发展下去。 她昨晚上洗完了在被窝里待着,就下定决心立了两个小目标。 第一个目标自然是养好身体,她要救下祖父,第二个目标就是她要养好三个孩子。 长子这么有天赋,年纪轻轻就得了探花,哪儿能不去翰林院,而是选择外放啊。必须入翰林,今后要入阁,她要等着儿子给她挣诰命。 还有老二、老三,她得让两人避免祸事,不说让两人和池嘉木一样做状元,但是必须活出个人样! 她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她怎么都不能让他们活成别人口中的笑话! 至于说池蕴之…… 乔宜贞冷笑着,昨晚上又去寺里头下棋了,这人最好早点滚蛋,早早出家,才让她眼不见为静! 第2章 一线生机 池蕴之可不知道妻子想着让他出家,他正在福云寺里,与他对坐的正是乔宜贞口中的印尘大师。 面前一盘棋盘,上面黑白交错,黑子以半子的微弱优势,赢了对面的白子。 桌子上放的两杯水早已经透心凉,红泥小炉里的炭火早在一个时辰前已经啪嗒一下烧得精光。 这个房间只有一盏油灯在挣扎,火焰缓缓跳跃,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 池蕴之在火焰跳动的时候,心里都会一突,生怕他的妻子乔宜贞也如同微小火苗一样熄灭。 幸好这火虽小,却一直安稳地烧着。 印尘大师在团坐掐算的时候,静室里不会有人进出免得打搅了内里人。 倘若是池蕴之渴了饿了,要么选择忍着,要么选择悄悄地出去解决。 池蕴之选得是少喝水,忍住腹腔里的饥饿。 他一想到乔宜贞病恹恹的模样,就急得不行,哪儿敢打搅印尘大师的掐算。 一夜的时间,静室的东侧呈现出淡红色,那是初生的太阳透过窗户纸透出光来。 池蕴之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打喷嚏的,一个喷嚏还没结束,结果鼻子尖又发痒。 这一连串的喷嚏让对面的印尘大师睁开眼,念了一句佛号。 他脸上含笑,倘若是信男信女得心惊磕头念佛号,这副模样活脱脱是悲天悯人的圣相。 池蕴之对面前的人没什么膜拜,或者是敬重的心情,见着印尘大师睁眼,连忙说道:“对不住,不知道是不是生了风寒,刚刚打了喷嚏,影不影响你掐算啊。” 印尘大师摇头,“并不影响。” 池蕴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完之后一双眼巴巴地看着印尘大师,池蕴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夫人死劫破开了吗?” 池蕴之与印尘大师相交并不是因为他很早就想要出家,池蕴之喜欢吃喝玩乐,喜欢红尘里的一切,他从未想过要出家。 不过,佛家和道家倒是挺青睐他的。很小的时候遇到过赖头和尚,说他天生佛相,还见过道骨仙风的道士,想要让他做道士。 小时候的池蕴之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红尘多有趣啊,他怎么会愿意出家?他的养父养母也恨不得拿大扫帚要把和尚和道士赶走,那之后更是坚决不肯让池蕴之去见和尚道士,免得乖儿子被拐带得出家了。 再后来,池蕴之回到了京都里认祖归宗,在京都里,他对乔宜贞一见钟情,当晚上就梦到了乔宜贞,更是没有出家的心思。 后来娶了乔宜贞,还与她有了三个孩子,池蕴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他想要守着娇妻孩子过好日子。 在红尘中打滚的池蕴之根本不想出家,也不想和出家人结交,那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还是因为先前印尘大师说池蕴之的夫人有死劫。 池蕴之当然不肯相信,后来印尘大师算的是越来越具体,一次说了日子后,印尘大师的眉毛霎时间就白了,池蕴之还吓了一跳。 就算是印尘大师的眉毛白了,池蕴之也不怎么相信,万一是提前弄白的怎么办?说不定就是骗人的把戏,想要从他身上骗东西,或者是哄着他出家。 池蕴之才不相信这种把戏。 而回去以后没多久,印尘大师所算的事情就应验了一桩,这才让池蕴之与印尘大师交好,目的就是破解妻子的命数。 再后来就是乔宜贞病了,乔家出事,乔宜贞一病不起。 眼见着距离妻子死劫的日子越来越近,池蕴之急得上火,尤其是大夫都已经判了乔宜贞“死刑”,让他要准备后事,他一下就从凳子上跳起来,冲过来找印尘大师救命。 只要他的娘子可以好,他这条命舍弃了都可以! 印尘大师看着池蕴之,他有一颗红尘里的赤子心,难得到了这个年岁双眸还通透澄澈,因为一连打喷嚏,鼻尖泛着红,也让他原本的面相因为这点红生变了。 “你夫人应当好起来了。”印尘大师说道,“你回去吧,只需要顺着心意而行便好,行善事,自有前程。” 池蕴之顿时就想要跳起来,结果因为团坐了太久,身子骨已经僵硬了,此时身子一歪,撞在了棋盘上。 哗啦啦,棋盘被掀翻,黑白子都凌乱地混在一起,同时水杯也泼了池蕴之一身,前襟沾上了泡开的茶叶。 “对不住。”池蕴之再次道歉,他站起来,刷得一下打开了静室大门,要走出房间前,想到了什么才生生停下脚步。 他把这里弄得一团糟,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合适? 印尘大师笑了笑,此时光笼在他的身上,红光之中,他面相更为圣洁。 “施主回去吧,这里贫僧自会收拾。” 说完之后,印尘大师捻起了一枚棋子,擦拭好了之后放入到了棋盘里。 印尘等到池蕴之离开了房门,推开了窗扉去看着池蕴之匆匆离开的背影。 他已经卜算到长青世子有些佛缘,在他睁开眼之后,长青世子的命盘悄然转动,对方身上的丁点佛性消失了,长青世子不会出家,不再与佛结缘,他这辈子更深地卷入到了红尘之中。 印尘心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从浩瀚入星的命盘里看到了许多的可能,不同时空的长青世子修佛只为了换得乔宜贞的一线生机,而如今乔宜贞的命盘终于也变了。 那个女子也抓住浩瀚星盘里得一线生机。 “阿弥陀佛。” 印尘大师在旭日红光之中含笑念着佛号,心想着,也是时候离开京都了。 池蕴之大跨步从静室出来,旁边的屋舍窗边,本有一个小厮裹着被子坐着睡觉,扫地的僧人看到池蕴之出来,摇了摇小厮,“这位施主,你家大公子出来了。” 李顺才刚开始还迷迷怔怔,揉了揉眼睛,看着疾步往外走的不是池蕴之又是谁? “大公子!”他高声喊着,结果自家大少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他连忙从被子里钻出来,“小师父麻烦你了,我得先走了。我下回过来替你扫地。” “施主不必如此。”小和尚说完了之后,李顺才已经紧跟着池蕴之的身后。 池蕴之骑上了马,他的衣裳都顾不得整理,就这样冲着回到了长青侯府。 长青侯原本是在边疆征战的,积累了赫赫战功之后得了爵位,后来搬入到了京都里,这规矩依葫芦画瓢学别人家,却学得四不像,下仆行事疏懒。 此时世子爷回来,府里头有人发现世子爷前襟一圈污渍,急匆匆回了竹香院,还有扫地丫鬟踮脚探头探脑去看,之后捂着嘴同旁边的丫鬟说笑起来。 如今的世子爷在侯爷打仗的时候丢了,他被商户养了十多年,回来了之后说话也是市侩得很,世子不得侯夫人的喜欢,下人们看人下菜碟,见着世子窘迫的时候,还会偷笑,仿佛这样嘲弄主子,让他们可以获得快·感。 红桃在窗边做绣活,收回了视线,对着昏昏欲睡的柳叶说道:“世子妃病得那么重,世子爷还在外下棋,柳叶,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世子爷哪儿在意夫人啊。” 柳叶昨晚上忙了半宿,早晨又去请了胡大夫,终于有了点松快时候,她打了一个哈欠,喝一口浓茶提神,“在意呢,要不然昨晚上那位摆上了世子妃的谱,冲着我发脾气。” 红桃捂嘴一笑,“这可得罪了咱们柳叶,要知道你姐姐可是老夫人身边的第一得意之人。可见她确实病得厉害,脑子都不清醒了,要是她这样一病不起也是正常,毕竟乔家那么大的事呢。” 柳叶说道:“这就是什么文人的风骨吧,遇到了事情,总得谏言,要在书里头留个好名声。” 红桃语气不屑,“所以那么大的官,还不是被打了板子,之后还被丢入到天牢里,真是笨死了,我看咱们世子妃也是脑子不清楚,她都已经嫁了人,这都和乔家没有干系了,还非要巴巴地去监牢里走一遭,结果冲撞了什么吧,病成这样。昨晚上世子夫人折腾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和你姐姐说!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她,得好好训她。” 柳叶应了下来,老夫人外出礼佛去了,等到回来了一定好好告状。 咚咚咚。 又是脚步声传来,柳叶和红桃两人一看,这是侯夫人身边的人。 红桃推了柳叶一把,“你可要好生和你姐姐说。” 柳叶重重点头。 踏入到了竹香院的池蕴之连忙进入到了主屋,平日里屋子都是捂着的,里面充斥着浓郁的药味,现在窗户全部打开,阳光撒入碎金,把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浓郁的药味也一扫而空。 墙壁上悬着字画,那些人的字和号池蕴之本来都不知道,他偷偷临摹下来,找人打听,才知道字画是什么来历。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乔宜贞亲手布置的,十多年来,这里满是乔宜贞的气息,见着这些摆件,他就可以想到当时乔宜贞添置物品的模样。 房间里萦了一股暖香。 那是乔宜贞病前常用的香,自从她生病了,他已经许久没有闻到了。 “胡大夫,撒娇不肯吃苦药,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黄连重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让我好起来就行。” 这是乔宜贞在说话,池蕴之往里面走,看着乔宜贞身上披着褂子,头发简单挽了斜髻,正同一位老大夫说话。 “世子。” 其他人纷纷同池蕴之行礼,甚至乔宜贞也要起身。 “不用,你靠着。”池蕴之不肯让乔宜贞起身,他按住了乔宜贞的肩膀。 第3章 断子绝孙药 第3节 乔宜贞抬头就可以看到池蕴之前襟的一大团污渍,上面还黏着茶叶梗。 池蕴之性情爱洁,夏日里出汗多了,都离她远远的,若是和她一起出门,去不同地方,都会熏不同的熏香,穿不同的衣服。 成亲多年,乔宜贞鲜少见到他这般狼狈不成体统。 乔宜贞垂下眼,或许是以为她快死了,连忙赶回来看她有没有咽气吧。 他的身上还残留在福云寺沾的佛香。 想到了梦里他做了高僧,乔宜贞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乔宜贞对着胡大夫说道:“胡大夫,若是用什么药能够快些让我好起来,只管用就是了。” 池蕴之因为乔宜贞的冷哼,心跳漏了一拍,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的不洁,是不是因为不洁才惹得夫人嫌弃? 但是乔宜贞话语里的意思,胡大夫可以让她重新好起来,池蕴之心系乔宜贞,怎么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房去换衣服? 他硬着头皮留下,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乔宜贞看到他胸前的污渍。 “要是让世子妃早日好起来,需要一些难得的药材。”胡大夫看着池蕴之说道。 “这没问题。”池蕴之毫不犹豫地说道。 乔宜贞本想要说这句话,结果被池蕴之抢了先。 她闭口不语,心想着小气的侯夫人恐怕不愿意开库房出药材,她还是看看自己所剩的嫁妆里有没有能用的药材。 捏了捏眉心,乔宜贞想着实在不行,也只能回家讨要银子。 她必须好起来,才能够早日让祖父出监牢,也能够让三个孩子逆转命运。 胡大夫听到了这话微微颔首,乔宜贞从小身子不好,一直调养到豆蔻年岁才好了起来,他也算是看着乔宜贞长大的。 胡大夫心中疼爱她,在过去几年没有给乔宜贞看病,长青侯府还请了价格低廉的看诊大夫,在池蕴之开口之前,其实还挺担心侯府不愿意出太多钱给乔宜贞看病,现在听到了池蕴之的话,他放心的笑了。 “世子这样说,老夫就放心了,贞姐儿自幼身子不大好,调养到十三四的时候,好了大半,还剩下一点根里,现在这一病所谓是不破不立,正好可以把儿时的亏空补起来。” “那必须补,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池蕴之也听过岳丈叫她贞姐儿,从这个称呼来看,胡大夫绝对是她惯常用的大夫。 她信得过这个大夫,那他也信得过! 胡大夫开了方,池蕴之跟着对方的身后出了房,仔细问过了乔宜贞的病。 胡大夫说的很清楚,用他的方子吃半个月就可以好个大半,半个月以后他再调整方子,可以让乔宜贞的病丝抽得干干净净才好。 “那便好。”池蕴之忙不迭点头,“我等会就去买药熬药。” “这里面用了百年的人参,还有边塞过来的虫草,另外,还有西南高山生得雪莲、红景天,这药材难得,还需要炮制到位,要是药力不足,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所以……若是贵府库房有,最好也是在外新买。” 以前听闻长青侯府买药材都是去便宜的药铺买的,普通药材平时看一些风寒之类的还可以,要是给乔宜贞补亏空,这些药要是药力不够,会很麻烦。 “昌平商行的东西怎么样?” 胡大夫知道池蕴之口中的昌平商行,昌平商行是前些年开到京都的,听说以前在边境做的好,在京都短短几年,就得了口碑,上至富贵人家,下到普通百姓都信得过他们家的东西。 “不错……” “算了。”胡大夫刚说了两个字,池蕴之就摇头,自己否定了原本的打算,“我取了药材等会送到你面前,你替我掌眼如何?” “这是再好不过了。”胡大夫想着,药材毕竟特殊,就算是昌平商行的信誉好,他还是亲自看看比较好。“药材买好了之后,可以让贵府的柳叶或者是银杏来我家。” “是。”池蕴之颔首,“我送你。” 胡大夫没说什么推辞的话,他心中还存着事,正好池蕴之送他,到了侯府门口,他就斟酌着开口。 “贞姐儿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是不是?” “是。”提到了儿子们,池蕴之笑了笑,“大的在书院读书,两个小一些现在住在庄子里,他们太黏着宜贞,现在乔家有些事,他们两人岁数又小,我怕闹得宜贞不好养病。” “还是接回来吧。”胡大夫说道,“贞姐儿很想孩子,她还想让我给贵府的三少爷看病。” 乔宜贞长子叫做池嘉木,二儿子和三儿子则是双生子。 乔宜贞的身体不好,而生双生子更是掏空了她的身体,生孩子的情形很是凶险。她一度昏厥过去,一盆盆的血看着就让池蕴之心惊。 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也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睡,池蕴之下了死令,不许下人们告诉她孩子的情况。 其实当时乔宜贞生下的孩子,尤其是小一点的那个状况也是凶险,那个瘦弱的像是小猫儿一样的孩子,一度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是池蕴之请了印尘大师给两个孩子起名字,才把孩子从鬼门关处拽了回来。 池蕴之有些犹豫开口,“会不会太牵累宜贞的心神,孩子们暂且养在温泉庄子也可以,既有利于长生养身,也有利于宜贞养病。” “贞姐儿惦记孩子,若是见不着反而郁结于心。”胡大夫笑了笑,“她不光是世子夫人,世子你忧心她,她也是母亲,会挂心孩子,尤其是昨天比较凶险,会格外惦记孩子,若是可以……也让贵府大少爷一并回来。” “好。”池蕴之毫不犹豫点头,想到了昨天的凶险,连忙说道:“我下午就去书院给嘉木告假。” “对了,若是接回来了三少爷,也同我说一声。”胡大夫说道,“贞姐儿还和我说,最小的那个叫做长生,身体不好,到时候让我看看那孩子。” 池蕴之再次点头。 胡大夫心想,长青世子还是很好说话的,为什么贞姐儿反而烦恼不好同他开口? 算了,年轻小夫妻的事他不懂。 “世子,我还有一桩事情要同你说。” “大夫直言就是。” 这双生子尤其是伤乔宜贞的气血,此时胡大夫最后要说的就是三个月内最好不要行房。 池蕴之在一瞬间就脸红了,眼底也带着丝缕晶莹,他有一副好皮囊,此时羞涩模样宛若是刚及冠的双十少年。 “胡大夫,我吃过药,我的精水不会让女子有孕。” 说完了这话,池蕴之的脸更红了,耳垂红得发涨,他伸手捻了捻,试图让自己不要那么脸红。 胡大夫听到了这话踉跄一下,险些把身上的医箱给甩出去,还是池蕴之扶住了他。 “这……世子爷说笑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池蕴之。 无论是女子的避孕药还是男子的避孕药,多少会有些伤身体,按照这大齐的风气来看,倘若是不想要孩子了,多半是给女子服下,哪儿有男人会吃这种药? “是真的。”池蕴之伸出手给胡大夫把脉,“你把脉就知道了。” 胡大夫稀里糊涂地握住了池蕴之的手,他的表情更惊讶了。 还当真是如此! 而且他吃的药还有一个别名,叫做“断子绝孙”药,他行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人用过,毕竟这药要连续吃一年,只要后悔了,就可以直接停药,不会损害精水。 只有连续吃上一整年,每一日都不断,才能够真正做到“断子绝孙”。 胡大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尴尬开口:“那便好。” 池蕴之收回了手笑了笑,“我已经三个孩子了,不需要再有孩子。” 第一次生池嘉木还好,第二次生孩子其中的凶险让池蕴之后悔不已,等到乔宜贞的身体好起来,他就开始吃药,第一年注意不与妻子同房,一直到药效生了,才近她的身。 胡大夫把乔宜贞当做半个女儿看待,看着长青世子的模样,对他印象大好,笑着与他告别。 而等到胡大夫一走,李顺才连忙问道:“世子爷,你要去昌平商行!?”他的语气有些压抑的激动。 昌平商行的当家大老爷正是池蕴之的养兄,以前退下的老太爷是池蕴之的养父! 昌平商行本来不在京都里做生意,因为老太爷他们放心不下池蕴之,就把生意做到了京都来。 在世子回到京都之前,老太爷老夫人还特地给了池蕴之一块儿玉佩,他就是昌平商行的四老爷,商行的东西都可以取用。 先前世子从不曾去昌平商行,而听刚刚世子爷的意思,这是要去商行了! “是。” 池蕴之知道生母并不喜养父母,她当年说话很是难听,还隐隐有威胁之意,池蕴之不想连累庄家,答应了生母不再与庄家往来。 后来听闻庄家换了掌权人,养父养母离开了京都,他寻思母亲只怕也淡忘了庄家,他避开人偷偷想要去庆祝大哥,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本来疏远庄家的事情让他发虚,又因为长兄的闭门不见,他就如同生母说的那样,彻底和庄家断开了。 而现在…… 为了乔宜贞,就算是大哥说的再难听,他也要求得良药。 如果可以,等到乔宜贞好一些了,他还想和大哥合伙做生意。 无钱无权,池蕴之自觉一无所有,妻子病了都只能够求神问佛,他不想再有这样的体验。 想到了这里,池蕴之说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了,这件事,你在府里不要同任何人说起。” 李顺才应了下来。 侯夫人要面子,那些难听的话都是摒开李顺才说的,所以在李顺才看来,就是世子爷远了庄家(昌平商行的主家),但是庄家人都还惦记着世子爷呢,现在世子爷要去商行要东西,那就是重新和庄家有了往来。 李顺才笑着说道,“不如我先替世子跑腿,先去把药材拿到,夫人的病要紧,等到之后世子再拜会大老爷、大夫人。” “不必。”池蕴之摇摇头,轻声说道:“我自己去胡同拜访大哥,我知道他们待我好,所以我亲自去解释比较好。” 乔宜贞不知道池蕴之的打算,她正吩咐让银杏去药铺打听这些药材需要多少钱。 “药材的事情不必忧心。”池蕴之正好送完胡大夫回来,听到了乔宜贞的话,开口说道:“我自会准备好。” 乔宜贞抬眼看着池蕴之,说道:“府里头的药材应该不行,只能够在外买,所以我才让银杏去打听钱财需要多少。” “我知道。”池蕴之点点头,“刚刚胡大夫同我说了,让我新买。我现在就去买药,银杏跟我一起,等会拿了药,她去给胡大夫看一眼,看看药材的品相如何,能不能用的上。” 银杏看着乔宜贞,等待自家小姐的决断。 乔宜贞心中奇怪,池蕴之哪儿来的钱?不过既然有银杏跟着一起,等到银杏回来了询问便知道了。 “好,让银杏陪你去。” “我先去换衣服。” 等到池蕴之入内换衣服,乔宜贞吩咐银杏,倘若是没有买到药,还是要打听一下药材的价格。 “我知道的。”银杏点头。 第4章 长子池嘉木 长青侯府的侯爷多年前中了风,那之后府里头的掌权人就成了侯夫人。 竹香院里有什么情况,现在阖府上下都不在意,因为外出礼佛一个多月的侯夫人要回来了! 第4节 寂静了一个多月的侯府热闹起来,府里头的主事嬷嬷们在长廊里走动,她们步伐飞快,她们的裙摆摩擦发出悉索声,她们指使懒散了下来的丫鬟们干活。 粗使丫鬟们卖力地扫地、擦拭梁柱,各个院子里的丫鬟们也都往地面上泼水,先用拖把拖一遍,之后会跪在地上,细细擦拭青石板地面。 就连门房都把马厩清洗了一番,提前往马槽里丢好了黑豆,让大批的马车回来了以后就可以吃上食物。 竹香院里,乔宜贞在窗边晒太阳,以前的大夫让紧闭门窗,乔宜贞常常觉得胸闷,换了胡大夫,先吃了一剂药,现在开窗通风,她也晒晒太阳,反而觉得舒坦了不少。 乔宜贞听到了动静,询问柳叶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侯爷和侯夫人就要回来了。”她的语气带着雀跃和兴奋。 侯夫人回来了,对乔宜贞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乔宜贞看了一眼柳叶的模样,想到了她和侯夫人面前的白鹭是姐妹,这是准备告她的状? 嘴角扯了扯,在鬼门关前转悠一圈,还做了那样一个梦,乔宜贞以前会敬重那个侯夫人,现在可不在意了。 为了让商翠翠感觉自在点,就让考了状元的长孙外放做个县官,这种事情也就只有糊涂老太太做得出来。 得了三甲的学子哪儿有不入翰林的?入翰林就等于今后走得是正统入阁的路数,去做个县官算什么!侯夫人让池嘉木外放,就等于绝了池嘉木的青云路。 乔宜贞一直知道,侯夫人更为偏心池青霄,但是万万没想到她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乔宜贞想着梦中池嘉木的死,心中抽痛了一下,格外想念这个孩子。 只可惜嘉木在飞鹿书院里读书,飞鹿书院的规矩严明,若是要告假,必须家中长辈出面方可。 池蕴之是老侯爷当年带着去玩耍,结果一不留神丢了,幼小的池蕴之辗转被庄家人收养,他在商户家长大的,学得本事也是经商之道。因为并不擅长读书,他被认祖归宗后去书院还闹出过笑话,之后就从书院里退了学离开。 池蕴之对书院避之不及,能不去书院就不去书院,怎会愿意去给池嘉木告假? 乔宜贞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自己早日好起来,等到下次休沐日长子回来了,给他做些他爱吃的菜。 闭上了眼,平复好心情,乔宜贞让柳叶去厨房里端补汤,胡大夫不光是改了药方,也改了她吃食的时间,原本一日三餐,改成了一个半时辰吃一次。 银杏在外跟着世子爷忙碌,回来了以后就给乔宜贞熬药,乔宜贞的另外两个丫鬟去了别院照顾孩子,竹香院里忙碌的就成了柳叶。 一会儿给乔宜贞端热水,一会儿扶着她站起来活动一二,一会儿又到了乔宜贞吃东西的时候。 柳叶觉得她的腰要折了,她的手抖得筛糠一样。 太过分了!柳叶在心中痛骂乔宜贞。 柳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乔宜贞似笑非笑的表情就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不过柳叶下定了决心,等到侯夫人回来了就告状。 乔宜贞吃了药后,下午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的时候,满屋都是细碎的暖金色。 傍晚的光顺着窗扉拢入,又被窗棱切出了大小不一的形状,暖金色停留在白玉瓶上,又把光折射到了屋顶。 乔宜贞从暖金色景致里清醒过来,才注意到自己床边搬了一个椅子,上面坐了一个少年郎。 这是…… 乔宜贞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小少年的目光里也满是惊喜,至于说少年旁边的池蕴之,则是被她忽视掉了。 “嘉木!”乔宜贞想要起身,锦被从她身上滑落,她看着池嘉木,一连串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刚刚怎么不喊醒我,哎呦,你坐了多久了?你真的应该喊醒我的。” 池嘉木已经坐了一会儿,见着母亲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乔宜贞,“小心些。” 等到扶好了母亲,十岁小少年在母亲的身后靠上了软枕,这才站起身来,对着乔宜贞规矩地行礼。 乔宜贞满心都是儿子,她恨不得立刻起身,但是身子太过于孱弱,只能够对儿子招手,示意儿子离得近一些。 这就是她的长子池嘉木,眉眼生得肖似她更多一些,在孩童的时候就生得极其好看,从梦中的模样来看,等到他过了十三,下颌带了凌厉弧度,模样肖似她祖父年轻时候,可谓是清隽俊逸,人群中一眼见着的定然是他。 看着池嘉木回来,乔宜贞上下打量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池嘉木见着母亲冲他招手,他这才坐在母亲的床边。 池嘉木万万没想到,母亲居然直接搂住了他。 池嘉木的身子一僵,自从七岁以后他就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开始守男女大防,那时候的乔宜贞也笑着点头,不再抱他,没想到现在居然落入到了温暖充满了淡淡药香的怀中。 池嘉木有些别扭,很快心里头又生出了暖来。 昨天是休沐日,池嘉木昨天回来看母亲的状况不太好,现在母亲精神看着好了不少,于是小少年忍住了羞涩,僵硬地偎在乔宜贞的怀中。 “你怎么回来了?”乔宜贞松开了儿子,伸手替他理了理乱了的头发。 “是父亲去了书院替我告假。我回来没有多久,父亲让我等母亲醒来再招呼。” 乔宜贞看着旁边的池蕴之,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看出了他对儿子的一丝羡慕。 是错觉吗? 就当做是错觉,乔宜贞没理会。 不管池蕴之为什么给儿子请假,她是感激他的,于是对着丈夫颔首,露出淡笑来。 池蕴之确实羡慕长子的待遇,但看着乔宜贞对他点头,还带着淡笑,心中又欢喜了起来,他手中端着一杯温水,此时递给了乔宜贞,让她喝水。 等乔宜贞喝上了水,池蕴之说道:“是胡大夫说你想孩子了,我想了想,就去书院替嘉木告假了。” 乔宜贞的眼睛一亮,如果这样来看,是不是他还让人去接了温泉庄子里住的两个孩子? “你给嘉木告假了多久?” “一天半,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 乔宜贞不舍得长子,不过还有时间,她想问问那两个小的。轻声对长子说道:“你回来也好,先换一身衣服,吃些东西压一压,你祖父、祖母回来了,等会得去迎接他们回府。你先去吧,我和你爹说说话。” 池嘉木行礼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了池蕴之。 池蕴之坐在了原先儿子所坐的椅子上,听着妻子开口:“你是不是也让人去接子晋和长生了?” “是。”池蕴之说道,“要是今天赶不及,那就是明天回来了。” 乔宜贞的眼睛弯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让她心情很好,“那真是太好了。” 等她养好了身体,再也不让两个孩子被送到庄子里,倘若是他执意要送,这侯府她也不待了,和孩子一起过去。 池蕴之看着乔宜贞笑得欢喜,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今儿在书院里被山长冷嘲热讽,或者是听到养兄的指责,他都觉得值了。 “胡大夫的药方很好,看你精神多了。” 乔宜贞点点头,“小时候我就吃他开的方子,小时候怕苦,总是不肯吃,我祖父就会逗我,等我转移了注意,就会一下把药塞入到我的口中……” 说到了一半意识到自己是和池蕴之说话,笑意淡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去。 池蕴之本还想着,不知道乔宜贞居然还有这样一面,他怎么就是三个儿子,倘若是有一个是软糯的女儿,该有多好,一定像极了乔宜贞,他也要学岳丈那般宠着她。 池蕴之还等着后续,看着乔宜贞停下了,开口问道,“然后呢?” 乔宜贞长长的睫羽颤了颤,快速说道,“这一招后来不管用,后来就是祖父作画,得画小鸭子、小狗我才肯吃药。好了,不说这些,我还有几个事情要问你。” 池蕴之挺直了腰板,“你问。” “我听银杏说,这昌平商行的四老爷是你?” “不能算是。”池蕴之摇头,“这是我养父母所开的商行,如今在京都里的大老爷是我养兄。当年我养父母定下了章程,给了我一块儿玉佩说商行也有我的……” 说到了这里,深吸一口气,池蕴之继续说道:“当年母亲让我与庄家不再有任何往来,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是这样做的,这次取药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哪儿能做他们家的四老爷?” “宜贞,还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说。这一次是从庄家拿得药,你好了之后,同我一起去庄家拜访……你、你看如何?” 庄家大老爷叫做庄昌,不像是上一次说话阴阳怪气,他说话也是硬邦邦的,不过到底还是给了池蕴之药,还约定了晚些时候让他携妻子再去庄家。 池蕴之现在说话犹豫是因为,他有些怕妻子嫌弃商户人家。 之前生母的那些话太过于难听,锐利的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地插·入他的心尖,他现在提出这个要求,胸膛里的心脏不安跳动,他很怕妻子流露出鄙夷之色。 乔宜贞一愣,看向了池蕴之。 他是在忐忑不安,担心她不想去? 乔宜贞靠在软枕上,对着有些心烦意乱的池蕴之说道,“你要重新和庄家走动起来吗?” 池蕴之抿了抿唇,“我手中的银子不够,你这次吃的药都是从商行里拿得……总不能平白拿了东西,再与庄家疏远。” 池蕴之低声说道:“你,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就好了。” 池蕴之想着,妻子不去也好,他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她就算是不喜商户人家也没关系,只要不当着他的面说些难听的话,做出伤人的事情就好。 想到了这里,池蕴之面上的不安神情褪去,继续说道:“要是落入到了母亲的耳中,她可能因此苛责我,但是我也要去的,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怎么能当做不知道?”乔宜贞笑了笑,忽然说道:“等我病好了,和你一起去拜会庄大老爷,他也是你的养兄是不是?而且你这么多年没和庄家走动,那些药材还是给了你。可见是个可以走动的亲戚。” 池蕴之一愣,看着乔宜贞。 夕阳的碎金入了她的眼,宛若眼中起了斑斓的湖光。 她、她是愿意去庄家的,没有一丁点的勉强! 她没有瞧不起商户人家,她根本不像是生母说的,“那些高门贵女,有谁会瞧得上商户人家?庄家就是一滩难泥,谁沾上谁倒霉!” “不光是我一个人嫌弃庄家,今后你就算是娶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也看不上庄家这种货色。” 母亲当年说的果然不对。 她就是京都里一等一的高门贵女,出身好,学问好,但是她从不眼高于顶,没有瞧不起商户人家。 池蕴之看着她笑,宛若回到了当年初见时候。 他那时候才回到京都,被母亲带去花宴上,之后母亲去应酬,弟弟去找交好的友人,唯有他一个人在花宴上无措站立。 没人理睬他,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觉得自己和这些京都里的年轻男女格格不入。 如果这样干坐着也就罢了,不知道是谁提议要行花令。 他哪儿会这些,手心手脚里都冒了汗水,结果忽然一只桃花花枝搭在他的肩上,花枝簇簇,鼻尖霎时间都是桃花香气。 池蕴之下意识地顺着花枝方向看去,那人已经收回了手,怀中抱着桃花花枝,对他弯眼一笑,笑得比怀中灼灼怒放的花朵还要美。 说话的人正是乔宜贞,她先冲着提议人说道:“我就不凑热闹了,倒是想要请长青世子与我一叙。花令还先不带上长青世子好不好?” 之后乔宜贞看着池蕴之,把年轻的他看得心跳骤急,头脑晕眩。 她的声音带着如水的温柔,是他此生听过最动人的声音。 “我一直有些好奇边城的景致,正好读了书有些地方不大明白,你方便不方便与我说一说?” 年轻的池蕴之,满眼都是乔宜贞,从那以后偷偷关注这位贵女,没想到最后行了好运,娶到了她。 想到了当年的事情,加上乔宜贞刚刚的话,池蕴之面上红了起来,小声说道:“你真好,愿意和我一起去庄家。” 第5节 去了庄家就很好了? 乔宜贞不解。 乔宜贞很快就甩开这个疑惑,专注想着庄家的事情。 侯夫人不喜欢商户人家,那可巧了,她就要唱反调,与庄家走动起来。 第5章 侯夫人 当当当,外面梆子声响起。 “侯爷、侯夫人要回来了。” 憋着气喊出的声音传入到了屋内,这是在提醒竹香院里的人速去门口迎接。 “世子带着嘉木去迎接侯夫人吧。”乔宜贞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腿脚还有些软,站不了一刻钟。” 以前的乔宜贞是最守礼不过的,池蕴之还担心妻子一定要去迎接母亲。 现在听闻她不去,池蕴之立即说道:“你歇着就是,我会和母亲解释的。” 乔宜贞应了下来。 两人说话的时候,池嘉木已经换好了衣服过来,他手中托着食盘,里面摆放了一碗乌鸡汤,还有一小碗的米饭。 因为乔宜贞今日开始一个半时辰吃一次,所以厨房里都准备的是乔宜贞所吃的东西。 池嘉木告假回来等会要迎侯夫人,不知道耽搁多长时间,乔宜贞就把自己吃的分给了儿子,没想到儿子孝心可嘉,还把食物端过来给池蕴之用。 “儿子刚刚用过了一些,父亲也用一些。” “我不用。”池蕴之推辞说道:“宜贞,也到了时辰了,你吃罢。” 乔宜贞看着儿子端饭给池蕴之,她心中就不舒坦,但儿子的孝心丈夫还要推辞,就让她更不舒坦了。竖起柳眉没好气地说道:“等会你们出去了,我还可以吃。你现在就用一些垫一垫。” 乔宜贞一举一动像是仕女画之中的淑女,美则美矣,少了点生气,而刚刚说起庄家的神采飞扬,还有现在横眉竖眼都让她满是勃勃生机。 她度过了死劫。 池蕴之这样想着,心中畅快,忍不住点头,手捧着米饭就笑了起来。 有点傻气的笑容让乔宜贞不忍直视,她嫁给了池蕴之多年,或许是两人缺少了缘分,就算是有三个孩子,她也不懂他。 她时常会觉得自己不知道池蕴之在想什么,例如现在对着米饭有什么可乐的。 傻笑之后,池蕴之就开始吃饭。 简单吃过后,池蕴之与池嘉木去门口迎接侯夫人。 长青侯一共有两个小妾,包括池蕴之在内,膝下一共有五个孩子。 五个孩子里三男两女,男女是分开序齿的。 嫡长子:池蕴之,庶二子:池珩祎,嫡幼子:池青霄。 两个女儿皆是庶出,一个叫做池文瀞,一个叫做池文渮。 乌压压一群人都在门口候着,众人就在门口·交谈,池珩祎的妻子有孕在身,用手捶了捶腰身,显然有些难受。 “先寻个椅子坐吧。”池蕴之说道,“父亲母亲恐怕还要些时间才会回到府中。” 池珩祎带着感激,对池蕴之行礼:“多谢大哥。等会看到马车之前,就会让人撤了椅子。” 池珩祎的妻子名字叫做金芸,金氏也同样对着池蕴之言谢,坐下之后问道:“大嫂没出来啊,她身体好些了吗?” “她脸色比昨天要好得多,换了大夫以后新开了方子,这药吃得很好。” 金芸说道:“那便好。” 池珩祎眼中划过一丝担忧,侯夫人的掌控欲很强,这样换了大夫,还用别人的方子,恐怕侯夫人不大高兴。而且乔宜贞明明好一点了,却不来接人,侯夫人会不会…… 池珩祎很清楚侯夫人的性格,她最为注意排场,极其在意自己的脸面,就像是现在,在侯府里的上上下下必须都出来迎接才可以。 他也不好说什么,再询问了池嘉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话题绕在池嘉木身上。 金芸很喜欢这个话题,她一直很羡慕大嫂有三个儿子,而且大嫂还把三个孩子教导得很好,尤其是池嘉木十岁不到年龄,脸上还有些肉乎乎的,行事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一样,让金芸忍不住想要捏他一把。 金氏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池嘉木被金芸这样“袭击”,眼睛都瞪大了,愣愣地看着金芸。 金氏见状对着池嘉木一笑,要知道她平时虽然眼馋大房的三个儿子,但可不敢这样,她是有些怕乔宜贞的,用怕这个词不大精准,更多的是敬畏。 乔宜贞读得书多,生得又好看,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雅端庄,她觉得和乔宜贞是两个世界的人,平时与大房走动并不多,现在乔宜贞不在场,她就想要亲近一番池嘉木,想要这孩子摸摸自己的肚子,给自己带来一些好运,最好也是一举得男,还是如同池嘉木一样聪慧的男孩子。 听到了这个要求,池嘉木的脸僵住了,娘亲抱了他也就算了,他就要十岁了,怎么好摸妇人的肚子? 他求助地看着爹爹,而池蕴之正在和二弟说话,没注意到儿子的求助。 池嘉木清了清嗓子,用手拽了拽爹爹的衣摆,小声说道:“爹爹……” 池蕴之知道了池嘉木的请求,他本想让池嘉木别在意,不就是被摸摸吗?才多大啊不碍事的,他小时侯在庄家也是如此过来的。 但低头看看池嘉木,与妻子肖似的面容流露出无措与烦恼。看着他就好似看年少的乔宜贞,池蕴之实在无法劝说池嘉木忍下来。 他对着金芸说道:“二弟妹,嘉木也大了,他学规矩讲究什么七岁不同席,正是在意男女大防的年龄,你看看子晋和长生可以吗?他们两个还年龄小,年龄合适。他们两个估计明天就回来。” 金芸看着躲在池蕴之身后的小少年,有些可惜说道,“好的。” 池嘉木松了一口气,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两个弟弟,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两人才五岁,别说摸肚子,就算是被抱一抱亲一亲也不打紧。 等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侯爷和侯夫人的车驾才就着最后的夕阳光华缓缓驶来。 乌木帷车上缀着的铜铃响动,这时候金氏的椅子也撤了,所有人都站好准备迎人。 马车停驻,池蕴之首先上前,他登上了马车。 侯爷在中风之后已经站不起来了,他也说不出话,脑袋总是斜在肩膀上,要不是带着饭兜,只怕口水都要染一身。 这样的侯爷还活着,但是也只是吊着一条命没有死罢了,侯府里真正的掌事人已经换成了侯夫人。 侯夫人但凡外出礼佛,总是要带着中风的侯爷,这一次也不例外。 池蕴之抱着侯爷下来,他身上用了浓厚的熏香也难掩奇异的味道,池蕴之小心翼翼把侯爷安置在软椅上,等到之后垂手而立,他刻意离嘉木远了一些,免得让儿子闻到了不好的味道。 等到侯爷安置在了软椅上,紧接着下来的是三子池青霄,他伸手摆好了小凳,手伸入到马车里,侯夫人龚氏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侯夫人梳着的是滴溜溜的圆髻,她喜欢红色和金色,头上的发梳都是金灿灿又红彤彤的,耳上也带红宝石耳珠。 倘若是乔宜贞在场,又要被侯夫人这般的妆容给闪了眼,简直是移动的金库。 侯夫人的出身并不高,所以让她在做了侯夫人之后,浑身的装扮都带着暴发户的气息,而且特爱摆侯夫人的款,明明傍晚才会回来,先前就让人赶回来侯府通知;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侯府,早早就让一群人在外等着。 等到众人行礼之后,侯夫人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法令纹更重,“乔氏怎么没来?” “她病了。”池蕴之上前一步,解释说道,“病得很重,现在还站不起来。” 侯夫人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是名门闺秀出身,都说她是守礼的,我看不见得,病了难道就不用请安了?也不知道乔家是怎么教她的。” 池嘉木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前一步稽首说道:“祖母说得不对,母亲所为正是行君子之道,病弱便不与他人麻烦,祖母也应当循旧礼,体恤母亲病弱。” 龚氏的脸上有些难看,哼了一声,对着池青霄说道:“听听看,孙儿觉得我不体恤人了,乔氏没来,我不过是问一问,他就急眼了。” 池青霄开口说道:“娘,可能大嫂真的不舒服,平日里大嫂是最为守礼的,要不然嘉木也不会这般。” 池青霄以前很是羡慕自己这个哥哥,丢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能回到侯门里,而且还被父亲请封为世子,还娶了乔宜贞,就算是当时乔宜贞的名节有些受损,那也是既清又贵的大家闺秀。 幸而母亲最疼得还是自己,等到父亲中风说不出话,大哥虽然占了世子的位置,但不过是个空架子,虽说与乔氏生了三个儿子,但是现在乔家出了事,乔宜贞父亲的官位都保不住了。 池青霄自己刚定了亲,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都说他岳家有可能去顶乔宜贞父亲的官位,这样一想,就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怜悯乔宜贞。 池青霄便难得说了几句好话。 龚氏也想到了这一节,看了一眼池嘉木,这不过是个孩子,何必计较呢? 侯夫人进了府,众人跟着身后,等到吃饭又是一阵折腾。 而竹香院里的乔宜贞自从醒后,先吃了饭,之后手中握着一卷书漫不经心看着,每当外面有动静就会放下书,在听到了是世子爷和小少爷回来了,连忙说道:“请人进来。” 池蕴之因为照顾侯爷身上有些味道,他先去洗漱,留下了儿子池嘉木在妻子房中。 水晶宫灯里的烛火跳跃,整个房间里都是摇曳的光芒,柳叶不在屋里,乔宜贞知道她肯定去告状了,也没想拦柳叶,她对着儿子招手,等到儿子坐在床边,就问道:“祖母说话让你不高兴?别理她。” 池嘉木一愣,他看着母亲,以前母亲从不说这样的话。 乔宜贞伸手撩起了耳畔的碎发,对着儿子说道:“我没去门口迎她,她估计不痛快,不是在门口指桑骂槐,就是在饭桌上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池嘉木犹豫了一下说道,“两个都有。” 乔宜贞靠着软枕,挑眉说道:“不奇怪,我很早就知道,她就喜欢这样,所有人都绕着她转才好。明明傍晚才回来,非要人一早就回来大告天下,让全府都等着她。” 她以前想着的是,对方是长辈,又是她婆婆,她敬重对方,自做了那个梦,乔宜贞就不这样想了,凭什么要迁就这个偏心眼的婆婆? 池蕴之不管孩子直接出家,龚氏欺负池嘉木让他外放为官,她就必须护住她的孩子们。 “我真的想快点养好身子。”乔宜贞说道。 “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池嘉木立即说道。 乔宜贞莞尔一笑,“那是,今儿你迎接你祖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同我说。” 第6章 双生子 听到金氏捏了池嘉木的腮帮子,乔宜贞掀起长睫,打量长子,“你二婶这样做了?她平时不是都不与你说话吗?” 金氏平时见着她像是耗子见着猫,对池嘉木也只是笑一笑作为招呼,大房和二房根本没什么往来。 难道是现在做了母亲,所以就对孩子亲近了? “是真的。”池嘉木生怕母亲不信,指着面颊的一处,“就是这里,后来二婶还想我去摸她的肚子,幸好父亲替我推了。” 说完之后,池嘉木的肩膀一松,整个人如释重负。 乔宜贞看着小少年,即将满十岁,他面颊上还有些虚肉,这会儿认真点着脸,如此作态难怪金氏忍不住要捏他的脸,乔宜贞也觉得手痒痒的,于是笑着拧了一把儿子的腮帮子。 二弟妹拧不得,她这个亲娘肯定可以。 池嘉木身子僵硬,眼睛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 第6节 在看到母亲的笑靥时候,池嘉木认命地揉了揉面颊,开口说道:“这应当就是书中说的彩衣娱亲了。” 乔宜贞见状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拍了拍手,说道:“嘉木,你说的是,你娘现在还病着,你明天反正还在家,明儿再次‘彩衣娱母’吧。” “明天弟弟要回来了。”池嘉木脸上露出了惊恐表情,连忙说道,“二弟弟可以的!三弟弟也可以。” 他说二弟、三弟,表情说不出的心虚,这情形让乔宜贞又笑了。 或许是乐极生悲,她这次笑到一半就成了惊天动地的咳嗽。 没办法,谁让池蕴之洗漱完了,见着乔宜贞在笑,坐在了她旁边,还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池蕴之本想问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因为妻子咳嗽,连忙给她拍背。 池蕴之的手拍着她的背,吩咐儿子去端温水过来,等到乔宜贞惊天动地的咳嗽结束了,倒了杯水给妻子,小心又懊恼地说道:“刚刚是不是惊着你了,身上哪儿难受?” 池蕴之已经洗漱干净,在主屋里只穿着白色中衣,前襟因为照顾乔宜贞散落出缝隙,露出一点白皙的胸膛。 “没有。”乔宜贞顺手替他整理了衣襟,之后看着自己的手皱起眉头,他都要出家了,哪儿能近女色,她不应当给他整理衣服的。 “怎么了?”池蕴之以为乔宜贞是手伤着了皱眉,连忙拉着她的手,放在掌心里反复端看,“是手不舒服吗?” 他深邃的瞳眸里只有她的手,宛若她是世间最重要的珍宝。 乔宜贞知道这只会是错觉,他的珍宝不是《金刚经》就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摇摇头甩开那些思绪,乔宜贞从丈夫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说道,“我没事,刚刚嘉木同我说二弟妹拧他脸。” 池蕴之笑着说道:“我看二弟妹很喜欢嘉木,可惜嘉木太过于守礼了,不愿意摸二弟妹的肚子,其实不少地方都有习俗,都会让孩子摸孕妇的肚子,这是传喜讯。我以前在庄家,就不是被人摸头,就是让我去摸别人的肚子。” 池嘉木听到了这里直起身子,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儿子不愿,爹,你当时已经答应了二婶,让二弟三弟去摸肚子。”他生怕父亲再让自己去摸二婶的肚子。 乔宜贞眼睛一弯,摸了摸池嘉木的脑袋,对着池蕴之说道:“你也别逼他,我七岁之后也是这样。” 她对着池蕴之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我七岁以后,我哥也不可以碰我,他要是拧我的脸,我就会忍着等大人回来了告状,我那时候最黏祖父,眼泪就这样含在眼眶里,等到祖父一回来就掉泪珠子,弄了两次,我祖父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就去教训我哥哥。家里总是鸡飞狗跳的。” 池蕴之当时替儿子推掉二弟妹的请求,就是因为想到了乔宜贞,现在见着乔宜贞说到后面,眼中含泪,知道她想到了乔老太爷。 池蕴之正想要吩咐让池嘉木先回房,自己留下安抚妻子,谁知道乔宜贞眨眨眼,已经让泪意蒸干在眼眶里,她没让儿子回房,而是说道:“晚上就让嘉木留在房中吧,你去嘉木的屋子里安置。倘若是晚间再想去福云寺,那边走也更方便。” 他没什么去福云寺干嘛? 池蕴之很快想到了先前的事情,白天他都会陪着乔宜贞,有时间就会去福云寺里去找印尘大师,等对方口中的时机。 从妻子的角度来看,就是他总是不管不顾跑出去吧。 池蕴之本想要和妻子解释,看着妻子又含笑抚摸长子的头发,一副母慈子孝的情形,他完全插不进去。 想到池嘉木一个月才一次休沐日,上个月和这个月乔宜贞都没见到长子,就想着让母子两人多说说话,自己穿上了外裳,去了书房安置。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马车等在城门口,等待城门一开就可以入城。 其中有一辆青帷马车停在城门口,两边的帷幕被打开,里面坐着两个五岁左右的锦衣孩童,并一个嬷嬷两个丫鬟。 两孩童穿着的衣服相似,容貌也相似,一看就知道是双生子,但是看上去沉稳一些的眉心有一颗樱红的小痣,让他眉眼看着更为精致,与更闹腾的区分开来。 忽然传来了敲钟声,当当当的三下声音清越,紧接着有人喊道:“城门开!”伴随这一声,褚红色的城门打开,有城卫一一检测人的身份文牒,通过了就可以入内。 在城门口的时候,秦嬷嬷还让撩开帘幕,等到检验过了之后,她就毫不留情地放下了帘幕。 池长生噘着嘴,不乐意地在凳上扭动着,声音拉长了:“嬷嬷,我想看看外面的情景。” “天都还没有完全亮,有什么好看的?”秦嬷嬷说道,“早晨风大,你要是生了风寒,可就不能见你娘了。” “弟弟,”池子晋拉住了弟弟的手,“嬷嬷说得对。” “那就让马车快一些。”池长生说道,“我想快些见到娘亲。” 秦嬷嬷还有鸢尾、竺草也都想要早早见到乔宜贞,她们还记得离开之前乔宜贞一日比一日不好。 竺草的性格活泼些,开口说道:“小少爷放心吧,要不是昨晚上太晚了,嬷嬷昨个儿就回来了,咱们都想要见到世子妃。” 池子晋拉住了弟弟的手,开口说道:“我们出城的时候用了接近一个时辰,早晨车和人都少,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回府了。” 鸢尾听言笑了笑,对着二少爷说道:“二少爷说的是。” 池子晋抿唇一笑,他因为眉心的那点红痣,显得容貌更为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漂亮的小姑娘,因为这点红痣,还有人提议让他去扮观音。 如同池子晋算得那样,半个时辰后到了侯府,两个孩子见过了侯夫人,小短腿迈得飞快离开了主屋。 刚开始两个孩子还是快速走路,等到了花园之中,池长生率先开始跑,池子晋见着弟弟跑得快,想着娘亲等会先抱弟弟,就也憋足了气儿开始跑。 鸢尾和竺草两人相视一眼,也只能够提着裙摆跟着跑,也就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的脾性,才让世子把两个孩子送到别院。 两个孩子一路跑着回到了竹香院,草草和父亲见礼,就冲入到了屋子里。 要不是池嘉木伸手抓住了三弟的衣领,只怕池长生一头就撞入到了乔宜贞的怀中。 因为池长生被揪住了衣领,池子晋快速一步,冲到了床边,抱住了乔宜贞。 “大哥!”池长生看着池子晋已经被母亲抱住,急得在空中乱蹬腿,“放我下来。” 池子晋已经被母亲搂住,他对着池长生做了鬼脸,而池长生黑葡萄一样大小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啪嗒一下,眼泪流下,“我要娘!”他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池嘉木看着三弟扭动得这般厉害,连忙说道,“别扭了。” 池长生因为出生体弱,所以平时格外注意调养,生得比一般孩子更胖一些,而池嘉木不过十岁,在弟弟乱动的时候,已经快没力气了。所以这会儿刺溜一下,池长生的衣服直接裂开了,啪叽一声,池长生摔在了地上。 池长生摔在地上之后,成了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乔宜贞的手脚还使不上力气,只能对着一只脚踏入到房门的丈夫喊道:“蕴之,把长生抱过来。” 哭得更厉害的池长生被父亲抱住,池蕴之快速走到乔宜贞的面前,把孩子塞给了她。 乔宜贞哄了几句三儿子,见着他从嚎啕大哭成了嘤嘤啜泣,对着手足无措的长子招招手。 池嘉木走了过来,乔宜贞也抱住了他。 “嘉木是好意,娘知道的。”乔宜贞亲了亲长子的额头,“你同弟弟解释清楚好不好?” 池嘉木点点头,先对池长生说对不住,然后解释了缘由,乔宜贞现在醒了,但还是体弱,禁不住池长生像是炮·弹一样的弹射。 池长生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他得到了大哥的道歉,说道:“我也不对,我记住了,不能撞着娘了。” 池子晋想着,他可是好宝宝,对大哥说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是爹爹去书院里替我告假,我就回来了。” 最小的池长生在床里侧,二儿子也脱了鞋,在最外侧,池嘉木紧紧和二儿子靠着,一家五口,有四口都在床上,只有池蕴之是站着的。 想要融入到一家人的氛围里,他想也不想坐在了床上。 乔宜贞看着丈夫也坐了过来,眼角一抽,这三个都是孩子想要亲近她就算了,这人一心出家,何必凑热闹? 池长生瞅了一眼母亲,忽然来了一句:“不让爹爹坐。” 小胖子自己没办法去挤池蕴之,对着自己的双生哥哥挤眉弄眼,池子晋是坐在外面的,得到了弟弟的指示,犹豫了一下,就依言去挤人。 结果池子晋没挤到父亲,反而是把自己的大哥差点给挤下去。 乔宜贞拉住了池嘉木,拍了拍三儿子的屁股,“别闹。” “是二哥挤得。”池长生在床上打滚,把被子弄乱了,“不让爹爹坐嘛,就不让他坐,床要塌了!” 池子晋平时和小胖子争宠,但是两人是双生子,关键时刻又和小胖子统·一·战·线,也强调说道:“都已经坐了四个人了,不可以再坐了!” 房里的丫鬟们看着这一幕,心中都觉得好笑。 被两个儿子驱赶,池蕴之只能够无奈地站起身来,“好了,爹爹不坐就是了。” 乔宜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垂手而立,觉得他像是失落的大狗狗。 第7章 休妻 竹香院热闹得像是过年一样,而主院里,侯夫人龚茹月正歪在罗汉榻上,二等丫鬟用美人锤轻轻敲着龚茹月的腿。 白鹭走了过来,小丫头要开口的时候,白鹭摆摆手,冲着美人锤努嘴。 小丫鬟拿起了美人锤,无声询问白鹭。 在得到了白鹭肯定点头后,小丫鬟膝行离开,把美人锤留在一边,白鹭上前拿着美人锤,轻轻敲着龚茹月的腿。 龚茹月感觉到换了人,睁开眼看着是白鹭。开口问道:“我出去的一个多月,府里头如何了?” 昨天回来之后,龚茹月没顾得上问府里上上下下的状况,白鹭是她的大丫鬟,肯定打听了府里头的一切,现在询问白鹭就好。 白鹭轻声说道:“一切如常,就是竹香院里发生了点事。” 听闻是竹香院有事,龚茹月眉心微皱,她的眸光里满是警惕,“世子做了什么?” 咚咚咚的,美人锤没有停歇。 “倒不是世子做了什么,而是世子妃。”白鹭手下的动作没停,继续说道:“昨个儿世子不是说世子妃病了吗?事情是这样的,乔老太爷被关入到大牢里,世子妃去了天牢看乔老太爷,回来之后就病了。王大夫说是世子妃的病越来越重,前儿差点挺不过去。世子妃熬过去了后,就换了胡大夫。那位胡大夫开了方子,世子妃就好了不少,现在听说是可以说话了,就是还没什么站起来的力气。” 龚茹月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她本来就说不上喜欢乔氏,现在听说乔宜贞还去探望了乔老太爷,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她整个人从罗汉榻起来,头上的抹额都松垮了,一边扶正抹额,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惹事精,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进门,乔家的事都闹成什么样了,现在还不知道划清干系,还巴巴地凑上去!” 白鹭心想,这想撇开干系也不成,谁让那可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肉呢。 而且当年乔氏嫁给了世子,龚茹月还气得病了一场,尤其是乔氏生了三个儿子,龚茹月更是气得肺疼,总觉得这桩姻缘要是落在池青霄身上就好了。 现在乔家出了事,池青霄也有了好姻缘,龚茹月就瞧不上乔氏了。 龚茹月扶好了抹额,问道:“世子去了天牢没有?” 白鹭点点头,“陪着世子妃一起去的。” “果然是个孽障!”龚茹月冷笑着说道,“还想把这一场祸事牵连到家里头不成?从他一出生开始,我就知道是个孽障!” 龚茹月不喜池蕴之是有原因的,在怀上池蕴之的时候,丈夫生死未卜的消息传来,让她担心受怕了整个孕期。等到生产的时候,痛了一天一夜险些丢了命,而且这个孩子还是五月初五出生,十分不吉。 龚茹月觉得这儿子是个祸害,再有了池青霄之后,一颗心都偏向了小儿子那里,也就是这个时候池蕴之丢了。 没了池蕴之,龚茹月觉得挺好,反正长子不吉利,她就当只生了一个,龚茹月把池青霄疼到了骨子里,万万没想到,在准备给池青霄请封世子的时候,这池蕴之居然回来了! 池蕴之回来,池青霄的世子之位成了泡影,而且池蕴之娶得妻子也好,让龚茹月心疼极了小儿子,觉得长子夺走了三儿子的气运。 白鹭要告的是世子妃的状,见到了龚茹月怒火发在了世子身上,轻轻咳嗽了一声。换下了美人锤,用她的手给夫人捏腿,“夫人,还有一件事。” 龚茹月因为白鹭的动作和话语,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事?” 第8节 “你过来看。”池长生让开位置,示意大哥过来看。 池嘉木从窗户缝里正好看到两人离开了院子,立即说道:“我去看看娘。你们在房间里玩。” “我和二哥也要一起!”池长生高高举起手。 池子晋摇摇头,“还是让大哥去看看,我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 池长生噘着嘴,不过还是同意了二哥的提议。 看着池嘉木离开,池长生凑到了二哥面前,说道:“二哥有话要和我说?” 池子晋点点头。用手指戳了戳双生的胖弟弟的面颊,“那会儿你怎么不想让爹爹上床?” “娘不喜欢。”池长生把解不开的九连环扔到一边去,“娘不喜欢,我就不喜欢。” 池子晋歪着脑袋,“你的意思是,娘不喜欢爹爹?” 当池蕴之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一句。 他脚步顿了下来,甚至有些不敢听小胖子的话。 小胖子是背对爹爹的,眉飞色舞地说道:“平时喜欢,那会儿不喜欢。不过爹爹坏得很,要拆散我们和娘亲,还把我们送到别院,哼,坏爹爹!我讨厌爹爹,娘亲也不要喜欢爹爹!我们和娘过一辈子。” 池子晋看到了爹爹,连忙用手戳了戳他,看着弟弟迷茫的眼,大声喊道:“爹爹!” 池长生的背一僵,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孪生哥哥,打了一个哈欠,“我困了。” 池蕴之听到了小儿子后面的话,心中放松了不少。 他上前把小儿子抱了起来,拍了一下小儿子的屁·股,故作严厉地说道:“因为爹爹把你和二哥送到了庄子,你就不喜欢爹爹?” 池长生不再装睡,忙不迭点头,“没错,爹爹不应该送走我和二哥!” 池子晋也抿着唇,在阳光下眉心的一点红痣更鲜红,他虽没有开口,也表露出不喜池蕴之的这个决定。 “是爹爹的错。”池蕴之说道,“爹爹可以答应你们一人一个要求。” “那爹爹不要送走我们。” “你们娘亲还病着,只要让你们娘亲好好养病,不让娘亲累着,就不会送走你们了。”池蕴之笑了笑,心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一家人都一起。 “爹爹拉钩!” 池蕴之用小手指勾住了孩子热乎乎的小手,与两人盖章。 池蕴之还答应明日、后日、大后日……连续五日带两人出去玩,这才让双生兄弟两人安静下来。 昨晚上就惦记着要回来,兄弟两人都没休息好,现在和爹爹讨价还价好了,脑袋都一点一点的很是困倦。 “好了,睡一觉吧,你们娘也在休息。” 等到两个孩子睡着了,池蕴之给兄弟两人盖好了被子,出了房间,而池嘉木也从乔宜贞的房间里出来,准备去书房看书。 他缺了一天半的功课,母亲让他先去书房看书,等会醒了再教他课业,这样的话,回书院了,他也不会拉下功课。 “去吧。”池蕴之让长子去书房读书,他毫无困意,也不想打搅妻子休息,就干脆和长子坐在书房里。 今儿秋高气爽,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加上柳叶险些就被赶出去了,今儿竹香院里格外忙碌。小丫头们恨不得把犄角旮旯都打扫干净,抱出厚重的被子晾晒、拍打,整个竹香院里充斥着生活气息。 池蕴之也慢慢写着字,想着要是乔宜贞和自己一起去拜访养兄,应该说些什么。 池蕴之听着外面的小丫头说乔宜贞醒了,才和儿子们一起坐回到主屋。 午饭就在房间里一起吃的,吃完了饭,乔宜贞就教长子念书,池蕴之就在旁边看着。 每当这个时候乔宜贞,一举一动在池蕴之心中都是最美的。 乔宜贞抿了抿散落下的碎发,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轻点在扉页上,轻声细语和长子说着书里的内容。 在池嘉木答得好的时候,乔宜贞总是含笑点头。若是池嘉木没有答出来,乔宜贞也并不会着急,换一个角度启发长子去思索。 池蕴之甚至想着,当年倘若是他有一位乔宜贞这样的夫子教书,是不是也念得下去那些四书五经。 转念又一想,若是自己还是学不好,岂不是让这位女夫子太过于失望,那还是现在这样好。 池嘉木就这样跟着乔宜贞学了大半个下午,两个孩子也并不闹腾,他们两人醒来了之后,也跑到了这个房间里,两个孩子共看一本画册,偶尔笑着说他们两人的悄悄话。 一直到了日头西斜,乔宜贞停止了教学,池嘉木意犹未尽,他的母亲学问很好,教学更是有一套,比书院的夫子教得还好。 乔宜贞摸了摸长子的脑袋,“嘉木晚上还要回书院,时间也不早了,你不必在家里吃了,直接在外吃吧。”这个年龄的孩子应当喜欢在外吃饭,乔宜贞说道,“想吃什么,就同你爹爹说,让他买给你……” 说到了这里,乔宜贞停下,对着双生子说道,“你们也去送送大哥好不好?让爹爹带着你们一起出去吃饭。” 池长生和池子晋的眼睛一亮,他们两人当然喜欢在外吃东西。 小胖子简直是撒娇怪化身,丢开了画册,扑到了娘亲的怀中,“娘,我也想和你一起吃。” 乔宜贞拧了一把他的面颊,“娘的腿脚还没有力气,走不了路,下次你大哥回来了,我们一起好不好?” 池子晋见着三弟偎依在母亲怀中,也跑了过来,巴巴看着母亲。 乔宜贞就也顺势搂住了他,既然搂住了双生子,也不能厚此薄彼,得把害羞脸皮薄的长子也抱一抱。 “去吧。”乔宜贞松开了手,对三个孩子说道,“吃的好一些,长生和子晋回来了可以告诉我吃了什么。” 第9章 山长的另一面 送走了世子和孩子,竹香院的主屋里一下就冷清了下来,秦嬷嬷端着汤药入内。 秦嬷嬷是看着乔宜贞长大的,满脸欣慰看着自家小姐喝胡大夫开的汤药。 等到喝完了汤药,还给小姐送了蜜饯。 乔宜贞吃了蜜饯,靠在床榻上,“下午院子里热闹的很,估计嬷嬷也没怎么睡好,嬷嬷早些休息吧。” “那不碍事的。”秦嬷嬷笑着说道,“今晚上好好补一觉就好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秦嬷嬷就转到了白日的事情上。 “我一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这掌家权世子已经开了口,你怎的不要。” 乔宜贞笑了笑,“嬷嬷,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秦嬷嬷点点头,“难得世子开了口,眼见着就可以要过来,你怎么……” 乔宜贞握住了嬷嬷干燥的手,本想要说池蕴之出家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现在说出来,没头没尾的,还会让嬷嬷操心,何必呢? 如果说一开始乔宜贞想着的是,世子爱出家就出家,她才不管。 而今日里下午,两个孩子偎在池蕴之的怀中,她给池嘉木讲课,她只要看一眼嘉木,再看看双生子,心中就满满涨涨的,再看着池蕴之,她的心中是有酸楚和难过的。 就算是不在意她,难道也不在意这三个孩子? 这么好的三个孩子,他怎么舍得抛开他们?还让三个孩子落到那般的地步。 乔宜贞眼眶有些热,连忙低下头,不让嬷嬷窥见。 等到平息好了心情,乔宜贞说道:“嬷嬷,我太累啦,这个时候要管家权,为了那位的亲事,岂不是要和侯夫人打机锋许久,我哪儿有那个精力。” 秦嬷嬷最关心的就是乔宜贞的身体,连忙说道,“也是呢。”絮絮叨叨说着,“还是好好养身体,可不许太操心了,我可问过胡大夫了,这病都是操心引起的。” 乔宜贞有些心虚,而秦嬷嬷说道,“老太爷最疼小姐你了,倘若是知道了你病成这样,只怕在天牢里都不安稳。” “好嬷嬷,我知道错了。”乔宜贞乖巧地认错,之后听着嬷嬷说了不少养病的点,她一一点头,然后嬷嬷就说道:“这病中,就不要和世子同房了。” 乔宜贞本来在喝水,差点把水给喷了出来,“嬷嬷,我晓得的。” 秦嬷嬷点点头,“有什么害羞的,你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清洗的,浑身上下哪儿没见过?” 乔宜贞哭笑不得,“好嬷嬷,我知道你疼贞姐儿。” 秦嬷嬷心想着乔宜贞害羞也就罢了,那个胡大夫当时表情也奇奇怪怪的。 他不是大夫嘛,说这些事有什么打紧的。 两人说了话,又转到了柳叶身上。 “柳叶才被敲打过,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也知道应该怎么做,嬷嬷正好把规矩给立起来。”乔宜贞说道,“我就按照嬷嬷说的,好好养身子。” 秦嬷嬷再次点头,见着时间不早了,再给乔宜贞捏了捏身子骨,才回房休息。 池蕴之带着三个孩子去百香阁吃饭,吃完之后两个五岁的孩子有无限的精力,他们吃完之后坐在了马车里,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让本来很想弟弟的池嘉木都得忍住想打他们的冲动。 两个孩子在马车上已经足够闹腾,下了马车更是撒了欢一样跑,他们两人你追我赶跑上了山,而池嘉木和池蕴之走得慢一些,在夕阳的余晖里拾阶而上。 飞鹿书院是在京都外的一座山丘上,书院坐落在山间自是清幽,适合学生读书。 等到了书院里,平时最为闹腾的池长生也安安静静地,一直到看到留着山羊胡子的山长,小声跟着大哥喊道,“王山长。” 王山长看着两个胖乎乎的孩子,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而池长生就冲着对方笑。 池长生有藕节一样的手和腿,这个年龄胖一些最讨人喜欢,加上他眉目精致,旁边还站了一模一样多了一点红痣的池子晋,让人觉得是一对画中走出来的福娃娃。 王山长也下意识地一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般,连忙板着脸,不过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肃。 池长生正好跑得有些累了,他观王山长可亲,双手支在桌子上,对着王山长说道:“王山长,我想喝水。”他还用手肘撞了撞自己的双生哥哥。 池子晋也开口,走到弟弟的旁侧,“山长,我也想喝水。” 双生子的这句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像是惊雷一样炸在池蕴之的耳边。 他看着王山长就发憱,当年他念书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时常被这位山长打手心,还一度因为这位山长的严厉教诲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这位山长给他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他被训斥的委屈,难过,一度想要回边城,不想继续在京都里住了。 勾起了不堪回忆的池蕴之连忙对山长行礼,“不必麻烦王山长了。”他随即对双生子说道:“让你们当时乱跑,等会下山了在马车上喝。” 说话太急,池蕴之的背上都起了一层毛汗。 王山长看了池蕴之一眼,“长青世子何必对幼子苛责?书院里还是有水的,稍等。” 王山长喜欢喝茶,不过也知道五岁大的孩子不合适喝茶,他让书童去取了烧沸又凉却的水,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罐腌制山楂,先用开水冲泡,等到凉开水开了,再勾兑进去,一直到试过温度不烫,才把瓷杯放在三个孩子面前。 池嘉木有些窘迫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也弟弟们一样,也是山楂水,“山长……” 王山长不再摆出严厉的面容,和缓说道:“喝吧。” 至于池蕴之,他面前也摆放了茶杯,里面盛着的则是清茶。 “多谢山长。”池嘉木看着爹爹愣愣的,就开口替爹爹言谢。 第9节 王巽燮想着,这池蕴之还是和当年一样愣头愣脑的,摇摇头对着两个小一些的孩子说道,“这水的温度可好?” “好的很。”池长生摇头晃脑说道,“多谢王山长,山楂也好吃。” 三个孩子的茶盏里还放了小勺子,可以让他们喝过了水,再舀里面的腌山楂吃。 池子晋也说道,“我还以为会很酸,结果甜甜的。” 王巽燮抚须道:“这是我女儿做的,用蜂蜜腌制的,所以会有些甜味。” 池嘉木捧着茶盏,有些惊异山长的表现,他是严厉的夫子,居然也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若是喜欢,我晚些让人送到贵府,你们今后可以泡水喝,是健脾胃的。” 池蕴之简直是坐立难安,他想要开口拒绝,又怕山长来一句他对幼子苛责。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看向了爹爹,发现爹爹像是鹌鹑一样缩头缩脑,就看着大哥池嘉木。 池嘉木不明白爹爹的表现,想了想开口说道:“多谢山长,那就却之不恭了。” 秦嬷嬷也会做各种各样的小零嘴,到时候可以回赠给王山长。 王巽燮对着池嘉木问道:“你娘好些了吗?” “多谢夫子关心,我娘气色好了不少,今天还教了学生功课,我虽说缺了一天半的课业,有娘亲的教导,课业上不会落后的。” 王巽燮:“你母亲的学问很好,若是她能够提得起精神教你,身子确实应该好了大半。” 想到了乔御史(乔老太爷现在的官职),王巽燮对着池蕴之说道,“长青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想要问问看乔家的状况,还有乔宜贞的事情,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问,就准备私下里问问看长青世子。 “是。”池蕴之应诺。 王巽燮在房中就觉得,池蕴之有些太过于敬畏他,等到出去私谈,池蕴之那种畏惧的神色没变化,而且离得近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频频擦汗,这样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 “这里有一封信,你记得给世子妃。” “是,我回去就给她。” 天色已经擦黑,书院的下人们用竹竿取下灯笼,点燃之后悬在长廊里,晃晃荡荡的灯笼里透出朦胧的光亮笼在池蕴之的身上。 长青世子确实是好样貌,不过他答得快让王巽燮觉得,乔老太爷出狱的事情只能靠着乔宜贞,而不是靠着池蕴之。 捏了捏眉心,王巽燮忍不住说道:“你与世子妃夫妻一体,她又与你生下三个好孩子,乔老太爷的事情,你也应当费心思。” 池蕴之听到了这里,对王巽燮施礼说道:“我不过是空担了世子这虚位,在朝中并未有官位在身,也没有钱财可以疏通天牢。这次乔祖父受难,我并无他法,只能够靠着内人费心。幸而内人饱读诗书,才学机敏。” 提到了妻子,眼前人语气不像是先前惶惶,宛若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池蕴之继续说道:“宜贞与我说她有些想法待病好之后去做,我会陪着她一起努力让祖父出狱。等到祖父度过这一劫难,我也会替自己找一门出路,不再这般荒废度日!” 第10章 拜访庄家(上) 听出了池蕴之话里的真情实意,王巽燮表情好看了许多,乔家出了事,池蕴之还能够与妻子一起面对是再好不过的。 心情好起来的王巽燮仔细看着池蕴之,把后者看得再度紧张起来。 王巽燮见状呻之一笑,与池蕴之说起池嘉木的课业。 这位学生不同于当年的池蕴之,是可塑之才,最为难得的是敏而好学,教导起来很有成就感。 池蕴之听着山长说话,时不时去看屋中的池嘉木,他自觉不是读书的料,在书院里也没有好回忆,他虽说知道长子是个读书料子,却没想到资质竟是好到这般。 而且以前王巽燮对他太过于严厉,现在居然对自己的儿子赞不绝口。激荡的心情让池蕴之面上带着笑,胸膛也不知不觉高高挺起。 面上流露出得意之色,口中却很是谦虚: “还多赖山长费心。” “犬子的学问都是内子教得。” “内子的学识很好。” 王巽燮发现,池蕴之是真心实意喜欢乔宜贞,提到了对方都眼中带着光。 王巽燮回头看着屋子里,池长生那个孩子正悄悄靠着门框看过来,目光与自己的碰撞,小胖子缩了缩脑袋,连忙回到了位置上。 眉心一点红痣的孩子攥住了小胖子的手,也冲着他笑。 年龄大的人就喜欢这样鲜活的孩子,王巽燮又发觉了池蕴之的一个长处,能够把三个孩子孩子养得性子烂漫又不失礼节,落落大方。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王巽燮看了一眼被夜风吹得晃荡的灯笼,说道,“你们也早些下山吧,以后这两个小的要上学了,自然会到我这飞鹿书院来。” 池嘉木留在了书院里,池蕴之牵着两个孩子下了山。 上山的时候是傍晚,树木穿戴上五色霞光,而现在夜幕高升,漫天的星子,山风也尖锐起来,发出了呜呜的声,就让池子晋有些害怕了。 池蕴之把嘴硬的二儿子抱入在怀中,拉着一丁点都不怕,还跑来跑去的池长生下了山。 等到回到了屋里,乔宜贞把有些怕的池子晋搂在怀中,再抱一抱吃醋了的池长生,等到两个孩子洗漱了,才从池蕴之的手中接过信。 这信封里装的是一枚薄薄的金叶子,还有一封王湫沭(王山长之女)送到父亲那里的信笺。 王湫沭在未嫁人前与乔宜贞是手帕交,王湫沭嫁人后随夫去了外地,两人仍有书信往来。 王湫沭没有直接给乔宜贞信,是担心这封重要的信笺被侯夫人扣下,也不敢直接寄往乔家,于是就寄给了父亲。 里面的东西可以让乔宜贞去见梁公公,梁公公是一等一的大太监,就连收养的义子也是宫中的红人。 乔宜贞攥着信,她本就是想要走梁公公的路子,这片金叶子能不用就不用,最好还是通过庄家的路子来走。 池蕴之鲜少提起庄家,外人总以为庄家和侯府世子再无干系,乔宜贞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乔宜贞正想着事,池蕴之忽然开口。 “梁公公有在宫外建府。我曾听人说过,他好一些罕见的金贵摆件,我的养父母替我准备了一些,我想先带上那些宝物去拜会梁公公,金叶子能不用就不用的好。” 乔宜贞猛地抬起头。 所谓是灯下看美人,朦胧的光会让美人更增添韵味,而此时的乔宜贞便是如此。 只穿白色中衣,因为临近安歇,如云的秀发散落垂在身后,乌压压的长发衬得她的脸极小、极白,病中的唇色很淡的,像是春日里初生的花朵一样,带着幼嫩的娇。 池蕴之握住了乔宜贞的手,这让后者一惊。 乔宜贞看了一眼他的手,低眉道:“多谢。” 池蕴之道:“不用同我那般客气,只要能够帮到乔祖父,做什么都好。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等到好了之后,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乔宜贞心中情绪翻涌,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就像是池蕴之说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 乔宜贞强迫自己不要太过于操心,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她也是这样做的。 先按照食谱和药谱养身子,等到胡大夫说可以下床走动了,乔宜贞每天让粗壮的婆子撑着她,缓缓在院子里走动。 胡大夫的方子卓有成效,她的气血渐渐充盈起来,脸上的蜡黄病气褪去,过于惨淡的肤色带了血气。 柳叶虽然被整治了,竹香院里还是有人传消息。 今儿说的是池长生的消息。 他不用像是乔宜贞一样吃药方,而是定了养生的食谱吃。 龚茹月现在不耐烦听这些,外人都说乔宜贞生了三个儿子好,她心中觉得乔宜贞生了三个女儿才更高兴。 又不想让池蕴之袭爵,生那么多儿子干什么?越优秀越不好! 所以龚茹月对三个孙儿严厉有余,亲近不足。 想到池长生胖乎乎的还要补,龚茹月嗤笑着摇摇头,“蠢货。” 小丫鬟是第一次过来传信,以为是说的自己,她脑袋埋得更深。 “在青霄成亲之前,竹香院的消息不必传过来。” 上次想见过了闵小姐,龚茹月心中是有些不大满意的,这位闵小姐的容颜也太过于娇美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说,眉眼之间更是带着些天真,宛若是枝头脆弱的昙花。 这样的女儿家能够担得起侯夫人责任吗?还有她的身体过于单薄,不知道能不能像是乔氏一样,连生好几个孩子? 龚茹月最终还是决定早早定下闵小姐,池青霄已经耽搁了两次,京都里有些难听的风言风语,怎么都不能再错过闵小姐了。 再约着与闵家的夫人小姐一起去踏秋,既然是要出行,少不得要增添衣衫、首饰。 还有若是婚事定了,要给儿子下定,准备聘礼,她还需要打理整顿整个侯府…… 这样算下来,龚茹月哪儿有空过问竹香院的事情。 听侯夫人这样说,小丫头磕了头。 她果然不如姐姐机敏。 后面世子和世子妃想要去拜访庄家的事情就不说了。 能下地走动后,乔宜贞与池蕴之选定了去拜访庄家的时间。 提前一天给庄家送了帖子,等到了约定的日子,乔宜贞五更天就起身去厨房里做糕点。 做好了糕点,用蟹爪笔沾红曲在糕点上勾勒出双鱼庆吉的图案,乔宜贞把糕点放入到食盒之中,双生子也是这个时候醒来的。 双生子换好衣服,吃过了饭,拉着母亲的手一起登车。 池子晋与池长生两人分别牵着乔宜贞的左右手,两人窝在乔宜贞的怀中,硬是不给池蕴之近身的机会。 侯府下人拆下门槛,乌木帷车载着大房一家人驶出了侯府。 马车顺着四通八达的朱雀大街一直行到西城,再走入渐渐狭窄起来的巷子,便到了折柳胡同。 京都里官宦人家一般是住在东城和北城区,而西城区和南城区只是外来搬入的在此地置办家业。 两个孩子先是下了马车,继而是池蕴之,他摆正了脚踏,伸手扶着盛装的乔宜贞。 乔宜贞今日里穿得是宝蓝色的留仙裙,裙尾绣着四君子图样,因为大病初愈,外罩着绯色斗篷,一圈白色的狐毛托在她的脖颈处。 长发挽成单螺,用上好的碧玉作为点缀,手腕上也悬着翠玉镯,衬得肤白如雪。 下了马车之后,乔宜贞就见着乌压压一群人在巷子口候着,这些人便是庄家人。 为首的两人须发皆白。 乔宜贞不由得看向池蕴之,不是说老太爷和老夫人不在京都里吗? 第10节 池蕴之的喉头发紧,当头的两位老人确实是他的养父母,低声快速与乔宜贞介绍这些人。 双生子也被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他们两人偎在乔宜贞的手边。 那两位老人看着乔宜贞还有她牵着的两个孩子,目光止不住的激动。 “哎呦,这……这两个孩子生得真好。” 穿着异常富贵的老太太首先开口说话,她昨晚上就在想乔宜贞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想到乔宜贞的家世,她怕对方嫌弃他们商户人家,但是见着乔宜贞手中牵着的双生子,昨晚上的担忧立即就抛之脑后。 这两个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像极了小时候的池蕴之。 “祖母。” 两个孩子在家已经知道眼前人是谁,乖巧地张口喊人,喊过了老太太,再喊年长的老汉为祖父。 庄德荣本是板着脸的,见着两个孩子嘴角松了松,同时心中有些懊恼,昨个儿晚上自家妻子说要准备见面礼,他觉得最多乔宜贞过来,没让妻子准备给孙儿的见面礼。 此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急得扯了扯自家妻子的衣袖,心想着让自家夫人避开人赶紧去准备礼物。 庄德荣没准备见面礼,老太太潘氏可准备了。 她得意地冲着丈夫挑眉,把自己的袖子从丈夫的手中扯出来,从袖子里拿出了三个鼓鼓囊囊的锦绣荷包,“拿着玩吧。还有一个大一点的,在念书是不是?” “嘉木在飞鹿书院念书,一个月一次休假,这次时候不赶巧,他还有大半个月才放假,下次再来拜会。” “不打紧。”老夫人听到了乔宜贞的声音,不由得多看了养子媳妇一眼。 不光是生得好,气度好,这声音也好听得紧。 潘老夫人笑眯眯地说道,“这荷包你拿着,晚点给嘉木。这两个荷包是给子晋和长生的。这里面装了金银锞子,还有暖玉,难得的是大小都差不多,不过玉佩的模样不同,回去以后哥几个选个最喜欢的样式。” 乔宜贞道谢替孩子们接过了荷包,这一幕让庄德荣不住点头,心想着还是自家夫人靠得住。 第11章 拜访庄家(中) 庄家所买的宅院很大,牌匾上的字都是贴了金箔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众人簇拥着池蕴之和乔宜贞入了正厅。 正厅里廊柱都新漆过,甚至还用绸缎做了装饰。 厅堂里早已经摆放好了座位,都是上好的红木椅,还放着柔软的皮子。每一方小几上都盛着糕点、果蔬还有茶水,显然为了池蕴之与乔宜贞到来费了心思。 池蕴之为拜会庄大老爷也费了心思,不过与庄家的隆重相比,就不够看了。 入座后池蕴之旋开手中一直拿着的食盒,捧着里面的糕点到了上座。 池蕴之许久未见庄家人,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偏都堵在嗓子口里说不出。 他这会儿在乌压压的庄家人面前显得木讷和不知所措。 乔宜贞见状轻咳一声,两个孩子立即看了过来,她对孩子眨眨眼,双生子立即替父亲解说。 “这是娘清早起来做的。”池长生坐在红木椅上,他的双腿不停地晃动着。 “娘做得好吃,我也喜欢,最喜欢的就是大哥了,每次大哥有考试,娘亲都会做画糕。”池子晋一边说着,一边点头。 孩子们的童言稚语是缓解尴尬的最好的方法。 潘老夫人嘴角的笑容再次高高扬起,侧过头看着乔宜贞做好的糕点。 “这么精细的画,都让人不敢吃了。哎呦,可真是才女,老头子,你看看,画的多惊喜。还有昌儿,你也看看,真好看啊,世子妃用心了。” 老太爷也瞅了一眼,本想要说只是平平,这话说不出口,实在是好看得紧。 庄昌并没去看。 当年爹娘想要在京都里做生意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池蕴之? 结果呢,他回到了侯府,去做他的富贵世子,之后只怕还要做侯爷,根本闭门不见他们。 最关键的是,长青侯府还用一位看上去就尖酸的嬷嬷上门,甩了几两银子说了全了养池蕴之的恩情。 当时爹爹病了,实际上已经是庄昌当家,他生生受了那位嬷嬷的折辱。 等到后来爹娘问池蕴之的事情,他一笔带过嬷嬷的话,只再三强调池蕴之与他们庄家再无干系。 庄昌一丁点都不想要和他打交道,要他来看,长青世子走他的阳关道,他们庄家继续做生意,两边毫不相干才是最好。 谁知道前段时间,池蕴之见着了他行大礼,要借药材救乔宜贞的命。 店铺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加上庄昌知道爹娘也就是这两日要过来,就僵硬着请池蕴之入内,把东西给了池蕴之,并且约了这次他上门。 倘若是带上了妻子,庄昌就准备听一听他的解释,倘若是孤身一人来,庄昌就决计要与池蕴之一刀两断。 没想到池蕴之来了,不光是带了妻子,居然还带了稚嫩的双生子。 庄昌还想与池蕴之置气,却又想要听一听,他有什么解释。 庄昌神色的起伏不定被他妻子看在眼中,章氏笑了笑凑过去看画糕。 章氏看过了之后,冲着乔宜贞含笑说道:“还真是漂亮的画,世子妃一手好丹青,这糕点面上那么软,也画得这般好,看着就好吃。” 乔宜贞:“嫂嫂客气了,我并不擅长做糕点,画画还算是过得去,就想了这个讨巧的法子。” 池蕴之在乔宜贞解围的时候,心中就塞得满当当的,轻声说道:“干爹、干娘尝尝看这糕点,宜贞五更天就起来做了,是特地加的这件礼,是我们小辈的心意。” 潘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老太爷虽说抿着唇,嘴角的笑容却藏不住。 不管为什么池蕴之回家了以后多年不联系他们,两位老人或许有过在意的时候,但见着了池蕴之,那些旧事,就纯然当做旧事了。 潘老夫人最先尝得糕点,因为吃的大块有些噎着了,还是池蕴之上前抚背。 潘老夫人在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抓住池蕴之的手,“知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庄昌一瞬间表情有些不自然,轻轻哼了一声,想要说一些歪话,因为妻子捏住了他的手,庄昌没说出口。 章氏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冲着乔宜贞一笑。 “这院子还挺好看的,世子妃不如与我一起逛一逛。至于两个孩子,不如去让丫鬟们带着在院子里跑一跑,咱们这个宅院还算是大,也跑得开。” 庄家人与池蕴之多年不见,自然是有话要说,乔宜贞点了点头。 …… 庄家买下的院子是两家改成一家的,所以占地面积很广,要说起来只是略比长青侯府小一些。 顺着游廊,走到了湖边,两人到了湖心亭的长椅坐下。 湖心亭修得小巧别致,可以说是整个府邸精致最好的地方,湖面波光粼粼,金色锦鲤在水藻里摆动尾巴,晃得碎金散落在湖心。 “也算是巧了,正好是世子在庄家时候过得生辰,所以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来了京都。” 章氏抬手抿了抿发,对乔宜贞说道,“今儿看世子有些意外,只怕他都忘了他曾经在庄家过生辰的日子。” 章氏的不满终于在此时流泻了出来。 乔宜贞没在意章氏的语气,她抬眼看着章氏,“他与我说过庄家的事情,被领养的这一日对他而言重要,他是记得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日子公公婆婆还惦记着,还因为这个日子到京都里来。” 章氏一愣,“你……” 她惊异的是乔宜贞直呼公公婆婆。 乔宜贞笑道:“这里又无旁人,只有嫂嫂一人,大哥当年救下了夫君,公公婆婆又与夫君有养育之恩,我私下里称呼一声公公婆婆是为正理。再说夫君的事情,其实我知道,夫君心里一直记着庄家的点点滴滴,只是侯夫人不喜,当时侯爷身体还好,在京都里也说的上话,倘若是侯夫人做些什么,昌平商行的日子只怕不太好过,所以夫君与庄家是划清干系的。” 章氏没开口,而乔宜贞就继续说道:“侯夫人不许世子亲近庄家,但是侯夫人自己对世子的情谊却也很是淡薄,更疼爱的是池家的三老爷。” “嫂嫂打听一下就知道,当年侯爷和侯夫人为了请立世子的事情闹得厉害,是侯爷觉得对不住夫君,最后请立了夫君为世子,其实侯夫人的心里偏向的是池家如今的三老爷。” 章氏忍不住说道:“世子爷是侯府的大公子,更是世子之位,等到侯爷百年后,这府里头是谁当家做主?还不是世子爷?侯夫人要靠着世子爷,偏心池家三老爷……”章氏摇摇头,“又不是孩童,有什么好偏爱的。” 章氏不信侯夫人的心偏。 别的不说,倘若是不疼惜世子,怎会替世子求了乔宜贞此人? “也只是世子罢了,甚至侯夫人不愿意他袭爵。”乔宜贞看着章氏眼皮子一跳,继续说道,“嫂嫂,侯夫人是喜欢礼佛的,每年至少外出礼佛有两次,有时候会更多,这样来算,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在府中。侯爷中了风,按道理不适宜挪动,但是每年侯夫人外出,都会带着侯爷,就是怕侯爷落在府中,有什么不测。现在的世子是夫君,倘若侯爷不测,那么新的侯爷是谁……” 章氏的眼皮子不光是一跳了,可以说是重重胡乱跳着。 她万万没想到这等的阴私事情乔宜贞都与自己说。 章氏干笑着说道:“许是侯夫人舍不得离开侯爷。”她在长椅挪动了一下,恨不得快快切换一个话题,心想着难道京都里的贵女竟然是这样说话的? “侯夫人是因为舍不得侯爷,还是因为怕侯爷丧命,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乔宜贞说道,“最近侯夫人在为了池青霄的婚事做准备,只怕不停外出采买,说不定还会到商行里来。嫂嫂若是有机会见一见就知道了。” 章氏干笑着点点头,之前侯夫人龚茹月离得昌平商行远远的,但现在昌平商行的生意兴隆,还有海外的样式,龚茹月要给最疼爱的儿子办婚事,怎么都绕不开昌平商行。 “弟妹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是说世子有心亲近咱们庄家,侯夫人不愿意,然后得分开来看。” 乔宜贞点点头,抿唇一笑。 章氏对乔宜贞的话信了大半,乔宜贞说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好打听,但是只要肯出钱肯下功夫,都可以打听出来,她没必要现在编个谎话骗自己。 于是,章氏说道:“现在是准备认下我们这一门亲戚?要是走动起来,外人只怕又要说些难听的,扯什么商户人家之类的话来。” 乔宜贞忽然转了话头,“嫂嫂可知道我乔家的事情?” 章氏的眼睛瞪大了,她初见乔宜贞,觉得对方应了她的名字,十分贞淑娴雅,谁知道这般快言快语,让她都不好招架。 乔家的事情闹成这样,根本不用去打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侯夫人本不喜我夫君,现在因为乔家,更不喜我夫君与我了,既然侯夫人怎么看我们这一房都不喜欢,又何必太多考虑她?”乔宜贞说道,“再说了商户人家有什么不好?” 乔宜贞执起面前的茶壶,手指轻轻点在壶柄上。 “例如这壶用的是上好的紫砂,在北地是没有的,只有南越之地有,紫砂泥好,匠人的手艺也好,方能做成这样的茶壶。” “再看看这汉白玉的栏杆,最好的是岐山的汉白玉,贵府用的东西应当就是岐山运来的。” “还有屏风、茶几、纸张、印泥零零散散之物,都是有南有北汇集又散落开来。倘若是没有商贾怎能沟通南北?南边无法用上北边的皮子,北边无法用上南边的茶叶。” 章氏听得出来乔宜贞话中的真心,展眉一笑,“世子妃的见识很广,说的话让人心里头舒坦,当年公爹做商行,最初就是要给婆婆用最好的家具下聘,后来昌平商行做大了,也不忘初衷,价格定得公道。” “可以叫我贞娘。”乔宜贞笑着说道,“私下里也不必喊我世子妃。昌平商行确实做得好,要不然也不会在京都里立稳脚跟。” “那我就不客气了,叫你贞娘挺好的。”章氏笑着说道,“至于说昌平商行,在京都做生意哪儿容易?还不是走了人的路子。” “是梁公公对不对?” 乔宜贞说完之后,章氏心中微动,难道…… 第11节 乔宜贞给章氏斟茶,“我说话急了一些,按道理应该徐徐来说,不过我看大嫂是个爽利人,就无心绕关子。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拜访,是想要走庄家的路子,去拜会梁公公。” “你是为了乔家的事情?” 乔宜贞点头,“只需要拜会梁公公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与梁公公说。” 虽说还没有什么头绪,乔宜贞想着,这位梁公公既然是圣上的贴心人,也许见了就清楚了。 乔宜贞站起来行了大礼,而章氏连忙去搀扶。 “当不得。如果只是见梁公公,那是一桩小事,我就可以应诺下来。” 乔宜贞知道这是大事,开口道:“祖父得罪了贵妃娘娘,还惹得圣上勃然大怒,这个档口众人都对乔家是避之不及,大嫂能够允诺我去拜会梁公公,怎会是小事?大嫂,倘若是您直接替我引荐不方便,可以与大哥商量之后再与我说。我虽说心中着急,但是一两日甚至三五日也等得住。我还准备明日去一趟天牢。” 章氏看着再次行礼的乔宜贞,“不必了,外人都以为商行是庄大老爷,实际上,商行里还是有我这个章夫人的。” 章氏微微一笑,她生得很是寻常,脸有些长了,眼睛不够大,唇过于薄了,这会儿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乔宜贞想到了潇洒的风。 第12章 拜访庄家(下) 章氏见着乔宜贞愣住,继续含笑说道:“贞娘你快言快语的对,我也是爽利性子,有话咱们就直说。庄家和世子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何况乔老太爷本来就是好官,咱们做亲戚的出把力也是常理。” 乔老太爷的官名颇盛,这些日子只要是见着二三书生,语气里总是替乔老太爷不平,顺带也让章氏知道了乔家的功勋。 乔宜贞眼角有些发热,她愿意与庄家走动,便是因为梦中里通过只言片语判断出来后来祖父出狱,庄家是出了力的。 只是那梦里的故事都是绕着商翠翠、池青霄展开,祖父出狱的事情并没有展开详细说,庄家怎么做到的,她只能往梁公公的方向猜。 乔宜贞眼眶一红,低声说道:“谢谢嫂嫂了,实不相瞒,我祖父的事情我一直很是忧心。” 养病期间她是强压着担心,撑着一口气在,她不敢太多去想祖父的事情,只是想着既然那本书里提到了祖父后来告老,说明这一劫可以度过,她不能急。 丈夫要出家怎么办?怎么从盛怒的天子那里救出祖父,这些都是乔宜贞心头的结。 “先前听世子说,贞娘你探望了乔老太爷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哀而不伤,凡事莫要急切,应当定下章程,徐徐图之。” 章氏本不是心硬之人,更何况美人落泪总是会让人更为怜惜,她回握住乔宜贞的手,“梁公公我见过不少次,他有一位心上人,我时常与她往来,她的性情、梁公公的喜好,我都可以与你说。” 乔宜贞晶莹剔透的泪珠子挂在长睫上,“我……” 话说到了一半,就听到了笑闹声。 “来抓我啊!” 脚步跑动的声音急急切切,乔宜贞看了过去,是池长生拉着池子晋飞快地向着湖心亭里跑来。 “娘。”小胖子张开臂膀,他和池子晋一起把乔宜贞抱住,跑在后面的是章氏的儿子,他年岁更长一些,现在不方便去抓双生子,一个劲儿用手指点在脸上,“羞羞,黏娘亲,羞羞!” 池子晋松开了手,显然是有些羞了,池长生才不松手,把乔宜贞抱得更紧,摇头晃脑说道:“还没有七岁,不羞,就要抱娘亲。” 乔宜贞在人进来的时候就擦了眼,这会儿已经看不出落过泪。 章氏用手指点着儿子的脑袋,“你可满七岁了,还和两个弟弟胡闹,应当学习嘉木才对,我刚刚可听说了,他们两人的哥哥在你这个年龄,学问可好了。” “大伯母说的是。”池长生嘿嘿一笑,对着庄翰屾挤眉弄眼说道:“其实我二哥的学问也不错。咱们不如去你书房,比一比谁的字写的好。” 乔宜贞的两个儿子嚷嚷着要比练字,可怜的庄翰屾平时不爱学习,这会儿羞得满脸通红。 乔宜贞握住了庄翰屾的手,“叔母教你写字好不好?” 弯眼而笑的乔宜贞就像是画中的仙女一样,说话十分温和。 庄翰屾瞪大了眼睛,刚刚双生子一直就说乔宜贞有多好,他心中还不以为然,现在被拉着手,加上池长生气得鼓起腮帮子,让他握住了乔宜贞的手,“好!” 只要气到了池长生,就算是让他写字也不怕! 乔宜贞养育了三个孩子,三子的性情迥然,她皆可以教导得很好,可以说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京都里的贵夫人少有可以超过她的。 此时乔宜贞与十岁的庄翰屾说了几句话,就知道对方的性情。 他性情跳脱,注意力不太集中,喜欢玩耍,在外跑来跑去。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有畏难情绪,而他最为难的事情就是读书写字。 庄翰屾写的字歪歪扭扭,差不多是乔宜贞三个孩子启蒙的水准。 因为双生子憋不住的嗤笑,庄翰屾手一抖,面前的宣纸上滴落了一团墨渍。 他本来就写不下去,墨渍出现之后,丢开了笔,涨红着脸说道,“我、我就是不擅长。” 平时写不好,换得了夫子的摇头,他心中并不难过,还会嘻嘻哈哈糊弄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在乔宜贞的面前丢脸,想到了双生子肯定对着自己羞脸,眼睛一闭,啪嗒一下泪珠子就掉落了,呜呜地哭出声来。 想要扑入到章氏的怀中,而乔宜贞抱住了庄翰屾,对着要开口的章氏摇头,轻声示意让她把双生子带了出去。 等到书房里空了出来,乔宜贞给他擦了脸,递了一杯水给庄翰屾。 庄翰屾红着脸握住了水杯,什么都不对乔宜贞说,而是看向了窗外。 书房外是一小丛的竹木,风吹得竹叶沙沙响动,翠绿的竹叶滴溜溜地打着转落在地上,而地面上还散落了一些枯黄的枝叶。 “庄家的书房外是竹林,说起来也是巧了,我学字的时候窗外也是竹林。你可知道窗外的竹子哪儿有斑点?” 乔宜贞的话不含一丁点的指责,让庄翰屾飞快看了她一眼,刚开始不想说话,因为乔宜贞摇了摇他的肩膀,他这才开口。 “都没有斑点。” “那庄家的竹子命真好。”乔宜贞说道,“我家的竹子本来也是通体无暇,可惜我使坏,用手指掐出了点,还往里面点了墨,后来那点墨就长高了,到了差不多这里。” 乔宜贞伸手比划墨点的高度。 庄翰屾看着乔宜贞,对方衣襟上有被他弄脏的污渍,她浑然不在意,对着他弯眼而笑,依然是温柔可亲的。 庄翰屾小声说道:“我也刻过字。” “是啊,谁小时候不淘气呢?”乔宜贞站在窗边,她的衣裙已经脏了,干脆踩着窗户摘了一片竹叶到手中。 乔宜贞用取下的竹叶吹了小调。 这让声音让外面的章氏愣住,好笑地说道:“你们表哥还真是淘气,写字写不好,这会儿吹小曲。” 还别说,吹得还行。 池长生立即说道:“不是表哥在吹,是娘在吹叶子!” 章氏听到这话,仔细一听觉得也是,自己的儿子最爱卖弄,倘若是他会吹,定然吹给自己听,“你们娘亲吹得真好。” 池长生嘿嘿一笑,说道:“娘吹叶子可好听了,之前娘病了,很久没有吹叶子了。” 池子晋也笑着用力点头,“回去让娘吹。” 屋子里的庄翰屾指尖拍拍,看着乔宜贞的目光当即变了,“好厉害……” “我会的可多了。”乔宜贞想到了自己的童年,笑着说道:“我看着小鱼游动,就画小鱼,画了特别多张,后来就可以画得很好,你刚刚在外也吃了画糕是不是?” 庄翰屾点点头。 “你看写了几个字,上面还有一团墨,我却能够改成画。”乔宜贞侧过头看着庄翰屾,“你信不信?” 庄翰屾摇头。 他看了一眼旁边放着双生子的字,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字难看,横不平竖不直,而且宣纸上还有一团墨,怎么改成画作? 乔宜贞让庄翰屾握住了笔,她握着庄翰屾的手,用笔或是沾浓墨,或是沾清水,浓淡结合,很快就是一副春游图。 乌七八黑的墨渍被乔宜贞用浓淡的墨色改成了腾空而起的龙风筝,横平竖直都做不到的字被改成了不同的孩童,有人摇头晃脑梳着冲天辫,有人文静垂手梳着是双丫髻,或站或跑,每个人都不一样。 明明是黑白的墨色图样,却让庄翰屾看出了勃勃生机,鼻尖嗅到了鲜花芬芳,耳旁是热闹喧嚣。 好、好厉害! 庄翰屾只听人说读书多了,就会厉害了,他以前想着,都说什么文弱书生,读书读多了有什么用?现在看着乔宜贞,模模糊糊意识到,好像是只有读书读得多了,才能够像是这位叔母一样。 她好厉害,什么都会! 乔宜贞松开了庄翰屾,看着他晶晶亮的眼睛,手指点在宣纸上,“你看,好好练字,这笔就像是你的手指头,你想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可以做出你想要的画了。” “书中还有许多的道理,现在你因为是读得太少了,尚且不能理会其中的意思,倘若是多读一些,就会发现,你想过的事情,许多古人也想过,虽说大家不在一个地方,却又有心中贴近的感觉。” “读书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就是,你看长生的字还不错,其实也是练出来的,一开始可说不上好,他动不动哭鼻子发脾气。” 庄翰屾对学习没有了抵触心理,乔宜贞就教他方法。 如何去观察字的结构,如何去看细微的笔触。 练字也是有窍门的,只有带着思考去学习,才会有所提高。 庄翰屾说道:“叔母,我还有一个疑问,我有时候看一会儿就会走神。” “有没有沙漏?” 庄翰屾翻箱倒柜找到了沙漏。 昌平商行不光是沟通南北,还会买卖海外的东西,沙漏就是舶来品。 这沙漏庄翰屾当做玩具来玩的,因为觉得太单调,很快就不爱玩,藏了起来。 而乔宜贞是用沙漏作为计时工具使用。 池嘉木、池子晋的学习习惯很好,唯有池长生坐不住,当年教导小胖子的时候,乔宜贞就是去商行里买了沙漏,利用沙漏培养池长生集中注意力的习惯。 乔宜贞现在把这个办法交给了庄翰屾,利用沙漏计时,他只需要在沙子落下之前集中精力就好,一点点提高,最终集中精神达到半个时辰就可以了,然后休息半刻钟时间,再开始学习。 “在学堂里都是要学一个时辰时间才会休息。” 乔宜贞说道:“你想想看,夫子是不是一般会讲小半个时辰,让你读书,这个时候就是休息的时间,每次集中注意力最多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够用了。你也试试看好不好?” 庄翰屾点点头。 乔宜贞写了一个永字,再拿出了沙漏计时,庄翰屾看着沙子顺着细小腰线漏下,提笔慢慢写了永,写一个字就按照乔宜贞的办法去看自己哪儿写的不好,再继续写下一个字。 一连写了三十多个字,正当庄翰屾觉得注意力有些散了的时候,发现计时已经快到了,他连忙集中精力继续往下写。 差不多有大半刻钟时间,庄翰屾觉得这法子似乎也没那么难。 庄翰屾正想要和乔宜贞说自己真厉害,就听到乔宜贞的鼓励:“屾屾很厉害,只要多练习,很快就会越写越好。” 庄翰屾红了耳根,心想着,下次再见到叔母的时候,自己肯定可以连续写半个时辰的大字。 要是一天练个十来回的大字,说不定比池长生写得还好! 等到乔宜贞离开了庄家,章氏很快就发现儿子的进步很大,以前写字大小不一,歪扭得让人不忍直视,现在写字飞快脱离了蒙学标准,齐整方正有的字还隐隐可见一些风骨! 第12节 庄翰屾的表现是后话,现在的乔宜贞换了一身衣服,入了庄家的座。 老太太的眼睛有些红肿,庄昌也不像是一开始冷淡的态度,频频给两个池蕴之、两个孩子夹菜。 庄昌的态度改变,是因为池蕴之私下里的话。 那位嬷嬷是侯夫人的身边人,做了不少恶事,而四弟疏远庄家,实际上也是为了保全庄家,当年的侯爷尚未中风,只消出手,刚到京都的昌平商行就会被碾压而死。 当年是庄昌捡到的池蕴之,包括池蕴之以前在庄家的小名,知知两字都是他起的。 他恨四弟疏远了庄家,让人来羞辱庄家,又忍不住关注他,他自然比章氏更清楚池蕴之不过是个闲散世子。 铺天盖地的愧疚淹没了庄昌,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池蕴之阻止了,所以现在的庄昌能做的就是对池蕴之好一些,再好一些! 养兄的热情让池蕴之吃得有些多了。 饭后,庄家一群人把世子夫妻送到了大门口。 “刚刚知知把药膳方子给了我一份。”老太太在门口握住了乔宜贞的手,期盼地说道:“下次要来之前使唤人说一声,咱们都提前准备好。” 乔宜贞应了下来,对着老夫人说道:“我还和嫂嫂说了梁公公的事情,还等着嫂嫂给我消息。” 章氏点点头,对着有些疑惑的公婆说道:“爹、娘,等会和您细说。” “哎。”老太太应了下来。 乔宜贞牵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上了马车,“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爹爹回乔家?” 一听到要回乔家,池长生就说道,“我和二哥也要去!” 池子晋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我和弟弟在马车上小睡一会儿,我们也要去外祖家中。等回到了,娘再喊我们起来。 乔宜贞点点头,让马车行得更慢一些。 两个孩子本来都靠着乔宜贞,等到睡着了之后,池蕴之就和乔宜贞换了座位,让两个孩子枕在他怀中。 庄家是在城西,而乔家是在城北,因为马车行得很慢,差不多花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乔家。 乔家守门的婆子看到了乔宜贞掀开帘子,手脚利落拆下了门槛,让马车入内。 乔宜贞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了一位头戴褐色卷云纹抹额的老太太站在马厩前,她精神矍铄,仔细打量着乔宜贞,“好些了没有?” “祖母。”乔宜贞上前一步行礼,池蕴之也是如此。而两个孩子也揉着眼睛喊人,“外曾祖母。” 老太太的表情有些严肃,听着两个孩子喊人好看了许多,紧接着仔细打量着乔宜贞,之后没有好气地点在乔宜贞的脑袋上。 “上次就说了让你不要去探监,你非要去,你是不是病了?怎么瘦这么多。” 老太太点得用力,看的池蕴之有些心疼,对方是乔宜贞的祖母,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够自己表情变化不定。 乔宜贞的祖母姓冯,冯老太君看着池蕴之的模样,就笑着说道:“世子还是老模样,会疼人,心疼咱们贞姐儿。” 她夫君乔老太爷到儿子乔侍郎都不怎么喜欢长青世子,冯老太君倒是挺喜欢这个年轻人,学问差一点也不打紧,这孩子她第一次见到就知道,池蕴之的满心满眼都是贞姐儿! 事实证明她也没看错,池蕴之与乔宜贞成亲多年,一个通房小妾都没有,一心守着她的贞姐儿过日子。 而且池蕴之看着就好看、精神!他要是和孙女儿生孩子,一定生出来个顶个的好看。 果然,乔宜贞的三个孩子,从池嘉木到池长生都是好看的孩子。 被打趣的池蕴之连忙拱手,“宜贞先前去探望祖父,也是因为担忧祖父的身子,是人论孝事。” 提到了丈夫,冯老太君没好气地说道,“咱们这府里头谁不担忧呢?老头子年龄一大把了,还那么倔,让全府上下都跟着操心。你看看你岳父,现在在户部做冷板凳,再看看贞姐儿瘦得脱了相,那老头子真是的!” 这话池蕴之就不能接了,乔宜贞看着生机勃勃的老太太,想到梦中自己死后没多久,祖母也去世了,心中一疼,上前挽住了冯老太君的手臂,“祖母,您先前可不该训我,还说万事不用我操心,结果我回去就病了好大一场,还当真准备万事不操心了……” 她当时半条腿已经踏入到了阎王殿里,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看到了那本金色书,知道她的孩子们的命运,她乔宜贞硬生生迈开腿从阎王殿走出来了! 她喝药,她努力吃饭,她努力去行走,让自己的身子快快好起来,重新去操心她的家事。 乔宜贞同老太君说道:“就像是蕴之说的,祖父是我的亲人,他的事情我怎能不操心?” 第13章 葱花面 冯老太君连字也不怎么认识,生得寻常,也不爱穿金戴银,看上去就像是个手头阔绰些的乡里老太太,但是乔宜贞从不敢小觑了自己的祖母。 她尽量带过自己生病的事情。 但冯老太君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孙女绝对是生了重病! 老太太一改笑呵呵的表情。 严肃起来后,她目光锐利如刀。 空气安静。 就连池长生也感觉到了不安的气氛,乖巧地站在二哥旁边,池子晋则是抓住了弟弟的手。 每当这个时候,池长生就觉得二哥就是二哥。这个只比自己早出生半个时辰的兄长就是比自己沉稳。 “贞姐儿,你之前病得有多重?是不是起不来身?” 乔宜贞看着祖母的神色,连忙说道,“是病了几天,侯府里的大夫用不惯,换了胡大夫,胡大夫还说正好这次把我先前生孩子的亏空给补上了。蕴之,你说是不是?” 这话刚落下,冯老太君立即看向了池蕴之,但很快她就闭上了眼睛,对着池蕴之摆手,让他不用说。 不用池蕴之的回答,老太君自己就知道答案。 孙女儿一定病得厉害。 仔细想想看,夫君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担心连累到了已经嫁人的乔宜贞,就不许对方回乔家,更不许再去监牢探监,不许乔宜贞管这件事。 她训斥以后,孙女儿当真就没有消息,她先前还觉得安心,现在来看,她当时就是蠢的! 孙女儿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嘛?除了生病还能有什么原因? 乔宜贞瘦得这样厉害,能够补上亏空的病说明她当时在经历生死劫,那么当时的乔宜贞是不是病得半只脚踏入了棺材? 只靠着只言片语,不识字的冯老太君就拼凑出来了事情的真相。 身形一晃,冯老太君痛心疾首。 她捶着胸口,眼圈霎时间就红了:“贞姐儿病得那么重,怎么不派人知会一声?” “是晚辈的错处。”池蕴之撩起长袍,直接跪在了冯老太君的面前,“晚辈本应当告知祖母,只是……” 他这样跪下,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乔宜贞连忙去扶他,就连冯老太君也上前搀扶。 池蕴之起身后,垂下脑袋,表情惴惴不安,“对不住,都是晚辈的错。” 他当时一心一意想着让大师化解开乔宜贞的死劫,其他事情都抛之脑后。 等到胡大夫的药起效,乔宜贞一天天好起来,池蕴之心中升腾起来一个念头。 印尘大师窥见的乔宜贞的死劫,或许一直是因为他的懦弱、窝囊而生的。 假如自己成长起来,对乔老太爷的事情自己就有章程,也不会让乔宜贞探监之后一病不起;假如自己早早去换了王大夫,换成胡大夫,乔宜贞也不会病得险些去了…… 归根到底,他自己种下的因,结下了那般的果。 被池蕴之这样打岔,老夫人愧疚的情绪一下中断了不少,而乔宜贞看出来了,连忙推了推池长生,又在池子晋的肩膀敲了下。 池长生打了一个激灵,是他出马的时候到了。 “刚开始爹爹把我和二哥送到庄子上,娘好多了的时候,就让我们回来了,娘一天比一天好!” 池子晋说道:“爹爹还去书院里告假,大哥也回来了两日。我们还去了书院,山长很和气呢。” 池长生想到的则是蜂蜜山楂水,砸吧了一下嘴,“我也想快点去飞鹿书院念书,想继续喝山长的山楂水。” 孩子的童言稚语让老夫人心中的难过减少了不少,而乔宜贞连忙继续哄着老夫人。 “病的事情,是我不让他说的,乔家现在多事之秋,病了就应该看大夫,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祖母,也别怪蕴之,要说起来是我的错。” “现在都好了,当务之急是祖父,他还在天牢里受苦。” 冯老太君打起精神:“你祖父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圣上也算是个仁厚性子,在天牢里也没人亏待了你祖父,我前几天还去一趟天牢,你祖父的气色还算是不错。” 老太太口中说圣上还算是“仁厚”是有缘由的,当今的圣上皇位来的并不正统,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期,当时的皇帝倾向的是四皇子裴玧,而不是这位九皇子裴胤。 四皇子与九皇子是同一生母,九皇子本应当做贤王,辅助兄长,结果兄弟两人刀剑相对,镇西王裴胤把已经继位的皇兄从皇位上拉了下来。 那一场动荡,宣武门的地砖都被血给染红了。 听说宫里头的所有内侍与宫女出动,把地面反复冲刷了许多次,三天之后,文武百官上朝,仍有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裴胤的手段太过于残暴,朝臣以为他会是个暴君,结果他在继位之后却展现出文韬武略,不同于先帝的无能,这位野心勃勃的帝兴文兴武,兴百家之学,让整个大齐都呈现出中兴之相。 等到祖母说完,乔宜贞才开口说道:“祖母,我想再见见祖父。” “见他做什么?”冯老太君连忙说道,“贞姐儿,我才见过他的,当真是什么都好,而且你祖父的性子你也知道,就像是个倔驴,他说倘若是阻止了这一场祸事,他就算是死了也甘愿,还让你父亲不许插手这件事。” 死了也甘愿? 乔宜贞觉得有些不对,祖父确实实在朝堂上参了贵妃,说贵妃作为后宫女眷,居然干涉朝堂政务,奏请降贵妃的份位,但是…… 乔宜贞知道,参政的事情不论,平日里祖父对贵妃娘娘并无太多恶感,贵妃娘娘独宠在身,家族行事却并不跋扈,治家学着那些清贵人家,听说新近还增加了规矩,男子不到三十不可纳妾。 贵妃这样的德行,别说是做贵妃娘娘了,甚至还有人觉得她应当为皇后,只是圣上似乎一直没有再给贵妃娘娘提份位的打算。 祖父为什么死都要拉下贵妃? 平日里贵妃做的不错,那就是因为贵妃这一次的干政实在不一般。 乔宜贞此时豁然开朗,她前世只觉得问题的症结是在贵妃,现在来看,干涉的那项政务才是最重要的。 是什么政务? 乔宜贞回想那本金色的大书,她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看故事里的情形,格外注意细枝末节,很快就想到了攻打灵州的事情。 去年秋收,西南之地生了蝗患,可以说是国库空虚,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齐肃帝(裴胤)竟是定下了要夺回灵州的仗。 因为西南粮食欠收,所以粮草需要运输过去,这就格外耗费银子,而且最糟糕的是,西南因为多瘴气,送入的粮草还必须带有大量的药材。 因为蝗患,粮草、药材的价格飞涨,再加上这次打仗,还被敌军摸到了粮草储存的兵营,一把通天的大火,把昂贵的药材和粮草烧得干干净净。 这一次去打灵州,非但没有收回灵州,最关键的是领兵的人赫然是当今圣上,他还胸口中了一箭,或许这就是当今圣上命不长的缘由。 相比于继位的那位皇帝,还是如今的齐肃帝要好。 “皱着眉做什么?”冯老太君抚平了孙女的眉心,“可不许那么操心,你之前病的重是不是就太过于操心了?” 第13节 冯老夫人看着池蕴之,“世子,我家贞姐儿有一个毛病,她要是想事情就喜欢皱眉,她就是个爱操心的性情,你可要盯着她一些。” 乔宜贞哭笑不得,偎依在祖母的怀中,“祖母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在病中是强压着不去想祖父的事情,现在我既然已经好了,再不让我管这件事,才是要憋死我。” “呸,说什么生啊死的。和你祖父一样,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太太呸了一声,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听到老夫人念佛号,小胖子也摇头晃脑跟着念,把老太太逗乐了。 小胖子更是直接挤了进来,池子晋也生怕自己落后,也抱入了进来。 冯老太君本来眉眼带着愁色,这会儿彻底没了,笑得皱纹舒展开,把两个孩子搂住,扬眉说道:“今儿我下厨,长生和子晋想要吃什么?” 冯老太君年轻的时候跟着她父亲一起摆小吃摊,她有一手好手艺,乔家虽说是京都里的清贵,却没什么当家老夫人不下厨的规矩,老太君不光下厨,还会时不时研究新方子。 因为丈夫的事情,冯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下厨,更没有心思研究新方子,现在见到孙女儿和曾外孙,想要做菜的兴致当即就起来了。 “我要吃干炒脆骨。” “栗子煲鸡” “干烧粉丝” 兄弟两人一个劲儿地点菜,而冯老太君乐呵呵地点头,“好好好。” 乔宜贞听着越说越多,手指弹在两个孩子脑门,“点这么多,吃不吃得完?一人最多点两个。” 顿了顿,乔宜贞抬眼看着池蕴之,说道,“你想吃什么?” 池蕴之本来乐呵呵在听儿子们说话,没想到让自己点菜,心中一荡,激动之后语气磕巴起来:“我、我都可以,不用那么麻烦……” 冯老太君瞧出夫妻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什么,她看着两个孩子,再想到长青世子一来就直接给她跪下,拧了一把乔宜贞的手背,“你呀,来点世子爱吃的菜。” 老夫人想要让贞姐儿多与世子亲近。 乔宜贞猜到了祖母的心思,略一思索后说道:“三个孩子里,长生的口味是和世子最为相似的,蜜汁排骨吧,刚刚长生没说。” 池长生拍了拍手,“没错,我居然忘记点了,还是娘亲好,点了我最喜欢吃的菜,祖母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蜜汁排骨。” 池子晋冷静地说:“这是母亲点给父亲的,不是点给你的。” 池长生顶嘴,“爹爹不会和我抢,就是我的!” 乔宜贞抱着两个孩子,冯老夫人拥着乔宜贞,只有池蕴之孤零零一个人坐着。 老夫人看着孤零零坐着的世子,带着鼓励笑容说道:“世子,你也点一道贞姐儿喜欢吃的菜。” 乔宜贞最想要吃什么,池蕴之牢记在心中。 “葱花面。” 乔宜贞先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面,很快她就想起来,她在新婚那一日与池蕴之说过。 当时成亲那一天,她的腹中空了一整天,结果到了新房,仍然是冷冰冰的房间,连炭火都烧得不足,房间里虽然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却透露出一股子冷清劲儿。 她闺中好友成亲的时候,男方都会给女方留一桌席面,只有嫁入了长青侯府,男方什么都没有准备,乔宜贞让下人去厨房取,还是什么都没有,最后还是银杏下厨做得葱花面。 当时池蕴之羞得低下头,她也猜到了对方的处境,安慰对方说,自己很久没有吃这葱花面了,很是想念祖母做的面。 乔宜贞还记得自己当时说道:“祖母喜欢研究新奇的方子,葱花面太简单了,她鲜少做,只有我生日的时候才会吃到。这样来看,大婚这一日能吃这葱花面,也是一桩好事。” 第14章 护爹狂魔 冯老太君一锤定音,掷地有声:“晚上就吃葱花面。” 面是世子负责揉的,两个孩子慢慢剥板栗,乔宜贞则是陪着祖母摘菜。 “和世子闹别扭了?”冯老夫人用剪刀剪着干瑶柱,喀嚓声不断之中开口询问乔宜贞。 乔宜贞回道:“没有。” 冯老太君瞅了一眼乔宜贞,对方正在抿碎发。 乔宜贞长睫微垂,她抬头看人的时候,神情带着天真的无辜。 老太君知道孙女儿在哄她,这与温氏相似的眼,让她无法说出什么话。 温氏是乔珏的发妻,也是乔宜贞的生母,这位在闺中便有才名,冯老太君一度担心温氏不好相处,结果等到儿媳入门,冯老太君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聪慧、美丽带着天真和娇俏的儿媳,温氏的出现圆了她想要个女儿的梦。 所以温氏难产死后,冯老太君哭得比乔珏还要夸张,一度哭得背过气。 等到从温氏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老太君把温氏与乔珏留下的孩子疼到了骨子里。 乔宜贞的性情和才学,都让老夫人想到了当年的温氏。 看着这样的乔宜贞,老夫人没办法说什么。而且夫妻就像是牙齿和舌头的相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牙齿咬了舌头这样的事情。 在岁月的磕碰之中,谁也离不开谁。 冯老太君说道:“你呀,就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头,不像是你娘亲,而像是你祖父。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我和他闹了好大一通,他在我面前才会说一些实话。” 乔宜贞听着祖母絮絮叨叨说着夫妻的相处之道,好脾气地在关键时刻点头。 不过祖母的话,乔宜贞没怎么细听。 冯老太君看出来乔宜贞没听进去,正想着接下来怎么说,结果就听到了跑动的脚步声,两人一齐望过去,是一个跑得连红扑扑的小丫鬟。 “老爷回来了。” 小丫头跑得飞快,站在厨房院子这里就高声喊着。 乔宜贞站了起来,她很快又蹲了下来。 “不用陪我,你的手是写字的手,不必做这些杂物。”冯老太君乐呵呵地说道,“你快去见你爹爹吧。把世子还有两个孩子也带过去。” “让长生和子晋留下,我和世子过去。” “也好。” 乔宜贞擦了手就可以,而负责揉面的池蕴之身上沾了面,黏在衣服上一时擦不干净。 池蕴之有些窘迫,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拂,结果黏上了更多的面。 他深吸一口气,涨红了脸说道:“宜贞你先去,待我整理仪容后再去见岳父大人。” 乔宜贞看着狼狈的丈夫,点头说:“好。” 乔宜贞洗净了手,想也不想就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过来传话的小丫头连忙提着裙摆跑到了乔宜贞的前面。 “小姐,不是在书房,而是在前厅。” 乔宜贞脚步一旋,“爹爹还带了客人?” 丫鬟点了点头,她的眼睛亮闪闪的,那位温大人生得可真好,他原本以为世子就生得很好了,没曾想这位温大人生得更为…… 容貌若是仔细比较,还是世子生得好,但倘若是两人走在一起,定然目光是放在温大人身上的。 温大人身上最为难得是气度,那人广袖临风而立,宛若是谪仙一般。 小丫鬟的表情有些痴了。 乔宜贞看了一眼这个丫鬟,她显然入府不久,毛发微微发黄,说话还带着乡音,举手投足带着畏缩神色,这会儿入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怕这丫鬟认不出客人是谁。 乔宜贞就没问小丫头客人是谁,直接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前厅,就看着父亲引着一人站在影壁前。 父亲的声音感慨:“云昇,我父亲的事情他让我发誓不要插手,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在这个档口何必搅入到浑水之中。” “姨夫,您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师长,乔老太爷更是晚辈读书以来的明灯。”云昇对着乔珏跪下,“便让晚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听到云昇两字的时候,乔宜贞心中一动,想着难怪那小丫头痴痴模样,现在听到那人的声音,确定了就是十多年未见的表哥。 往前走了一步,乔珏已经扶起来了云昻。 乔宜贞看着那人,那字为云昇的人正好也看了过来,他看到了乔宜贞之后,微微怔住,避开眼对着乔珏说道:“姨父,世子妃今日里也回了,我……” 乔珏顺着云昇的视线,看到了女儿乔宜贞,他没等温泽宴后面的吞吐之语,直接撇开了对方,大步上前,像是老夫人一样上下打量着女儿。 乔珏板着脸说道:“瘦了,脸色也不好,和你表哥一样。”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温泽宴,摇头继续说道,“你们两人啊,操的不是心,你们急也没用,好好养身体才是正经。若是病了,才让我一头包。” 他指尖轻弹,点在乔宜贞的眉心。 在一位父亲的眼中,乔宜贞就算是生了三个孩子,也是孩子。 乔宜贞捂住了脑袋,娇声道:“爹爹,女儿若是孩子,那嘉木他们算什么?” 乔珏在见到了乔宜贞的时候,就有一种珍宝失而复得之感,所以才会撇开温泽宴。 这会儿看着女儿笑盈盈的,心中一呻,这不怪好的嘛,刚刚那种感觉可真奇怪。 乔珏抛开了刚刚的情绪,对着乔宜贞说道:“他们是我的乖外孙,但是你也是我的孩子。” 乔珏说完了之后,把走路磨磨蹭蹭的温泽宴拽了过来,“云昇啊,你和你表妹也多年未见,说说话。” 乔宜贞笑盈盈对着温泽宴行礼,“表哥多年未见,你一切可安好?刚刚我提到的嘉木是我长子,他如今在飞鹿书院里读书,今儿他不曾过来,不过我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叫做子晋一个叫做长生可都来了。” 乔珏的目光惊喜,不住地向乔宜贞身后张望,“他们都来了?” 乔宜贞点头,“蕴之也来了,都在厨房里帮忙。” 乔珏扭头对着温泽宴招呼说道,“难得人都在,云昇留下一起吃饭。” 温泽宴行了大礼,他的身子深深躬下去,宛若是一张拉满的弓。“姨父,请恕我无礼,在下这便告辞,明日晚辈再来拜访。” 乔珏本想要说话,看着女儿有所动作,干脆就站在的原处。 乔宜贞听到了这话,直接走到了对方面前,温泽宴避开,乔宜贞就上前。 一直把温泽宴逼到了廊柱处,温泽宴这才抬起黝黑的瞳眸,嘴唇抿成一线,勉强开口低声说道:“世子妃。” 乔宜贞看着对方,开口说道:“表哥还是唤我一声表妹,世子妃这个称呼太过于生分了。一别后十多年未见,怎的如此生疏?莫不是想要不认我这个表妹?” 换了一套衣服匆匆过来的池蕴之,一过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他躲在了廊柱后。 池蕴之因为躲的这个动作,旁边领路的丫鬟瞪大了眼,“世子爷……” 池蕴之下意识把人的嘴给捂住了,之后讪讪松开,小声说道,“对不住。” 旁边的李顺才叹了一口气,世子爷见到了这位温家少爷,说话行事都会大失分寸。 他把丫鬟往旁边一带,对她拱手道:“这位姐姐,世子的事情不用管,乔府的风景好,他想要站在那里看看风景。” 第14节 这引路的丫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叫做莺儿,莺儿的眼角一抽,刚刚世子失去分寸也就算了,这人多大岁数了,还叫自己姐姐? 莺儿因为这声姐姐,白了李顺才一眼,“那我便先回老夫人那里。” 当年温家少爷寄住在乔家的时候,也曾见过这位表少爷,既然知道温泽宴的身份,也就猜到为何世子这般失态,当即准备离开。 李顺才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又走到了世子的身边,猫着身子去看温家少爷方向。 池蕴之只是瞥了一眼李顺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温泽宴身上。 虽然只是远远看着,池蕴之总共没见过温泽宴几次,却清楚地记得对方的样貌。 温泽宴长眉入鬓,生得一双含情的桃花眼,说话洒脱不羁,在文上,他可以双手写字作画,书画双绝,在武上,他信手执剑,在乔宜贞奏琴的时候,衣袂翩翩,用长剑挑起一只桃花,回首一笑让人蓦然心动。 当年的温泽宴就是这般的朗朗如玉君子,因为与乔宜贞奏琴舞剑,不少人都觉得他们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不说,还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池蕴之那时候刚被书院退了学,是京都里的笑话,是一事无成的尴尬世子。 在他自己心中,乔宜贞是皎皎明月,而他就是地上的烂泥。 他不敢把对乔宜贞的心思露出一丁点,在温泽宴出现的时候,他心中发酸地想着,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乔宜贞呢。 或许是因为温泽宴太过于优秀,有侯府娇小姐为温家少爷犯了痴病。 她觉得乔宜贞碍眼,于是在一次花宴上设计诓骗乔宜贞到厢房里,准备毁了她的清白。 乔宜贞及时发现了不对,当时从厢房窗户逃了出来,为了解开身上的药,她还假意摔入到了水中,等着嬷嬷给她裹一身披风,也算全了体面,结果这时候遇到了池蕴之。 这一次的花宴,池蕴之也被京都里的纨绔子弟捉弄,狠狠一推之下,把湿了身子的乔宜贞给扑倒在地。 纨绔子弟们故意起哄,结果等到扯下了女子的兜帽,才知道竟是促成了池蕴之与乔宜贞。 池蕴之与乔宜贞定亲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惶恐。 乔宜贞的心上人是不是温泽宴?只有那位温家少年配得上乔宜贞,他何德何能娶乔宜贞? 池蕴之做了回京都以来最大胆的决定,他私下里找到了温泽宴,对天发誓乔小姐值得最好的,他配不上乔宜贞,他可以帮忙成全他们两人。 在月光下,温泽宴只是怔怔然看着他,那一次直把池蕴之看的都后悔了。他本来就喜欢乔宜贞,已经有了机缘和对方定亲,还要拱手退让。 而就在这个时候,憔悴了不少的温泽宴说道:“世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池蕴之一咬牙,强忍住心中要滴血的感觉,颤抖声音说道,“我就等你的消息,你若是与她约好了,与我说一声,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乔、乔家小姐值得最好的。” 池蕴之左等右等,人都瘦了一大圈,结果等到的是对方的祝福信笺,那之后温泽宴就离开了京都。 之后池蕴之才知道,温泽宴本应当参加会试,对方弃了会试,选择以举人的身份做官,当了珠山县的县令。 池蕴之这些年也关注过温泽宴,对方官路顺遂,从正七品县令一路做到了正五品的府州同知。 这是回京当官了? 池蕴之知道当年既然离开了,他就不会再与乔宜贞再续前缘,但是心中仍然是害怕见到此人的,总觉得与他相比,自己太差劲。 “爹爹。”池蕴之忽然感觉自己被抱住,他低头去看,见到自己的两条腿分别被双生子给抱住。 池子晋抿唇而笑,眉心的那点小痣红灿灿的,至于说池长生,他的腮帮子顾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瞪着人,对着池蕴之伸出手,示意让爹爹抱住他。 “我们找娘亲。”小胖子单手一指,气势汹汹地指向了温泽宴方向。 池子晋也点点头,“爹爹,我们一起过去。” 池子晋把父亲的脖颈搂住,把自己的脑袋搁在父亲的肩头。 他和弟弟看着爹爹落寞地站在廊柱旁,两人小声商量了一下,觉得爹爹的神情看上去好可怜,倘若是爹爹有竖起来的耳朵,这会儿肯定拉耸着。 于是一个气势汹汹地想替爹爹出气,一个心疼爹爹搂住他。 他们的爹爹可以被家里人欺负,但是绝对不可以被外人欺负了! 第15章 傻气又痴情 在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声音,乔宜贞就转过了头,作为外祖父的乔珏眼睛亮了起来,他大跨步往孩子方向走去。 池长生和池子晋看到了外祖父,就闹着要下来。 等到父亲池蕴之放下他们两人时候,两个孩子都奔赴到了外祖父的腿旁。 “外祖父。” “外祖父。” 双生子仰着头抱着乔珏的腿,再加上一句甜丝丝的外祖父,直把乔珏乐得眼角皱纹舒展开,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好好。” 倘若是户部的同僚见着了这位乔侍郎,只怕都认不出他,见多了横眉冷目、疾声厉色的乔侍郎,哪儿见过笑得花开一样的乔珏。 小胖子池长生抱住了乔珏的腿之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着温泽宴神气活现地说道:“你是谁?!” 池子晋也抬起头,看着温泽宴,“你是谁啊。”语气要比弟弟软绵得多。 “这是你娘的表哥,你们表舅。”乔珏听到两个孩子的语气,只当做两个孩子认生。 乔珏笑呵呵地各自揉了一把脑袋,揽住了孩子走到了温泽宴的面前,开口说道:“云昇啊,这个眉心有点红痣的是宜贞的二子,叫做池子晋,这个胖乎乎的是老三,叫做池长生。” 乔宜贞可知道两个孩子的语气有那么点不对,不过她看了一眼温泽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巴不得两个小的为难一下温泽宴,好替她出一口闷气。 十多年前,她确实是因为温泽宴的缘故被人算计,最后嫁给了池蕴之。 但是在她看来,她被人算计这笔账,怎么都不该记到表哥头上。 只因为表哥生得清隽,才学高,被人多看了一眼,高门贵女为表哥发狂,那分明就是那位贵女的错,和表哥有什么干系? 更何况这件事里,她没了清誉,表哥又好得到哪儿去?这一香艳的事故也绝了表哥的亲事,但凡京都里的高门要与表哥定亲都要掂量一下。 明明她没错,表哥也没有错,而表哥居然放弃了会试,直接选择了做一个县的县令! 乔宜贞当时知道了这个消息简直要气炸了,要不是知道皇命不可违,恨不得立即去把表哥从珠山县给拽回来。 温泽宴去了珠山县,每年只寄一些东西到乔家,根本没有给她捎带一言半语,好像根本没有她这个表妹似的。 现在听到了儿子们语气不好,她也冷笑两声,觉得这都是温泽宴自找的。 乔宜贞的模样让池长生注意到了,眼睛一转,小胖子嚷嚷着说道,“既然是表舅,有没有带登门的礼物?而且也不曾与我们家走过,哪儿来的这一门亲戚。” 池子晋眼皮一跳,觉得弟弟说的太过了一点,连忙拽住了小胖子的衣袖,“弟弟,别说啦。” 池子晋看了一眼娘亲的方向,也瞅见了她的冷笑,所以娘亲也不喜欢这位表舅? 于是,池子晋又看向了温泽宴,深吸一口气,“可能是这位表舅不太懂礼数,我们不能学他。” 池子晋哪儿说过这样的刻薄话,当即红了脸,把整个脸都往外祖父的外袍里。 乔珏这才一惊,两个小的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敌意?刚想要说话,就听到池蕴之开口:“见过表哥。” 池蕴之先是对着温泽宴行礼,继而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表舅是外放为官的,既然是外放为官,无事不得归京,所以你们才不得相见。温家表哥与你娘沾亲带故,是正经的亲戚。” 把埋在岳父腿部的池子晋抱在怀中,池蕴之心中升腾了勇气。 他怀中抱着的是他的孩子,他与乔宜贞已经成亲有十年了,他们是真正的血肉相连的一家人。 乔宜贞就算是昔日里与这位表哥有些情愫,现在早已经断得干干净净,眼前人是乔宜贞的表哥,也同样是他的表哥! 池蕴之捏了一下拳,稳住声音说道:“温家表哥这次是擢升为京官了?今后万万要与侯府还有乔家多些往来,要不然这亲戚的感情就淡了。” 温泽宴自从池蕴之走过来,就一直看着池蕴之。 池蕴之刚开始眼中还是带着点忐忑,等到抱着了儿子,眼神带着坚定的决绝,宛若是腾飞的巨龙,张牙舞爪试图护住自己的珍宝。 温泽宴看着这样的池蕴之,想到了当年的事情。 表妹被他连累得要嫁给长青世子,他心中愧疚不已,而表妹则是拉他到月下长廊里,在微风之中与他说话。 表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温柔和理智分析这一场婚事:“表哥,不用担心我,我看得出长青世子的性子软得很,倘若是成亲了,他定然是处处都听我的。” “我猜他肯定有些心悦我,他与我说话都不敢正眼看我,等我侧过身子,又偷偷看我。” “表哥,我好歹在京都闺秀之中也算是有些美名的,就算是定亲有一些瑕疵,但是并不打紧的,我敢肯定,他定然会珍我怜我,绝对不会看不起我。”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只要用心经营也会有一个好结果。表哥,你难道不信我会把日子过得好?” 乔宜贞就算是这样说,温泽宴仍然是愧疚的,还是觉得表妹嫁给长青世子太委屈了。 一直到那天深夜池蕴之来找他,提议可以配合一切,好成全他和表妹。 在温泽宴看来,池蕴之实在是——傻得纯粹。 忍痛成全自己的心上人,池蕴之眼眶发红,一双眼还带了水汽,就差掉眼泪了,偏偏对方还觉得自己做了一桩好事,嘴角又高高翘起。 温泽宴被震撼到失语,至今不能忘怀,一见到池蕴之就想到了当时对方的表情。 池蕴之或许其他方面比不过京都里的郎君,这带着傻气的真心只怕满京都找不到第二个。 因为那天晚上池蕴之的话,温泽宴决定放弃会试,离开京都,与表妹再无联系,这样用行动表示自己与表妹毫无瓜葛,池蕴之可以安心与表妹过日子。 而现在来看,多年过去长青世子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证明了他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想到了这些旧事,再看看眼前的池蕴之,温泽宴觉得这位傻气痴情的世子长进了不少,知道心上人不可相送。 温泽宴的嘴角微松,含笑拱手:“世子客气了,我这次确实是回京为官,应当会在京都里很长一段时间,既然是亲戚,少不得走动一二。” 池蕴之说道:“既然是亲戚,也不用那般生分,喊我蕴之就好。” 在温泽宴应了之后,乔宜贞说道,“叫了我夫君名字,表哥也勿要与我生分,也得喊我表妹才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泽宴只得说道:“是,表妹。” 与两位说完之后,再便是和孩子招呼了。 此时池蕴之放下了怀中的池子晋,双生子两人就站在一起。 温泽宴蹲下身子与两个孩子招呼。 “见过子晋和长生。我这个表舅虽说在外为官,多年不曾见过你们,礼物还是备下了,先前在珠山县,得到过一块儿难得暖玉,大小正好可以分成三块,便送给你们。” 温泽宴实际上备得礼物远不止三块玉,他在外为官,见到了好的笔墨纸砚都会通通留下,作为要给孩子们的礼物,多年下来已经累了十来箱。 温泽宴许多次都可以让人送过来,他临末了又扣下了,这次到了京都终于可以送给表妹的三个儿子。 两个孩子都看向了乔宜贞,乔宜贞看着表哥还是不怎么看自己,只得摇摇头,开口说道:“与表舅说一声谢谢。” 两个孩子道谢。 温泽宴接下来表示要去厨房见老夫人。 第15节 表哥要是去了厨房,只怕一直到吃饭才会回来。 乔宜贞心中想着,对表哥一定要避开自己也没办法。推了推池长生,对他说道:“带你们表舅去厨房吧,这么多年,也不晓得还记不记得乔家的格局。” 温泽宴是记得乔府的一切格局,此时轻声道谢,“劳烦长生了。” 池长生性格跳脱,自诩聪慧,见着这位表舅蹲下身子正视自己,说话待自己像是大人一般,当即就对这位表舅退了恶感。 他胖乎乎的小手捉住了表舅的手,“乔家我熟悉的很,我和二哥带你去。” 池子晋也点点头。 乔宜贞等到池长生拉着表哥的手出了厅堂,捉住了二儿子的衣领,不让他跟着出去。 “娘?我不去吗?” “不是。”乔宜贞说道,“等会你和长生不要捉弄表舅,知道吗?” 池子晋红了脸,他确实刚刚失礼了,于是忙不迭点头,“娘,我知道的,表舅还给了好看的玉佩呢。” 他很喜欢这个图样,小手摸了摸刚得到的玉佩。 乔宜贞笑了起来,摸了摸二儿子的脑袋,“去吧。” 第16章 醋坛子翻了 今天对老夫人来说是个好日子,不光是孙女儿、孙女婿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许久不曾见到的温泽宴都做了京官,会长住在京都。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给温泽宴夹菜,“哎呦,正四品的府丞,还是京官!我的乖乖哦,宴儿这官做得可真好。” 没参加会试,直接以举人的身份选官,十二年不到时间从七品小官做到四品的京官,从表面上来,温泽宴的为官之路确实值得人夸耀。 只是乔宜贞知道,表面上这位置是正四品,还是靠近权力中枢的京官,实际上就是个烫手山芋,许多人只怕宁愿选择其他州府正五品或者更低一些等级的官,也不愿意做这个正四品的府丞。 京都衙门里过往最难的官是府尹,京都里贵人多,天上掉下来一块儿瓦都可能是砸中了贵人,所以来告状的苦主不是这家的奴才,就是那家的嬷嬷,断案的府尹可以说是一头包。 而八年前,自从一位宋府尹打破了这一局面,他稳稳当当在这府尹之位做了两个任期。 宋府尹乃是人精中的人精,和稀泥一把好手,许多麻烦事都会推给第二号的人物——也就是如今温泽宴要去的位置。 宋府尹的做法,让他自己的官位牢固,而府丞就成了背锅者。 最短的府丞就做了一个月,往往京都衙门里的人还没把新任府尹的家世记得清楚,就哐当一下就换了新人。 乔珏和乔宜贞相视一眼,想到了京都衙门的事,眼底带着如出一辙的担忧。 池蕴之对京都的事情并不明了,但是作为乔宜贞的枕边人,知道妻子的表情,他也迟钝地意识到,这官位只怕不好。 乔家父女很快就抛开了情绪,装作无事发生,而池蕴之也学着乔家父女的样子,收敛眉目。 他夹了一块儿蜜汁排骨到小儿子的碗中。 池长生吃的脸上沾了米粒,对着爹爹道谢,小嘴一嘬排骨上的秘制酱料,小白牙一咬排骨上的瘦肉,吃的喷香。 池蕴之见状眼底带笑,伸手取下了小胖子面颊上沾着的米粒,又给二儿子用勺子舀了蜂窝玉米。 温泽宴看了一眼父慈子孝的模样,同样含笑与老夫人说话。 他手执杯盏,呷了一口酒水,眼带怀念说道:“我在外为官的时候,别的不想,就想念老祖宗的饭菜,还有这酒,您酿出来的也与别的不同,格外醇香,入口也绵软不辛辣。” “喜欢就多喝一些,到时候都带走!我酿得有多的。老太太别的不行,也就是在吃上记得一些事情,你要是喜欢这饭菜,每日里下了职就来吃饭!” 温泽宴含笑说道:“得了空定然会来,只是晚辈曾听闻,京都衙门里的同僚是时常相聚的,十日里有九日在外吃饭。” “哎呦,这般忙。” “表舅,京都的府丞一般是做什么的。”池长生问道。 “府丞……” 乔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不让下人伺候,一家人的热热闹闹吃着饭,饭席上难得热闹。 吃完饭后,两家便散了。 乔宜贞坐上了马车,怀中抱着累得睡着的池子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表哥送的玉佩。 温泽宴和两个孩子说了话,与她说的话少得可怜。 不过看着两个孩子没事摸腰间的玉佩,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她心中就又放下了急切,她已经从鬼门关回来了,表哥又在京都里为官,昔日里的那件事早晚可以说清楚。 池蕴之看着乔宜贞沉思的模样,目光努力从她的手指上挪开,“据我所知,这京都府丞是正四品的官职,表哥是高升,而且还能够回到京都,这应该是个好官职,但是我看岳父与你都似乎有些忧虑,这官位有什么不对吗?” 乔宜贞手上动作一顿,她抬眼去看丈夫,心中有些纳闷,以前的丈夫一听到官职官阶又或者是哪家袭爵,头都是晕的,从不爱问这些事情,今儿怎么改了性情? 池蕴之在妻子不语的时候,心中就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问的太浅薄了,乔宜贞不愿意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乔宜贞捋了捋儿子面颊的碎发,她心想着池蕴之了解不多,就解释的细致:“这京都的衙门和其他府州的衙门一样,是一地的父母官,若是有人告状,府尹负责承接案件。京都府尹难就难在,这里的案子不好断。若是某位侯府下人夺了他人的田地,怎么断?” 池蕴之说道:“这……那就不替苦主做主?” 说完了之后,自己都红了脸,他有些丧气地想着,倘若是自己做官,定然是要对不住百姓了。 池蕴之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马车行得飞快,帘幕卷起露出了一角,皎皎明月光落在他面上,让乔宜贞足以看得清楚他的羞丧情绪。 这让乔宜贞想到了未成亲的当年,他与自己说话也时常是这般,似乎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又或者是自己的话惹人发笑。 乔宜贞以前猜到大约是他这世子位置尴尬,所以让他心性成了这般,等到后来成亲后见识过了龚茹月的行事风格,才知道池蕴之下意识地陷入自卑情绪,是因为侯夫人不喜他,有意无意打压所致。 池蕴之与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似乎自己想通了什么,不再太过于在意侯夫人的话,后来这种表情已经鲜少出现了。 现在见到了这个表情,乔宜贞下意识地语气柔软起来。 声音柔软的像是夜风,就连孩子原本睡得不大舒服紧紧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 池子晋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乔宜贞低头把披在池子晋身上的披风裹得更严实一些,也让他可以靠的更舒服。 怀中感受着孩童的体温,乔宜贞轻声继续道:“……毕竟是天子脚下,苦主已经敲了鸣冤鼓,倘若是不做主,那么御史也会盯着的,官也不会做的长,所以这京都的府尹要负责的就是权衡两字,凡事都要在心中称一称,量一量,如何把事情办得好,不连累自己的官位,又不至于太过于得罪人。” “照你这样说,府尹才是京都衙门最难的官位。”池蕴之说完之后,就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怂不倒?啊,是他把事情推给了下属,也就是府丞?” “怂不倒”是如今宋府尹的诨名,不知道是哪儿传过歌谣,取笑如今的宋府尹,说他太怂而保住了如今的官位。 乔宜贞点头。 池蕴之说道:“表哥的能力强,这好歹是正四品的官位,说不定旁人坐不安稳的位置,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定,表哥是有大才的,就算是缺了会试,这官途也走得很顺。” “如果可以,我宁愿他没有这大才。”乔宜贞说道。 乔宜贞想到了那个梦,梦里池嘉木就是被这样的话忽悠选择了外放。一想到梦里池嘉木的死,她的心被一只巨手重重握住。 或许是喝了一点酒,她的情绪也上来了,语气激动起来:“当年为什么不留在京都?安稳地参加会试不好吗?以他的才学当然可以入三甲,那是可以入翰林的。作为读书人,谁不想入翰林?若是入了翰林,就是正统的入阁路子,不比……” 乔宜贞的话没有说完,她怀中的池子晋挣扎地呢喃了起来。 见吵到了孩子,乔宜贞连忙拍了拍孩子的背,等到池子晋再次眉头舒展,乔宜贞才开口说道:“我刚刚语气有些激动了,我只是替表哥不平。” 乔宜贞说到了这里,池蕴之已经不太想听下去了,他心里头酸得醋坛子翻倒了一地,只是又不好阻止妻子。 心里头发酸,胸口发闷,他烦躁地把帘子撩了起来,让更多的夜风吹在他的脸上。 乔宜贞没注意到池蕴之的情绪,脑中一会儿是池嘉木的死讯,一会儿是表哥当年的不告而别,两种情绪在她心中反复冲刷,她手指捏成了拳,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泛着白。 眼泪从眼角夺眶而出,乔宜贞只想痛快哭一场,“他内疚没有问题,他可以选择待我更好一些,在京都里做官,做我的娘家人替我撑腰!而不是直接弃了会试,再去外地为官,他这样让我的心中又好受到哪儿去?我一直是拿他当嫡亲的兄长,他盼着我好,我也盼着他好,他这样真真是伤了我的心!” 乔宜贞落了泪,也不想影响怀中的孩子,低头去看池子晋,发现儿子的脸在月光下纤毫毕现。她这才注意到马车的帘幕被拉开,池蕴之一只手捻着帘幕,怔怔地看着她。 “你要是觉得闷,帘子敞一会儿就好,别吹着了长生。”乔宜贞连忙吩咐。 “娘子说的是。” 池蕴之连忙放下了帘子,马车里重新幽暗下来。 池蕴之的心砰砰直跳,本来已经倒了的醋坛子被他一脚踢飞,不知道踢到了哪个角落里去了。 拿温泽宴当做嫡亲哥哥吗? 因为他刚刚撩起了帘子,可以说是把妻子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眼眶发红,找出了帕子擦眼睛,表情里带着的伤心和怨气,却没有一丁点的情意。 池蕴之迫切想要从妻子口中知道更多的消息,只可惜乔宜贞情绪发泄了出来,这会儿不再说话。 她不说了,池蕴之可还想听到更多的内容,他想了想开口说道:“宜贞,好歹表哥现在也算是有好结局,要是在京都里安顿下来,也算是彻底定在京都了。” 乔宜贞没好气地说道,“是啊,还要操心他的婚事。都多大了,连个知心人都没有,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他哪儿像是我兄长,分明就是个弟弟,还要让我为他费心!” 啪嗒。 池蕴之觉得,他心尖有一朵花开了,幽幽芳华彻底压过了先前醋味。 第17章 压墙亲 第二天清晨,晨光微曦,银杏推开了门和窗,让二等丫鬟们进来伺候。 乔宜贞今日里选了一套青色襦裙,头发上也没什么钗环,只用同色发带系着,腕子上悬了白玉镯权当做是点缀。 一抿胭脂纸,给略显得苍白的唇多一分颜色,她的气色看上去立即好了许多。 今日里要去天牢,尽量轻衣简行才是。 吃了饭,世子夫妻并两个孩子坐上了马车,等到出了府邸,刚行了一小段路,池蕴之就喊停了马车。 银杏首先跳下了马车,而乔宜贞抱了抱依依不舍的双生子,对着两个孩子吩咐:“记得听爹爹的话,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不要让娘担心。” “娘,我知道的。”小胖子首先表态。 池子晋看着娘亲,他的小手揪住弟弟的衣服,对着娘亲郑重点头说道,“娘,我会乖乖的,还会看着弟弟。” “才不要你看着。”池长生飞快地说,但被母亲揪了一下面颊,“好,我听二哥的。”他拉长了调子,答应了下来。 乔宜贞笑盈盈说道:“那娘就放心了。”她抬眼看着丈夫,轻声说道,“劳烦夫君了。” 池蕴之颔首应下。 池蕴之是想要陪着妻子一起去天牢的,只是乔宜贞说倘若是他们两人都去了,两个孩子在家里根本待不住,所以就由池蕴之带两个孩子去京郊,乔宜贞一人带着丫鬟去天牢。 乔宜贞下了马车,等到马车驶离了她的视野,才和银杏一起走出巷子。 “夫人,您在这里等着,我去雇马车。” 乔宜贞点头。 第16节 她站在一家茶寮附近,主人家正在做馄饨,高汤倒入到下好的馄饨里,激出浓浓香气,往来的客人很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位富家小姐。 少有人能够把粉色穿得好,她就将粉色衣裙穿得极好,层层叠叠纱如雾一样的轻薄,衬得她肤白貌美,眉宇之间的天真更纯。 她双手搅在一起正在看人下馄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吃这馄饨,而旁边的丫鬟愁眉苦脸,时不时摸腰间的荷包,显然是不想让小姐在馄饨铺子吃东西。 这般鲜活的两人让乔宜贞笑了起来,祖父出事之后,她再没去过各家花宴,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馋嘴小姑娘。 想到了花宴,想到了年轻的小姑娘们,又难免想到了温泽宴的婚事,她捏了捏眉心,笑意淡了下来,表哥的婚事还落在她身上,得多看看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乔宜贞思索间,那位小姐也有了决断,说道:“我准备吃一碗,绿玉,要不要吃一碗?” “小姐,不要!不要吃!” “绿玉,我想吃的,你看这家生意这么好,一定很好吃。”女孩子撒娇的声音很好听,有些娇却不让人生厌。 丫鬟捂住了耳朵,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似乎生怕自己动摇,“小姐,饶了我吧。若是大少爷知道了,定然是要罚我的,这在外吃的东西多不干净啊,你都不知道……” 丫鬟的话还说完,就被那位娇小姐捂住了嘴,这位富家小姐的脾气很好,她对着茶寮主人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家丫鬟胡说。” 她一边说,一边把丫鬟给拖到了旁侧来。 这一对主仆选的位置正好就是乔宜贞这里。 绿玉扒拉开了小姐的手,愁眉苦脸说道:“小姐啊,你真的不能吃,你肠胃不好,这家看着还行,但是谁也不知道里面的馅料是什么肉,要是病了,大少爷的脸色我可不想再看一次了。” “大哥以前还是挺好的。”那位小姐闷闷地说道,“现在对我一丁点都不好,凶巴巴的。” 想到了上次大少爷的表情,绿玉打了一个寒噤,坚定地捂住了荷包,“小姐,大少爷的表情太可怕了,小姐,我觉得我自己要被千刀万剐了。” 小姐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说的是,大哥已经变了,要是还在琮州就好了,二哥哥对我很好。” “小姐,琮州的事情就别想了,倒不如想想那位长青侯府的侯夫人,她不是要去礼佛吗?咱们这次得选个好看一点的衣裳,陪她走一遭呢。” 乔宜贞听到了这里,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好与那位穿着纱裙的娇小姐目光对视。 小姑娘的眼睛瞪大了,她的脸一下涨红起来,摇了摇绿玉的臂膀,手指还在丫鬟的胳膊肘拧了一下。 叫做绿玉的丫鬟本来嘟着嘴,她顺着小姐的提示看来,在看到了乔宜贞的时候,嘴巴张开了,“妈呀,仙女!” 原来两人惊叹自己的容貌。 乔宜贞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她孩子都有三个了,没想到被人夸张地惊呼是仙女。 得了小丫头的惊呼,乔宜贞心情愉悦,弯了弯眼对两人含笑,结果主仆两人更是一齐倒抽一口气。 乔宜贞远远看到了银杏坐在马车上,对主仆两人颔首当做招呼,就冲着银杏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被人拉住了衣袖。 乔宜贞回头一看,是那小姐拉住了自己,她眼睛很亮,开口问道:“你是长青世子的夫人是不是?” 乔宜贞猜到对方的身份,不过还是开口说道:“请问你是……”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比宝石还要亮,唇边还有两点可爱梨涡,她松开了乔宜贞的衣袖,有些害羞地说道:“我姓闵,闺名是闵宝彤,我、我还想怎么拜会你呢,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直接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她小小声地欢呼起来。 小姑娘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就像是一汪清泉,让人一眼就望到了底。 她拜会自己做什么? 银杏已经让马车停到了这里,乔宜贞看了一眼银杏,开口说道,“闵小姐。” “夫人唤我宝儿就好,我娘就是这样叫我的。” 绿玉连忙摇了摇闵宝彤的衣袖,觉得自家小姐太热情了,“小姐。” 乔宜贞想了想,说道:“你是我晚辈,我唤你一声宝彤好了。” 按道理这位是池青霄的未婚妻,等到入门了之后会是龚茹月的得意人,乔宜贞注定与她不是一路人。 但是乔宜贞很难对这位闵宝彤冷脸,不是因为她没有嫁入池府,而是因为她在漫长的岁月里被人误会是私奔,实际上是被歹人杀了,砌到了墙中。 这案子被断出还和女主商翠翠有关。 她与男主池青霄因为一些小事在吵架,最后池青霄解决误会的方式是:把商翠翠压在墙上亲。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墙壁年久失修哗啦啦一下倒了,把两人吓了一跳,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了里面竟是有尸骨。 这案子报到了京都衙门,由一位府丞最终断出是多年前失踪的闵宝彤。 断出了案子,池青霄和小娇妻感慨说道:“我一直以为她是和人私奔,再也不想提到她,没想到竟是死在了这般近的巷子里,实在是有些可怜,我才注意到,她娘亲竟是头发全白了。” 商翠翠有些醋意,小手锤在丈夫的胸膛,“都说那位闵小姐是难得美人,你是不是想她了?哼,她若是不死,你是不是要娶她!” “翠翠!什么闵小姐啊,她与我有什么相干?是老天让我要与你相遇,既然是老天的意思,闵小姐再可怜也会死的,我最后的夫人只有一人,那人闺名叫做翠翠。” “呸,油嘴滑舌。”商翠翠说油嘴滑舌,却又羞红了脸,显然很喜欢这种哄她的话。 紧接着又是池青霄与商翠翠的腻歪。 乔宜贞想到了梦中的那些旧事,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原来在梦中也有表哥的出现。断案的府丞就是表哥吧,表哥还因为这案子升了官,至于说擢升成什么官员,商翠翠不关心,乔宜贞自然也就无从知晓。 想到梦境里闵宝彤的命运,乔宜贞心生怜意,对她说道:“我有事在身,若是宝彤你有事……” “是不是要去天牢?” 乔宜贞点了点头。 闵宝彤:“我上次问过了池家公子,说是你病啦,我就猜想你病好了之后肯定是要去探望乔老太爷的。我果然猜对了。”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能不能一起去天牢呢?我对乔御史很敬佩,也想见一见乔御史。” 乔宜贞摇头,“这恐怕不成,得家眷才有机会去探望一二。” 闵宝彤也不失望,开口说道:“我猜也是,那乔夫人我在外等着你好不好?”她弯眼一笑,“应该天牢里不能久待,我猜后面乔夫人肯定还有不少事情,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请教。” 乔宜贞确实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今儿只有去探望祖父一件事,于是看着闵宝彤,“我从天牢出来,你不嫌沾了晦气?” “你去见乔御史,怎么会是晦气?”闵宝彤笑得眼睛弯弯,梨涡像是盛了蜜糖一样,“我就不耽搁夫人的时间,我就在天牢对侧的茶楼等着。” 等到乔宜贞上了马车,闵宝彤捧着脸和绿玉说道,“乔夫人真是如同众人说的那般,容貌好气度佳。” 绿玉点点头,“像是仙女一样!她看起来好年轻,若不是梳着夫人的发髻,说是未出阁的小姐我都信!” “她还好和气的。”闵宝彤痴痴地看着马车,“虽然那次见侯夫人,看上去性情不怎么好,倘若是入了门,嫂嫂肯护着我,我日子也会过得好。绿玉,你有没有发现,她好像很喜欢我!” 绿玉点了点头,在她心中自家小姐是千好万好,那乔宜贞对小姐一见如故,肯定是因为自家小姐讨人喜爱。 第18章 天牢之行 验过了乔宜贞的身份文牒,再查看了银杏随身带的饭菜,差役说道:“夫人请跟我来。” “是,劳烦了。” 银杏留在牢房外,乔宜贞手中提溜着食篮,跟着差役往里走。 天牢是向下修筑的,墙上悬着灯盏,琉璃灯罩熏得漆黑,朦胧透露出亮光来。 顺着台阶往里走,潮湿阴冷的风吹得人发寒。乔宜贞把披风裹得更紧一些。 天牢里视野不好,其他的感官被放大,耳畔是若有若无的呻·吟声、鼻尖可以嗅到淡淡腥臭气息。所有一切都让人心中揪紧。 幸而很快就到了。 刚开了一扇栅栏门,走进去头一间就是乔聿所在的牢房。 “乔御史,你孙女来访。” 差役说完了之后,用棍子敲在栏杆上,哐当当的声音顿时响彻了这一间牢房,压住了其他的声音。 牢房的味道不太好闻,不过乔宜贞没闻到什么血腥味或者是脓疖味道,这让乔宜贞松了一口气。 心想着就像是祖母说的那样,天子仁心,祖父没有受刑。 乔聿本来正在地上慢慢画着什么,听到了动静睁开了眼,这会儿已经站起身,隔着牢房的栏杆看着乔宜贞,“丫头,你怎么来了?瘦了!” 乔御史在打量孙女,乔宜贞也在看祖父,除了瘦一些脏一些,精神还不错,只是祖父年龄大了,要是再关久了,身子肯定受不住。 “我病好了一些就过来了。”乔宜贞说道。 因为探视时间不长,乔宜贞直接说了自己生病的事情,打算接下来对话节奏都快一些。她昨个儿晚上就已经把今天要说的话推敲过一遍。 “祖母应当还没有来得及同你说,我先前病了一场,所以没有来这牢房。” “贞姐儿,你真不应当来。”乔聿拿孙女没办法,长长没有修剪的胡子耸拉着。 “这里晦气,阴气也重,来这里做甚?你先前是不是病得厉害?真不应当来啊!你看老头子活得不错,早点回去吧,我在里面住得安稳,有什么好过来的。” 等到祖父絮絮叨叨说完了之后,乔宜贞才悠悠开口:“祖父,我的性子是随了您的。” 乔宜贞的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直接把乔聿接下来的话都堵住了。 可不是如此? 当时温氏去后,儿子大病一场,这软绵绵团子大小的孙女就是他和老婆子一起照顾的。 孙女儿看书识字都是他手把手教得,或许是这样,这小丫头倔强的脾气也随了自己。 想到了这里,乔聿长吁短叹起来。 乔宜贞适时打断了祖父的叹息,“昨儿我还见到了一个人。您猜猜看是谁?” “是礼部尚书周大人?” 乔宜贞摇头。 “工部侍郎胡大人?” 乔宜贞还是摇头。 乔聿说了一大圈人名,都没有猜到是谁登门。 “温家表哥,云昻。” 乔老太爷着实愣住了,他本来正在抚须,险些把长须揪下来。 “哎呦,”老太爷发疼挤了挤眉眼,赶紧松开了自己的胡须,眼神里满是惊喜,声音都高昂了起来。 “云昇来京都了,可算是回来做京官了!对了,他身边有没有人?可带了妻儿回来?他现在是什么官职?你快与我说说看!” “还是一个人。”乔宜贞说道,“应当是没有心仪的姑娘,至于说表哥做的官,祖父您肯定想不到。本有个入布政使司的好职位,因为不是京官,他就给弃了。您猜猜看表哥是做了什么京官?是京都衙门正四品的府丞。” 刚刚的惊喜顿时成了牙酸。 乔聿一惊,眉头拧成了一团,“怎么这个官职?怂不倒是他的上峰,这可不好做。这孩子可真是……” 第17节 温泽宴当年弃了会试也是老太爷心中的遗憾,现在做了这给“怂不倒”擦屁·股的京官,别说往上走了,不被牵累入了牢狱都是好的。 乔宜贞笑了起来,只是对面人看得出来,这笑可不是真心。 果然孙女儿说话意有所指。 “祖父,如果说表哥外放是有我的缘故,这次选了个这样的京官,是为了您。表哥这一去一回,十多年的时间都为了咱们乔家人奔波,他的才学您很清楚,先前离开的事情不论,这次怎么都不该选这样的京官。” 乔宜贞因为生病耽搁了不少时间,没时间和祖父绕圈子,她握住了栏杆,看着祖父,那双清凌凌的眼带着锐利的光。 “祖父,只要您还在牢中,所有人都会牵挂着,记挂着,就连我也是,倘若是您坚定了信念,做孙女儿的难道真的会死拦着?孙女儿是跟着您读书的,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也想要知道,您的信念是什么。”乔宜贞缓声说道:“就同我说说看,你的奏本是什么。事情或许会有什么回寰余地,是不是?” 乔聿所在的牢房是天牢里最好的一间,他身后甚至有一扇小窗,可以让些许光透入进来。 光中的悬尘上下浮动好像也在搅乱他的心,本已经坚定的心又动摇了,就像是乔宜贞说的,就算是自己要一条路走到死,也得让眼前人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死的。 再看看孙女儿坚定的眼睛,乔聿叹了一口气,“罢了,这倔脾气和我一模一样。还有这等杀人诛心法,也是和我学得。” 老太爷嘀嘀咕咕了一句,他没有真和乔宜贞生气,就如同他说的,孙女儿的作态和他自己是一模一样。 嘀咕了一会儿,乔老太爷说道:“罢了,我和你说说事情的始末,也让你知道你祖父我是犯了什么忌讳。” 乔宜贞坐在圆木凳上,听着祖父说着当时的事情。 在祖父的叙述里,乔宜贞确定了先前的猜测。 表面上来看,乔聿是剑指贵妃,实际上是借由贵妃提醒圣上,灵州不可攻。 提到了灵州之乱,乔聿的表情哀痛。 “贞姐儿,我这个提议最对不住的就是灵州百姓。他们也是我大齐的子民。我哪儿不知道灵州在受苦,那西南干旱,图尔齐的人怎么会好生待我大齐子民,听说竟是有食人的事发生,太可怕了,那里就是人间炼狱。只是……” 乔聿一度说不出下去,最后声音也很是沉重,“圣上仁心,想要解救灵州人民于水火之中,但是……但是这大齐好不容易缓过来,灵州确实是要夺回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京都仍是太平之相,而灵州却是人间炼狱,乔宜贞听到了这个消息,有些失神。 她的唇抿成了一线,听着祖父继续说,朝堂其实也分成了两派,一边觉得应当解救灵州百姓,另一边觉得应当缓一缓。 倘若是没有那个梦境,现在的乔宜贞只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了那个梦,她便知道,这一仗非但没有夺回灵州,折损了许多的人马,圣上受伤,整个大齐也是元气大伤。 乔宜贞又和祖父细问了一些事情,等到差役过来敲门才要离开。 “丫头,”乔聿双手握住了栏杆,“你莫要搅入得太深了。” 他知道劝不住自己的孙女儿,只能够这样说。 乔宜贞心想着梦中祖父都可以安全离开天牢,这次定然也是有办法的,于是颔首道:“办法总是有的,事在人为。”说完之后,乔宜贞笑着说道:“您不想牵累家人,我也是如此,事情的轻重我知晓的。” “哎呦你可真是!”乔聿一拍自己的大腿,眼睁睁看着孙女儿离开。 “这都算是什么事啊。”乔聿等到孙女儿离开了,长叹了一口气,他养得乔宜贞,太清楚最后的表情是什么含义了,孙女儿能够用什么法子阻止帝王?他一想就觉得头疼。 乔聿最后想着,起码孙女儿知道还要保全家人,应该做事会有分寸。 他在牢中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想着下次倘若是温泽宴来探望,让他盯着点乔宜贞了。 从地下越往上走,越可以听到外面风流动的声音。 等到离开了天牢,见到了太阳,乔宜贞的感觉是恍如隔世。 面前摆放了火盆,乔宜贞跨过了火盆,用柚子叶给自己淋水的是闵宝彤。 闵宝彤把手中的柚子叶给了银杏,笑着说道:“我和绿玉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银杏姐姐,问了一下时辰,就没去茶楼里等着,干脆在这里等着夫人。” 乔宜贞:“多谢你。” 闵宝彤脸上红扑扑的,羞涩地说道:“我能喊你一声乔姐姐吗?喊夫人总觉得有些疏远。” “好。”乔宜贞说道,“没外人的时候暂且这样叫着,倘若是有外人的话,还是唤我乔夫人吧。” “为什么?” 乔宜贞解释说道:“你与池家三公子订婚在即,入门之后要喊我一声嫂嫂,现在喊我姐姐,旁人听到了只怕要笑话你。” “可是,我不想嫁给池青霄。”闵宝彤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异常认真。 第19章 逃婚 乔宜贞表情一言难尽。 “婚嫁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我听过就会忘记,闵小姐今后勿要同他人再说。” 闵小姐这个称呼陡然生疏了起来。 闵宝彤急了,她猛地站起,身上佩环叮当作响。 “乔姐姐勿要与我生疏,我觉得与你一见如故,才会这般说起的,我不是轻浮之人。” 闵宝彤说完之后去晃丫鬟的胳膊,想让丫鬟替自己说话。 绿玉的嘴巴都张开了,看着小姐着急的模样,连忙说道:“哎,我家夫人常说小姐被宠得缺心眼了,所以我家小姐才会脱口就说大实话。” “咱们以前是住在琮州,那里不像是京都这般讲究。小姐就是、就是有话直说惯了,我也是这样的,乔夫人不要与我家小姐生疏。” 绿玉说一句,闵宝彤就点一下头。 摄于乔宜贞的气势,闵宝彤不敢去拉她,只是手指搅在一起,倾着身子,表情还是急急切切的。 她因为着急,已经出了汗水,鬓角都有些湿润了,贴在了面颊上。 “乔姐姐,我真的就是被我娘宠坏了,以前万事不操心,现在遇到了事,就慌了神。加上觉得乔姐姐可亲,才会与姐姐说刚刚那话。” 绿玉也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小姐和我就是这样。” 主仆两人能开口就喊她仙女,确实不是心眼多的人,再加上乔宜贞想到在她的梦中,眼前此人悲惨程度与自家几个儿子不相上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池青霄、商翠翠是《嫁给心上人他叔》的主角,闵宝彤和自己的几个儿子一样,都是凄惨的配角。 想到了这里,乔宜贞缓和了自己严肃的表情,语气软中带着硬:“那我就当做宝彤你天真烂漫,只是……婚事应当是你家长辈替你定下的,你怎能张口就说不要嫁他?” “我一来是外人,二来还是池青霄的嫂子,你这样直接同我说,让我怎么想?准备让我怎么做?” “但凡我有点心思,我在侯夫人面前说些什么,对你也没好处,你家里人怎么看你?夫家怎么看你?” 看到闵宝彤愣愣的,小脸煞白,乔宜贞又有些不忍心,还是个孩子呢。 乔宜贞最后说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倘若是真的不想嫁他,应该和你家长辈说,让他们替你做主,不要再和外人说你的心思了。” 闵宝彤刚开始确实是脱口而出,听到乔宜贞说的语重心长,更是泪眼涟漪,信任眼前的人。 只有待她好,才会说这些贴心话,才会这样提醒她。 闵宝彤不住点头,表情更是信赖,“乔姐姐,我信你,你不会和他人说的。” 乔宜贞眼角一抽,对闵宝彤的轻信人想要叹气。 “我若是说了呢?”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闵宝彤说道,“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你不会随意往外说,你若是要害我,又何必与我说刚刚那些话?” 乔宜贞感觉头疼,总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黏上了自己。 “你还是更应当同家里的长辈说,现在还没有定亲,让家人替你想回寰的办法。” 吸了吸鼻子,闵宝彤声音委屈,“你让我同长辈说,但是,我哪儿有什么长辈?我连朋友也没有,就只有绿玉陪着我。” 乔宜贞一愣,不由得问道:“你丫鬟不是说你娘待你很好吗?家里头难道没有祖父、祖母或者是父亲兄长?” 闵宝彤的衣衫还有今日里带着的头面都不便宜,加上闵宝彤性子天真,在乔宜贞看来,她应当是被长辈娇宠,怎会脱口而出说自己没有长辈? 就算是疼爱她的只有母亲一个,闵宝彤身上并无守孝的痕迹,那母亲应该在世才对,难道是在琮州没有过来?养得这样娇滴滴的女儿,做母亲的难道会放心女儿远嫁? “乔姐姐,我不是真正的闵家人,我的亲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娘,我娘现在不在京都,她还在琮州,怎么替我做主?来的时候带了信,我大哥给我看过,我娘的意思是,夫婿就定的是池家三公子,我尽快成亲。”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池青霄不是什么好夫婿,我怎么愿意嫁给他?可是,可是大哥大嫂他们只会听我娘的那封信行事,不会理我的。” “我嫂子天天说的就是嫁人的事情,家里也开始装扮了,清点嫁妆,日子很快就会定下。” 闵宝彤眼底露出委屈和惶恐。 其实从琮州到京都,她一点都不习惯,也一点都不喜欢在京都的日子,仍是想要回到琮州,在那里,她也不叫什么闵宝彤,而是随母姓,叫做简宝彤。 闵宝彤想着池青霄的不好,说话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 “以前母亲常说要找个什么样的都随我,她说得很清楚,一切都要我喜欢才可以,会让我去相看,而且还与我说过入赘的事情,她甚至想过保留简这个姓氏,结果忽然之间就变了,一定让我离开琮州,给我定下了池青霄,还说了他一大堆好话。可是,可是池青霄根本不好的。” 绿玉一边给闵宝彤擦眼泪,一边说道:“我家小姐原本是随母姓的,夫人姓简,小姐也不是现在侯爷的亲生小姐,夫人让小姐到了京都里,大少爷开了宗祠,把小姐改成了闵姓。” 闵宝彤应了一声,说道:“我在离开琮州之前,我娘就把池青霄夸上了天,说是查过长青侯府的事情,我娘说侯府的家风好,池家嫡长子就是世子,与乔姐姐你伉俪情深,二公子也是只有一人,好像是久无生育也没有纳妾,再就是尚未婚配的三公子了。说池家家风好,三公子也好,定然是我的如意夫婿。” 闵宝彤越说越委屈,原本眼圈已经通红,现在长睫一扇,泪水滚落。 “我在第一次看到侯夫人,我就觉得她凶巴巴的,她还看我一直试图看我的腰、臀,想要看我好不好生养,她把我当什么了?我一直很怕,想着在这样婆婆手下讨生活,恐怕得千难万难,今儿一早见到了乔姐姐,我心中又安定了一些,倘若是做嫂嫂维护我一二也好,结果……” “刚刚我从银杏姐姐这里才知道一件事,池青霄是有通房的!只是没生下孩子而已!这,这算的什么如意夫婿!” 闵宝彤本来还是默默流泪,说到了最后,竟是成了嚎啕大哭。 乔宜贞本来就猜测银杏说了什么,此时去看银杏,而银杏一板正经地说道:“夫人,反正这些消息只要闵小姐用心打听,就都会知道的,我刚刚就是同闵小姐说了吉祥、如意两位通房,还没说那位让侯夫人上火头疼的外室。” 银杏本来就不喜侯夫人那边的人,明明自家小姐是世子妃,是今后的当家主母,而侯夫人像是防贼一样防着自家夫人,还有那个池青霄更是眼高于顶,说话让人说不出的别扭。 她心中一直耿耿于怀,难得有机会遇到闵宝彤,干脆就把池青霄的那些风流债告诉了对方。 因为时间太短,银杏只来得及介绍两个通房,现在见缝插针,把外室的事情也给抖露了出来。 乔宜贞听到了外室,就觉不好。 果然,闵宝彤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就夸张地飙泪。 绿玉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眼泪也是刷得一下落下,“我可怜的小姐。” 闵宝彤抱住了丫鬟大哭,“还有外室!我娘真的是害苦我了,这哪儿是什么如意夫婿,我不要嫁,我不要嫁!娘,你为什么不在京都啊,为什么那么急要给我定亲,这根本就是个火坑。” 绿玉也眼泪汪汪的,“我苦命的小姐。夫人怎么给您找了这样的夫君啊,夫人倘若是在京都,肯定不愿意你嫁给这样的人。我们,我们逃……” 绿玉的逃字一出,乔宜贞眼皮重重一跳,疾声呵斥,“胡说!” 主仆两人被疾言厉色的乔宜贞吓到了,两人抱在一起,眼中还带着泪就看着乔宜贞。 别说了主仆两人了,银杏也从未见过乔宜贞这般失态。 而乔宜贞的手微微还在颤抖,她怎能不怕? 第18节 绿玉的话让她心惊肉跳。 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绿玉协助闵宝彤逃婚,遇到了贼人,闵宝彤被杀后砌入到了墙中! 第20章 灵州人士 乔宜贞与闵宝彤是坐在天牢正对的茶楼,闵宝彤包了顶层的厢房,此时两人就坐在窗边,可以晒着太阳吹着秋日的风。 微风吹起闵宝彤的碎发,少女的鬓角带着新生的绒发,看着柔软、轻盈,她不说话加上现在红了眼眶,看着惹人怜惜,带着不胜凉风的怯弱。 这种会风姿会让郎君心怡,作为母亲则会心疼。 乔宜贞作为一个母亲,虽不曾见过简氏,却猜到简氏对孩子的期盼。 求她太平、求她康健、求她事事如意。 乔宜贞不知道琮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简氏匆匆决定把女儿从琮州推到京都。 但她可以肯定那位母亲在远方记挂着女儿。 脑海之中浮现了一位与闵宝彤相似的女子,跪在蒲团上祈求女儿平安顺遂。 又想到了梦里池青霄的话,“……她娘亲竟是头发全白了。” 代入母亲的身份想一想,乔宜贞就觉得胸口发紧。 乔宜贞揉了揉胸口,舒缓忽如其来的情绪。 祖父的事情尚未解决,这桩事她既然撞见了,少不得要管一管,总不能看着小姑娘莽撞逃婚,落得那般境地。 乔宜贞对着看呆了的银杏说道,“银杏,你去找主家要一盆热水送入进来。” 银杏连忙退出去,她也不晓得自己的话让闵宝彤哭成那样,心中后悔自己的鲁莽。 池青霄的外室就算是要和人说,也应当说的更委婉一些。 乔宜贞对银杏吩咐完了,又对着主仆两人说道,“不要哭了,等会先擦把脸,要是哭成这样,回去以后岂不是让家里人担心?事情都有个解决办法,这样哭哭啼啼反没用。” 两人哭声渐渐停止,偶尔一声啜泣,等到银杏端来了水,两人先后梳洗一番,只有一双兔子眼遮掩不住,看上去已经好了不少。 乔宜贞取了茶盏,给两人倒水喝,“哭了这么久,都喝点水。” 乔宜贞说什么,这主仆两人皆是照做。 乔宜贞说道:“首先我们先说好一件事,如果你确定不想要婚事成,有千百种办法推了这婚约,无论如何都不能想着私下逃走。” 闵宝彤说道:“我知道的。” 乔宜贞又看向了绿玉,而绿玉说道:“我、我就是一时情急。”她搅着手帕,身子前倾,“夫人您有办法吗?我还是头脑空空,想不到什么办法。大少爷还有少夫人都想快快促成婚事,恨不得下个月就成亲。” “这么急?”乔宜贞问道。 “是啊。”闵宝彤又想要哭了,她努力让自己不哭,解释说道:“娘托我带来了信,大哥给我看了里面的内容。我娘的信里说的很清楚,让我留在京都里早些嫁人。” “别急。”乔宜贞见闵宝彤确实着急,就索性说了想要搅黄婚事的办法,“只要确定不想嫁人,办法有很多,第一种方法是生病,一病不起总不能让你嫁人,脸上生了难看的脓疖也不能让你嫁人,病的种类五花八门,总是可以找到合适的;第二种办法是让八字不合,家宅不宁可以说是八字不合,大师批语可以说是八字不合。长青侯夫人对小儿子的婚事虽然着急,但是更怕八字相克的人入了侯府。” 无论是装病还是在八字上做文章,都比逃婚要强得多。 主仆两人相视一眼,顿时惊喜起来,闵宝彤觉得装病就挺好,说道:“一边装病,一边等母亲到京都里,就好啦。” 小姑娘欢喜了起来,乔宜贞却没那么乐观,总觉得琮州应该有事情发生。 绿玉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家小姐,闵宝彤收敛了笑意,看着乔宜贞的表情小心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乔宜贞看着对方的眼,闵宝彤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水润润清冷冷的,让她本就漂亮的五官更为增色。 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重新搅乱闵宝彤的心,但是乔宜贞必须要说。 “你就不奇怪,在你口中你母亲那般疼你,为什么要把你送到京都来嫁人?为什么匆匆定下了人,还写信叮嘱你哥哥嫂子,让你快些嫁人?你说哥哥嫂子变了,他们为什么变?是不是你娘还另给了他们信笺?” 乔宜贞说了一堆问题,看着闵宝彤明显怔住,最后轻声说道:“最关键的是,如果你要是装病废掉了这门亲事,会不会坏了你娘亲的安排,会不会反而让你落入不好的境地。” 闵宝彤脸上露出了迷茫,“我、我不知道。” 乔宜贞抚了抚闵宝彤的长发,轻笑了起来,先是哄着她告诉她别怕,继而温声说道:“今儿我左右也无事,你若是愿意多说一些,我就听着。好判断一番琮州是有什么事情,你娘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好。”闵宝彤毫不犹豫,更是拉着绿玉行了大礼,“多谢乔姐姐,我就从头说起,我娘是再嫁之人,她……” 在闵宝彤的叙述之中,简氏与闵老爷成亲有些像是搭伙过日子,两人先前都各自有夫君和妻子,两人成亲后,不曾有孩子,闵老爷疼爱他的两个嫡子,简氏疼爱女儿宝彤。至于说对方的孩子,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养育闵宝彤的财资都是简氏所出,因为琮州风气开放,加上曾经的闵老爷并不拘着简氏,简氏在外行商。简氏眼光非凡,在琮州买了不少铺面,经营的日进斗金,甚至有“点金手”之称,是琮州出了名的财神爷。 这样的财神爷,宠着女儿,疼着女儿,闵宝彤随着母亲外出,日子过得快活。 闵老爷与简氏两人相敬如宾,小辈却处得不错,闵家的两位嫡子一个与闵宝彤年龄相差大,当她是小妹,闵家二子很是疼爱闵宝彤,两人也玩在一起,就连离开琮州,闵宝彤也遗憾没有和二哥告别。 改为闵姓、和二哥感情好却不能告别、大哥的忽然变脸。 乔宜贞心中重重一沉,按道理这个猜测不大好,太过于阴私也太过于疯狂了,但是也却最符合她的猜测。 乔宜贞不想把那位闵二哥猜想的太过,却总是忍不住用阴暗的思想去揣测那人。 强压下那个疯狂的想法,乔宜贞说道:“琮州有权有势的人家有哪几户?有越得过闵家的吗?” 闵宝彤和绿玉两人都是摇头。 闵宝彤补充说道:“我虽然不怎么懂事,但是听我娘说过,父亲还在世时候是立过军功的,在琮州可以横着走,至于说我娘,一开始或许有人非议她以女子的身份行商,现在都是佩服得多,我娘也说,看不惯她的人多,但是现在在她面前只有闭嘴的份。” 简氏这话着实霸气,让乔宜贞不由得想到了庄家大嫂。 走神了一瞬之后,乔宜贞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忧心起来,“是不是娘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当时赶我走的时候,表情很严肃。是不是我拖累了她,我是不是应该回去?” 绿玉被吓了一跳,“小姐,不是说不逃婚吗?” “这不是逃婚,这是担心我娘。”闵宝彤越想越不对,小声说道,“乔姐姐,我娘给了我不少银子,我可以雇人送我回去,这就不是逃婚了。” “不行。”乔宜贞想也不想就说道,“你也说了,你娘很厉害,要能够做到琮州的财神爷,你娘若是没有本事,只怕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你娘让你到京都是有她的安排和用意的。” 闵宝彤眉搅在一起,还是忧心母亲,反而是绿玉觉得说的有道理,“当年灵州战乱,夫人大肚子都能够从灵州离开,夫人很厉害的。” 乔宜贞听到了这个地点,眼皮重重一跳,“你们是灵州人士?” 闵宝彤点了点头,想到了自己忘记说关于生父的事情,就说道:“乔姐姐,我还说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结果还是没有说全。” 闵宝彤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开口说道:“先前不是说了我娘是再嫁才嫁入闵家的吗?我娘与我生父就是在灵州成亲的,因为战起,我娘与生父无法汇合,她当时大着肚子肚子逃出了灵州,我娘一直靠给人做厨娘养活我们母女两人,因为饭菜做得好,后来入了闵家,再后来就是与闵老爷成亲了。” 大约是提到了生父,闵宝彤多说了几句,“其实我知道我娘一直放不下我生父,还总是觉得我爹爹没有死,琮州不是离灵州很近吗?她时常还会送粮给将领们,她和我说过,觉得我生父是武将,多去转悠两圈,说不定就可以撞见我生父。” 第21章 闵二哥 澜江上一艘客船 丫鬟翡翠一边小心翼翼给简素上药, 一边诅咒闵家二少爷,“这二少爷,我呸, 不应该说是二少爷, 闵成洲简直是狼心狗肺!居然把夫人伤成这样。” 闵成洲在发现小姐离开了之后, 先是给夫人下了药,紧接着生生折断了夫人的一双腿骨。 简素从疼痛之中苏醒, 口不能言, 手脚都是酥软得也不能写字,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示意, 只是丫鬟们光看她的眼神, 实在不明白简素复杂的意思。 简素只能够压住了焦躁的心,配合大夫医治, 等到手可以颤颤巍巍动了,她就连忙做了安排, 琮州留下几个人,她带着人奔赴京都去找女儿。 这样耽搁已经迟了闵成洲好几日,简素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急得嘴角烂了, 素来清亮的眼也满是血丝,吃不下睡不着,简素只能够强咽下饭菜,睡眠也是全赖药物。 因为在路上奔波, 行水路的时候还好,在陆路上极其容易颠簸到腿,她的腿不光是每日要上药,还需要每日重新固定夹板, 免得腿骨长歪。 丫鬟珍珠在等到翡翠上完了药,上前摸夫人的骨头,摸好了之后,调整好夹板位置,翡翠、珍珠两个丫鬟一起行动,重重固定好夹板。 简素的脸白惨惨的,因为固定夹板要用力,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简素平时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只有在这个时候会痛快流泪。 每次上药固定腿骨都是折磨,也让简素格外希冀自家女儿已经嫁人了,等到闵成洲去了京都发现事情成了定局,加上闵寒林(闵家大少爷)可以劝得住这疯子,闵成洲彻底死了心,让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轨。 只是她的心中还是有隐忧的,就算是要嫁人,就算是那位池青霄也急着娶妻,这么短的时间,是否已经商议好了?还有那位侯府的三公子,是不是真的是如意郎君? “好歹拖了那么久的时间,不说成亲,婚事也应当在商议了。”简素不知道是安慰丫鬟,还是安慰自己。 她算着为女儿定好的婚事,“长青侯府的那位三公子婚事如此困难,宝儿出身样貌都没的说,还有闵寒林也在户部为官,好歹也是前途无量的人物,侯夫人只要有眼睛,肯定会中意宝儿的。” “大公子确实是人中龙凤,不是听说他上峰乔侍郎还出了事?这是危机,也是机遇,说不定大公子可以再往前走一走。咱们家小姐生得好,小姐生得好,性子又好,池家三公子的八字不好,又着急娶妻,定然是把小姐放在心尖尖儿上。”珍珠打了一盆水,细细给夫人擦拭汗水。 翡翠说道:“是的,在咱们琮州,凡是见着了宝儿小姐的,谁不喜欢。那静安师太,可是出家人,都很喜欢咱们小姐,每次下山都不忘给小姐捎带东西。” “是啊,都疼她,我才没发现闵成洲的心思。”简素咬着牙,额角又出汗了,眼底有浓浓的悔意。 “闵成洲也是科举路子,为什么不愿意去京都考试,我应该知道的……” “夫人已经很敏锐了,”翡翠再次给夫人擦去汗水,“府里头上上下下都说二少爷好,还待小姐很好,谁能想到二少爷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呢。” 珍珠补充:“夫人忘了?快考试的时候,闵成洲病了,那之后就干脆不让他去京都了,这别说夫人无法察觉了,当时老爷还在,不也没有察觉?” 翡翠说道:“闵成洲还时常逗小姐,说是要替她找个如意夫婿。” 简素以前多少有些奇怪为什么闵成洲不愿意科举,明明学问不错,却要选择捐了官,还在琮州为官。等到发现了他的心思之后,才知道他的用意,竟是想要一直久住在琮州,在这个风气开放的地方,娶了宝儿。 在简素看来,这样结合有悖于人伦,更何况作为宝儿的母亲,简素知道宝儿喜欢俊俏的少年郎,无论是闵寒林还是闵成洲,都生得不够好看,女儿这点是随了自己,当时她与那人也是…… 于是为了不惊动闵成洲,只让女儿身边最笨却也最忠心的绿玉跟着,还特地请了自己相熟的商行护送女儿去京都,还替她定下了长得不错的池青霄。 简素不光是送女儿去了京都,还把另外的丫鬟做了一番伪装,佯装人还在琮州,一切都没有变。 简素想着,闵成洲就算有那个不该有的念头,在看到了她的安排后,也应当明白了自己的用意,闵宝彤缀了闵姓,又远嫁在京都,闵成洲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断得干干净净才是。 简素甚至盘算着整一下手中的铺子,等到闵成洲的心思淡了后,她就离开此地去京都长住,好陪着女儿。 万万没想到,拖过了一个月时间,简素看到了一地的血,闵成洲把房间里的丫鬟都杀了。 手执宝剑,站在狼藉一片的房间里,闵成洲居然宛若是在茶室里。 他看到了简素,竟然淡淡笑了,眼底竟是带着赞叹和欣慰,“我就说宝儿就算是病了,也不至于避而不见,原来是夫人的计策。” 滴血的宝剑横在了简素的脖颈,霎时间就压出了一道血痕。 “成洲。”简素没去管脖颈之间的宝剑,她的心跳很快,试图说服眼前人,“宝儿是我女儿,我很清楚她对你并无男女之情,现在已经去了京都有半个月了,你也知道你大哥的行事风格,定然是已经开了宗祠,给她改了姓氏,婚事也已经商定了。” 闵成洲的笑意淡了,“你给她定了婚?” “长青侯府的三公子。”简素说道,“长青侯府的家风好,已经成婚的两位公子都并无妾室。我还打听过,长青侯府的三公子生得极好。” 闵成洲显然也知道小妹的喜好,眼底幽暗,手中长剑用力,让简素闷哼了一声。 看到了简素脖颈刺眼的红色血痕,他收了剑,倘若继续压着,他还真担心自己一剑了结了简素。 第21节 偶尔有侍女经过,闵宝彤总是会飞快地放下裙摆。 雅苑这里让侍女们手脚缀着细铃,走动的时候会发出细小的声音,远远一听就知道侍女要来了。 “这里的花好看!”池子晋拉着闵宝彤,去看梅字头厢房前的一盆花。 这一次刚走到正门处,厢房门哗啦一下就打开。 闵宝彤下意识地拉住了池子晋,免得池长生与那人撞上。 喝了一些酒,面颊带着淡粉色的温泽宴发现自己差点撞了人,立即躬身行礼:“对不住。” 闵宝彤一抬头,本想要说什么,结果嘴巴一张一合,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刚刚池蕴之也俊美,只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只赞叹与乔姐姐是天生一对,别的心思都没有。 而温泽宴不同,他不光是容貌好,最难得是通身气度,就像是话本里的人似的。 噌得一下,闵宝彤的脸烧了起来。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温泽宴居然咦了一声,然后往她这边走了一步。 闵宝彤心跳如擂,脑子里浮现了许多风花雪月,结果没想到,温泽宴竟是弯腰摸了摸身边的池子晋。 “子晋,你怎么在这里,旁边这位是?” “表舅。”池子晋松开闵宝彤的手,行礼之后说道,“这是闵姨。” “见过闵小姐。” 闵宝彤池子晋松开手,连忙行礼,她有些羞赧,本以为是话本子的情节,结果居然是亲戚。 她悄悄看着温泽宴,仍是面颊羞红,有些好奇是谁家的亲戚,应当是乔姐姐的亲戚吧…… “表舅!”池长生跑到前面去了,现在带着银杏折返,一来就看到了温泽宴,上前就抱住了他的腿,“表舅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透透气。”温泽宴说道,“我在这间厢房里吃饭。” 顿了顿,温泽宴说道:“闵小姐,世子……”他看到了银杏,最终改了口风,“蕴之和表妹也在雅苑?” “是。”银杏细声解释说了,乔宜贞去了天牢,世子带着两位小少爷游玩,遇上了雨,乔宜贞就与闵小姐一起过来接人。 闵宝彤心中想着,果然是乔姐姐那边的亲戚,都带着一股子仙气儿。 “是哪间厢房?等会得了空,我过去拜会。”温泽宴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我今儿是衙门的上峰在做东,上上下下同僚们都聚在一起,我现在出来散散酒气,免得再敬酒撑不住,下午我是不用去衙门的,他们回衙门当值,我再来找蕴之与表妹。” 等到往前又走了不少,闵宝彤才从双生子的口中知道了那人叫做温泽宴,现任京都衙门的府丞。 她悄悄回头去看,那位温府丞正往她这边看,这会儿闵宝彤没有脸红,要知道这位生得再俊美,也应当成了亲。 初见时候他的金质玉相冲击,现在知道了他是乔宜贞的表哥,所有的旖旎心思都没了。 闵宝彤更是忍不住想到,应当也娶了妻,不知道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满是书卷气,眼波流转之中满是温柔。 在雅苑众人吃饭的时候,此时的闵寒林正急急把手中的缰绳丢给了随从。 今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打破了一只碗还划伤了手,他隐隐有不好的感觉,等到仆人传讯说是二少爷来了,他便连忙和上峰告假,直接冒雨骑马回府。 快到了正厅,闵寒林停下了脚步,“你就在这里守着,等会谁也不能靠近。” “是。” 迈入到了正厅里,他的那位弟弟正在慢条斯理喝茶,而妻子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很是难看,带着些不安,“寒林。” 闵寒林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你先去陪着子澄。” 闵子澄是两人的儿子,闵寒林的妻子刘氏立即匆匆离开,和闵成洲多待一刻钟,她都觉得是煎熬。 闵成洲站起身子,对着闵寒林说道:“哥哥这一身湿漉漉的,不如去换身衣裳,免得生了风寒。弟弟就在这里等着。” 闵寒林看着弟弟,对方显然已经沐浴更衣,身上更是带着淡淡的香气,这样的装扮却难掩他的疲色,只怕是在知道了闵宝彤到了京都,就一路赶过来。 闵寒林没有什么更衣的心情,“你若是还有我这个哥哥,就不应当来京都。” 闵成洲笑了起来,只是眼底没有笑意,“哥,你若是有我这个弟弟,真的不应当如此怠慢宝儿,刚刚我才和嫂嫂去了她的闺房,实在是简陋,简氏应当也奉送了一大笔钱,哥哥你不应当只用这些银子默默发财,也应当用一部分在妹妹身上。” “你住口。”闵寒林拿起了茶盏,重重扔在地上,里面的一汪茶水泼洒在地,碎片更是翻飞,“你无耻,那是你妹妹,她很快就要嫁人了,你怎么去了她的闺房?简氏应当和你说过吧,简宝彤改成了闵宝彤,她的庚帖已经和长青侯府的三公子互换了,两家的婚事不出意外就定在下个月。” “哥,”闵成洲笑了起来,“简氏当然和我说过这些,只是没关系,我早就已经想通了,我不在乎那些祖宗规矩,我庆幸我来的早,妹妹还没嫁人。”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哥,你立即给我滚回琮州!” 闵成洲嬉皮笑脸地说道,“所谓是长兄如父,哥,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是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但是你仔细想想看,宝儿又不是我的亲妹妹,她生母简氏还是财神爷,我娶了妹妹,那万贯家财不都是我们的?我就终生带着她住在琮州,不好吗?” 闵寒林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眼睛重重闭上,他就知道,当时在收到了信的时候,就不应该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闵宝彤嫁了人就好了。 他应该在见到了闵宝彤的第一眼,就把她给杀了,少了这个祸害,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正途。 作者有话要说:晚更新了几分钟,明天会争取9点准时更新,字数今天也有点少,明天会多一些。 本章发66个红包~ 第23章 梁公公 绵绵细雨润湿了瓦片, 水流在凹处渐渐聚拢起来,从屋檐下滴落,汇入沟渠里, 潺潺流了出去。 闵成洲看着雨, 再看看兄长身上的水, 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宝儿什么时候回来。” 他既希望闵宝彤早些回来,这样可以早点见到她, 又想着她晚些回来, 可以不至于被风吹被雨淋。 没见到闵宝彤,闵成洲是有些失望的。 他本以为到了京都, 就可以见到闵宝彤, 所以立即沐浴更衣,穿着闵宝彤最喜欢的白衣, 还熏了淡淡冷香,谁知道去问大嫂, 大嫂硬邦邦来了句出去了。 不过虽说没见到闵宝彤,他心中也是愉悦的,这会儿看着大哥铁青的脸, 心情都颇好。 他听得出大哥服了软, 只是现在嘴硬罢了。 其实大哥没什么理由不服软,总归闵宝彤又不是真正的闵家人,简氏还是个点金手,简氏别看现在嘴硬, 等到闵宝彤有了他的孩子,自然会认命服软,有了简氏的钱财,大哥也好步步高升。 这些钱于闵成洲是没什么用的, 他可以都给了大哥。 闵成洲想着,他只会在闵宝彤的事情上逆了大哥的意思,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听大哥的。 而闵寒林到底是怎么想的? 表面上似乎是为钱财意动,实则心中的杀意浓厚,他本就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杀了闵宝彤,现在听着弟弟提一次,心中的杀意就浓一分,面上却仿佛还在算着,倘若是有了简氏的钱财,他应当如何疏通各家关系。 闵成洲到底年轻,入官场的时间也不长,他不知道,他的大哥闵寒林是在人脉错综复杂的京都做官,连眉毛丝都会唱戏。 闵成洲手指轻敲在在桌面上,对着大哥说道:“既然是要给她定了婚,怎么还让她就带一个丫鬟,在京都里转悠。” 闵寒林:“主要是你嫂嫂心善,觉得嫁人之后就不大能出门了,就随她去了。” 其实是因为刘氏知道了闵成洲的心思,看到了闵宝彤就膈应,根本不理睬闵宝彤,闵宝彤说是要出门,她就随意应了一声,甚至懒得问闵宝彤去哪儿,就让闵宝彤带着绿玉出去了。 “嫂嫂心善?”闵成洲笑了笑,他也没说什么话,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做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已经料到了兄嫂会不喜,这些冷眼算不得什么。 闵成洲悠悠说道,“那晚些时候嫂嫂不用那般心善,宝儿的事情我自操心就好。” 闵寒林揉了揉眉心,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语重心长地说道:“成洲,不要再我面前再说她了,我心里头还是打着鼓,听不得你总是提这些。” 闵成洲笑着应了下来,“我应当多考虑一些兄长的心情。” “嗯。”闵寒林应了一声,看了看屋外,这会儿雨仍然是细细又绵绵的,“这样的雨,她应当是干脆在外避雨了,一时回不来,你不如喝些水休息,等到她回来了……”闵寒林做出了极其为难又紧绷的表情,低声快速说道:“我自会让人叫你。” 闵成洲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他沉沉睡去的时候,闵寒林已经让人守住了家里各个门。 闵宝彤回来了,就直接用绳子勒死,入夜假装寻人的时候,再埋入到乱葬岗里。 京都衙门那里审案的是“怂不倒”,只消多与“怂不倒”说几句,他自会让那位府丞随意断案,最后就当做是闵宝彤与人私奔了。 至于说长青侯府那边,闵寒林想着,只能怪池青霄的命不好,这第三件婚事也不能成。 雅苑里,乔宜贞定下的这一间厢房也没了声音,两个孩子在最里面的软榻上午睡,乔宜贞让绿玉也留下,单独与闵宝彤在外间说话。 乔宜贞的第一句话就把闵宝彤震得是神游天外,“我知道你娘为什么把你送到京都来嫁人了。” 闵宝彤追问道:“为什么?” 乔宜贞看着闵宝彤,说道:“我没让绿玉过来,因为我的猜测涉及到你的闺誉,你可能会恼了我,觉得我胡说八道在害你,但是这个猜测和建议,我必须给你,我也希望你认真听,听得时候觉得我说的不对,也不要尖声反驳我。” 闵宝彤本来心中还有一丝丝的旖旎,因为知道了温泽宴孑然一人,心里像是被猫爪子轻轻地挠。听到了乔宜贞的郑重其事,所有的心思都霎时间消了。 旖旎心思散了之后,闵宝彤紧接着的反应就是惶恐。 她最为中用的丫鬟是红香,红香聪慧又机敏,每当遇到了拿不定主意的事,闵宝彤总是会问红香。 闵宝彤在离开琮州的时候,对于娘亲只让自己带绿玉还有些不大高兴,噘着嘴问娘亲,“娘,红香多聪明啊,我还可以靠着她,要是绿玉的话,岂不是我要做主?” “你这小丫头,你是去京都里嫁人的,哪儿用拿什么主意?”简氏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倘若是真的要出主意了,那确实得靠你自己,绿玉力气大,还会些功夫,她可以护着你。” “那不如红香和绿玉都带上!” “不行。”简氏语气坚决,“红香我这边还要用的上,宝儿听话。你啊,怎么会遇到事?”母亲的声音很轻但是带着肯定。“肯定不会遇到事的。” 那些临行前的细节浮现在闵宝彤的心尖儿,她的手指扣在了手心,因为用力手心火辣辣的。 她有些后悔自己曾经耍无赖,根本不愿意听那些账目,明明她最擅长的就是九章算术,可以给娘亲帮忙,倘若是她懂事一点,更中用一些,娘就会和她说更多的事情,她就可以知道琮州发生了什么,而不是现在光是听着自己要做主,就想到了红香,想着退缩。 闵宝彤的双手搅在一起,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说道:“乔姐姐,你说吧,我做好了准备。无论听到了什么,我都不会出声的。” 乔宜贞看了闵宝彤一眼,拆开了先前放在一旁的画卷,徐徐展开。 “这是你二哥对不对?” 乔宜贞的丹青很好,她不光是画出了闵成洲的容貌,他佩带的宝剑,甚至胯·下那匹眉心有一点棕毛的马都画了出来。 “是。”闵宝彤在瞬间就认出了是闵成洲,身子难以自已地颤抖了起来,“他怎么会到京都。” “因为他对你有男女之情,而简夫人显然不赞同,她只让你带上了绿玉,而不是你最常用的红香,因为红香需要留在琮州做拖延,表明你还在琮州。” 话才开了一个头,乔宜贞看着闵宝彤的脸已经白得如同纸一样,不过闵宝彤显然记得乔宜贞的吩咐,双手捂着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乔宜贞心想,这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闵宝彤就成长了。 倘若是上午在茶楼里听到这样的话,她甚至怀疑闵宝彤会尖叫后原地晕倒。 “如果要是旁人对你有心思,你娘把你送到京都嫁人就足够了,是没必要把你改为闵姓的。” “还有你提过,你大哥、大嫂曾经对你不错,这一次却颇为冷淡,你今日里外出,你嫂子都没有多问你可带了银票,什么时候回去。绿玉说了,上次你不喜侯夫人,回去以后就同你嫂子说了,她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只说了让你早点嫁人。” 闵宝彤的眼眶发热,乔宜贞是个外人,只是问她家里的状况,就分析出来了这些,她是猪吗?什么都不知道。 第22节 二哥来了京都,他想要做什么? 闵宝彤感觉自己本来是稀里糊涂的,乔宜贞的话就像是老天爷劈下的闪电,霎时间把她混沌的脑子给劈清醒了。 她想到了曾经的闵成洲在给她讲汉武帝与阿娇的故事,表情奇异反复念一句,“若得阿娇,必将金屋以藏之。” 他是看着她的,目光凝在她身上,当时闵宝彤被看得不舒服,就用扇子去敲二哥的头,不让他看自己,他就好脾气地换了方向。 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闵宝彤瞬间就猜到了乔宜贞为什么要现在和自己说这件事,也猜到了她要给的建议是什么,她不让自己回闵家。 闵宝彤心想着,既然知道了二哥的心思,她做不来戏,当然不要见到二哥,那她可以住在哪儿? 是去长青侯府? 这不成的,她和池青霄换了庚帖,只怕去了长青侯府,立即就会被客气地请回闵家。 不能去乔家,乔祖父出了事,大哥肯定回去乔家接她,甚至那位温公子家中也不可以,哪儿有年轻未嫁人的姑娘自己不回家,宿在别人家的。 闵宝彤把自己的下唇都咬出了血印,身子也冷得发抖,就在这个时候被揽入到了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我说了会给你建议,你听听看我的安排?” 这怀抱让闵宝彤的眼眶盈了泪水,她的双手揪住了乔宜贞的衣衫,幸好她遇到了乔姐姐。 本来只是临时起意站在馄饨铺前,没想到竟是与乔姐姐相遇的开始,让她迅速看清楚了自己被娘亲推离琮州的缘由。 因为自己叮嘱让闵宝彤不出声,闵宝彤这会儿哭起来也是身子微颤,头埋在乔宜贞的肩窝,没发出一丝的声响。 “我夫君是有些佛缘的。”乔宜贞缓缓说道。 闵宝彤通过朦胧的泪眼去看乔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问他能不能让你留在福云寺,他说应当是可以的,他与寺里住持相熟,你可以住上七七四十九日,就说是僧人念经替你祈福。” 四十九天时间,足够拖延住和池青霄的婚事,也可以不回闵家,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母亲来找自己。 闵宝彤松了一口气,她默默擦干了眼泪,不像是茶楼里那样失态。 “多谢乔姐姐费心,我身上带得有银子,还可以捐一些香火钱,等会我们就去福云寺。” 双生子已经睡着了,乔宜贞让银杏和李顺才两人留着照看,剩下四人一起去福云寺。 倘若是红香,这会儿定然询问闵宝彤为什么下雨天要去福云寺,而绿玉是没有这个心思的,兴致勃勃地说道:“福云寺是不是有一位印尘大师,我听人说是他佛法高深。” 这雅苑的正厅用屏风割出了供主家走的一条道,这会儿有手脚无铃的侍女引路,乌压压一群人却走路没什么声响。 这群人众星捧月地绕着正中一位瘦小带着阴柔气息的男子,那人听到了绿玉的话,停下了脚步,隔着屏风去看。 一位生得精明的精壮男子,对着侍女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侍女脚步微急,绕过了屏风,显然是去打听说话的是谁。 乔宜贞说道:“嗯,我夫君是有些佛缘的,他之前便与印尘大师交好。” “说不上佛缘。”池蕴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乔宜贞的语气平平淡淡,他却急急想要解释。 见着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池蕴之小声说道:“印尘大师佛法高深,见不得人受苦,替我化解了劫难,我也就与印尘大师说过几次话。” 听到了这个解释,闵宝彤语气带着一些焦急,“世子,那我可以住在福云寺吗?” 屏风后的阴柔男子下意识地摇摇头,隔着屏风没见到人,就听得出闵宝彤是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倘若是入佛门,也多是去如月庵,那里才是女眷住得,只有年龄大的几位老夫人,平时功德累得足,才能够宿在福云寺。 尤其是这女子不光是年轻,说话还带着北地的口音,还不是京都人。这样的人想要住在福云寺,岂不是说笑? “应当是可以的。”池蕴之却给了截然相反的答案,他在福云寺里留宿了不少次,而且他来去自如,只要去福云寺都可以遇到旁人不好见的印尘大师,而且妻子说了闵宝彤有难在身,按照池蕴之的看法,闵宝彤想要留下谛听佛音,一点都不难。“佛门广开,佛家普度众生的,我、我没什么佛缘,印尘大师也替我解惑过许多次,李顺才也常宿在福云寺。” 乔宜贞轻笑了一下,握住了闵宝彤的手,“把心放在肚子里,世子是自谦了,满京都里只怕都没人比我清楚,世子的佛缘有多浓厚。这有佛缘两字,还是印尘大师亲口说的,世子一共去福云寺有五六十次,那行踪不定的印尘大师旁人不好见到,世子是次次不落空的,两人还可以一夜一夜的下棋,印尘大师最出名的是不是他的一双白眉?我同你说,那次是我亲眼见过的,头一日印尘大师的眉还是黑得,和世子下了一夜棋之后,就成了白色。” 池蕴之不知不觉额头都出了一头汗,语气也有些可怜巴巴的,“佛缘两字说不上,是印尘大师心善,是他心善。而且那次他眉变色,是因为窥见了一些事情。” 明明只是个简单问题,长青世子怎么是这样模样?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佛缘? 闵宝彤想着世子给乔姐姐打伞的模样,轻声说道:“我听人说至纯至善之人才有佛缘,世子定然就是这般的人,方得印尘大师的青眼相待。” 乔宜贞看着闵宝彤什么都不知道,却替池蕴之辩解,心中一叹,也不继续在佛缘两字上分辨了。 捉住了闵宝彤的手,乔宜贞往前走,“总之,不管是有佛缘还是被青眼相待,等会去了福云寺就知道了,你放心,只要带上了世子,自有佛门开。” 绿玉还是一脸迷茫,不过她万事不过心,急急追了上去,池蕴之也连忙跟着出去。 等到一行人出去了,旁边的侍女已经回话,点名了这一行人的身份。 精明的汉子说道:“干爹,儿子跟着一起去福云寺看一看?还真稀奇,若不是那乔夫人说,谁都不知道这些年居然一位闲散世子入了印尘大师的眼。” “不用。”被众星捧月的那人正是乔宜贞想要拜访的梁公公,他容貌看着略微阴柔,说话却不是如此,像是刻意加粗了一样,比一般人还粗重一些。 “儿子多事了……” “去备马车。”梁公公和干儿子一起说话。 梁公公含笑说道,“我也有些好奇,这有佛缘的世子怎么让女眷宿在福云寺里。而且那位是闵小姐梳着未婚的发髻,这个档口留在福云寺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这树真好看扔了1个地雷,亲亲你~ 本章继续66个红包。 第24章 庚子年之难 在吃饭到一半的时候, 雨已经停了,等到马车行驶到山下,已经没了雨。 空气被这一场小雨涤荡一清, 山林之间的长青树木都露出了原本的翠色。 拾级而上, 偶尔一阵风吹过, 把叶片上的雨水拂落,宛若是又开始下雨了。 等到距离山顶近了, 就可以听到袅袅的佛音, 空山佛音,让焦急的闵宝彤心情都安定了不少。 有挑扁担的僧人下山, 相互见了礼, 僧人继续下山。 这样的雨天,几乎没有善男信女会在下午访山, 僧人们却发现,今儿是个例外, 山腰遇到了一行人,山脚下还有一行人。 这山脚下的人正是梁公公等人。 “干爹,我背您上去。”汪游弓着腰, 对梁公公说道。 “不必。”梁公公说道, 他自然地把手搭在汪游的手背上。 “难得活动筋骨,我也许久没有爬山了。” 汪游说道:“干爹得了空,儿子陪着干爹来爬山。” “我这把老骨头了,哪儿还能常爬山?”梁公公失笑着说道。 他是个阉人, 少了·胯·下的一块肉,身子总是不如寻常男子健硕。 “只要滋补上来了就好了。”汪游说道。 提到了滋补,汪游来了劲儿,“上次听太医说红景天配虫草最为养生, 昌平商行的主家正好送来了一些,还送了世家的养生方子,儿子晚些时候拿给太医看一看,若是好的话,干爹吃着补身子,秋冬是最适合滋补的时节,等到来年开了春,干爹的身子肯定比儿子还健硕。” “庄家他们哪儿来的世家方子。倒是稀罕得很,从哪个落魄世家那里弄来的?” “说不上落魄,就是人丁稀少,最近还出了事,您说巧不巧,就是前面那户人家的。” 梁公公当即愣住了,“乔家?乔御史家?” 他往上台阶上看,虽说停了雨,山间还是萦着白雾,看不清先前走的那一批人。 梁公公询问:“庄家怎么和乔家扯上了干系? “这事原先儿子也纳闷,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庄家当年收养了长青世子,先前没有往来,现在走动了起来。” 梁公公只是一时忘了庄家的事情,现在经过汪游提醒想起来了,微微颔首:“乔家是谁想要见我?” “是世子妃。” “嗯,先见你再见我?罢了,也不用这样绕来绕去。”梁公公心知乔宜贞是想要见自己,直接说道,“回头你就联系庄家的人,到时候直接去我那里说说话。” “是。” 再往上走,梁公公他们也听到了袅袅佛音,梁公公不由得感慨:“你不知道,我过去是常来这福云寺,后来换了住持,换成了现在的印尘大师,我就再没过来了。以前的那位大师是印尘的师父,法号遇安。” 汪游说道:“原先的那位大师,儿子不曾听闻过,只知道现在的印尘大师佛法高深。” 梁公公看着汪游,想着干儿子到底不是京都人,虽然已经尽力去收集京都里的旧事,到底有查得不周全的。 汪游原本不是京都人,祖传的家产被抢走不说,对方连带摔了他的老母,汪游掏空银子医治娘亲,结果母亲还是走了,因为家贫妻子也不告而别,他是带着孩子来找妻子的,结果那妇人羞辱他不说,还让人打了汪游一顿,汪游心中幽愤,只能搂着儿子绝望大哭。 梁公公坐在马车里,看到了这一幕,就顺口与“怂不倒”交代了一声,“也怪可怜的,眼里头死气沉沉的,宋府尹,你去看看遇到了什么难事,别逼着着人带着孩子死。” 汪游抱着儿子的模样,让梁公公想到了当年他爹,对汪游心软了一分。 只因为梁公公的一句话,“怂不倒”把汪游的祖宗八辈都给查了,发现根由是被人霸占了祖产,于是判定那人还给了他家祖传的宝贝,还赔了一大笔银子,足够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汪游是个实诚人,每天带着孩子去给梁公公府上送东西,这也让梁公公见了他一面。 汪游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见到了梁公公,立即哐当当地给对方磕头,更是让自己一团大的孩子喊梁公公干爹。 梁公公表情冷了下来,这宫里宫外想要做他干儿子的可一大把,哪儿轮得上汪游? “你让一个孩子认我做干爹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没根,想着我百年之后,把累积下来的宝贝都诓到手?” 梁公公平时在外都刻意放粗声音,不让人察觉他是个阉人,头一遭被刺激得声音阴柔尖细。 汪游急得背上出了毛汗,磕头把脑袋都磕出了血,更是口中道,“小人不敢,就是想着公公倘若是百年也要有个烧纸人,要不这孩子就您养着,不算汪家人,我、我晚点就走!” 他心里头到底舍不得儿子,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最终还是坚定把儿子推向梁公公。 梁公公见着汪游的模样,觉得自己不算走眼,此人性子憨厚淳朴。让人查了汪游的底细,最终把他收为了干儿子。 汪游本来是质朴的汉子,被梁公公认作了干儿子,霎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生怕自己给梁公公添乱,主动跟着管事去学人情世故。 几年下来,汪游从过去的驽钝,成了现在的头发丝都透露出精干的人物。 汪游精干了,在梁公公面前还是俯小状。 梁公公一边走,一边和干儿子说话。 他们两人先是说到了乔御史,梁公公心知道乔御史是因为灵州之事入狱,后说到遇安大师,当年屡屡拜会遇安大师,也是因为灵州的人物。 两件事情叠加,梁公公就提到了灵州。 “圣上对灵州心心念念,正是因为想要让灵州回到我大齐,找到其中一人。”叹了一口气,梁公公说道:“灵州的情况你也知晓。” 第23节 汪游用了四个字来形容如今的灵州,“人间炼狱。” 或许是才下了细雨的秋风凉,听到了这四个字,梁公公打了一个寒噤。 汪游连忙问道:“干爹,是不是太冷了?”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 梁公公摆手拒绝,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只是想到了当年的灵州,有些头皮发麻。那些蛮人不把大齐的百姓当做人,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为乐。城中之人听说十不存一,只有年岁大一些的老人、年岁小的幼童和忍住了屈辱的女子活了下来。” 所有大齐人都知道,这灵州是在十几年前被图尔齐这个马背上的弹丸之地占了。 图尔齐不过是个蛮夷小国,当时的帝王大怒,立即集结兵力攻打灵州。 结果这一仗却败了,分析起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因为大齐的两任帝王,均好奢靡之风,广建皇家园林与四处的行宫,这样的所作所为掏空了大齐的国库。 有人说,是因为大齐的帝王重文臣轻武将,大齐的兵卒软烂。 还有人说,这灵州本来是易守难攻之地,图尔齐从侧里进攻容易,大齐想要攻打回来却难之有难。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一战败了都是不好的,因为滋生了图尔齐国君的野心,他认为大齐不过如此。 图尔齐有养马之法,他们的马匹彪悍,士兵精壮,人数虽少,却比号称有百万士卒的大齐还要中用,于是图尔齐以灵州为据点,开始攻打周边的州府,若是攻下来了,图尔齐的地界就广阔一份;倘若是没有攻下府州,图尔齐也会想办法烧杀掳掠一番,再领兵回灵州休养生息,一直到养得膘肥体壮再次骚扰周遭的府州。 就这样周而复始,大齐边境的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图尔齐也靠着这样的方式一点点蚕食大齐的疆土。 若不是当今天子及时政变,继位之后利用多年的时间,一点点收回各府州,这江山的姓氏是不是换了人家都不好说。 而这么多年过去,裴胤收回了其他府州,只有最开始丢失的灵州尚未收回。 汪游想到了当今天子所做的事情,胸膛里豪情万丈,这便是他干爹伺候的人,是定然要载入青史的! “这灵州拿下之后,休养生息,咱们大齐再把图尔齐打得屁滚尿流,那一块儿地也拿下!” “哪有那么容易。”梁公公缓缓摇头,“这一块儿骨头最难啃,乔御史的意思其实也是朝中大部分人的态度,灵州是应当夺回,却不应当是现在。” 梁公公有句话没说,其实就连圣上,也心知肚明,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也没办法,从三年前就开始计划夺回灵州,每年都会有些事情推迟夺回灵州的计划,这件事简直成了帝王的心病,距离遇安大师曾言说的日子越来越近,裴胤再也忍不住了,决意定下攻打灵州的事由。 梁公公做为裴胤身边的第一太监,是最清楚为什么圣上希望夺回灵州,不仅是因为这是大齐最后一块儿版图,更是因为,裴胤希望寻到一人。 如今天子还是九皇子的时候,京都里的夺嫡之战正如火如荼,而裴胤对继位毫无兴趣,干脆同圣上表明想要做个藩王,提前给划了一块儿地就藩。 所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裴胤不想继位,却有一位嫡亲的兄长想要夺得那位置,裴胤站了兄长的队,岂不也是四皇子党派的助力? 于是裴胤尚未到封地,就遭到了暗杀。 裴胤从悬崖跌落,卷入到滚滚的怒江之中,白花花的浪湍急,加上正是雨季,整个怒江的江面都泛着雾气,只是瞬间落水,就不见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是被卷入到河底,还是被送入到远方。 裴胤命大,受了伤在水中也不知道泡了多久,最后在一处浅滩处被水送上了岸,被一位姑娘捡了回去。 怒江多暗礁,他侥幸没死,却也受了重伤,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口,甚至还伤着了左手,阴天下雨的时候,手指都无法张开,最为糟糕的是,还撞上了后脑勺,除了那一块儿头发再也生不出来了,还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的裴胤与那位姑娘生活在一起久了,两人生了情愫,过起了夫妻日子。 当图尔齐攻下灵州的时候,裴胤正在云州,等到听闻灵州的消息,那个时候灵州已经沦陷了半个月有余。裴胤匆忙赶了回去,明明距离灵州那么近,却无法回到灵州,只能够看着滚滚黑烟。 大受刺激的情况下,他恢复了记忆,赶回到京都,震惊了群臣,九皇子死而复生?! 那时候四皇子已经继位,于是裴胤被封为了镇西王,藩地位置比过去划得更大了一圈。 做九皇子的时候,裴胤甘愿就藩,这一次记挂灵州的事情,面对更大的藩地,他毫无兴趣,更想要在朝堂里出力,助力皇兄早日夺回灵州。 而昔日里嫡亲的兄弟在灵州的问题上有了巨大的分歧。 裴胤想要把图尔齐赶出大齐,夺回灵州,而裴玧畏惧了图尔齐,宁愿这样守着剩余的疆土,美其名曰“徐徐图之,不可妄动”。 见着大齐的疆土被图尔齐蚕食,收复灵州无望,裴胤生了反心,养幕僚拉拢朝臣,去争夺当年不要的皇位,这才有了血腥的政变,有了裴胤的继位。 梁公公想到了这些旧事,叹了一口气,看着涤荡一清的天空,开口说道:“有时候也不知道应不应当求那位夫人还活着,毕竟灵州那个地方……” 汪游不知道天子当年与那位夫人相处的细节,只知道天子极其在意那人,甚至当今的贵妃娘娘便是因为有那位夫人的影子,才得以位列六宫之首。 梁公公看了一眼汪游,轻声说道:“刚刚不是说到了遇安大师吗?遇安大师断言她还活着,只是今年会有一劫难,倘若是劫难化解不开,会于庚子年自戮而亡。” 汪游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定会选择在今年对灵州出兵,“这位遇安大师算得可真细。” “印尘大师一夜眉毛白了,而当年的遇安大师因为窥见天机,第二日就坐化圆寂了。”梁公公说道。 汪游一悚,居然这般灵验?那只怕乔御史就算是死谏也无法让圣上回心转意,正想要说话,就听到悠长的钟声,这是到了整点,福云寺在敲钟。 “你刚想说什么?” 汪游本想说,那乔宜贞求见梁公公只怕会落得一场空,最终这话没说出口,只是说道:“说说话,时间过得快,这都已经到了,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印尘大师?” 鼻尖可以嗅到香火味道,梁公公笑了笑,因为走走停停并不算累,身子骨反而有一种活动开的感觉:“随缘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闵宝彤就是距离回归荣华只有一步之遥的沧海遗珠。 明天更新章节会让梁公公和闵宝彤见面。 感谢寂静心谷扔了1个地雷,亲亲你。 明天更新时间在中午12点。 3月19日开始定时9点更新,如果有特殊情况,会挂请假条。 第25章 梁管家 福云寺的占地面积很广, 院子里种的多半是银杏树,大约是山顶的温度低,山下的银杏还是绿色, 福云寺里的银杏已经成了片片金黄色。 一片片扇状的银杏叶翩然从枝头落下, 碎金落了一地, 因为才下了雨,叶片黏在地上, 小沙弥扫得认真才能够把树叶归拢在一起。 扫地也是修行的一课, 寺里的小沙弥低眉敛目认真扫着地,就算是这中间树叶悠悠飘落, 也不在意。任由落叶起伏, 他自精心扫地便是。 梁公公站在银杏树下,见到来接待自己的是印圆大师, 见礼之后,汪游留在外间去一尊尊拜神佛, 梁公公与印圆大师入了静室。 坐定之后,梁公公开口:“印尘大师是去见了长青世子?” 梁公公来福云寺只是难得有了好奇,难道长青世子身上的佛缘竟是如此深厚, 能够让福云寺的住持撇开自己去接待他们一行。 印圆大师双手合十, “住持不在京都,寺中的诸多事物是贫僧负责。” 梁公公失笑着摇头,心想着世子妃的语气夸大了,还说长青世子只要想见印尘大师就可以见着, 哪儿有这样的事?现在不就是没见着吗? “上山前,正好看到了长青世子等人也到了福云寺,世子那边,寺中是谁去见的?” “宏远师叔。” 梁公公惊异了一声, 他过去常来福云寺,也知晓这位僧人,这人也可以当得起一句高僧,甚至梁公公怀疑,若不是宏远大师的年龄太长了,按照寺中人的说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圆寂,这住持之位应该当是落在他身上的。 宏远大师已经多年不见外人,这印尘大师不在寺中,竟是让宏远去见长青世子? “这是印尘大师交代的?” 印圆大师颔首,“住持在离开寺前曾说过,长青世子身上轮回因果层层叠加,他若是不在京都的时候,让宏远师叔去助长青世子一二。” “轮回因果?”梁公公不大明白这个词,心想着难道是佛家用语,所以他不懂? “还请印圆大师解惑。” 印圆大师面露羞愧之色,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住持天分卓然,师父在世的时候曾言说,住持若是十年之后会比师父自己更为法力高深,可以窥见群星之命。贫僧惭愧,空长了住持数十岁,在佛法上远不如师弟矣,住持先前所言之事,贫僧不明。” 梁公公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弄清楚,毕竟这些事回宫后都可以与万岁爷说,现在印圆大师也不明了,便也不深究轮回因果之事。 梁公公说道,“原来是这般。” 梁公公又与印圆大师说了几句话,便说自己要净手。 这阉人除了寿命会短,身体不大好之外,另外的缺陷就是如厕频率远大于正常人。 所有的内侍在净身之后不急着学规矩,第一课是要学会如何憋着。 梁公公净手之后,也不急着回静室,而是慢悠悠在寺庙里走着。 山间空气清新,鼻尖是淡淡佛香,隐约可以听到有僧人在做功课,木鱼声不断。 “小和尚,我来帮你扫地,你是不是中午没有吃饱饭,力气不够?我力气很大的,一会儿就可以帮你扫完。” 小姑娘声音让梁公公下意识看了过去,说话的姑娘梳着双丫髻,是侍女打扮,说话噼里啪啦透露出爽利的气息。 小和尚连连摆手,又是对小丫鬟双手合十。 小丫鬟显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笑着说道:“我看你慢悠悠扫地,这样可得扫到什么时候啊,只怕到了天黑,视线不好了也不好扫地了。我力气大中午也吃的饱,我来帮你,小师父,不用客气,这点小忙,我是可以的!” 这扫地本来就是小沙弥的功课,他这次不光是摆手,还不住地摇头,而他拒绝没有什么用,刷的一下被小丫头夺走了扫帚。 “不用感激我。”小丫鬟说道,“我也是替我家小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小沙弥似乎是不会说话,涨红了脸看着丫鬟,又看看对方手中的扫帚,最后丢下了丫鬟急匆匆地反方向急走。 小沙弥扫地是做功课,扫得细致与耐心,而小丫鬟扫地就是扫地。 她拿着大扫把重重压在地上,刷刷刷地一扫,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也把黏在地面上的银杏叶片刮起来,归拢到了一起。 三下五除二,这丫鬟干活也像是她说话一样,风风火火的,扫地的速度就像是她说的,可一丁点都不慢。 但是梁公公看着她干活干得风生水起,就想笑,走到了距离那丫鬟的位置近一些,开口说道:“你这小丫头不应当夺了和尚手中的扫帚。” 绿玉被梁公公的声音吓了一跳,小丫头几乎原地起跳,“哇,你吓到我了,怎么没声啊?” 梁公公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丫鬟,心中觉得她太活泼了一些,这丫鬟倘若是在宫中,只怕被女官得下大力气调·教。 梁公公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心中觉得好笑,这丫鬟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进宫,活泼烂漫些也没什么。 再加上年龄大的人,喜欢活泼一些的人,小丫头虽然坏了别人的功课,但是心是好的,于是梁公公笑着说道,“是姑娘扫地太认真,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这倒是。”绿玉得意一笑。 她不耽搁扫地,一边扫地,一边和梁公公说话:“我刚听到你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想着不会是大白天见了鬼吧,后来一想,这是在寺庙里都不可能有鬼,就像是你说的,定然是我扫地太认真了!” 刷刷扫了好几下,绿玉看着自己的成果,颇为得意说道:“虽然我没怎么做过这样的粗活,不过我还是做得真不错,比小和尚快多了!” 梁公公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丫头,刚刚那位小和尚只怕不是感激,恐怕是去搬救兵,好要与姑娘你说,不要夺他的扫帚。” 绿玉不解问道:“啊,为什么啊,我可是好心帮他。” “据我所知,僧人的课业就有日常的这些活计,扫地应当是那位小师父的课业,姑娘确实是好心,不过只怕是坏了他的事。” “叫我绿玉吧,喊我姑娘,怪别扭的。”绿玉说道,“这位老爷,会不会是弄错了,我看刚刚他又是摆手,又是双手合十,这应该是一开始拒绝,后来觉得感激我才对,我是做了好事!” 梁公公没和绿玉争论是谁弄错了,只是笑着转了话题:“绿玉姑娘确实好心,不过你为什么要帮小沙弥扫地。” 第24节 “我家小姐要在这里住七七四十九日,福云寺的僧人要念经为我家小姐消灾。除了捐功德银外,还想着多替福云寺做些事情,这样才更能表现咱们对福云寺的感激。” 原来当真是那位闵小姐的丫鬟,不过能请得动福云寺的僧人消灾,这位小姐也是走了那位世子妃的路数。 不过梁公公还觉得挺奇怪,为什么不见闵家其他人,长青世子和世子妃两人带闵小姐留在福云寺,实在奇怪。 这事就涉及到各家的阴私,梁公公没准备多问,眼前人就算是莽撞,也不会轻易说出这种事情,寺里的僧人同样如此。 梁公公又与绿玉说了几句话,最开始扫地的小沙弥果然是请了救兵来,能说话的和尚让绿玉还了他扫帚。 绿玉还了扫帚之后,脸红扑扑的,她走在梁公公的身侧,十分不好意思,“没想到扫地也是功课,梁老爷一开始与我说,我还不相信,真是糟糕,本想要做好事,结果坏了别人的功课。” 梁公公笑着说道:“绿玉姑娘心善,对方也是领了情,他最后的手势是表示谢你。” 绿玉脸上的热意没消,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绿玉啊绿玉,不能给小姐添麻烦。” 梁公公笑了笑,正要与绿玉分开的时候,从拐角出来了一位穿着粉衣的姑娘。 正是闵宝彤:“绿玉你怎么在这里?” 绿玉转过身子,“小姐,我正在和梁老爷说话。他也是福云寺的香客,我同你说,刚刚我办了一件尴尬事,我夺了一位小和尚的扫帚,想要替他扫地,结果呢,小和尚的功课就是扫地,我是坏了别人的事情。小和尚还很心善,和我一直行礼,我怪不好意思的。” 闵宝彤走上前,先是对着愣住的梁公公行礼,她看着梁公公还是愣着,也没多和梁公公说话,转身拉住了绿玉的手,“坏了出家人的功课,这可真不好,绿玉,福云寺是大寺,这里处处都是规矩的,咱们得了帮助,可不能给福云寺添乱子。” “我知道的,我会行事更谨慎一些。要不然岂不是对不住夫人的托付,夫人都没让红香姐姐跟着小姐,而是让我跟着小姐。” “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你的。”闵宝彤笑着说道,“我们去收拾厢房。” 梁公公在看到了闵宝彤的一瞬间,大脑就是一片空白,刚回过神就得了闵宝彤的行礼,原本已经回过神,结果犹如是被重重击了一拳,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怎么能让夫人给他行礼! 不过随即意识到,这不可能是夫人,她梳着未婚的发髻,约莫及笄年岁。 按道理灵州那个地方逃不出来人,更何况简素当时还怀了孕,但是万一就是简素之女怎么办?不是简素之女,也应当和简素有些纠葛,实在是太像了! 梁公公从没有见过简素,不过万岁爷的书房里藏了简素的画像。 万岁爷允文允武,就一点不会,他不会作画,刚开始画得简素除了万岁爷自己,其他人只能够认得出画中人是面相奇特的人,是男还是女都分不清楚。 万岁爷特地学了丹青,一次次地画简素,才把人物肖像画得惟妙惟肖,以至于让梁公公一见到了闵宝彤,脑子嗡的一下,就认出了对方与画中人一模一样! 梁公公连忙往前一步,挡在了闵宝彤的面前,这位素来只在圣上面前行大礼的红人,对着闵宝彤行了大礼。 闵宝彤被吓了一跳,“这位梁老爷,有什么事情吗?” 梁公公连声说道:“当不得一句老爷,我不过算是个管家的老爷,绿玉姑娘喊我一声老爷也就罢了,小姐不如唤我一声梁成才。” 梁公公自觉是管家,就是他管的家宅略大,恰巧是皇宫罢了。 “我叫你梁管家好了。”闵宝彤说道,“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梁公公:在下就是一个管家,管着平平无奇的紫禁城。 1.上一章有个bug,沦陷没有夺回的是灵州,写成琮州了。 2.之前全定抽奖活动,今天开奖啦~恭喜三位中奖欧神。客户号分别是:21986810.22700094.27207622 最多的一位得到了5320晋江币!吸一口欧气~ 小天使们可以继续全定,每个月都会抽奖的! 第26章 一更 “我喊住小姐, 是因为觉得小姐与我家主人被拐的小姐有些容貌相似,想问问小姐您的一些事。” 闵宝彤听到了这话,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位梁管家。 汪游摆脱了过去的憨厚形象, 头发丝都透露出精干。 梁公公不一样, 他可以表现出精干, 可以表现出憨厚, 甚至还可以像是现在这样表现带着病弱的忠心耿耿。 背佝偻起来, 明明穿得齐整,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老管家, 眼底却透露出操劳的艰辛, 那双眼里带着浓郁的伤痛又含着一丝希冀, 仿佛希望她就是他家的小姐。 这样的梁公公让闵宝彤不忍心伤了对方。 但她确实不是这位梁管家要找的人,闵宝彤只能够温柔地说:“梁管家, 你应当是认错人了,我从未被拐过。” “对啊。”绿玉点点头, “老管家, 我家小姐可是平安长大的, 你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过得很好的。”说完还双手合十, “老管家可以多和神佛拜一拜, 就会得偿所愿。” “多谢绿玉姑娘。”梁公公谢过了绿玉, 紧接着对着闵宝彤行大礼。 “能不能说说看您的一些事。我总觉得我家小姐倘若是还活着, 就应当和您差不多大了。看着您, 我就想到了我家那位小姐。” 梁公公说的真情实意, 眼前人太像是万岁爷的画中人,他总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她就是简素之女, 眼前人的娘亲就是万岁爷心心念念的夫人。 梁公公弯腰的时候,顺便用袖子擦眼角,“听您的口音,不是京都人是不是?我家小姐当时就是落在西南边。主家对我这个老奴心善,老奴也忍不住替主家操心,惦记丢了的小姐。” 闵宝彤本应该回去了,现在看着梁公公的模样,一时也不好走,少不得安慰他。“我确实也是打西南方向来的,就像是绿玉说的,肯定吉人自有天相,会有好命的。” “您是从哪儿来的?”梁公公急急问道。 “我啊,我是来自……”她顿了顿,本想要说琮州,话到了嘴边,最终改了口,轻声说道:“祖籍是灵州的,是我娘带着我从灵州逃出来的,要是灵州夺回了就好了,想和娘回龙舟。” 在雅苑里听到了闵成洲对她的心意,闵宝彤心中犯恶心,暂时不想提到充满回忆的琮州,就换了灵州。 如果说梁公公刚开始只是眼睛亮着,这会眼眶红了,他的嘴唇颤动,根本说不出话来,手还捂住了胸口,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后重重栽去。 这要是倒下了,只怕后脑勺得嗑得头破血流。 绿玉连忙接住了梁公公,她力气大,及时拽住了梁公公,还可以把他平躺放在地上,“小姐……” 接下来该怎么办,绿玉就没有了主意,在琮州的时候听红香的,现在则是听小姐的吩咐。 闵宝彤慌乱了一下,很快安定下来,蹲下身子,询问梁公公:“你身上可有药?是不是心疾?” 梁公公手往胸口方向伸手,主仆两人连忙取了他怀中的锦瓶。 在喂了药之后,像是拉风箱一样剧烈喘息了几声,梁公公就又可以喘气了,原本发紫的唇色也成了正常的颜色。 他身上常备的药物是太医署研制的,叫做保心丸,用了多种名贵的药材,但凡只要不是一口气直接过去,都可以吊着一条命。 梁公公确实因为灵州两个字心中大震,既然闵宝彤是灵州来的,她是简素之女的几率不断上升。 她若是简素之女,岂不是公主?哪儿有公主给他喂药的理?故而刚缓过气,梁公公就直接给闵宝彤磕头。 闵宝彤是没进宫,倘若是乔宜贞瞧见,定然知道这是宫里头内侍磕头的模样,再结合梁公公自称是梁管家,会直接猜到对方的身份。 闵宝彤被这样磕头吓了一跳,让绿玉把人扶起来,“这位梁管家,不知道福云寺有没有大夫,我们把你送到僧人那里好不好?” 梁公公情绪起伏太大,才会牵动了旧疾,他看得出自己这样把闵宝彤吓着了。 梁公公现在不愿意离开,他还想再继续问问闵宝彤事情,于是轻声说:“不用不用,小姐我、我就是想到了灵州,心里头觉得难受,我靠着廊柱缓一缓就好,我是和我干儿子一起来的,我等会找他送我下山。” “真的没事吗?” 梁公公点头,“主要是和小姐一样,家里是灵州的,好端端的地方就成了人间炼狱,若不是灵州沦陷,也不至于……”顿了顿继续说,“没想到从小姐口中提到这个地方吓了一跳,我没什么事,缓缓就好了。” 闵宝彤看着梁公公的模样,虽说嘴唇不再发紫,脸上还是透露出衰败来。 是不是舍不得看病的银子? 闵宝彤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银票来。 “梁管家,这个银票给你。”闵宝彤她身上带的银子,一部分当做功德银散给了福云寺,一部分准备留着给梁公公,身上还有一些留着备用,现在就抽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了这位老人家。 “你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病,等会就和干儿子下山去看病吧。”闵宝彤叮嘱说。 “使不得。”梁公公连忙摆手。 他可不缺钱,万一眼前人真是公主,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的钱递给眼前人,哪儿能拿她的钱? “小姐心善,我心领了就是,用不着这银子。主家心善,且不说我的月钱多,逢年过节主家也少不了我的赏银,加上管家的身份,也不少人卖给我一些面子,零零散散积累了不少钱,我真不缺钱,等会下山就去看大夫。” 梁公公说的都是实话,他是裴胤身边的老人,裴胤一团大的时候他就跟着身后,裴胤登基以后,就不说宫里的宫女太监对他多恭敬,京都的勋贵、满朝官员都在他面前会敬重几分。 闵宝彤可不这样想,她知道许多老人生性节俭,生怕梁公公也是如此,于是抿唇一笑,拉过了梁公公的手。 梁公公不敢抽手,见着闵宝彤把银票塞入到他的手心,合拢了他的手掌。 闵宝彤说:“我今儿正好做了散财童子,捐了不少功德银给了福云寺,现在又遇上了梁管家,你就当做是我在行善积德,给自己和娘亲积累福报。”提到了娘亲,她的唇抿成了一线。 其实她还是担忧娘亲,只是今儿已经太过于麻烦乔宜贞,总不好在乔宜贞面前一直哭哭啼啼,所有的镇定在再次提起简氏的时候,还是消散了。 闵宝彤的情绪只是一瞬失控,很快就和缓了神色,“抱歉,我有些失态了,梁管家你拿着治病吧,多的银子也买一些好药材慢慢养身。” 闵宝彤不提娘亲还好,提到了要给娘亲积累福报,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让梁公公心中一突。 难道简氏有什么? 若不是才吃完了保心丸,他可得昏厥过去。 他克制自己捂住胸口的冲动,要是再在闵宝彤面前犯病一次,只怕闵宝彤得立即喊僧人过来,也不会与他说什么话了。 梁公公:“刚刚绿玉姑娘说我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觉得小姐也是如此,您心善,自有福报,您娘亲也是如此,小姐,令慈是遇上了什么事吗?要不与我说说看?” 梁公公的背后出了汗水,他也顾不得去擦,“我家主人也算是京都里的勋贵,我跟着他也算是有些见识,我看您身边也没什么商量的人,不如让我听听看,帮你分析分析?” 闵宝彤一怔,按理梁公公的话太唐突来些,只是看着梁公公的眼,闵宝彤心想,可能眼前人如同乔宜贞一样是个心善人。 闵宝彤笑了起来,温声说道:“我送你去找僧人。” 她这是委婉拒绝了梁公公的好意。 梁公公知道这一场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他颔首应下,等到闵宝彤一走,就拿出了一枚哨子。 哨子里响珠滴溜溜转动,却只有气声发出,这一间雅室很快就推开,是汪游推门进入。 梁成才挺直腰背,此时他的模样若是再让闵宝彤见着了,一定会揉揉眼,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这样的气度哪儿像是刚刚的梁管家。 “我现在就要回宫。” “儿子……” 梁成才摆手,“你不要跟着我,所有的守卫都在这里候着,长青世子、世子妃、闵小姐还有闵小姐身边的丫鬟绿玉,这几人一定给我护好了。如果还有其他的香客,都请到别处去,另外这几人周遭用武僧候着,你吩咐印尘大师去做,武僧一定是要靠得住的,宁愿少一些,也不能要状况不明的。” 汪游见着干爹的表情就知道此事甚重,应:“是。” “寺里是有些好东西,闵小姐吃的住的入口的都要这里最好的。” “是。” 梁有才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人,此时尽数留在福云寺里,他急急下山,没让人赶马车,而是自己蹬着马夫的背上了马。 “驾!” 第25节 梁有才口中含着一颗养心丸,身上缓缓有了热流涌动,朽木一样的身体里充斥起了力量。 手持缰绳,身子前倾,梁有才身上的披风也扬了起来。 在马匹入城时候,乔宜贞正在和闵宝彤下棋。 小姑娘千里迢迢从琮州到了的京都,先是听闻所谓的如意夫婿有妾和外室,紧接着自己给了她一个惊天大雷,让她有家不能回,要在福云寺里待那么多天。 乔宜贞心疼她,就想着多陪她坐一会儿,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她还可以再陪对方一些时间。 池蕴之把丫鬟的活计都给揽了下来,倘若是水壶空了,就去打一些水来。 他没察觉这茶要比平时好得多,茶叶清香,水更甘洌,而乔宜贞倒是察觉出来了,上次来福云寺已经很久了,她就当做这里的东西就是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有事要出门,今天双更好了,6点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3-1812:29:29~2021-03-1911:0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虾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愛小星星12瓶;有柴10瓶;郁渝5瓶;(>^w^<)喵3瓶;f露ffy、浮生哒、19157146、蒹葭、秦窗无眠、乙炔7、燃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二更 御书房墙壁上悬着一块儿极大的舆图, 上面是大齐的半壁江山。 河水山川、沟壑峡谷都标注的清清楚楚,而裴胤批改完了奏折,就会长久凝视这舆图。 以前的舆图简陋, 裴胤登基后, 头一件事就是各地的府州官员送上详细的舆图。 随着一次次艰难的胜仗, 整个大齐的舆图一点点补齐, 唯有灵州里还是空白, 裴胤想要亲自补齐这一个地方。 裴胤看着这张图,任由思绪翩跹, 良久之后, 脖颈都有些酸了, 这才回到了桌前,缓缓作画。 他仍然是在画简素。 裴胤一直以为自己的记忆力很好, 他记得睁眼时候见到的简素,记得村子里的一切, 也记得繁华的灵州, 等到学会了丹青, 开始作画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记忆或是扭曲失真, 除了记忆最深刻的简素, 其他的景色都已经淡忘了。 裴胤画了一半的时候抬头看着书案上的香炉, 香炉中龙涎香的香气溢出, 原本的烟气是聚拢成线状, 越往上走才会慢慢散开, 现在一阵风直接搅散了烟气。 因为这个异动,帝王去看房门,书房大门一下就打开了, 冲入了一人。 裴胤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那人扑通就跪下,正是应当在在外而不是在宫中的梁成才。 他的头发蓬乱,裴胤上次见到梁成才这副模样,还是当年他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梁公公的面前。 “梁公公怎么进宫了?” 身上的披风都还没有解下,梁公公就这样叩首,“万岁爷,老奴失礼了,这般进宫,是因为老奴有事要禀告。” 一连吃了两粒保心丸,体内的药力激荡,他这一路吹着风都没让面上的红晕消退,这会儿抬起头来,也让裴胤把他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 裴胤很少见他这般狼狈模样,当年自己死而复生,梁公公也失态了,却和现在不大一样,“其他人都下去。” 宫女内侍悄无声息退出了御书房,只留下梁成才。 “坐下说。” 裴胤赐座,梁成才行礼之后就直接从去了雅苑开始说起。 裴胤本来以为这是个因为老人好奇而生的故事,或许长青世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纠葛,却不料梁成才说道,“老奴要说的是这位最开始不曾留心的闵小姐,在福云寺里,老奴见着了她就吓了一跳,她活生生像是万岁爷画里走出的人。” 裴胤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梁成才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到了梁公公的面前:“她和夫人长得很是相似?” 梁成才说道:“是,很是相似,老奴在想,是不是与夫人有些干系,多与这位小姐说了几句话,她说她祖籍是灵州的。” 灵州两字犹如是惊雷一样在裴胤耳畔炸开,他身子晃了晃,急切问道:“她还说了什么?你查了什么?” 梁成才一边说着,一边把户籍文牒呈上,“刚刚老奴还去了一趟京都衙门,把闵小姐的那一页取下,您看看,她原本是姓简的。” 裴胤把带着梁成才温度的纸张拿到了手中,看到了上面写了她的籍贯、来历,盯着母亲简氏,灵州人士,几个字,裴胤气息乱了。 这京都衙门的人记录身份文书怎的如此简陋。为什么不多记录一下简氏的情况? 裴胤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梁公公:“她在哪儿?夫人不曾到京都是不是?” “小姐还在福云寺,”梁公公说道,“老奴也不曾见过夫人,怕自己年龄大眼拙了,也怕惊扰到了小姐,便让干儿子还有一些侍卫留在福云寺里护着小姐。” 裴胤说道,“你做的对,备车马,在路上说。” 他一刻钟也不想在宫里待着,让人备了车,立即就往福云寺方向赶去。 在马车上有了大把时间可以解释,不过梁公公就算是绞尽脑汁能说的也就是那些,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的清清楚楚,甚至绿玉抢人扫帚的事情都给说了。只是关于为什么闵宝彤会留在福云寺,为什么陪着她的是世子妃,梁公公不清楚,也说了没去询问乔宜贞的缘由。 梁公公轻声说道:“老奴想着,小姐应当是极其信任长青世子妃乔氏,只是老奴也晓得这位世子妃是个伶俐人,想着先把人都给留在福云寺里,一切等着万岁爷裁决。” 裴胤对长青世子毫无印象,对乔宜贞却有些印象,他当时还是死而复生的尴尬王爷,在位的是他的皇兄裴玧,这位乔宜贞太后还动过心思想要让她做皇后,最后因为乔宜贞和长青世子湿漉漉抱在一起,这事就算了。 乔宜贞的聪慧之名他是很清楚的,乔御史曾言,这位孙女的学识是他亲自教出来的,比小时候的乔侍郎学问还要好。 当年太后确实动了心思让乔宜贞做皇后,品性也让人查过是没问题,裴胤不知道为什么闵宝彤黏着乔宜贞,不过应当没什么问题。 所有的疑问在去了福云寺就会有答案。 裴胤的心情本是愉悦的,有遇安大师推算过简氏的劫难是在庚子年,现在就算是尚未见到,也应该是安安稳稳的,但等到出城的时候,马车上来了一人,听到那人的话,帝王的心情瞬间就不大美妙了。 上来马车的人是梁公公府上的,梁公公进城之后,他除了去京都衙门,另外就是让人去打听闵家的消息,打听好了就在城门口候着,现在就直接禀明圣上。 这人完全不知道闵宝彤可能的身份,只是按照梁公公的吩咐去打听闵家的一切消息,重点是闵宝彤的。 先说了闵宝彤上京都的缘由,这让帝王就不大高兴,他未及笄的姑娘怎么就定了长青侯府的三公子。 接下来说的事情,帝王更是暴怒。 “在中午的时候,说是远在琮州的闵家二少爷进了城,当时有人去户部衙门给闵寒林郎中(户部郎中正五品官员)传消息,闵郎中脸色一下很难看,不像是亲弟弟进来的模样。当时脸色太难看了,所以这位户部的官员记住了。” “下午闵郎中没去户部,就是在宅院里待着,闵家的正门旁门都候着人,我打听了一番,过去的时候都是年龄大的婆子在守门,今天下午都换成了精壮。” “要说起来,闵家最奇怪的就是另一件事了,闵郎中再让人往外传消息,意思是闵小姐在琮州就有了心上人,这几天没事就往外跑,只怕是去会情郎,果然是从小地方来的,没什么教养。” 梁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想着闵家这路只怕是走不长了,倘若是好好养着闵宝彤,有一场泼天的富贵等着他们,现在动了杀心,那定然没什么好下场。 无论是梁公公还是帝王,都隐隐猜到了闵寒林只怕是要杀人,要不然为什么要放出风声贬低闵宝彤,还换了青壮守门,显然是要等人一回去就杀人。 裴胤把牙咬的咯噔响,倘若是闵寒林或者是闵成洲在场,他得直接提剑把两人给砍了,根本就轮不到午门斩首。 等到胸膛之中的那股怒火让帝王下了马车走路都带着风,那股劲儿一直到了福云寺的大雄宝殿才消了,距离要见到闵宝彤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心中又泛起了怯。 汪游一溜烟跑了出来,利落行礼之后说道:“今儿得巧了,寺庙里就没有香客,后来雨停了来了两行,我都出面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汪游是梁公公的干儿子,在京都里也算是有几分面子,他往大雄宝殿门口一杵,只说是干爹下午要在这里礼佛,劳驾换个时间,来礼佛的人恨不得还要骂自己不会选时间,冲撞了梁公公,都是说了一溜烟的好话,连忙下了山,生怕耽搁了梁公公的事。 “下午世子妃一直陪着闵小姐在下棋,一直没挪过位置。” 裴胤问道:“长青侯府的两人就没想着离开?” “闵小姐提过,但是世子妃说是时间尚早,福云寺的茶水也好,再多坐一会儿。” 这就是没强留下世子和世子妃,一直没有惊动这些人。 裴胤点点头,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就领着梁成才去了后山,一开始走路还手脚,等到中间好了起来,快到的时候,又开始紧张起来。 后山的凉亭里两人棋局结束,乔宜贞与闵宝彤收拾棋子,装好了棋子之后,乔宜贞对闵宝彤说道:“你安心在寺庙里住着,等我过些日子得了空就来看你,你若是有急事,就托师父传信,我会立即过来。” 闵宝彤连忙说道:“乔姐姐,乔御史的事情要紧,我就在福云寺里住着,安安稳稳的,有事情我一定你说。” “这里面都是银票,你拿着送给梁公公好了,好早日让乔御史出来,也少受一些罪,这银子我也用不上,等我娘来了,我就又有银子了。” 裴胤已经到了拱门处,听到了闵宝彤提到了简氏,就停下了脚步。 梁成才擦了擦汗水,怎么要给他送银子?他想要开口解释,又担心扰了里面的人。 乔宜贞失笑着说道:“哪儿用不上的银子,你留着吧,才给福云寺了不少功德银,你身上得留一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我留的还有,乔姐姐,你真的收下这些银票好了,今天麻烦你那么多,等会你还要替我去闵家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哪儿用你这小丫头感激。”乔宜贞捏了捏她的面颊,“小丫头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你不嫌弃我多事就好。若是诚心感谢,你娘进京都了之后,请我吃饭好了,不说你娘点金手之名,光说当年逃出灵州,我便对你娘心生敬仰。” “我娘到京都了,我一定与娘一起去侯府拜会你!”闵宝彤的声音小小的,“希望我娘可以平平安安到京都。” 乔宜贞本想要说话,结果就看到了裴胤的衣角,立即扯了扯闵宝彤的手。 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与闵宝彤没说什么关键,就说道:“不说这些了,你送我和世子到山门吧。” 乔宜贞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裴胤的矜贵,不想生事。 闵宝彤应了一声,她注意到裴胤一直看着自己,把她看得心慌,她扭头又看到了梁成才,咦了一声。 乔宜贞询问:“怎么了?” 闵宝彤对乔宜贞小声说:“在福云寺里见过这位梁管家,还与他说过几句话。” 梁成才见着帝王不说话,他连忙开口,一边对着闵宝彤行礼:“小姐很是心善,我都记得,小姐给了老奴银子,让老奴去看病。” 闵宝彤笑了笑,“你记得要看病呀。” 又看向裴胤,对着梁成才询问:“梁管家,这是你的主家?” 梁成才连忙说道:“是、是!正是我家主人!” 闵宝彤想着梁成才说的话,他家小姐被拐走丢了,她生得很像主家小姐,这位老爷看着自己,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闵宝彤本来被这个人瞅的心慌,这会儿想着他肯定不是坏人,就是思念女儿了吧。于是冲着裴胤一笑。 裴胤本来就绷着情绪,他一眼就认出了闵宝彤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的简素,这会儿女儿冲着他笑,当即眼眶就红了。 在看到了裴胤红了眼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闵宝彤心中也堵得慌。 大概是觉得这位老爷可怜吧,他丢了女儿,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找到女儿。 闵宝彤心想着,开口说道:“希望贵府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早日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码字状态没有完全找回来,这两天先不定时更新了,晚上12点前一定会更新,至少双更。 等我有存稿了,再稳定到早晨9点更新。感谢在2021-03-1911:05:23~2021-03-1922: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ˉ不可预见只可遇见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火60瓶;有柴、lcc的小迷妹10瓶;满天星、燕zhizi2瓶;森林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一更 “她已经平安站在我面前。” 第28节 想着打听出来闵家的布置,帝王就又怒又怕,就只差那么一丁点,女儿就可能没命。 裴胤可以想象,若是女儿回到了闵家,一露面就会被闵寒林的人下令勒死,紧接着不知道抛尸何处,还要落一个私奔的名声。 此时看到了温泽宴,裴胤目光微暖,开口说道,“温爱卿,你跟着后面的车驾,长青世子妃也在车上,你和她一起罢。” 乔宜贞帮了这么大的忙,帝王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乔聿的事情,准备直接去天牢,亲自请乔御史出监牢,既然遇上了乔聿的学生,就让他也跟着去天牢。 此时的温泽宴不知晓要去哪里,只看着闵宝彤又冲着他笑,怀揣着满肚子疑惑对着宋府尹行礼:“宋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而宋府尹满脸笑容点头:“去吧,明儿可要告诉我这是什么状况。”拍了拍温泽宴的肩膀,赞叹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有造化的。” 能够做“怂不倒”,宋府尹心思是机敏的,瞬间就知道这位绝对是入了帝王的眼,就想要巴结一番温泽宴,甚至还想到今后的事情肯定不能让温泽宴背锅,要让下面的人背锅才好。 他一时有些头疼,府尹的事情让府丞背锅是最合适的,要是不用温泽宴,那么用谁呢? 还有闵家才送来了东西,肯定是有麻烦的事情要求,希望闵家要让他圆的事情不要太麻烦才好。 乔宜贞坐在马车上,帘幕撩开,身边还坐了绿玉这个丫鬟,绿玉神游一样甚至没对温泽宴行礼。 温泽宴也没在意,“表妹,如今这是……” “好事。”乔宜贞弯眼笑了笑,在灯火通明的夜晚,眼里像是缀了星子似的,“我们去接祖父回家。” 马车缓缓驶动,温泽宴看着乔宜贞的笑容也放宽了心,不管怎么样,乔聿都可以出狱了,这便是好事一桩,至于说其他的事情,等到天亮之后,自会知晓。 而绿玉这个时候才回过神,她表情震惊,“世子妃,我们是要去天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100:15:32~2021-03-2121:5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露ff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ˉ不可预见只可遇见40瓶;果锅、23395298、有生之莲20瓶;茶刃、掉发小仙女、已被盗号再不充值10瓶;黑妹7瓶;浮生哒2瓶;兮小禾、乙炔7、秦窗无眠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拥抱 绿玉一直知道乔宜贞聪敏, 但是在看到车队当真到了白日里经过的街道,眼见着就快到天牢了,还是扭头看着乔宜贞, “世子妃好厉害, 圣上都没有说, 居然都猜到了要来天牢。” 距离天牢越近, 乔宜贞的心情越好, 在徐徐夜风里,心情也飞扬起来, 含笑道:“毕竟公主提到了我祖父, 圣上体恤我祖父年迈, 有此举并不意外的。” “啊。”绿玉见着乔宜贞说到了公主,有些闷闷说道, “奴婢就不大机敏,现在都没有改好口, 还是会忍不住叫小姐。在宫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乔宜贞:“规矩可以慢慢学, 不会对你太过苛责, 应该和过去在琮州的日子一样,等到红香过来了, 你还是听红香的话就好。” “那怎么会一样。”绿玉小小声地说道, “夫人不怎么在意那些规矩的, 但是宫里头规矩森严, 听梁公公的意思, 犯了错会有很严重的惩罚。” 乔宜贞想着今日里还听到了帝王的私密之事, 连世人眼中备受宠爱的贵妃娘娘都不曾被临幸,裴胤对简素的感情可以说是情比金坚了。 简素留着绿玉,用意是给女儿找玩伴, 所以并不曾太过于约束绿玉,帝王既然如此心悦简素,定然也是按照琮州的旧历来做。 不过乔宜贞看着愁眉苦脸的绿玉,心想着自己说了,她估计还是害怕,只是细声细语地提醒她一些事。 乔宜贞轻声和绿玉说话的时候,温泽宴心想着下午见到的闵宝彤,他只记得这小姑娘天真烂漫,和孩子玩在一起,这丫鬟随了主人,两人都是心事写在脸上的人,现在绿玉忧心忡忡,闵宝彤是不是也是如此? 温泽宴想到了刚刚见到的华服公主,心中多了一股怜惜。 后来再从乔宜贞的口中知道,是闵宝彤主动提到乔御史,心中对公主更多一分感激。 天牢里乔聿尚未睡下,他白日里见了孙女,有些担心乔宜贞鲁莽行事,正躺着的时候,忽然见着了满室红光,是有人举着火把进来了。 这么晚了是谁到天牢里? 乔聿起身,盘膝坐在茅草上。 狱卒哗啦啦地取下铁链,紧接着进来的人居然是帝王。 过了宵禁时间见到帝王已经很是奇怪,接下来的事情让乔聿震惊了。 怎么都不肯放弃今年攻打灵州的帝王,居然主动退让,自言灵州之事是他操之过急。 乔聿忍不住说道:“灵州是我大齐之地,灵州百姓是我大齐之子民,罪臣并不是想要阻拦圣上收复灵州。圣上心系灵州百姓从来都是我大齐之福!” “罪臣只是想着再等一等,以免这一仗劳国伤民,更不愿见圣上您御驾亲征,圣上不应该置自身于险境。只有圣上保全自己,才是大齐之福!” 图尔齐对灵州百姓的残酷,乔御史怎会不知道?他也记挂那些灵州百姓,想要死谏从不是因为想要对图尔齐退让,而是想要徐徐图之,甚至可以用迂回之术,一点点蚕食图尔齐的地界,另外,就算是灵州是裴胤的执念,乔御史也绝对不希望看到御驾亲征。 裴胤正是因为有明君之相,他在位可以更好的为百姓谋求福祉,乔聿才更不愿意让陛下身陷险境,为此,他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乔爱卿说的是,灵州之事是朕过于急切,所谓是关心则乱,朕乱了分寸,是朕有错。所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乔爱卿便是朕之镜,还请乔御史今后继续做朕之镜。”说完之后,帝王竟是对他行了大礼,而在监牢里的乔御史因为躲不开,生生受了这礼。 裴胤自尊自傲,就算是当年在继位大典上,太后暴怒扇裴胤耳光,用极其狠戾的言语说他不孝不悌,他也不曾说自己有错,现在居然对自己认错了? 乔聿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睡着了,现在的一切都是梦境。 而梁公公进入到牢房里,把他那只养尊处优的手伸在他面前,一边笑着说道:“乔御史,世子妃在外等着接您呢,您等等会早些归家,乔府上下只怕都挂心您的身子。” 提到了乔宜贞,乔聿这才清醒了过来。 梁公公这话的意思,乔宜贞应当是做了什么吧? 磕头谢恩,扶着梁公公的手起身,跟着帝王出了天牢。 一直禁锢于小小的牢房里,重新吹到夜晚的风,乔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裴胤留了一辆马车给乔聿等人,仪仗缓缓向着皇宫方向行去,等到已经不见了踪影,乔聿对着温泽宴说道:“这还真是让我稀里糊涂的。云昇(温泽宴的字)你说说看是个什么状况,我好知道贞姐儿有没有做些不当做的。” 温泽宴看了一眼乔宜贞,而乔宜贞笑着说道,“表哥,你就说你知道的就是。祖父这是不放心我,不想同我说话。” 乔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乔宜贞。 温泽宴说道:“我也是不明所以,本在家中休息,忽然被叩门让我去城门口候着恭迎圣驾,我随着上峰同僚一起在城门口等着,结果圣上就让我一道来这天牢了。我倒是知道一件事,刚刚见着的那位公主,我下午见过她与表妹在一起,许是因为那位公主?” 果然从温泽宴这里无法知道消息,乔聿说道,“你说说看。” 乔宜贞笑着扶祖父上了马车,“祖父您放心,我确实是想要走梁公公的门路,看看怎么能让您出来,可还来不及去见梁公公,就有了今晚上的事。” 乔聿说道:“我刚刚看到梁公公待我很是客气,像是承了你天大的情一样。你当真没去求见梁公公?” “若说是梁公公承情,倒不如说是圣上承我的情。” 乔宜贞的心情好到宛若是喝醉了一样,有一些微醺之感,徐徐清风一吹,只把心中的那点酒意吹得上头,看着祖父摇头,笑着说道:“祖父您可别不信,我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看到了那位华服公主没有?我正好帮了公主一些小忙,让公主明珠归位,公主替祖父说了话。” 乔聿看着孙女儿一直笑,忍不住摇头,“云昇,你看看你表妹,这会儿说话没轻没重的,什么大言不惭的话都说了出来。” 温泽宴也含笑:“表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乔祖父您能出狱,晚辈也是欣喜,感激圣上点了我随驾,可以恭迎您出狱。” 涉及到了公主,这公主还是从天而降的,此时从乔宜贞的口中确认了出狱和公主有关,乔聿和温泽宴都知道,不应当在外提到这件事,就说笑略过这件事。 乔宜贞听着祖父和表哥说话,脸上一直带着笑,有些事情注定是无法说出口的,例如不光是促成了父女相认,还避免了小姑娘的死。 只可惜她这功德无量的好事,是无法和人说起了。 不过也好,做了功德无量的好事,才让祖父早早出狱了。 乔聿看了一眼孙女儿的神色,心中一软,也是因为自己孙女儿操碎了心。 马车在月光下辚辚始动,很快就到了乔府。 乔宜贞心情很好,先跳下了马车,眨眨眼笑着说道:“祖父,我去敲门。” 她可是把祖父带回来了,得估计吓人一跳! 怀着这样的心情,乔宜贞跳下马车准备敲门,谁知道手刚碰到了铜环,门就开了。 “你回来了。” 一切的发生是那么自然而然,她被拥入到了怀中。 或许她的身体已经太过于熟悉他的怀抱和温度,乔宜贞甚至没有推开对方,在被抱入怀中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就软了下来。 一直到咳嗽声从背后传来,乔宜贞才涨红了脸,连忙把人给推开。 乔宜贞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抱住乔宜贞的正是池蕴之:“我在侯府一直等到快宵禁,看到你还没有回来就到了乔家。” 池蕴之是犯了宵禁时间,当时敲开乔家大门的时候,把守门婆子都吓了一跳。 之后池蕴之就一直在乔家的大门这里等着,因为从池蕴之的口中知道乔宜贞到了宵禁时间还没有回来,现在屋子里都是亮堂堂的,所有人都没睡。 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没睡,也都发现了乔聿的回来。 乌压压一群人簇拥着乔聿到了正厅里,池蕴之想着刚刚自己情难自已,似乎是惹恼了乔宜贞。 不过咳嗽的是温泽宴,池蕴之心想着,在表哥面前亲昵一些也不打紧。 就算是知道温泽宴与乔宜贞没什么,池蕴之还是没有安全感的,下意识地想要在他面前,多表现出自己待乔宜贞的亲昵。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寒菽的新文《千枝雪(双重生)》文案一: 阮扶雪幼失怙恃,跟随伯父母长大,她满心期盼,待到及笄,她就能嫁给祁竹。 ——祁竹是父母生前为她定好的未婚夫,更是她心爱的情郎。 未料祁家倒台,伯父母毁约,转头把她许给旁人。 几年后,她回娘家守寡,而祁竹弃文从武,成了当朝最年轻的将军,凯旋而归。 阮家被祁竹报复,只得把她送到祁竹的掌心,任他折辱。 她身为寡妇,却怀上祁竹的孩子,终是在抑郁中香消玉殒。倒也好,她也不必等祁竹回来,亲眼见他娶高门贵女,再被诛心。 幸得上天眷顾,让她重来这一世。 阮扶雪在佛前虔诚祷告:一愿母亲身体康健,二愿父亲仕途平稳,三愿与怜她爱她的亲人再不分离。 四愿祁家平安顺遂,祁竹仍是天之骄子,平步青云,但她还是想解除婚约。自此往后,祁竹的荣华富贵与她无关,她的嫁娶婚姻也与祁竹陌路,做个点头之交的世交之好便可。 此生一别两宽,各不亏欠。 文案二: 祁竹死在一片雪地里,他死时脑子里只想着阮扶雪。 他早就不气了,那女人可怕得很,时时泪盈于睫,娇不胜风,胆子丁点大。 离京前,她还在他怀里一边发抖一边哭着说:“你既要与贵女成亲,总不好再在私下与我牵扯不清,以后、以后莫要找我了。” 她又想嫁给别的男人不成?他气急了,故意吓她:“你想得美,等我回来就讨你作妾!” 都是骗她的。他很后悔。 其实他回绝了上峰女儿的亲事。 第29节 原想这次回京,就娶她为妻。 第32章 同床与吵架 柚子叶沐浴、跨火盆, 本就已经接近宵禁,这样折腾一番,已经过了子时。 子时一过,所有人动作都快了起来、静了起来, 不多时, 灯火通明的乔府暗淡了颜色, 和京都里的其他人家一样, 融入到了黑夜里。 喧嚣沸腾化为静谧。 乔宜贞躺在了床榻内侧。 她不常回乔府, 但她出嫁前的闺房还是日日打扫, 房间里熏着她喜欢的香,今天经历了颇多事,她躺下后很快就昏昏欲睡, 双手合拢轻搭在小腹上。 房间里并不是纯然的黑暗,因为房间里没有丫鬟守夜,床脚留了一盏灯, 因为烛蕊剪得很短, 琉璃盏里一灯如豆,在浅浅的融化烛油里跳跃。 池蕴之轻轻撩开了幔帐, 就着浅光看乔宜贞, 她的肤色极白,一双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合拢, 在眼下打下淡淡的阴影。 前段时间因为乔聿的事情, 她眉宇之间是有一抹忧愁的, 现在这忧愁散开,嘴角也轻轻翘起,好似享受美梦。 让池蕴之也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他靠近躺了过去。 平时两人分开被褥, 今儿难得贴得很近,把她搭在一起的手扯了一只下来,他的手大而她的手小,扣在手心之中细细把玩,用指腹描绘她十指的形状。 池蕴之有他的小心机,在乔家当然不适合行夫妻之礼,但也想贴得更近一些。 成为夫妻已经有十年,就像是在门口的那个拥抱一样,她熟悉他的身体,他也熟悉她的。 乔宜贞的身体因为他的靠近无丝毫的抵抗,甚至下意识地去寻求暖源。 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脸也在他的手臂蹭了蹭,湿热的呼吸喷在他的手臂内侧。 从她碰触的地方宛若是有热流涌出,霎时间四肢百骸都升腾起来了热度,血液奔涌得很快,让他的身子发烫、发热,眼底也有浓情在翻滚。 距离上一次同房已经有两个月,为了她的身体,池蕴之压抑自己的需求,甚至自己动手解决。 现在乔宜贞无意识地撩拨,池蕴之就有些受不住了,呼吸在这样黑暗的夜里也重了起来,在浅暗的烛火里,眼睛灼亮的像是准备发动袭击的猫儿。 池蕴之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一个灵巧翻身,撑在她的上方。 因为失去了手臂,乔宜贞似乎有些不满,嘴唇微微嘟起,池蕴之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尽管身上火热,池蕴之还有理智。这里不是竹香院,他们客居在乔府。 只用舌尖描绘她姣好唇形,克制地亲吻着,只让轻吻削减心中的欲。 像是不会喝酒的人小心翼翼地品尝美酒,一点点地尝,每尝到其中一味,就在心中回味,心中欢喜着,满足着,感受心中的浓情如同潮起潮落。 池蕴之靠着轻吻心中渐渐平静,而乔宜贞的身子渐渐发烧。 肌肤和肌肤的接触,唇和唇的接触,让识得情爱的乔宜贞想要更深一步的接触。 为了庆祝祖父出狱,睡前喝了一点酒,酒意上头,越往后,乔宜贞就越对这个吻十分不满,只觉得这个吻点燃了她的火,随即就要抽身离去。 口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呢喃,而池蕴之正想要听的时候,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衫,似乎想要留住他。 “乖。”池蕴之把她的手抽出,声音沙哑,“这是在岳家。” 她依然是咕囔着,表情十分委屈,她被池蕴之扣住了手,手不能动作,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应对方法。 乔宜贞的双腿修长而柔软,像是藤蔓一样攀附着他。 乔宜贞的长发披散开,衬得她肤色更白,她轻轻扭动着,像是妖冶勾人的女妖,她本就是他心中最美的存在,这般缠着他,池蕴之再也忍不住了。 以吻封缄,让她无法发出羞人的声音,同时又怕惊动了旁人,他缓而慢。 像是隔靴搔痒,乔宜贞呼不出叫不来,手指在他的后背收紧,眼角也沁出了泪水。 等到最后,浑身如同红彤彤的虾子,泪汪汪地在他肩头咬上一口,才沉沉睡去。 …… 乔宜贞昨晚上根本就是半梦半醒,只依稀记得极其欢愉,清早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体绵软无力,池蕴之正在穿中衣,他背后留有的红痕和肩头的咬痕,都在提醒她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想要呻·吟一声,乔宜贞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在乔家,而不是在侯府,整个人缩入到被子里不想见人。 等到丫鬟送来了热水,简单快速擦拭过,乔宜贞把用过的帕子丢入到了池蕴之的怀中。 池蕴之笑着塞好了帕子,把人打横抱起。 乔宜贞吓了一跳,捶着他的胸膛,“别闹了,我自己起来。” 丫鬟脸红地飞快出了房门,把房间留给了世子夫妻。 最为情深蜜意的时候也不曾这样胡闹过,哪儿能在乔家胡闹?这不是让家里头的人看笑话? 乔宜贞一边用青盐漱口,一边瞪着池蕴之。 海棠春睡的美人这般怒视,简直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在池蕴之的眼中,像是乔宜贞在撒娇一样,加上昨晚上才有欢好,池蕴之这会儿心情很好,故而大胆亲了亲她的唇瓣。 粗粝的青盐是咸的,乔宜贞看着池蕴之也漱口,皱眉说道:“咸死你,让你胡闹。” 池蕴之笑里含情:“其实不咸,我还觉得有些甜。” 平时池蕴之怕唐突了乔宜贞,鲜少说这些过于轻浮的话。 两人是在窗边,昨个儿才下了雨,今儿天气晴朗,透过窗纱,金色的光笼在他的身上,池蕴之本来就好容貌,认真又温柔地凝视她,让乔宜贞心跳漏了一拍。 半晌,乔宜贞坐到了梳妆台前,小声说道:“油嘴滑舌。” 乔宜贞本觉得自己不是看重外貌之人,她在闺中时候想要找的夫婿是才高八斗有凌云之志的人,乔宜贞觉得只要才学高就好,相貌是无用的? 等到与池蕴之成亲才知道,原来她其实肤浅得很,若是生得不俊美,光是被人碰着手都会觉得难受,鸡皮疙瘩得掉一地,而有个貌若潘安的夫婿,在外出的时候,旁人都会用艳羡的表情看着她。 “乔宜贞啊乔宜贞,你竟是如此肤浅!”乔宜贞自我唾弃过,随即夜晚又很愉快地享受鱼水之欢。 乔宜贞不光是享受夜里的亲昵,每当行周公之礼后的白天,也很享受和池蕴之在一起的时间。 第二天他像是餍足的猫儿一样,格外黏人不说,还总是绕着乔宜贞打转。 乔宜贞嘴上不会说什么,心中总是有些欢喜的,脸上也会笑得更柔情一些。 出了竹香院,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再被琐事消散,到了下一次同房,两人则是再次亲密起来。 乔宜贞和池蕴之的关系就是这样循环往复。 乔宜贞知道,在外人眼中,许多人觉得池蕴之太游手好闲了一些,在事业上可以说是毫无建树,学识也不深,但乔宜贞心想,“你们可曾知晓?潘驴邓小闲这五项,世子可就占了最重要的四项!(注)” 过往的那些都浮现在眼前,乔宜贞一想到他要出家,那些浓情蜜意霎时间就散了,脸上笑意也没了,甚至心中泛着委屈,既然早晚要出家,那就应当有个出家人的样子,昨晚上的事又怎么发生了? 难道是自己主动的? 乔宜贞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偏偏因为喝了酒,已经记不清昨晚上的事情。 乔宜贞心中羞恼起来,尤其是一想到在梦里池青霄说世子成了赫赫有名的高僧,一想着自己向高僧索求,羞得脖子都红了起来,手上也用力,恨不得扭断手中的梳子。 “我来替你梳发。” 池蕴之看着乔宜贞捏着梳子不动,想要给妻子梳头,而乔宜贞的手压在他的手背上,“不用。” 池蕴之看到了乔宜贞红了眼眶,心中一紧,连忙开口询问:“怎么了?昨晚上是我的错,我应当忍住的。” “不许说!”乔宜贞本来就为昨晚上的事情后悔,现在直接瞪着他不许继续说。 “好好好。”池蕴之不知道为什么乔宜贞发脾气,只当她羞涩了,觉得不应当在乔府行周公之礼,于是伸手搂着她,哄着妻子:“你放心,昨晚上动作很轻,没惊动人。” “让你不说,你还说?” 乔宜贞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让池蕴之当即不敢说了。 乔宜贞是他心尖尖的人,看到她这般模样,他惴惴不安地开始反省,觉得是他不好,昨晚上怎么都应当忍住的。 看着妻子落泪,池蕴之绕着她团团转,一个劲儿说自己不好,俯小状道歉。 乔宜贞默默流了一会儿泪,她捏着梳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的眉死死搅在一起,模样一丁点都不好看。 养病的过程里,她告诉自己一不要着急祖父的事情,二不要去管池蕴之出家的事情,但是不管多少次这样心里头想着,还是忍不住去操心祖父,去忧心池蕴之要出家。 这些天不知道为了池蕴之要出家的事情生过多少次的闷气,这会儿乔宜贞干脆就挑明了。 她站起身,手中抓着梳子,“你是不是想要出家?” 池蕴之愣住了,不明白乔宜贞为什么话跳到这个地方,心翼翼地询问:“你怎么会觉得我想要出家?” 乔宜贞看着他的模样,觉得他的小心翼翼是因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 气得狠时候,乔宜贞反而会掉眼泪,她愤愤擦掉了眼泪,忍住哭腔说道:“我一早就想问你,因为祖父的事情压着没说罢了!若是不想出家,为什么频频去福云寺?旁人都轻易见不得印尘大师,就你可以见?” “是不是你病重的时候,我去了福云寺让你心中不喜?”池蕴之立即想到了当初的事情,他对着妻子行大礼,“是我的错。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出家。” 乔宜贞一愣,想到了那个梦,眉心拧成一团,“我不信,你既然那般有佛缘,昨天那位大师也热络得很,不如干脆就在福云寺出家,说不定还可以做到高僧,说不定赫赫有名,满京都知道你!我才不要管你。” 妻子的话戳疼了池蕴之,他深吸一口气,她是他的妻子,还想着不管他? 乔宜贞看着他,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对,心中一凉,泪水流得更凶,一会儿觉得现在说开了也好,最多是心里头疼一会儿,很快就会好了。 她还有三个儿子,池蕴之不要他们,她可得把三个孩子拉扯大。 池蕴之看着乔宜贞这般模样,轻声说道:“宜贞,你说的像模像样的,好像我真的要出家一样。” “你要出家,我肯定不拦你,你自出家你的,尘缘一斩什么都不用管了,我管着孩子。”乔宜贞脸色煞白,“就像是我说的,我不敢耽误了你的青云路,都说你天生佛相,你这青云路没有应在俗世,而是应在佛道上!” 听着乔宜贞口口声声让他出家,池蕴之的心里有些火气起来。打横把人抱起,丢到床上,乔宜贞本想要呼出声,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乔家,而不是在侯府,抿着嘴,用一双兔子眼瞪着池蕴之。 昨晚上被亲是稀里糊涂的,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乔宜贞是清清楚楚。 他亲的重重用力,他的一双手还不安分,一会儿揉着这里,一会儿搓着那处。 这分明就是白日淫宣! 处在娘家的闺房,加上又是白日,这一切都让乔宜贞羞得脚趾都蜷缩成一团,还不忘捏成拳去锤他。 亲到了后来,看着乔宜贞又开始落泪,池蕴之的动作又轻柔了下来,他的手握住了乔宜贞的拳头,他重重地抱住了她,那样的用力,几乎要把她揉到了骨子里。 “可没有这样想要犯淫戒的和尚,宜贞,我怎么会出家?” 作者有话要说:潘驴邓小闲,分别对应的是男子容貌俊美、男子能力、男子钱财多、男子性情温和,男子肯在女人身上花时间。 乔宜贞觉得池蕴之没有的是财这一项,其他四项完美~ 第30节 看!祖父的事情一解决!就解开两人的误会,这本书就是种田小甜饼,没什么勾心斗角,虐恋情深! 最后:今天调整作息,就只有一更,明天我会继续双更的,争取早点更新。亲亲各位小天使们!感谢在2021-03-2123:06:30~2021-03-2221: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积善堂黄、啊喔o_o、寂静心谷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蓁灼66瓶;dfhdey10瓶;往作者菊花里、云淡风轻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别让他伤心 他目光灼灼的, 单手撑住了身子,另一只手抚在她的面颊。 乔宜贞的心急速跳动,血液在体内湍涌,她知道自己倘若是要说, 是, 你就是要出家。池蕴之非得直接剥了她才穿好的衣裳, 逼着她承认他就是要犯淫戒的和尚。 “别闹了。”乔宜贞的身子蜷缩起来, 想要躲开灼人的模样。 她心生退意, 觉得自己不应当提这个话头, 扭头不去看池蕴之,悄悄把身下的被子揪起来,整个人快速缩入到了被子里, 嗡声嗡气地说:“已经起得很迟了,咱们该起了。” 池蕴之本有些生气,看着她这般逃避的模样, 倒是又觉得她有些可爱, 可爱得想让他下意识不想逼她。 只是其他时候也就算了,今天她又是红眼又是流泪, 还口口声声放任自己要出家, 现在就转移话题。池蕴之就是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掰正她的脸, 让两人双目相对, 不许她躲开。 池蕴之说道:“我没在闹, 宜贞,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池蕴之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帮着他避开了一些劫难,帮着他遇到了印尘大师化解了乔宜贞的劫难, 他现在也执拗地不去管身处何地,也要解开她的心结。 “你是因为你病中我还去福云寺,那我道歉,是我的错,可你不应当说我定要出家,我难道会抛下你,抛下孩子?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出家。” 乔宜贞想要开口,而池蕴之直接说道,“你如果要说我有佛缘,就不用开口。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 乔宜贞鼓着脸,果然她先前就是想要说这个,被池蕴之抢白,就不好继续说了。 “有佛缘只是万千轮回的一种可能,我不光是有佛缘,小时候还遇到了道士说我适合修道,据说我这样的容貌是修佛修道的好苗子。我是没遇到湘西的赶尸人,若是还说我适合赶尸,我就要去做吗?没道理的,宜贞,你这样总是把我推开,恨不得我离开侯府,离开你和孩子,这对我不公平。” 乔宜贞被他的话一烫,本来有一丁点的心虚,听到了后面,又觉得自己应该理直气壮。 她对他怎么不公平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这可是满京都里勋贵人家都找不到的自由。 池蕴之看到了乔宜贞的模样,大约是成亲久了,她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一声,想也不想就撩起了锦被,池蕴之也钻入了进去。 乔宜贞有些慌乱,手抵着他不让他进入锦被:“你、你在干什么?不是说要好好说话吗?” 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系带,身子下俯。 “身体力行告诉夫人,夫人活着一天,我就做不得和尚。看夫人还许不许我出家。” 想要让她身上满是他的味道,池蕴之想着乔宜贞这辈子休想推开他。 …… 等到乔宜贞出了闺房的时候,只要看到了粗使丫鬟脸上带笑,就觉得她们在笑自己,恨不得想要锤死池蕴之。 乔宜贞的脚下生风一样,头一遭失去了所有的风度,直接提着裙摆小跑了起来。 池蕴之刚开始还试图拦下乔宜贞,结果他一动作,乔宜贞就跑得更快,还险些腿脚发软跌倒,他就只好急急跟着对方的身后,还不忘提醒:“慢点,小心些。” 乔宜贞的祖父和父亲已经齐齐去上朝,而乔宜贞就一头闯入到了祖母的房中,仗着池蕴之进不来,心跳平缓了下来,捡了一方绣凳,坐在祖母身后。 冯老夫人平时起的很早,昨晚上乔聿回来,她一时激动睡得晚,加上也叮嘱了孙女儿他们晚些起来,就难得多躺了一会儿。 “是不是已经饿了,等不及要吃饭了?”冯老夫人转过身子,看着乔宜贞的模样,惊讶地眨了眨眼。 乔宜贞衣衫有些皱,头发也只梳了单螺,无论是钗环、脂粉一概没有用,面上却晕染出了淡淡的蔷薇红色,她的唇瓣也有些肿,带着水润的光泽,一看就知道做过什么。 乔宜贞因为祖母的打量,低头伏在祖母的膝上,她就知道池蕴之做的好事,肯定会被人一眼就瞧出来! 又羞又恼地把头埋在祖母的膝处,不想理会池蕴之,一会儿想着要是在竹香院可得死命咬他一口。 正好冯老夫人的丫鬟也进来了,轻声说着世子在外求见。 冯老夫人还没有开口,就看到孙女儿对着自己摇头,还比划嘴型,意思是不要让他进来。 乔宜贞本来就只用了一根玉簪固定头发,在路上跑得飞快,已经有些散了,老夫人伸手抓住了那一根发簪,乔宜贞的头发完全散开。 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继而对着丫鬟说道:“让世子先回侯府,说我有些不舒服,贞姐儿今儿多陪陪我。” 等到听闻丫鬟说世子离开了,乔宜贞这才抬起头,愤愤说道:“他真是可恶得很。” 老夫人觉得好笑,孙女儿孩子都有了三个了,鲜少露出这般的窘态。 不过要说池蕴之可恶…… 冯老夫人食指点在了孙女儿头上,“昨个儿那么大的事,你没回侯府,他可是担心着,冒着宵禁被抓的风险也要过来,你居然不领人家的情,小没良心。” “我让他回侯府等着,哪儿用回乔府等着我。”乔宜贞甚至想着,倘若是他侯府,也不会有昨晚上和今天上午的事情,这些都不应该发生。 这语气让老夫人纳闷了,哪儿有好端端把人往外推的?而且世子也是关心妻子,这般语气岂不是伤人了? “贞姐儿,我上次就想问了,世子怎么得罪你了,老是不好好说话。”老夫人拧了一把孙女儿的脸,“这里也没外人,咱们也难得松快下来,你就同我说,世子哪儿得罪你了?” “你看看,昨晚上的事就算了,大清早还胡闹,羞死人了。” 老夫人因为乔宜贞的语气发笑。 把乔宜贞揽入到怀中,像是孙女儿孩提之后那样,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 “世子与你亲昵,正是心悦你,或许这样在娘家行事让你有些窘迫了,你也不要太与他生气,咱们家里人你也知道,人少了一些,口风都严的很,难道还会笑话你?要是晓事的婆子们知道了,还得羡慕你。” 乔宜贞羞得耳根通红,红得都要出血,“祖母。” “羞什么,这些话原本是该你娘说,你娘不在,就有我这个老婆子说,要是没这夫妻这档子事,能有你爹?这本就是人伦常事。” 乔宜贞心想着,她爹又不是和尚,一想着池蕴之是要做和尚的人,就有一种亵渎之感,那档子事更增添了羞耻感。 老夫人继续缓缓安慰,“世子可是难得的痴情人,这么多年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我啊,才从胡大夫那你知道,他还为你做了那般事,就只有你一人,不缠着你,他缠着谁?” 乔宜贞狐疑说道:“他为我做了什么事情,还涉及到了胡大夫,怎么不知道?” 冯老夫人也愣道,“你不知道?”想了想继续说道:“你生过了子晋和长生之后,就不曾有孕,你难道不奇怪?” “我年龄大了,又亏损了气血,生不出不也是寻常吗?” 冯老夫人失笑着把孙女儿搂到了梳妆台前,“瞧瞧我孙女儿这模样,哪儿像是年龄大了。如说是刚嫁人,别人都信。” “再加上刚刚跑得飞快,一点事情就羞得要钻入地缝里,这哪儿就大了?” 乔宜贞涨红了脸,“祖母。” “正经说话呢,你同我说,胡大夫说了什么?” “好了,我也不卖关子。你生了子晋和长生以后,世子见着你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不愿让你再有孕,主动吃了绝精水的药,这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断子绝孙药。” 乔宜贞的眼睛瞪大了,断子绝孙四个字分量太大,让她耳朵嗡鸣作响。 冯老太君还在继续:“这事是我问胡大夫才知道的,这药需要整整吃一年的时间,一年之中只要有一日反悔,就不会损害精水,按照胡大夫的说法,因为药也不便宜,这药穷人吃不起,只有富贵人家吃,但是富贵人家讲究多子多福,哪儿有人愿意主动绝断精水的?所以,真正坚持吃上了一年时间,让药效生了的,他这辈子就只见过世子这一个。” 乔宜贞被这个消息惊得头脑发蒙,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下意识地说道:“祖母。我不知道这件事。” 生了双生子之后,因为出血太多,身子骨亏空的厉害,一直不曾与世子同房,等到大半年后身子调养好了,按道理是可以同房了,结果池蕴之还是住在书房。 这件事还让她生了一段时间的闷气,觉得自己是被池蕴之嫌弃了,然后没多久,池蕴之就再度睡到了主院,乔宜贞以为池蕴之是保险起见,想让她多养养身子,她也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祖母一提,就想起来这段往事,算算日子,差不多正好一年时间。 “这……”乔宜贞心中起伏了许久,下意识地询问:“会不会对身子有碍?” “算你还有些心。”老夫人戳了戳乔宜贞,“放心吧,我问过胡大夫,这药吃过之后对身子无碍。贞姐儿,世子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就只有你一个,还心疼你,自己悄悄吃了药,就是为了不让你受生育之苦。你呀,莫要太任性了,伤了世子的心。这夫妻的情分,不光是世子一味付出,你也得疼惜他啊,别的不说,你说他不该回乔府,这句就讨打!” 作者有话要说:老夫人是很有生活智慧的人,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3-2221:59:26~2021-03-2317:5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曦110瓶;loui色6瓶;jo5瓶;黑妹2瓶;yu欲128、乙炔7、秞色街青、秦窗无眠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侯爷 乔宜贞到底没有在乔家一直陪着祖母, 等到吃过了饭就坐马车回到了侯府。 刚进了竹香院,就见着池蕴之,他背着池子晋,腿上挂着池长生艰难走了过来。 池长生脆生生喊了一声娘, 要是平时就扑入到乔宜贞怀中, 这会儿觉得挂在爹爹身上很是有趣, 不仅不下来, 双手双腿用力更往上挪了挪。 池长生不下来, 池子晋也把爹爹的脖颈搂得更紧一些。 眼见着池长生就要碰触到尴尬地方, 池蕴之脸红了,往上爬的是儿子,总不能一脚踢开, 只能够说道:“长生,别胡闹,下来和你娘行礼。” “我不!”池长生得意说道。 乔宜贞上前把小胖子给抱了下来, 又把池子晋从池蕴之的背上抱下, 敲了两个孩子脑袋。 “你们去玩,我和你们爹爹说话。” 两个孩子平时乐意“欺负”池蕴之, 面对乔宜贞却不敢放肆, 拉长声音说“好”,手拉手跑开了。 池蕴之在乔府的时候, 早晨压着乔宜贞胡闹, 一开始还在回味其中的滋味, 等到乔宜贞跑入到老夫人的房中,他就有些忐忑难安。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池蕴之回来了之后,越是陪着孩子玩耍, 就越是觉得心焦,昨晚上情难自已也就算了,今儿早晨不应当行事,让妻子觉得丢脸了。 池蕴之看着乔宜贞,主动认错:“夫人,早晨我错了。” “好了。”乔宜贞呼吸一滞,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说话:“不许提昨晚上和早晨的事。我有话要问你。” “你早晨说我死了,你才出家,这话是不是真心的?” 池蕴之不明白为什么乔宜贞就和出家杠上了一样,皱眉不大想回答,尤其是又牵扯到生和死,听着刺耳。 “你回我话。”乔宜贞用手指戳了戳丈夫的胸口,“我很认真问你最后一次,你仔细回了我,以后就不再问了。” 池蕴之听到了乔宜贞的话,这才仔细想了想,最终摇头,“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倘若是印尘大师让我出家,我就会出家。”池蕴之说了实话。 “那个时候你病得很重,印尘大师说是看看有没有化解的法子,他说了很多,一会儿变一个说辞,最后告诉我是要等的,倘若是出家可以救你,我会安排好孩子后出家的。” 兜兜转转,他愿意抛下俗世里的一切,还是为了自己。 乔宜贞从他的口中知道了这个答复,竟是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从祖母的口中知道了他吃了那种药,她就应该明白他的心意的,但她还是急匆匆回来,想要从他的口中知道确切答复。 “嗯。”乔宜贞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又觉得他傻气,又难免泛着甜,又想着他们两人这样等于都不管孩子了,才落得那个地步,这样一想,心里头又泛着堵。 第31节 “我晓得了。” 乔宜贞慢慢回房,今天阳光正好,暖洋洋的风吹在她身上,她渐渐把所有情绪都放下,其实她现在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去管那个梦,总归她身体好了,闵宝彤救下了,圣上不会打灵州了,事情已经七零八落,只怕后面的走向会更与梦中迥异。 轻呼一口气,她推开了房门,打算把梦里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池蕴之跟在她身后,等到妻子真的不追问了,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想要让乔宜贞给他一个答复,又不知道让乔宜贞说什么。 乔宜贞回过神,发现池蕴之紧紧跟着自己,她好笑地挑眉:“跟着我做什么?你先陪儿子玩去,我换身衣服。” “换身衣服做什么?你是想要出门吗?可要我陪着?” 本来这几日的安排是她准备去拜访梁公公,甚至还有可能会去拜访户部的几位官员,昨晚上她祖父就直接被放出来了,乔宜贞原本的安排全部落空,忽然空闲了下来,有了大把时间。 乔宜贞说道:“我打算去京都衙门附近看看。你想跟着我一起吗?” 不出意外今天·朝堂上,裴胤就会宣下圣旨,把万千的荣耀加在宝彤身上,乔宜贞多少有些好奇,张贴了皇榜会说些什么。 只要去了京都衙门附近,就可以看一看张贴的皇榜。 池蕴之在听到了京都衙门,立即薄唇就抿成了一线,等到听到了乔宜贞邀他一起,嘴角立即松开,眼睛也亮了起来,“我也一起?” 早晨祖母的话让乔宜贞格外注意他,看着他的模样,猜想他有些吃醋,虽说觉得池蕴之吃醋的莫名其妙,还是开口解释说道:“去衙门是因为今天会封公主,皇榜要靠着京都衙门张贴呢。我去京都衙门就是凑热闹的,至于说表哥也在衙门……他新官上任,他去烧他的火,我们不与他打照面。” 池蕴之的嘴角翘起,又觉得自己笑得太明显了一些,连忙咳嗽了一声,压住了笑意,“那好,我去和子晋、长生说一声,晚些时候再陪他们玩。” 想到刚刚两个孩子在孩子他爹身上乱晃荡,乔宜贞说道:“你算是镇不住这两个小魔星,我来说好了,上次他们不是说雅苑不错吗?过两日嘉木就是休沐日,到时候一起去。” 乔宜贞和池蕴之本想要坐马车出去,结果马车前脚已经载了侯夫人与池青霄出行。 两人干脆就去租马车。 乔宜贞迈过了门槛,回头看侯府的牌匾:“回来之后,得约束些子晋和长生,万万不能去了侯夫人面前。” “怎么了?” 问过了之后,池蕴之觉得自己白问了,那位公主只怕要改成裴宝彤,公主之尊怎会嫁给池青霄? 乔宜贞解释: “倒不是因为池青霄高攀不上公主,在恢复公主身份之前,她就想着避开婚事,瞧不上三弟两个通房,一门外室。” “昨天想要留在福云寺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其实就是为了避开婚事。之前这些事不好和你深说,毕竟能不能退亲,只能够夫人到了京都里才知道,涉及到她的名声,就先没同你说。” 池蕴之点头,继而说道:“万岁爷准备替她退婚?” 乔宜贞点点头,“肯定是会退的,昨个儿我就瞧出来了,万岁爷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婚,是明退还是暗退。” 想到了池青霄的婚事不成,龚茹月得急得上火,乔宜贞的唇瓣弯了弯。 池青霄连续吹了两桩婚事,让龚茹月急得不行,随着池青霄年龄长,侯夫人龚茹月根本等不到三儿子的正妻生孩子了,她想要抱池青霄的儿子想疯了,结果又出了一件事,池青霄子嗣艰难。 池青霄通房明面上是两个,实际上已经是四个了,头两个没生孩子,龚茹月觉得是女人生不出,于是把她们发卖了,后来换了两个通房,还是叫先前的名字,结果这两人还是生不出孩子。 至于说那个外室,本来外室怀了孕让龚茹月是欣喜若狂,甚至准备把外室给接回到侯府,结果还没来得及,那位娇滴滴的外室养汉子就被抓了,池青霄是青青头上绿,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池青霄还是那个汉子的。 这件事把龚茹月气得倒仰,直接推了外室,让外室的孩子掉了。龚茹月又是打点“怂不倒”,又是赔钱给外室和养得汉子,出了一大笔钱,才了结这件事。 为了池青霄孩子的事情,龚茹月又走上了求神问佛的道路,有大师算出来,池青霄的孩子应该在嫡妻上,所以龚茹月定下了闵宝彤之后,才会一个劲儿去看闵宝彤的屁·股大不大,好不好生养。 乔宜贞一边想着,一边丫鬟雇的马车就到了。 池蕴之扶着乔宜贞上了马车,也紧跟着上了马车。 很快就到了京都衙门,他们来的时候正好,穿着轻甲的御林军正在张贴皇榜。 皇榜内容颇长,乔宜贞甚至怀疑晚上万岁爷都没睡,就是折腾这皇榜。 皇榜里大意是得长青侯夫人乔氏相助,于福云寺见当年遗失在灵州的掌上明珠,一大堆溢美之词后,表明朕的掌上明珠值得天下最好的,封为九骊公主。 侯夫人明明是龚茹月,按照这皇榜的意思,已然长青侯府换了主人。 池蕴之有些傻眼,他平白担了世子之名,从未想过袭爵,“这……”看着上面的长青侯夫人乔氏,愣是回不过神。 还是乔宜贞把他拉出人群,“咱们得回去了。” 池蕴之脑子转不过来弯,“这么快就回去?” 而乔宜贞弯着眼,“得回去接圣旨啊,我的侯爷。” 最后四个字拉长了尾音,带着笑意的娇软,让池蕴之心中一甜,心中安定了下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读者觉得女主矫情,我解释一下哈,从女主的角度来看,那个梦是某种程度的真实,让她毛骨悚然。她不能接受男主出家,觉得男主是抛弃了孩子,尤其在那个预知梦:长子死,二儿子重伤,三儿子无法站起来。作为一个母亲,对这个结局她不能接受,所以一直有心结,这个心结在今天这一章终于完全解开,女主是说到做到的人,后面不会再和男主纠结,后面都是甜~我保证! 呜呜呜,真的不要觉得乔姐姐矫情,我和世子爷(马上就是侯爷了!)都超爱她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心善、睿智、才华横溢!简直是女神本神,要不然也不会让世子爷为她吃断子绝孙药。 最后,有人期待简素的戏份,她会出场的,但是她现在腿断了……为了不一辈子瘸腿,她要慢几天进京。感谢在2021-03-2317:51:50~2021-03-2323:0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18635530瓶;jo5瓶;yu欲128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退婚 龚茹月和池青霄清早出门, 是因为她摇了一根签。那根签让龚茹月坐不住了,想要直接把婚事给敲定。 事情的起因都在今天清晨,侯府设有小佛堂, 龚茹月今儿起得很早,沐浴更衣焚香后,慎之又慎摇了一根签。 签语是:“洛水茫茫万里清,小舟欲渡问前程, 中途只恐风波起,何处潜身待浪平。(摘自《吕祖决疑签诗一百首》)” 龚茹月捏着这根签,不用找人解签,她自己就能看得出这签的寓意太差了, 这是事不成的兆头。 她今儿早晨求问的事也就是池青霄的婚事, 本来抱着抽中上上签的心情, 抽中了这下下签! 这签里就说了一个意思, 水面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必须当心,有暗流有风波藏在其中, 应当找个藏身之处等待风平浪静,要不然风波可能还要波及到自己身上。 龚茹月捏着签,想着破解的办法。 第一个方法最简单, 干脆不要这个婚约。 另一个方法就是快点成亲,在风波起之前就成亲。 第二个办法是有风险的, 签文里可是说了“恐风波起”,这可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起波折, 不知道就应在哪一处。 但手中捏着下下签的龚茹月,还是想试试第二个方法,一来签文可能不准, 二来则是池青霄不能再耽搁了。 池青霄的前两次婚约,实在耽搁了太多时间,眼见着长子都已经三个儿子了,嫡亲的小儿子连个正妻都没有,把龚茹月愁坏了,这样的话,就像是想要让爵位落到池青霄身上,都没任何法子。 第一次婚约耽搁起来是因为池青霄伤了身,女方家里心中就不大想要这门婚事,正犹豫的时候,女方家里又出了事,悄悄找大师合了八字,说是池青霄的八字有暗杀之相,克女方,干脆就退了亲。 第一次婚约已经让龚茹月心中生暗火,第二次婚约就更是让她气闷的开始求神问道。 第二次婚约浪费了足足六年时间,先是女方家的祖父去世后又是女方家的祖母去世,结果好不容易等得出了孝,女方又病了,已经等了六年,龚茹月想着就算是病弱也最好成了亲,大不了婚后再多找几个小妾开枝散叶,结果女方直接在下定的时候一命呜呼,把龚茹月气得脸都青了,外面的人还说这池青霄的命不好,头一个退亲退的及时,没看到第二家没退亲,克得那么厉害。 有了克亲名声,加上池青霄年龄大了,想要再找到合意的女方就很难了,门楣太低的龚茹月看不上,门楣高的瞧不上池青霄,每当这个时候,龚茹月就心想怎么没再来一个乔宜贞这样的贵女,一头栽入到池青霄的怀中?好让她的青霄捡个便宜。 这样耽搁了两年,现在终于等到了闵宝彤,龚茹月见到了她又下意识地挑剔了起来。 在龚茹月的心中,池青霄是千好万好,那模样倘若是有状元之才,圣上都得点为探花,打马游街得接不少香帕的! 龚茹月捏着下下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是她前段时间太过于得意了,想着这婚事可是从琮州那边牵线的,八字庚帖都已经送过来了,这三儿媳妇是现成的,就挑剔起来了闵宝彤。这种想法要不得,要是早早定下,说不定婚都成了。 龚茹月下定决心今天就要谈好婚事,故而龚茹月一大清早就和池青霄出门,龚茹月自己揣着闵宝彤的庚帖带着媒人登门闵家,池青霄则是去成衣阁制作衣衫。 当龚茹月带着媒人叩了闵家大门,她急匆匆的迈过了门槛,就被惊着了。 开门的不是闵家守门的婆子,而是御林军! 她往后退一步,想要出大门,结果身后的门直接落下,哐当一声,像是撞在了龚茹月的心头。 身后的媒人哎呦了一声,腿一软,竟是靠在了龚茹月的身上,担心连累到自己,拥有利索嘴皮子的媒婆直接说道:“各位官老爷,我、我就是陪着侯夫人过来的,她拿着闵家小姐的生辰庚帖,过来是要来下定的,我是如意牙行的媒人,就是做个见证,这闵家发生什么事情可都与我不相干啊。” 龚茹月被这个老婆子一靠,心中泛着恶心,她因为临时决定要下定,去了牙行里,只有一个露出牙花子、牙床发黄的老太太,龚茹月也知道时间太紧,只能够就凑合用这个老婆子。 现在媒婆靠在她身上,让她犯恶心,又不敢在御林军面前动手,只能够强忍着恶心。 “各位官爷,我是长青侯府的侯夫人,今日里原本是想要定下闵家的小姐,不知道府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婚事还没成!闵家的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的。” 龚茹月是越看越心惊,感觉这闵府像是被翻了一圈似的,给她的感觉就是她闯入了抄家现场! 她本来清晨觉得闵宝彤还是有可取之处,现在看到了情形,当即就觉得闵宝彤差得要命,她就应该听从签文的指示,直接不要这个祸害儿媳妇。 长廊里有人走来,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御林军的铠甲金属轻轻碰撞,“梁公公。” 龚茹月看着那人穿着内侍衣裳,头戴梁冠,身上的绣纹精致,这样气派的梁公公只能够是她知道的那位梁公公。 龚茹月连忙行礼:“见过梁公公。” 梁公公倒是没回礼,只是淡淡开口:“龚老夫人。” 龚茹月越发后悔,瞧瞧看,这位圣上面前的红人竟是叫自己龚老夫人,而非侯夫人,肯定是因为闵家犯了罪,她也被拖累了。 龚茹月尚且不知道这侯夫人已经换了人做,她如今只能被称为龚老夫人。 梁公公说道:“龚老夫人可是来得巧,若是晚一点,也不用过来了,现在到这里也好,正好老奴想要问问看,您家三公子和闵家的婚事。” 龚茹月冷汗从鬓角滑落,“梁公公,这婚事还没到那一步,您说笑了。刚刚还说呢,我是想过来退亲。” 梁公公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那老夫人就仔细说说看为什么要退亲吧,”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剩下的分开去问。” 龚茹月几乎要昏过去,身子瑟瑟发抖,很快她想着快没时间了,得让丫鬟们别乱说! 撕扯嗓子,龚茹月喊道:“当年闵老爷还是我们侯爷的上峰,我就是收到了简夫人的信,她提到了这件事,想让她女儿嫁给我儿子。我一想也行,现在来看,闵小姐这个儿媳妇我要不起!我本来就觉得她不行,这样来看,急急定亲就是有猫腻。庚帖和信我都带着,婚事可以随时退掉!” 龚茹月一口气说完之后,惴惴不安地看着梁公公,梁公公这会儿没笑了,抬起手示意让人停下。 “行了,既然龚老夫人说的清清楚楚,其他人也不用压下去了。哦对了,一个人例外,那位媒婆带到屋子里,敲打一下就送出去吧。” “东西呢?”梁公公伸手。 龚茹月心中有些羡慕那位黄牙的婆子,她可以直接离开了,自己还要受到折磨。 “都在这里。” 梁公公把信细细看过,再看到了那份庚帖,对着龚茹月摇头,“这等金贵东西也不知道收仔细一些。” 这祸害东西有什么好收仔细的?龚茹月听着梁公公说道:“把东西拿过来,给老夫人。” 摔入到龚茹月怀中的正是池青霄的庚帖,龚茹月连忙接住,慎之又慎地放入到怀中,她收好的时候才发现,对面梁公公的动作比她还要夸张,仿佛在收珍宝似的。 “东西老奴收好了,老夫人,老奴提点你还有你家下人一句,这婚事不成,是池三公子没有福分,攀不上这门亲事,你还有你家下人可都要记住了,若是记不住,是要掉脑袋的。” 龚茹月手指掐着手心,觉得梁公公的话太过于刺耳,她的池青霄天仙也般配的上,更何况只是罪臣之妹闵宝彤。 梁公公淡淡开口:“一看老夫人就没把老奴的话放在心上。” 第32节 “不会不会,梁公公说的话,我记住了。”她根本瞧不上闵宝彤,但是为了不得罪梁公公,只能够挤出笑容。 “罢了,就当做老奴多事,提点一二。”梁公公说道,“这皇榜应当还没有张贴出来,老奴也算是万岁爷的身边人,所以皇榜的内容也略知一二。所以老夫人不知道,您口中的那位简夫人在嫁给闵老爷前是成亲过的,还生了一位女儿,她虽说才改了姓氏改成了闵,现在可不姓闵了,而是姓裴。” 龚茹月的心脏剧烈跳动,这、这是…… “得称呼一声九骊公主。”梁公公说道,“九骊公主是万岁爷的沧海遗珠,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万岁爷自然记得九骊公主的这一件婚事。” 龚茹月听到了九骊公主,心中是天旋地转。九骊公主,九为至尊之数,光是这个称谓就可以知道,万岁爷定然十分看重这个公主。 她眼眶发红盯着梁公公的怀中,十分后悔刚刚轻易就给出去了庚帖和信笺,如果不给的话,池青霄就尚公主了! 御林军的腰间悬着宝剑,这让龚茹月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没旁人,她非得把庚帖和信抢回来! 心情这般大起大落,龚茹月脸色苍白如纸。 梁公公笑了笑,“你看,九骊公主那般高高在上,池三公子自惭形秽,自觉与公主云泥之别,所以这桩婚事告吹。老奴这样说,老夫人可记住了?” “梁公公。”龚茹月一想到尚公主就只差一步之遥,心中怎么都不甘愿,梁公公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个阉奴! 儿子加上这次可是第三次退亲了!而且刚刚梁公公说了什么?退亲是他们侯府主动退的,因为自惭形秽,自觉与公主有云泥之别!这话一说出去,池青霄的婚事怎么办? 龚茹月心一横,为了儿子的婚事,少不得直接和梁公公杠上。直接说道:“这婚事本来就是已经定下的,您故意做出这一番来诓我的东西,故意搅合这一桩婚事,我的不知道我长青侯府是怎么得罪您了!你这样做是不妥当的。我好歹也是长青侯府的侯夫人!您这样做,我是可以告御状的!” “老夫人,我怎么诓你的东西?我在闵家办事,是您自己带着人冲入进来的。” 长青侯府周遭确实设了不少人,是准备让龚茹月到闵家一看,梁公公很清楚怎么对付龚茹月这种人,只要看到了闵家潦倒,她肯定得巴巴退亲。结果根本没有用上他布置的那些人,龚茹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请了媒婆直奔闵家。 梁公公就在闵家等着龚茹月,一直到拿到了九骊公主的庚帖,还有简夫人的信笺,这才心中落了大石。 龚茹月一梗,确实是她自己主动来的,她到底不甘心,就说道:“这闵家弄出要抄家的架势,梁公公您一口一个老夫人,分明就是在诓我,想骗我主动拿出信物来,我儿池青霄与公主的婚事是简夫人定下的,她可是公主的生母,这婚事就算是礼部来看,也没任何问题。” “闵家是抄家的架势?”梁公公笑道,“老夫人以为这只是空架势?当然不是,闵家涉嫌谋害公主,目前被压入大牢,老奴就是在抄家。” 龚茹月的心砰砰直跳,“谋害公主?” “老夫人这不是您该问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梁公公忽然说道:“至于您说不该喊您老夫人,应该喊侯夫人……” 梁公公叹了一口气,“年龄大了果然是不中用了,老奴竟然是忘了,长青世子袭爵的圣旨还没下,竟是提前和您透露了这件事,罢了,估计您回去了也就可以阖府上下接旨了,万岁爷让老侯爷颐养天年,长青世子袭爵,好为我大齐出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323:02:53~2021-03-2414: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糖98瓶;万能的咸鱼30瓶;可乐与白开水我都爱8瓶;妞妞大魔王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运道 龚茹月从闵府出来的时候, 一双腿都在打颤,等到上了马车,抓住了白鹭的手, 她定定地看着白鹭。 白鹭知道龚茹月的意思,但是刚刚梁公公说的那么清楚,龚茹月已经不是侯夫人了,得称呼老夫人。她只能够小小声地喊道:“老夫人……” 不是侯夫人。 龚茹月打了一个寒颤, 又忍不住想到了宛若噩梦一样的经历,龚茹月悲从心来。 “我真是苦命。” 在闵家经历了人生最大的起落,龚茹月心情宛若是被巨浪卷着抛上抛下。 在主动退了闵宝彤的庚帖,忽然梁公公告诉她, 闵宝彤现在是九骊公主, 是她高攀不起的存在, 九骊公主就是天上的云, 她的青霄就是地里的泥? 这已经足够她悔断了肠,还气愤不已,本想要和梁公公据理力争, 梁公公就有意无意提起,闵家试图谋害公主的事情,现在被抄家, 倘若是她继续争执,是不是还会连累了她的青霄? 对上了皇家, 这个亏只能够她的青霄吃。 梁公公还说她不是侯夫人了,老侯爷现在的状况不好, 圣上开恩,让世子袭爵,还新赐了宅院, 说是这也算作了给池家的补偿。 龚茹月几乎咬碎了牙,池青霄高攀不上公主,结果好处都是池蕴之得了? 她当时反驳了,倘若是皇家要弥补一二,也应当弥补在池青霄身上,只可惜梁公公笑眯眯的,说出的话糟心得要命。 “哎呦,这都是嫡亲的兄长兄弟,所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也都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龚茹月情绪激动,她差一点就说了现在的圣上不也和嫡亲哥哥刀剑相对?到了最后摇摇欲坠的理智让她止住了话头,只是憋红了脸说道:“这肯定是不一样的。” “龚老夫人。”梁公公甩着手中的拂尘,“这圣旨已经下了,老奴就算是腋下生翅飞回去也来不及,更何况君子一诺千金,咱们万岁爷的一诺那可不是千金。您可就别说这些一样不一样的话,总归都是一样的。” 所谓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别说是给了恩典,就算是把长青侯府给抄家了,他们都得捏着鼻子跪谢恩典。 梁公公做事实在是杀人诛心,又接着说道:“等会老夫人您回去,就得接旨,看您的模样,似乎还没习惯这个称呼,做老夫人好,侯夫人多累人啊。也到时候该享享福了。” 梁公公又对着两个丫鬟说,“你家老夫人没习惯,你们当下人的可万万莫要弄错了。先念个一百遍老夫人,让老奴听一听。” 两个丫鬟喊得口干舌燥,听得龚茹月要发疯,平日里虽说侯夫人、老夫人是混着叫的,但是在外总是被称为是侯夫人的,这梁公公一点体面也不肯给她。 梁公公这是提醒她,她不能动弹的丈夫已经是老侯爷了,新的长青侯是她最为看不上的池蕴之! 在龚茹月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时候,终于得到了梁公公的一句,“行了,老夫人记得好生约束下人,莫要喊错了,毕竟暂时还要住在一起,等到新的侯府修好了,老地方摘了牌子,下人们就也不会喊错。” 龚茹月捂着胸口,耳畔还浮现了一遍遍的老夫人。脸色煞白,靠着马车的梁柱,眼前一阵阵发黑。 “侯夫人,这是往哪儿?”马车车夫只是行出了巷子,可哪儿都没去。 白鹭和画眉相视一眼,白鹭撩开帘子,准备去吩咐马夫更正称呼。而画眉小心翼翼开口:“夫人,咱们去霓裳阁?” “先去京都衙门。”龚茹月不想回去接旨,想着张贴皇榜的事情,干脆说道,“我倒要看看那张皇榜!” 龚茹月在闵家耽搁了不少时候,等到京都衙门的时候,已经熙熙攘攘都是人群,议论着九骊公主的事情。 “皇榜上面夸九骊公主的那些话,真真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物。” “我有些好奇九骊公主的生母是个什么状况。” “还能有什么状况?万岁爷死而复生的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这九骊公主的年龄不小,只怕那位夫人更是如此,指不定是去世了,所以单单留下了九骊公主,一直到昨日才得以相见。” “我知道一件事,公主听说是从福云寺接下来的,我姑妈的弟弟说过,昨晚上御林军人手一根火把,从山下一直照到山上,当时他还以为着火了呢。” “看到万岁爷这么看重九骊公主,我就很羡慕皇榜上提到的贵人了,这一回长青侯府可要飞黄腾达了。” 龚茹月一听到这里,奋力就往里面挤,结果人太多,根本就挤不进去。 没办法,龚茹月只能够去拦住那人,“这皇榜上怎么提到长青侯府的,你我说一说?” 龚茹月鬓发凌乱,头上钗环也有些松了,但是看衣衫还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于是就那人主动说道:“皇榜上就提了一句,还没提到侯府,就是说了长青侯夫人乔氏,我刚刚与李兄议论,若是没记错长青侯府的世子妃才是乔氏,现在来看,这世子妃要做侯夫人了,圣上还特地说了侯夫人是贵人,岂不是长青侯府要有大造化?” 长青侯夫人乔氏。 这几个字重重砸在龚茹月的心头,她本来就被梁公公刺激的厉害,这会儿再也绷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发出了惊呼声,而因为人太多,两个丫鬟没有接住,龚茹月的脑袋重重磕了一下,被一磕,她就清醒了。 白鹭和画眉拨开人群,扶住了龚茹月,齐力要把她送上马车。 “这人是谁?” 等到龚茹月被扶着上了马车的时候,听到了最后几句话。 “看车驾是长青侯府的,是原先的侯夫人?那样的话,她恐怕是高兴坏了,才会激动地昏过去。” 龚茹月在霓裳阁接到了池青霄,池青霄忍不住问道:“娘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龚茹月去看了大夫,头上缠了一圈透气的纱布,因为没喝水,唇瓣更是干裂得起了皮。 “白鹭你来说,也好让青霄有个心理准备。” 白鹭便缓缓说了闵宝彤成为九骊公主,然后梁公公威逼利诱拿走了信物,婚事不作数的事。 这套说辞是龚茹月想的,她不想让儿子知道,是自己一开始就慌里慌张丢掉了信物。 池青霄脸上出现被羞辱的神色。 他一清早就去量体裁衣,还想着那闵家小姐生得娇如鲜花,就买了胭脂首饰等物,想着成亲之后哄哄她,小姑娘应当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结果听到了白鹭的话,他倒是想要成亲后宠着这位小姑娘,结果对方飞上枝头了,竟是用一个死太监来打发! “娘对不住你。”龚茹月轻声说道,“护不住信笺和庚帖。这退婚难听的名头都落在了你头上。” “还有什么事。”池青霄看着画眉还是皱眉,知道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让两个丫鬟继续说。 果然是还有事,那位九骊公主简直是把他糟践到了泥地里,还把如今的长青侯挪了位置,好腾给世子池蕴之。 池青霄和龚茹月都把侯爷的位置当做掌中之物,现在听闻长青侯府都归了池蕴之,气得青筋直跳,等到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古怪起来。 “那么闵家呢?是不是闵家也不讨好?” “对,说是涉嫌谋害公主,抄了家。” “我就知道。”池青霄冷冷一笑,带着讳莫如深的模样,“她迫不及待摆脱了自己的闵家小姐的身份,就以为自己可以真正做了公主?心狠手辣了结了闵寒林大人,还断了我这桩婚事,她以为一切都能够如她所愿?” 龚茹月一愣,完全不知道池青霄在说什么,“你在什么说什么?什么叫做如她所愿?” 池青霄说道:“不过是圣上没有孩子,忽然冷不丁得到了一个公主,现在一时被公主哄的昏了头,所以才抄了闵家,才了断我和公主的婚事,闵宝彤啊闵宝彤,看着容貌天真,实际上就是个毒·妇。她就是用这样狠毒的手段,硬生生脱离和闵家的联系!这样肆无忌惮行事,早晚会被圣上厌弃!” 龚茹月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也没办法,等她倒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 “咱们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她还有一个娘在琮州!万岁爷是不是只认了公主,没认那位简夫人?” “没错!” 池青霄冷冷一笑,“这可是万岁爷,简夫人就算是年龄大了难道不想进宫?她肯定想做皇帝的女人!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挑拨简夫人,她可是有一个公主女儿,可以给简夫人一些银子,解决她的后顾之忧,让她出面状告公主不孝!” 在龚茹月说“好办法!”的时候,白鹭的眼皮重重一跳,他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那位简夫人可是琮州的财神爷啊。 在两位主子商议更多所谓的细节时候,白鹭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三公子文不成武不就,这些计谋不知道别人听着如何,她听着只觉得太过于粗浅。 “娘,我想去西南密林,当时你还记得有一位王大师吗?” “那个怪里怪气的妖道……” “别这样说,我觉得王大师是有真本事的,其实他先前给我的一枚血色玉佩就很是管用,我运道好了起来,在大半个月以前,忽然就里面的血丝散的干干净净,儿子想要去找王大师,继续做法,给儿子提升运道!” 白鹭在心中继续叹气,三公子这一点和老夫人一模一样,关键时候就想着求神问佛,好要逆天改命,提升运道,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414:38:07~2021-03-2500: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册娜20瓶;娘口酱i10瓶;乙炔7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节 第37章 一更 两日后池嘉木刚在侧门站定, 就发觉家里不一样了,守门的婆子看着他比过去热情了不少,接过了他背上包袱, 一边说道:“大少爷, 走正门吧, 老婆子去开正门。” 飞鹿书院在前几年还是到了休沐日就任由学子自行离开, 随着裴胤登位,在他的铁血政策下, 大齐出现中兴之相,读书人越来越多,飞鹿书院的学子也是增了许多。这就导致休沐日太多马车到飞鹿书院山下,一度引发了拥堵事件。 后来飞鹿书院就改了规矩,住在山下的自行走路回家,而住在城中的,由飞鹿书院雇佣马车按照不同方向载着人回去。 因为飞鹿书院的这个规定, 池嘉木才会一个人站在府门口。 “不用。”池嘉木肉嘟嘟的小脸很是严肃,一边说, 一边迈过了门槛,“我就一个人,走侧门就好。” “大少爷心善, 体恤人呢。”守门婆子语气热络,“不愧是在飞鹿书院读书的, 大少爷气度就是不一样。” 池嘉木还想要接过包袱, 结果守门婆子拿着包袱不放松。 守门婆子一路絮絮叨叨夸奖池嘉木,让池嘉木十分不自在,一直到竹香院的鸢尾过来,婆子才依依不舍把包袱给了鸢尾。 在回竹香院的路上, 池嘉木也有一种发现,他好像变得炙手可热。 所有的粗使丫鬟见着他都眼睛一亮,热络得很。 这目光让池嘉木忍不住靠近了鸢尾。 鸢尾低头看着池嘉木,笑盈盈地说道:“大少爷还不习惯吧,两位小少爷也是,这两天一出竹香院,不一会儿就有人凑过来,让两位小少爷烦得不行,说是捉迷藏都不好玩了,只在竹香院里打转又嫌憋得慌,干脆都练字画画,夫人都说他们省心了不少。” “鸢尾姐姐,是因为外曾祖父已经官复原职了吗?”池嘉木抬头看着鸢尾,提到了乔聿,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飞鹿书院管得很严,收不到京都里的消息。 外曾祖父已经出狱的事情,还是山长特地找了他,私下里和池嘉木说的。 池嘉木见着侯府里的人热情,首先就猜想是不是乔聿出狱,府里人奉承起来。 因为乔聿的出狱,池嘉木心情愉悦,吃饭都吃多了一些。 “可不止。”鸢尾的眼睛弯弯。 自从那一道圣旨后,世子就成了侯爷,她家夫人翻身做了这侯府的真正主人,新的宅院,好几处的庄子和铺子,加上过去的一些赚钱的营生,一股脑地都落入到了乔宜贞的手中。 就算是一部分粗使丫鬟要留在这里,但是他们的银钱今后都是乔宜贞发放,怎会不巴结? “这个好消息,不该我同你说。”鸢尾看着池嘉木圆嘟嘟的脸,她恨不得想要用手捏一把,但是这样的好消息,最好是由侯夫人来说。 池嘉木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在路上走,他时不时回头,想要从旁人谄媚的笑脸上看出端倪,只可惜怎么都看不出。 池嘉木在竹香院外走路还讲究所谓的风度,等到一进竹香院,就小跑了起来。 毕竟独身在外读书,时常会想家的。就算是做出了小大人模样,池嘉木也不过十岁年龄。 想到鸢尾说是两个弟弟在书房,他一路跑到书房,等到了书房门口,还想要整理衣衫,房门刷得一下被拉开,池蕴之站在门口。 池蕴之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 “哎呦,胖了。”他扭头对着乔宜贞说道。 池嘉木一听到这话,当即涨红了脸,挣扎着要下来,强调说:“我是在长身体,才没有胖。” 乔宜贞上次病了抱住池嘉木还好,病好之后要是再抱他,池嘉木就得生气,于是就让丈夫去抱池嘉木,这会儿乔宜贞捏了捏儿子鼓鼓的面颊。 小跑进来,儿子的面颊红彤彤的,让乔宜贞看着心喜。 “因为外曾祖父出狱了,所以在书院里吃得多了一些吧!就像是嘉木说的,这是在长身体,让我看看,高了!” 池嘉木听着母亲说自己高了,就笑着点头:“夜里头还有些腿疼,我听同窗说要多喝一些骨头汤,长了这么多。”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高度。 夜里的疼是生长痛,池蕴之有经验,“多吃些筒子骨汤,中午也多吃一些肉。” 池嘉木点点头。 “哪儿疼?”乔宜贞蹲下身子,“是膝盖吗?” 乔宜贞自己生长痛的时候是膝盖疼,那时候黏着祖母睡,半夜要是疼得醒了,哭唧唧地让祖母揉膝盖。 池嘉木连忙躲开,“娘,不用你揉。” 池蕴之对着乔宜贞说道:“儿子大了,不肯亲近你这个娘亲。” 乔宜贞用手点在池嘉木的脑门上,有些无奈,在池嘉木小的时候,常常盼着他长大,等到他真的大了,这男女有别就挂在了口边,还身体力行,对此很是无奈。 乔宜贞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想到自己小时候,她也是忽然之间不肯亲近祖父了,乔聿长吁短叹,还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祖母。 当年不明白祖父的心情,现在都明白了。 年少的事情本已经在记忆里褪色,因为重新抚育孩子,那些记忆再次鲜明起来,被飞快上了色,重新栩栩如生。 池嘉木看着乔宜贞的模样,小手揪住了母亲的衣袖,“娘。” 乔宜贞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能够看到儿子成长都是好事,她站起身来,“晚点让胡大夫看一看,书院要是补骨头的食物不够,看看有没有滋补的药丸,定时吃一些。” 池嘉木对自己的身高很在意,“嗯,不少同窗都长得很快,我还算是慢的。” 池长生说道,“哥哥,你坐的时间太久了,上次我见到胡大夫,他说得多活动,才能够长个子。” 池嘉木用狐疑地眼光看着池长生,总觉得他在诓自己。 池子晋点点头:“弟弟说的对,我也听到了。” 池嘉木有些苦恼,他喜欢读书,想了半天,想到了解决办法,“今后站着读书好了。” “还要多活动,咱们可以骑马!我上次看御林军的人生得高高大大,就问过了,多骑马就可以生得高大!等到搬了新宅院,要养好马!” 池嘉木不像是弟弟那样天真,知道养马是颇贵的,他小大人一样眉头搅了搅,很快就舒展看,现在看着弟弟兴致勃勃的模样,想着私下里再和弟弟说,养马真的很贵,不可以给家里增添太多的负担。 池嘉木很快想到了弟弟刚刚说的新宅院,“我们要搬宅子吗?” “没错!”池长生欢呼出声,“爹爹是侯爷了,娘亲是侯夫人,哥哥你晚些时候是世子!” 池嘉木眼睛发直:“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世子的事情还早。”乔宜贞笑了笑,一般请立世子不会那么快,池蕴之当年被立为世子,是有特殊原因在其中的。 “已经在雅苑里定好了位置,我们出去吃饭,等会还可以给你指新的侯府在哪儿,可比现在的院子大得多。” 那一张圣旨写的极其细致,宛若帝王做了池家的长老,耐心而细致地把现有的池家分家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九骊公主定然是掰着指头给自己谋划好处,明明对裴胤还不熟悉,却又大着胆子替自己说话,“父皇,这里能不能规定得再细致一些。” 而疼爱女儿的裴胤,就下了这个差不多等同于分家细则的圣旨。 不良于行的侯爷成了老侯爷,龚茹月做个空架子的老夫人,他们两人并三房的人都住在老院里,而大房新的宅院才是真正新的长青侯府。 新赐宅院、良田、旺铺,以前的东西也不忘记夺回来,都归拢到乔宜贞的名下。 这一张等同于分家细则的圣旨也让二房的人笑开了花,二房的金芸大着肚子在外跑来跑去,在找合适的宅院,可想而知分家之心有多急切。 龚茹月平时对人苛责,把阖府的东西都看成是池青霄的,恨不得买根针都得走公账,现在有了机会分开来住,池珩祎和金芸立即行动,等着长房这边搬家,他们也趁机一起搬出去。 池蕴之从书架上取下了一个锦盒,乔宜贞抿唇一笑,听着池蕴之对池嘉木说道:“圣旨你还没有见过吧,瞧瞧看?” 池嘉木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看着那个锦盒,小脸涨红,因为激动眼睛都有了水汽:“可以吗?” “我和二哥都看过了!”池长生说道,“大哥快看。” 池嘉木还是不敢接过来,弟弟们看的时候肯定不是手捧着自己看的,这可是圣旨! 池蕴之看着乔宜贞,心中一动,“这样的圣旨,确实得让长辈拿着,你坐在你娘的怀中,让你娘念给你听。” 乔宜贞哭笑不得,哪儿有这样逗孩子的,“让嘉木自己拿着看吧,他性子过细,不会坏了圣旨的。” 而池嘉木当即就心动了,虽说男女大防,但是他还小,前几天才掉了一颗牙呢! 舌头舔了舔缺的牙,池嘉木对着娘亲张开手,“娘抱。” 这样主动求抱上一次已经是三年前了,池嘉木耳朵尖都是红的,脑袋要埋到胸口。 双生子本要偷笑,结果被池蕴之捂住嘴,笑不出声,乔宜贞上前蹲下身子,把池嘉木抱入到怀中,坐在了罗汉榻上。 池蕴之松开了双生子,两人立即一左一右紧紧挨着乔宜贞。 看到爹爹还站在旁边,池长生换了一个位置,紧紧和二哥黏着一边,另一边让给了池蕴之,“爹爹也来。” 乔宜贞重念这一份圣旨,到了后来,池嘉木的目光呆滞,这圣旨竟然是这样的,长青侯府有什么都掰扯的清清楚楚。 不过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明圣上事无巨细,池嘉木想着这样的圣上真的好厉害,管理那么大的地界,居然能够把侯府的事情都掰扯得那么清楚。 池子晋和池长生只知道,他们不用再跟着祖父祖母住了,他们会住在很大的宅院里,到时候在府里头骑马,也没人管他们了。 娘亲念完了这一张圣旨,池嘉木也不急着下来,仰头问道:“娘,上面说了很多铺子,是不是我们也有银子了?” “是啊。”乔宜贞笑着说道,“这个时候正好是买马的时节,去挑几匹小马,你们一人一匹,新的宅院虽然还在修缮,但是放几匹马是无碍的。” “我想要一匹白马!”池嘉木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过状元游街,都是骑得白马,他也想养一匹高头大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500:55:01~2021-03-2517:4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落5瓶;秦窗无眠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简素 在裴胤以血腥的手段登基后, 大刀阔斧斩了不少官员,抄家后官员的府邸都由户部保管。 裴胤在罚上手段堪称雷厉,在赏上也毫不含糊, 夺回了菏幽七州的主战将军封为了护国大将军, 赏赐了最大的宅院。 其他大大小小宅院也分赏出去了不少, 而现在赐做长青侯府的这栋宅院, 占地不是里面最大的,位置也不是最好的, 但是修筑得最为雅致。 听闻曾经太后还替自家侄儿讨要过这宅院,裴胤都没有赏赐,现在这座宅院就做了新的长青侯府。 在看到了这宅院之后,池嘉木就有些挪不开眼,这宅院每年户部都会拨银子养护,只需要新做牌匾,悬牌匾上梁, 再挑个黄道吉日就可以入住了,而这个黄道吉日就选在十日后。 想着下次回来就要住在新的宅院里, 池嘉木就一直笑着。 大约是在家里笑得露出了缺了一角的牙,现在笑起来也不会故意抿着嘴不露出缺的牙,这样的笑容就格外绚烂。 两个弟弟也觉得大哥不像是过往那样沉稳, 在马车里闹着哥哥,马车里闹腾腾的, 一直到了雅苑, 几个孩子才安稳下来。 汪游一早就在雅苑里候着,在听闻长青侯府的马车到了,立即就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