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姐嫁给病弱反派冲喜后》 第1节 《替姐姐嫁给病弱反派冲喜后》 作者:白糖奶兔 作品简评: 苏桃穿成了替真千金冲喜的假千金,无可奈何,她安心照顾起陆霁,打算等陆霁死了就离开,结果谁能想到陆霁醒了,还张口就喊她娘子。原来昏迷的陆霁附身于玉佩中,虽口不能言,却能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于是他看着那个冲喜嫁进来的小姑娘每天帮他上药,给他喂水,还救了他的命。在这样的前提下,两人逐渐相知相识,经历了种种磨难后,终在一起。本文文笔娴熟,行文流畅,文章构思巧妙,讲述了一场不一样的替嫁冲喜,感情真挚动人,是一篇难得的好文,值得一读。 第1章 冲喜 建昭元年,秋。 刚入九月,天气还有些热,苏桃的鼻尖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看着对面的徐氏和苏瑶,苏桃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穿书了,还穿成了和她同名的恶毒女配。 这是一本关于真假千金的小说。 真千金是女主,而女配这个假千金的存在,几乎就是为了做女主的对照组。 真千金苏瑶心地善良,回府后很快就得到了全府人的喜爱。 女配却心思敏感,凡事都爱掐尖冒头,人们都更喜欢女主。 女配处处都比不上女主,婚事上亦是如此。 真千金嫁给了身为国公府世子的男主为妻,羡煞旁人。 女配却嫁给昏迷不醒的靖远候陆霁冲喜,不只如此,女配嫁过去一个多月后,靖远候陆霁就病重而亡,女配也因此成了寡妇。 大周朝不忌讳寡妇再嫁,苏父苏母便将女配接了回来,打算再为女配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可没想到,女配虽然寡居在家,却一点也不老实,她竟然喜欢上了男主。 为了和男主在一起,女配使出了种种下作的手段,甚至陷害女主,惹得男主厌恶不已,后来,男主将女配赶出了府里,苏父苏母也心凉了,没有再为女配说话。 女配受不了这打击,被赶出府后,一直浑浑噩噩的度日,身上的银钱也很快就花光了。 小说的最后,女配病死在一个风雪天里,下场凄惨。 刚捋完这段剧情,对面的徐氏就开口了。 徐氏看着苏桃:“年年,那靖远候陆霁是个好的,他身份贵重,你嫁过去就是侯夫人,虽说他现在昏迷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来日一定会治好的。” 只是说着说着,徐氏的声音就有些低了,她到底有些心虚。 满大周朝,谁不知道陆霁的赫赫凶名,那简直就是个活阎王,他手底下有数不清的人命。 更何况陆霁现在还昏迷不醒,说句不好听的,陆霁现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只怕苏桃嫁过去不久,就会变成寡妇。 若是可以,徐氏自然不想苏桃嫁过去,虽说苏桃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到底养了苏桃十几年,只是她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家里的银钱早就叫苏临那个冤孽赌钱败光了,祖产铺子也都典卖的差不多了,苏父的官位又低,一年到头没有什么油水,如今就靠着她的嫁妆撑日子。 正因此,一听说靖远侯府找人为陆霁冲喜,苏父就忙不迭地应了,若是能和靖远侯府搭上关系,日后自是有许多好处。 只是当时说定的是苏瑶…… 徐氏一听这个消息,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苏瑶是她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女儿,她怎么舍得让苏瑶嫁过去。 于是,徐氏便把主意打到了苏桃头上。 苏瑶苏桃名义上来说都是苏府的女儿,何况眼下满京城的小娘子都不愿意嫁过去,谁不知道那是个火坑,也就苏府应了这婚事,想来靖远侯府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靖远侯府的人只犹豫了一番就同意了。 所以说,虽然今天徐氏是以劝说的口吻想让苏桃嫁过去,可这事早就定好了,容不得苏桃拒绝。 事情虽说定了,徐氏心里却还有些过意不去。 可转念一想,她好歹养了苏桃这么些年,苏桃此番嫁过去也算是为她尽孝了。 徐氏心底暗暗琢磨了一番,待陆霁死了以后,她便将苏桃接回来,然后再为苏桃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如此也不算是亏待苏桃了。 这么想着,徐氏就渐渐理直气壮了。 苏瑶也紧张地看着苏桃,她和徐氏一起等着苏桃的回答。 苏桃抿了抿唇,然后抬眼看向徐氏:“好,我嫁。” 空气凝滞了一瞬。 徐氏和苏瑶都惊的瞪大了眼睛,她们还以为苏桃会又哭又闹,吵闹不休,怎么现在竟答应的这么干脆? 苏桃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当原主得知她要被嫁过去冲喜后,自然是又哭又闹的,可哭闹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嫁过去了。 苏桃明白,这事已经定了,既然如此,她不如直接答应。 在大周朝,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具身体的父母又都去世了,自然是苏府让她怎么做,她便怎么做。 苏桃已经想好了,待来日陆霁身亡后,她便不再回苏府了,到时候拿着嫁妆的钱傍身,做些小生意,过好自己的日子,再不掺和到苏府的这些事里去了。 不过话虽如此,苏桃却是不能这么说的。 苏桃半垂了眼睫,“女儿此番嫁过去,也算是报答了爹娘的恩情了。” 听了苏桃的话,徐氏有些意外。 自打苏瑶回府后,苏桃就越发偏激,半点不得人喜欢,没想到苏桃心里竟然还惦记着府里。 徐氏被勾起了慈母心肠,她拍了拍苏桃的手,然后叹了口气:“好孩子,此番委屈你了。” 既然眼下苏桃也同意了,徐氏便说起了婚礼的事。 “靖远候伤的重,靖远侯府上下都着急的很,咱们府上也没什么时间准备,难免仓促了些,不过你放心,一定不会出现差错的。” 徐氏絮絮地说了许多,苏桃一一应下。 苏瑶也终于松了口气,虽说徐氏和她保证过,一定不会让她嫁过去,可现在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苏瑶抬眼看着苏桃,尤其是苏桃那张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脸。 虽说自打她回府后,全府人都更喜欢她而非苏桃,她几乎将苏桃处处都比了下去,只除了一样—— 那便是容貌。 她虽容貌姣好,是个美人,可却完全不能和苏桃相较。 现下终于好了,苏桃要嫁过去给那个昏迷不醒的靖远候陆霁冲喜了,她再也不用看到苏桃这张脸了。 自此以后,苏桃再也比不过她了。 想到这里,苏瑶觉得心里畅快的很。 商议完婚事,徐氏和苏瑶也离开了。 … 婚事已定,苏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虽说只是冲喜,可陆霁到底是位高权重的靖远候,婚礼该有的也都得有。 且这婚事来的仓促,三五天便要完成,苏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到处都热闹的很。 只除了一个地方,那便是苏桃住的院子。 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婚事虽然看上去热闹,可内里不过是个火坑,就算苏桃嫁过去能成侯夫人,可焉知这侯夫人能当几时。 故而没一个丫鬟过来巴结苏桃,甚至都躲着苏桃走。 按理来说,苏桃嫁过去是要带陪嫁的,可陆霁原本那名声,再加上现在的身子状况,没一个丫鬟愿意跟苏桃过去做陪嫁。 苏桃也不强求这一点,她不想身边再有个苏府的人,和苏府纠缠不清,就和徐氏说了一声,不带陪嫁了,这下府里的丫鬟们可算是松了口气。 很快,一切就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明天出嫁了。 …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桃起来后换上了大红的喜服,又由着全福人梳妆打扮,等一切收拾停当,便坐在榻上等着花轿过来。 大周朝讲究在下午时分迎新娘子入门,等了一个时辰左右,靖远侯府的人便到了。 全福人给苏桃盖上了盖头,又搀着苏桃进了花轿。 花轿一路往靖远侯府去。 苏府和靖远侯府离的不远不近,一路上热闹的很,京城的百姓都围在街道两侧议论此事。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靖远侯府。 虽然坐在花轿里,可苏桃也听到了靖远侯府里热闹的声音,想是来了不少宾客。 不过越往里走,那热闹的声音就越远,到最后只能听见些许吹打的声音。 喜婆在花轿外对苏桃道:“夫人,侯爷眼下昏迷不醒,婚礼上的一切只能从简,咱们直接到侯爷居住的院里去。” 陆霁醒不过来,拜天地一类的自然就都免了。 苏桃在花轿里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陆霁住的院子,花轿停了下来。 喜婆搀着苏桃的手往院里走。 隔着盖头,苏桃只能看见脚下甬道的青石砖,除此外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安静极了,除了她和喜婆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似的。 苏桃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虽说她早已做好了决定,可现在才有了实感。 书中对女配嫁过来冲喜这段只是寥寥提过几笔,说女配吃了不少苦头,没怎么具体描写过。 靖远侯府于苏桃而言,几乎是完全陌生的。 至于陆霁,书中更是只提了几嘴。 第2节 不管怎么说,日后的一个多月,她都是要和昏迷的陆霁一起生活的。 想到以后要面对的种种情况,苏桃有些紧张。 正在此时,喜婆的步子停了下来,“夫人,到了。” “吱呀”一声,喜婆推开了房门。 苏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第2章 玉佩 喜婆扶着苏桃坐到床榻上。 把苏桃送到后,喜婆就走了。 喜婆走后,屋子里更安静了,苏桃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桃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掀盖头呢,她抬手把盖头扯了下来。 屋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到处都是暗沉沉的,不过也是,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有些黑了。 苏桃起身走到烛台前点燃了蜡烛,昏黄的烛光一下便映亮了屋内。 伴着这烛光,苏桃也似乎有了勇气,她转身回到床榻边,然后看向榻上的陆霁。 榻上的人眉眼俊秀,鼻梁挺直,皮肤因为血色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可却半点不损他的容貌,当真是个玉一般的郎君。 苏桃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陆霁竟然生的这样好看。 只可惜陆霁一个多月后就会虚弱而亡了,苏桃叹了口气。 苏桃撩开帐幔,然后坐到床榻边上看着陆霁。 虽然知道陆霁听不见,但她还是认真地对陆霁说:“你放心,这一个多月里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虽说她早就打定主意了,待陆霁身亡后便离开过自己的日子。 可这一个多月里,她还是会好好照顾陆霁的,毕竟如今她是陆霁名义上的妻子,她一定会尽好自己的责任的。 和陆霁说完话,苏桃莫名松了一口气。 又坐了一会儿,苏桃便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子,毕竟她还要在这儿生活一段日子,自然是多了解些为好。 之前是没细看,现在越看,苏桃的心越往下沉。 屋子里几乎什么摆设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仅有的摆件也都是积年的老物件,破破烂烂的。 看完了屋里,苏桃又推开门去院子里走了走。 这院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完。 除了陆霁住的这间主屋外,另外还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是净室,不过里面的东西也都不全。 院子里更是破破烂烂的,地上生了许多杂草,其中一面墙上还堆了许多柴禾。 显而易见,这院子先前是个柴房。 虽说苏桃之前已经有了些猜测,可真实情况显然比她猜的还要艰难。 没错,原书中提过这一段。 原来,陆霁是他母亲唐氏和第一任丈夫生的,只不过唐氏怀上陆霁不久后,陆霁的生父就去世了。 后来,唐氏带着陆霁嫁给了第二任丈夫陆德海,陆霁也随之改姓陆。 在嫁给陆德海不久后,唐氏很快就生下了第二个儿子陆征,有了小儿子,唐氏的眼里自然就没有陆霁了。 也就是说,几乎整个陆府的人都和陆霁没有血缘关系,唯一和陆霁有血缘关系的陆征,和陆霁的关系也几如陌路一般。 而且陆霁没有儿子,陆霁一死,这靖远候的爵位自然就是陆征的了。 因此,陆霁昏迷不醒后,陆征就把陆霁扔到了这间院子里,任由陆霁自生自灭。 眼下陆府人就等着陆霁咽气,好把爵位传到陆征手里,至于今日这所谓的冲喜,也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罢了。 苏桃咬了咬唇,看来日后这一个多月不会好过。 回到屋里后,苏桃无奈地坐到椅子上。 折腾了一天了,现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苏桃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自然有些饿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青黛皱着眉往院里走,她每次往这院子里走,都莫名觉得阴森森的。 她实在不愿意过来,可谁叫她运气不好。 当初陆霁被挪到这个院子里后,满府的丫鬟都不愿意过来伺候,可偏偏她被选中来这里伺候,青黛暗叫一声晦气。 不过现在好了,冲喜的夫人嫁过来了,日后这些活计都交给夫人便是了,她可算是清省些了。 正寻思着,就到了房门口。 青黛推开了房门,然后把食盒放到了桌上:“夫人,这是您和侯爷晚上的膳食,待明日一早,奴婢再过来取食盒,”说完就要走。 府里人谁不知道陆霁活不了多久了,这所谓的冲喜也不过是给外人做样子看的,青黛自然不把苏桃放在眼里。 何况这院子莫名阴森森的,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苏桃也知道青黛的心思,她点头:“好,我知道了。” 青黛也没行礼,转身便走了。 待青黛一走,苏桃上前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面只有一碗米饭,一碗白粥,并着一份青菜。 这青菜清汤寡水的,一点油星都没有,而且已然凉透了,看着半点食欲也没有。 很明显,米饭和青菜是她的,白粥则是陆霁的。 苏桃也没说什么,她心道有的吃就算不错了。 苏桃坐到椅子上,就着青菜把米饭都吃光了,好歹是不饿了。 她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自然是陆霁。 苏桃端着白粥坐到床榻边。 她前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上了岁数后身子不好,时常生病,故而知道该怎么照顾人。 苏桃先是调整了下枕头的高度,把陆霁扶好,接着又准备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然后才开始喂陆霁。 苏桃只浅浅舀了一勺,然后轻轻地往陆霁嘴里送。 幸好陆霁虽然昏迷,但依然知道吞咽,这一勺粥很顺利地喂进去了,苏桃也松了口气。 很快,一碗粥就喂完了。 苏桃拿过帕子把陆霁的嘴角擦干净,然后又把碗碟放到食盒里。 用膳过后,天色越发晚了,该到了沐浴的时间了。 苏桃方才去净室里看过,净室里有只浴桶,只不过没有热水。 今日她是第一天嫁过来,显然没人把她当一回事,也不会有人特意送热水过来的,只能她自己想法子了。 苏桃想起之前在院子的右侧,似是有一口水井,她连忙去院子里打了一桶水。 好在现在才入九月,天气还不冷,苏桃就着水擦洗了一番。 梳洗过后,苏桃换上了干净的中衣,然后又换了一盆新的水浸湿了帕子,仔细地给陆霁擦脸。 苏桃不敢用力气,她俯下身轻轻擦陆霁的脸。 两人离的有些近,苏桃不禁感慨,陆霁生的真是好极了。 只可惜,陆霁一点儿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毫无生气。 给陆霁擦洗完后,苏桃把水倒在院子里,然后关上了房门。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了,苏桃早已又累又困,只怕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苏桃走到床榻上,然后看着陆霁,她的声音有些低:“对不住,日后我就睡在你旁边了,你可千万别介意。” 说着话,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个小院里只有这一间能住人的屋子,而且屋子里除了这张床以外,连一张榻都没有,她总不能窝在椅子上睡觉。 为今之计,只有和陆霁同睡一张榻了。 好在这张床很大,住下她和陆霁两个人绰绰有余。 苏桃知道陆霁正昏迷着,不知道外界的事,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过她还是郑重地和陆霁说了一声:“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碰到你的。” 这点苏桃很有信心,她睡觉很规矩的。 这下,苏桃才真正上了榻,她动作轻极了,一点儿都没碰到陆霁。 这张床上一共有两床被子,正好陆霁一床,她一床。 苏桃把被子盖在身上,她忍不住舒了口气,可算是躺下了。 只不过苏桃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她睡觉规矩,可万一呢。 苏桃寻思了片刻,然后起身拿了一个枕头隔在她和陆霁中间,她想这下肯定没问题了,终于能放心睡觉了。 苏桃重新躺到了榻上。 苏桃原以为第一次和男人同床而眠,她一定会睡不好。 可没想到,几乎是沾上枕头不久,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眨眼间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日头刚出来,天色熹微,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朦朦胧胧的。 就在此时,陆霁身侧的玉佩忽然亮了一下。 第3节 苏桃睡的正香,她被这亮光晃的皱紧了眉头。 她迷迷糊糊的以为天要亮了,也没当一回事,便扯过被子继续睡,很快又睡了过去。 一旁。 陆霁眼睫微颤,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承尘和昏暗的床帐,这显然是在床榻间。 他怎么会躺在床榻上? 陆霁依稀记得,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是在帐篷里。 前几个月瓦剌来犯,他带兵出征,一路率着兵将瓦剌打退回北境,大获全胜。 战役胜利,自是要班师回朝,可就在帐篷里议事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身子不适,然后便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他昏迷了许久,属下把他送回了京城? 陆霁眉头轻皱。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陆霁侧过脸,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侧躺着一个人。 昏暗的床帐里,依稀能看到铺散开的乌沉沉的发,顺着往上,则是一张只露出了一半的脸。 可纵然如此,也能看出那半张脸白皙粉嫩,下巴颔尖尖。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女人。 他的身侧怎么可能躺着女人? 这是绝不可能的。 陆霁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身侧的那个女人是细作。 多年来的习惯,让陆霁下意识探出手想扼住那女人的脖颈。 只是抬手的一瞬间,陆霁就发现不对了。 他好像……活在一块玉佩里。 不对,这么说好像不准确,他想起了神话传说里的灵魂出窍。 他应当是灵魂出窍,然后附身在了这块玉佩上。 …… 陆霁是打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他从不信鬼神。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不过陆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刚要再查探一下四周,就觉得脑内一阵疼痛,然后便晕了过去。 第3章 红糖 熟睡的苏桃自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待苏桃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 苏桃的神色还有些怔松,她看着陌生的承尘,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身侧还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苏桃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身侧的陆霁。 从苏桃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陆霁挺直的鼻梁,还有他纤长的睫毛。 苏桃的脸一下就红了,她连忙转过头来。 昨晚上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一番下来,苏桃算是彻底清醒了。 原本苏桃还想睡个回笼觉的,毕竟在这小院里没人管她,她也不必像在苏府时一样去拜见长辈。 不过既然已经醒了,还是起来吧。 苏桃直起身子,她把被子叠好,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苏桃随便找了一身家常的衣裙换上,头发也没梳,只随便拢了拢,然后便准备去洗漱。 水自然是没有的,还是得自己去打水。 苏桃刚走到水井旁边准备打水,院门就被推开了。 苏桃抬眼一看,是青黛送饭来了。 苏桃心里清楚,依着现在的情况,几乎就是青黛管着这小院了。 日后她想办什么事,都得和青黛说,她得和青黛打好关系,这样日后也方便些。 因此,苏桃抬起脸冲着青黛笑了下:“青黛姑娘来了。” 青黛却惊的站在了原地。 昨天晚上她没仔细看苏桃,只想着赶紧办完差事好走,现在才算是看清苏桃的模样。 青黛没想到苏桃竟然生的这么好看,她怔怔地看着苏桃。 眼前的姑娘皮肤白皙,双眼清澈,五官有种逼人的灵气,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半晌,青黛才回过神来,她提着食盒往前走:“是,夫人,这是今天的早膳。” 昨晚上青黛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她却有些同情苏桃了。 生的这么好,命却不好,竟然嫁给了陆霁冲喜,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寡妇了,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也只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句。 但青黛的语气到底软了些:“夫人,你慢些用膳,奴婢中午再过来取食盒。” 说完这些,青黛取过昨晚的食盒走了。 苏桃也没急着和青黛交好,她刚来府里,还是谨慎些为好。 苏桃继续打水,然后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苏桃打开了食盒。 果不其然,菜色和昨晚上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把她的米饭换成馒头,陆霁的还是一碗白粥。 苏桃拧紧了眉头。 连着两顿都是如此,想来陆霁之前吃的也都是白粥了。 要知道陆霁一直昏迷不醒,身子很差,苏桃在给陆霁喂粥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虐待病人。 且不说陆霁,就是她也受不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吃这样的饭啊。 她得想个法子。 不过这事不能着急,还是先在府里站稳脚跟再说。 正想着,碗里的粥也见底了,苏桃把碗放到一旁。 她垂眸看着陆霁。 陆霁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没有,看着很是虚弱。 苏桃看着一旁见底的白粥,越发觉得她像是在虐待病人。 虽说原书里陆霁最后还是虚弱而亡,可现在他还是活着的,正常人日日吃白粥都受不了,何况昏迷不醒的病人。 她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出府买食物回来自己做,可陆府的人显然不想让她出去,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青黛。 可她才认识青黛,自然不能张嘴提这事,若不然青黛该怀疑她了。 怎么也得过个几天再说。 想来想去,苏桃也没想出个法子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苏桃眼睛一亮,她连忙走到她的嫁妆箱笼旁,然后打开箱笼,找到了里面放着的红糖。 在备嫁的时候,苏桃就猜到陆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原身又和她一样,每次来月事时都腹痛如绞,故而她特意在箱笼里藏了这包红糖备着,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了。 红糖正好能补血,看着陆霁的脸色,想来用红糖水应当正合适,反正总比白粥好,只是得用开水冲服。 想也知道青黛不会特意送开水来的。 苏桃想起了厨房的那口锅…… 故而等青黛中午来送饭时,苏桃叫住了青黛。 青黛有些惊讶,苏桃叫她能有什么事? 苏桃说了想要热水的事,当然她换了个理由:“青黛姑娘,我看着院子里有柴禾,厨房里也有锅,不知能不能自己烧些热水,晚上沐浴用。” 听了苏桃的话,青黛恍然,是了,苏桃总是要沐浴的,总不能用凉水吧。 其实按说应当是她送热水过来的,不过这样一来,她还要添柴烧水,多费不少力气。 经苏桃一说,青黛这才反应过来这柴房里什么都不缺,苏桃可以自己烧水。 青黛当然同意,这可帮她省了不少事了。 青黛还热心地和苏桃说,等晚上送饭时她会给苏桃带些火折子用。 青黛信守承诺,傍晚时果然给苏桃带了许多火折子,她还和苏桃说了下柴禾该怎么烧。 关于苏桃的身世,青黛自然是知道的,虽说苏桃是假千金,可到底如真千金一般养尊处优了十几年,怕是不会烧柴禾。 和青黛猜的一样,原主是不会的,苏桃也不怎么清楚,她把青黛的话牢牢记在心间。 说完话,苏桃才捧着火折子回了屋。 她先是把食盒放到桌上,然后又把火折子放好。 玉佩里,陆霁正看着苏桃。 没错,陆霁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这次醒来,他没有再惊讶,而是冷静地观察了四周。 第4节 这屋子窄小又破烂,正是府里之前废弃的小院,后来做了柴房。 再看着榻上昏迷的自己,思及陆征的性子,自然不难猜出这整件事。 想必他一昏迷,陆征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挪到这柴房里等死,好等着承继他的爵位。 刚想通整件事情的关窍,陆霁就听到了外面苏桃和青黛的对话。 陆霁何等聪明,青黛一口一个夫人,再加上案几上还没来得及收好的喜服。 陆霁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苏桃应当是嫁过来冲喜的。 也就是说,早上榻上看到的女人不是什么细作,而是他的……冲喜夫人。 正在忙碌的苏桃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她拿了一根火折子,准备去厨房烧水。 关上房门,陆霁就看不到外面了。 经过方才这一段的适应,陆霁也熟悉了他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虽能看到屋里的一切,但不能说话,也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倒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比如现在他就听到了苏桃的脚步声。 外面,苏桃正抱着柴禾往厨房里走。 按照青黛说的,苏桃先是把柴禾放到灶膛里,然后才燃起火折子,准备燃起木柴。 过了一会儿,火倒是着了,可火光却越来越弱,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苏桃皱紧了眉头,这火怎么就灭了呢? 青黛说的倒是挺简单的,可做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苏桃倒是会做饭,且做的不错,可却从没烧过这种地锅,一时间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现在只能重新点燃,苏桃又重新燃起了火折子。 这回火燃的久了些,但是却生了不少烟,火也越来越弱。 苏桃呛得眼睛里都是泪花,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个,她连忙往灶膛里吹气,好不容易,这火才算是着了起来。 苏桃也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烧着了。 接下来她便一直坐在灶膛旁边等着,不时添些柴禾,免得火灭了。 过了没一会儿,水便烧开了。 苏桃拿了个小碗,往里舀了热水,然后才往屋里走。 回到屋里后,苏桃连忙把红糖拿出来倒在热水里。 等红糖水晾的差不多了,苏桃才过去喂陆霁,动作小心又轻柔。 一勺一勺,这碗红糖水很快就见底了。 喂完红糖水后,苏桃又擦了擦陆霁的嘴角。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苏桃总觉得喝完红糖水后的陆霁,脸色像是红润了些许。 不过也是,这红糖水是温热的,总比之前的凉粥要好些。 就算补血的效果不怎么样,总也能暖胃。 苏桃喃喃道:“看来还是得多喝些补身子的羹汤才是。” 喂完陆霁,苏桃才有功夫吃饭。 照旧是青菜和米饭,今天还多了一小碟咸菜,苏桃几乎是拧着鼻子才把这饭咽下去的。 一旁的陆霁,则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有些怔然地看着苏桃被烟火熏的,泛着一道道黑痕的小脸。 陆霁没想到苏桃费了这么多力气,竟然是为了给他冲红糖水。 红糖自古有补血的功效。 陆霁眉心微皱。 自他懂事起,他就知道母亲喜欢弟弟,却厌恶他。 没错,是厌恶。 身为人子,他不会不知道母亲的情绪。 一见到他,母亲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恨意,像是恨不得永远不再见他。 从小到大,他都没得到过唐氏的一丝照顾,有的只是冷漠。 长大后,他便投身去了军营,生死间闯过几次,只要不死,他便会撑着一口气挣扎活下来。 久而久之,人们也都习以为常,从没有人问过他一句。 他也渐渐习惯。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记挂他。 不过几乎是转瞬间,陆霁的目光就变的没有任何情绪。 不会有人真的待他这么好的。 陆霁想。 第4章 伤口 陆霁自小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多疑的性子。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待他这么好的,除非苏桃有什么目的。 陆霁想,苏桃到底是陆征的人,还是他的那些对头派来的人? 正寻思着,陆霁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疼痛。 这疼痛很熟悉,正是每次陷入昏迷的前兆。 很快,陆霁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边,苏桃也用完了膳,她把食盒收了起来。 忙活了整整一天,苏桃浑身的筋骨都有些酸涩。 何况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苏桃打算赶紧洗漱睡觉。 苏桃先是找了一套干净的中衣,然后才坐到奁台前,准备把头发拆了。 结果就看到了镜中布满一道道黑痕的脸。 苏桃唬了一跳,然后才想起来肯定是刚才烧柴禾时弄的。 苏桃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日后熟能生巧,可别再弄成这样了。 拆好头发,苏桃便抱着中衣去了净室。 有了热水,苏桃好好地沐浴了一番,舒服极了。 苏桃迈着轻快地步伐回了屋,只是在看到陆霁的那一瞬,她的脚步顿住了。 是了,她还没给陆霁擦洗呢。 之前青黛和她说过,若是有不方便的事情,可以让院外的小厮帮忙。 小厮都是隔几天才来给陆霁擦洗一次。 可按理说,照顾病人应当时常擦洗。 苏桃抿唇,还是她来吧,她可以经常帮着陆霁擦洗一下四肢,至于旁的……就交给小厮吧。 苏桃转身出房门,打了一盆热水回来。 只是一切都准备好了,苏桃却有些不好意思。 苏桃看着榻上昏睡不醒的陆霁,她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病人,她这是在照顾病人。 这么想着,苏桃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先是洗干净了帕子,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陆霁的衣领。 只是一解开衣领,苏桃就看到了陆霁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苏桃惊呼出声。 她知道,陆霁自幼便投身军营,身上定然有许多旧伤。 可这还没好全的新伤是怎么回事? 不过苏桃很快就想明白了。 陆霁昏迷前正在与瓦剌作战,这些伤定是那时候留下的。 当时陆霁一昏迷,将士们就把陆霁送回了京城,皇上也派遣了许多御医来为陆霁诊治。 陆霁身上的伤倒是不重,都是皮外伤,只要敷了药就好。 可陆霁为何陷入昏迷,太医们却不得而知。 太医们在靖远侯府一连住了十几天,都没查出陆霁的病因,也没有法子救治陆霁,只能看着陆霁一日日的虚弱下去。 实在是无计可施,太医们只好放弃。 等太医们一走,这靖远侯府就彻底落到了陆征手里,他也不必再装出一副好弟弟的模样,立时便把陆霁挪到了柴房里等死。 想来也是自那时起,便没有人好好给陆霁的伤上药了,也因此,陆霁的伤才会到现在都没好全。 若是普通人,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了,自然不需要再上药了。 可陆霁是个病人,当然得敷药。 苏桃看着陆霁的伤出神,她漂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不管怎么说,陆霁都为大周朝立下了赫赫功劳,何况他还是陆征的哥哥,陆征怎么能这样待他? 过了半晌,苏桃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