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女》 第1节 书名:太子之女 作者:周家十一郎 文案: 太子之女宋默四岁的时候多了一个“爹爹”。 传说这个爹爹性情不定,杀人如麻。 宋默战战兢兢的见了这个爹爹。 才发现这个爹爹生的芝兰玉树,煞是好看。 内容标签:甜文 主角:宋默 ┃ 配角:晋阳王 ┃ 其它:养成 第1章 晋阳王 大周皇城的子夜,像是被梦境笼罩着般,带着些旖旎的色彩。街市上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燃成火红的一片,酒肆歌坊里的热闹气氛也晕染到街道上,到处都是喧闹而热烈的。 而这热烈的气氛却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中打马而过的少年郎君,头上戴银色的虎头盔,盔上盔缨红如血染,盔下长眉如剑,眉下的一双眼狭长黑亮,眼中的目光似带了杀人的冷冷剑气,鼻子高挺,唇瓣未抿自有三分薄情。 只见他一手策马一手提着长l枪,身上的玄衣套着银甲,整个人寒光逼人。 路上的行人远远的见着了,纷纷垂首立在路边不敢抬头再望一眼。 本是在拿着糖葫芦在路边欢乐玩耍的男童,被母亲拖到路边,抬头只望了这少年一眼,目光便被定住了,恍惚了不过眨眼便嚎啕大哭。 少年听了这哭声,微微偏头,淡淡的看了过去。 男童的母亲忙捂了男童的嘴,男童的眼里泪珠滚滚却是不敢再哭出声。 少年的眼底滑过一丝无奈,打马而去。 临街的酒楼上,有一个从外乡来京城的人,看了这奇异的景象,甚是不解,便开口问酒楼的人。 他问了半晌,也没有一个人敢答言。 被他闹的没法子了,酒楼的老板才亲自出来走到他身边低身说道:“这位爷想必应该听说过晋阳王吧。” 那酒客甚是不解的点了点头。 在大周,何人不知晋阳王。 “这少年就是晋阳王。” 酒客听了这话,更是不解。 这王爷出生在武将之家,十三岁随父从军,十五岁亲自领兵收了蛮夷之地,去岁圣上还亲自封他为王,因他名字里有个晋字,故号晋阳王。 只是这样建功立业护一方安宁的少年英雄,怎的这京中百姓如此惧怕他。 酒楼的老板看着酒客还是不解,只得将四周打探确定无人才低声说道。 “念你是外来的我才告诉你,晋阳王一月前可是当街杀人,血溅满地。”说到这里,酒楼的老板曲指比了一个四字,说道:“就是在这条街上。” “四个人。”酒客心想一个王爷杀了四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四个人是一对夫妻,一七旬老妇,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酒楼的老板将话说毕,这酒客咸默不语。 这王爷竟敢当街斩杀妇孺,当真是权倾朝野,百姓皆怕。 月似寒钩,月光皎洁。 晋阳王取了盔甲,换了一身皂色云纹的衣衫,腰间悬着一把剑,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晋阳王府每到子时,便传出孩童的啼哭声,一声连一声,仿佛不会断绝。 “都一个月了,郡主还总是哭,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用的?!” 晋阳王府偏院的一言阁,从未踏足此地的晋阳王突然来了,二话没说就是一声质问,丫鬟婢女跪了一地,没人敢抬头看晋阳一眼也没人敢答言。 小丫头弦芳战战兢兢的打着颤,心慌的乱跳。 阿妈告诉她,晋阳王是个吃人的阎王,能离远点就离远点,她阿妈以为,晋阳王收养钰郡主实属无奈绝对不会挂在心上,所以才托了管家陈叔把她派到这里来,能离得晋阳王远远的,别小孩家被吓破了胆。 谁曾想晋阳王今日居然来了。 四岁大的钰郡主,小胳膊小腿独自坐在床上旁边没有一个人服侍,瘦瘦弱弱的挂了一脸的泪,哭的很是凄惨。 只见她哭到一半又连连咳嗽,咳嗽的气喘不止,晋阳王看着她巴掌大的小圆脸上眉头微蹙,杏眼含泪,更是惹人怜惜。 他看着她小病猫似的样子,才算彻底的清醒自己到底担了什么样的责任。 他遂试探的坐在旁边,又怕自己吓着她,只敢看着她不敢接近。 “…宋默乖,别哭了,我在呢,乖。”晋阳王内心挣扎许久,面目纠结语气温柔的开口。 宋默听到有人唤她,眼里含着泪停了哭声,隔着蒙蒙的泪水看着唤自己的那人,熟悉的目光,熟悉的身姿,宋默捏着粉拳擦了泪,对着晋阳王双手一伸,很是知实务的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爹爹抱。” 这一句话,如石投湖吓的一屋的奴仆心底都咚的一声涟漪圈圈。 征战沙场晋阳王别说是抱孩子了,就连他自己幼时都是绝对不肯让人抱的。 “……好,爹爹抱。”晋阳王听了这话起先一愣,慢慢的反应过来后有些不信的看着宋默。 宋默正歪着脸看着他。 晋阳王试探的伸了双手将宋默抱住,看她并未挣扎,才将她慢慢的放入怀中。 他的力气不敢太大,也不敢太小,大了怕将她小孩子的肌肤给碰青了,小了又怕将她摔着了。 宋默不晓得晋阳王的纠结,只是将小下巴搁在晋阳王的肩上,抱着晋阳王的脖子蹭了又蹭,将一脸的泪蹭了干净,又扭了扭身子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爹爹给摸耳朵。”宋默抬起小脸巴巴的望着晋阳王。 晋阳王挑了挑眉,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了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宋默等了半天都没动静,看着晋阳王半是疑惑的揉着自己的耳朵,便大力的摇头。 晋阳王皱眉偏头,想了半天,才缓缓的将手覆在宋默的耳上,轻轻的摸了起来。 宋默满足的哼了一声,趴在晋阳王的肩上,小手若有若无的抓着晋阳王的脖子,渐渐的犯起瞌睡。 陈叔领着奶娘从外面走进来,便看到晋阳王一手抱着宋默一手揉着宋默的小耳朵,很是耐心谨慎。 “王爷把郡主给奴婢吧。”奶娘看了晋阳王的态度心里也是诧异,不过她很快便将这样的诧异压抑下去,柔声说道。 晋阳王点点头,刚刚一松手,宋默便睁开一双朦胧的睡眼不解的看着晋阳王手却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衫。 晋阳王无奈的笑了笑,又将宋默抱在怀里,对着奶娘摇了摇头,说道:“罢了,郡主今夜就跟我睡吧。” 这话一说完,宋默更是抱紧了晋阳王,不肯放手。 陈叔摇了摇头说道:“这丫头和王爷有缘,这赖着王爷都不肯撒手小模样也真是可爱。” 宋默抬起头,看了陈叔一眼,亮晶晶的双眼弯了月牙儿似的笑,点了点头,对着晋阳王甜甜的唤了一声:“爹爹。” 起先到没觉得,宋默一不哭闹了晋阳王也就反应过来,他轻轻的拍了拍宋默的背说道:“默儿,我才过十七岁的生辰,你唤我爹爹着实将我唤老了些,不如你换我叔叔可好,毕竟论起来我也应当是你叔叔。” 宋默再次抱紧了晋阳王的脖子,小脑袋一歪,闭眼就不再说话,看来是不肯松口打定了主意要叫晋阳王爹爹。 晋阳王突然觉得这小丫头还挺有点意思,唇角携了笑就抱着宋默将她放到床上。 “爹爹…揉耳朵…”刚将宋默安置好,就听到宋默闭着嘀咕。 晋阳王也无半分怨言只是挨着她躺下来照做。 本是平躺着的宋默冷不丁的翻了个身,小手一挥一巴掌拍到晋阳王的脸上。 顿时,屋里的仆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都等着晋阳王大发雷霆,小丫头弦芳也被周遭的气氛给震慑住了,不敢动分毫。 “陈叔,这孩子还真是有意思。”许久之后,等到小郡主呼吸渐沉,意料之外的话语,是听到晋阳王故意压低的温柔声音。 “郡主已经睡了,王爷也回去安置吧。”陈叔说道。 “我去洗个澡再过来,说了今夜陪她睡的,若是她明日醒来没见我,可不怪我言而无信。”晋阳王一边走一边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很是嫌弃的说道:“我这一身汗臭味的,也亏她不嫌弃。” “王爷这话说的,郡主日后有王爷的照佛是郡主的福气,毕竟这大周朝内,唯有王爷才是郡主的依靠。” “是啊,这大周朝内。她虽贵为太子之女,如今能依靠的却只有我。”晋阳王沉了目光淡淡说完又想起一事,开口问道:“这连哭了一月,可有请大夫来?” “这连哭一月,王爷虽然不问,但是该做的我们也都做了,大夫也请了四五个。” “可有说为什么哭?” “大夫说是惧怕所至,还问我们郡主是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被吓着了,老奴一时也不清楚只能说没有。” “是了。”晋阳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空,双眼里的神色的复杂,语气像是叹息似的徐徐说道:“便是弱冠的男儿见了那场景也只怕是吓的不能言语,何况她。” 第2章 宋默 出生在宫墙内的孩子总是比外头的孩子早熟些,所以宋默虽然小却略微的知道一些自己的处境。 譬如她来着晋阳王府已经一月有余,除了晋阳王和一言阁的仆从之外,其他人只当是不知道不过是自己的实在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敢接。 这日陈叔打从外头来,直接进了一言阁,对着照顾宋默的妈妈吩咐道:“快将郡主打扮的妥当,去见老太太。” 宋默知道自己有着落了。 第2节 一番收拾,陈叔便亲自抱着宋默去老太太所在的寿安堂。 正对着双鹤雕花月洞门的罗汉床上,放着红木矮桌,桌子边歪着一个头戴抹额的老太太。 这便是晋阳王的母亲付太君,付太君一生所出三子一女,大儿子李明乾李将军于三年前战死沙场,二儿子李兆乾是个无赖,小儿子李晋乾便是当今以军功封了王爷的晋阳王。 付老太太正搂着一个**岁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上戴着两个发箍,白玉似的颈上圈着一个黄灿灿的金锁,那金锁的样式看着不落俗套很是精致,对比着将那一套素净的衣衫也配出些许活泼。 老太太的左右两边是一溜的灯挂椅,左边的头椅上坐着一个眉眼如画的妇人,旁人穿上去显得轻挑的葱绿色马面裙子系在她的腰间,倒衬的她身姿纤纤格外惹人怜惜。 妇人的下首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眉目尚未长开,却已经看的出温婉的样子。 妇人后面还站着一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的妈妈,妈妈手中还抱着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小哥儿。 见宋默进来了,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她看,老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扯了半天才挤出一个适宜的笑,搂着的小姑娘睁一双漆黑的眼望着宋默,含了若有若无的嘲讽。 妇人却是半点神色都不变,唇角的笑容温吞,妇人下首的小姑娘只是抬头看一眼又慌忙的将目光移到别处去。 “默儿给老太太请安。”宋默将屋内每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暗暗思付,太太虽然神色忸怩但是对自己的态度不明不暗似乎尚有转还的余地。怀中搂着的小姑娘应该是已故的大将军之女李良玉。而这妇人应该是李兆乾的媳妇,至于其他的二人年纪太小看不出个所以然,宋默她知道自己日后是寄人篱下的主也就处处小心。 太太看着正堂中央行礼的小丫头,一身素净,半点首饰全无,无依无靠的跪在那里,也将原先的隔阂放下几分。 “她怎么来了这里?!”从屋外走进来的男子,看似不过二十岁上下,样貌俊秀,开口就是一声呵斥。 这一声呵斥宛如平地惊雷炸的宋默内心一惊,小胳膊一抖,皱着眉头看着男子,李兆乾。 “不是说了不让她出来见人么,晦气东西!”男子直接从宋默身边绕过去,便从右手边的灯挂椅上坐下了,语气之中毫不避讳的是十足的嫌弃。 “是晋阳王让郡主来问安的。”陈叔挺直了背,态度不卑不亢的回答。 “问安?郡主?”李兆乾冷笑了一声,说道:“她的问安我们可受不起。” 陈叔目空一切的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分辨,宋默也是淡淡然的态度,丝毫不觉得这些话是折辱。只有小丫头弦芳一张脸憋的通红,水葱似的指死的捏在手心里。 “把小景儿抱过来让我瞧瞧,有几天没见了,也不知重了没有。”说完李兆乾便从妈妈手里抱过小哥儿,丝毫不顾跪着宋默,一副慈父的样子逗着怀中的小人,从走进来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宋默。 怀中的小人也十分给面子咯咯直笑。 宋默跪在地上,抬头看过去,一屋子的人看上去才是正经的一家子。而她,突兀的跪在屋里,插不进一句话。 小孩子的笑声落在她的耳里生生的疼。 她的眼底有泪,若是她的祖母还在,也会像是付太君一样抱着她,看着他的父亲哄着她弟弟。 可是,祖母不在了,父亲不在了,母妃不在了,弟弟也不在了。她自己空有个郡主的身份,实际上确是连外头平民百姓家的姑娘都不如。 太太搂着李良玉的手慢慢收紧,她看着跪在堂内的那个四五岁大的小丫头,眼眶红红忍着泪的样子,煞是可怜。 “起来吧,陈叔你送郡主回去,她的心意我知道了,以后不用来了。”太太开口说完,别过脸不再看。 “是,太太。”陈叔微略的屈了屈身子,妈妈便将宋默一把抱在怀里,头也不回抱着宋默出去。 被抱在妈妈的怀里的宋默,却一扭头红着一双眼望着太太。 “这是怎么了?”晋阳王才下朝准备给母亲请安,就碰到了正准备走的宋默。 他直径从妈妈怀里将宋默接过去,掀了帘子,走到寿安堂内。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心里已经估摸个大概。 他一进来,李兆乾遂死低着头装作无事。 “母亲。”晋阳王将宋默往地上一放,先行了礼然后说道:“母亲,宋默这孩子可怜,上无父母双亲,下无姊妹兄弟,儿子求母亲以后只把这孩子当做亲孙女多多疼爱,也不枉先太子当年救我之恩。” 付太君正要答言,李兆乾却是一哼,嘀咕道:“孙女…她祖母可是王皇后,你要报恩可别搭上我们这一家老小的性命。” 晋阳王横眉一扫冷眼看过去。 李兆乾甩了甩袖子立马憋了气不敢说话。 太太看着宋默,将怀里的宋良玉放了想一把将其揽在怀中,又总觉得突然变的态度总是不好意的很。 宋默从绒毯上站起来,摇着小身子,对于太太的那点心思了然于心。她走过去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声的说道:“太太,默儿可以挨着太太坐么,默儿保证不压着太太的。” 太太没指望宋默会开口说这个,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还有天之娇女的样子,也就顾不得心里的那些忸怩,直接低头凑到宋默面前说道:“太太抱着你,好不好?” “默儿重,太太抱着会累,默儿挨着祖母坐,太太不会累,默儿喜欢太太。”宋默绞着手指说。 太太心里软成一片,心想觉得这孩子很是懂事,含着笑对着宋默点了点头。 宋默手脚并用的爬在了罗汉床上,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太身边,瘦小的身躯似有似无靠着太太,跟只猫似的。 “祖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响亮的祖母叫的宋默往太太的身后躲了躲,将小半张脸缩在太太身后。 李家二孙女李良音一进门就看到了挨着太太的宋默,眉头微微一挑,神色经过短短的诧异之后立马恢复往常,对着太太扑过来。 “祖母,昨天阿音填了新词,让丫头带了过来让祖母说说好不好?”李良音一个抬手,宋默身子猛的被人推了一下。 晃晃悠悠,悠悠晃晃,宋默的小胳膊小腿在罗汉床边打着秋千,眼看就要一头栽到地上。 宋默看着自己理地上的绒毯越来越近,觉得自己真是时运不济。 一只大手将自己拦腰捞起,宋默发现自己悬了空,慢慢的贴在一人的胸口。 “二丫头也大了,还是一味的撒娇,行事也该稳重些了,伤着了妹妹可不是玩的。”宋默抬头,正好看见抱着自己的人微尖的下巴。 “啊……”李良音转头,向是才见到宋默的样子,神情很是内疚的说道:“我没注意到,大姐姐这是谁?” 李家的大孙女李良玉自付太君放开她后便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看见她妹妹了问了才微微启唇说道:“这是太子的女儿珏郡主。” “珏郡主…大姐姐…你直接说就那个没人要的丫头就好了嘛。” 晋阳王换了个姿势将宋默抱的更紧,他朝着太太行了礼说道:“太太未必将二丫头疼的没法没边了,正眼都不瞧人的,她爹不会管人太太若是也不管,那我这个当叔叔的可得好好管管了。” “二丫头在我跟前久了原是胡闹惯了。”太太开口想要护着李良音。 毕竟李良音是这些年一直陪着她,朝夕相处的情分也好,血缘也罢,都是宋默无法比肩的,可是太太一抬头还想说什么,就看着趴在晋阳王怀里的小姑娘,死死的埋着头,也不哭也不闹,一身素净的衣衫裹着的身躯瑟瑟发抖。 “二丫头,你可听好了,有些话三叔叔只说一遍。这孩子可不是没人要的丫头,她是我晋阳王的女儿,大周的珏郡主,你见了她不向她行礼问安也就罢了,哪里来的资格说这些话。你若是我们李家的好姑娘,就别学那市井泼妇的说法。”晋阳王说道此处微微一顿,微微偏头看着不远处端正坐着的李家大孙女李良玉。 李良玉内心一阵惶恐,放在膝盖上的的手渐渐收紧。 她知道,晋阳王下一个要说的就是她了。 第3章 二爷 晋阳王这一眼看的李良玉内心有些不安,她思索片刻,落落大方的起身唇角化了一抹淡淡的笑,泰然的抬起头迎着晋阳王的目光望过去,陪笑唤了一声:“三叔叔。” “嗯。”晋阳王黑着脸微微颔首,将怀里的宋默小心翼翼的安置到罗圈椅里,又移了攒心梅花图样的靠枕在两边,说道:“母亲一直说大丫头稳重,今日看来,当真是稳重”。 一时间,他说完不开口,房里也没人再出声,李良玉的笑挂在脸上,很是尴尬。 二丫头李良音是个一挑就爆的脾气,她那么说的确怀了几分不轨之意。 她以为晋阳王没察觉,可最终只是她以为。 老太太看着一家人僵在寿安堂内不是道理,于是遣了众人命各自回去。 “本就是个没人要的小蹄子,呵…还压到我头上去了。” 二爷李兆乾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抬手便摔了屋子里上好的骨瓷山水图的茶器,就是一通狠骂。 “我的爷,你可是跟她小丫头片子赌什么气。”二奶奶急忙赶上安慰,生怕李兆乾这话被人听了去,她抚着二爷的背,替他顺着气问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三弟不过是个外姓王,这太子之女如何就轮到他来抚养了?” “他就是充能,别人不敢做的他偏做,显得他能耐。太子之女…谁不知道王皇后两年前薨了,岭南王氏一族日渐没落,在朝中有实权的更是没人。这孩子是能养得的?”李兆乾憋了一肚子火气胡乱就将心里的话说了。 大周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默的父亲,大周的太子出自岭南王氏嫡长女,王氏一族自大周建国起便是世家贵族,族中能文善武者如过江之鲫,只是不知怎的,王氏女于大周十七年废后,从此王氏一族日渐衰败。 至到两年前,王氏薨毙,王氏一族在朝中再无身影。 废后薨毙之事虽未波及东宫太子,但从此之后也没有一个朝臣敢与结交为其幕寮。 堂堂的一国太子,既没有母家的支持,也没有权臣的拥护,无异于三岁孩童抱金于闹市,地位岌岌可危。 “圣上独宠惠贵妃已经不是一夕半载,王皇后死后,惠贵妃独揽后宫大权,其母家日渐强大,惠贵妃所出的诚王也早有太子之意。”二爷静静道出朝中局势。 “二爷,未出阁时我也是京中贵女,岭南王氏一族的大名我在闺中亦如雷贯耳,妾身只是不懂,为何不过两年之期,王氏一族便退出朝野,这着实透着古怪。”二奶奶问。 “现在时局不甚清明,我只知晓一月之前,太子一家尽染寒疾而亡,便留下这么个女儿。” “谁不知道寒疾之说只是圣上庇护惠贵妃找的托词。就连这个女儿为什么活下来,旁人不明白我难道不知道?”二爷说道这里,本应是怒火中烧的双眼却是平静如水,透着一丝精明。 二奶奶郑氏心里一寒,她自小也是世家大族里长大的,宫中的事即便看的不多也听过不少。 她的心胡乱跳着,乱的很。 她左思右想,心底有个胆大的猜测。 “二爷的意思是,是三弟救了这孩子?” “不是他还能有谁,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给他报了消息。你那时候没嫁过来不知道,他七岁大的时候还不会游泳,人又调皮,自己一个人偷摸着出去玩不知怎么落了水,是太子救了他一命。这可不得了消息得了报恩的机会,连日从西北赶回皇城,奈何,还是来晚了,只救下这么个女儿。” “三弟做了这么大的事,圣上容的下他?”二奶奶心里迷迷惑惑,不知所以。 “怎么容不下,一月前太子全家被杀,极其惨烈,实况是怎样,圣上心底如何不明白,圣上只是为了惠贵妃将一切担了下来,便也只得将三弟的事一并掩盖过去,对外说是回京述职。” “三弟做了这些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他还敢收养这个孩子,这真是要害了我们了,二爷!”二奶奶一想到日后种种遂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直接落下泪来,跪在地上抓着李兆乾的袖子求他拿主意。 二爷在外头人都说是个无赖,但他却也不完全是个无赖,有些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吭声。 他到底要什么就连他夫人郑氏也不清楚。 “今日朝堂上,圣上直接指了三弟收养这个女儿,想必是圣上对太子一家有所愧疚,也明白只有三弟这样的性子能护住这个丫头才下了这样的旨意。”二爷李兆乾说道这里,脑海里便浮现出今日朝时圣上的话,他总觉得这话中透着古怪,却又琢磨不清缘故。 “圣上的愧疚之心…”二奶奶一想到帝王之心最是靠不得,便是泪如雨下,拽着二爷的手也是忍不住的颤抖,带了哭腔说道:“太子一门一百三十七口,那都是圣上嫡亲的儿子孙女,圣上就这样为了惠贵妃全不追究。若是哪一日惠贵妃想起了我们将圣上的枕边风吹顺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啊,二爷!” “…圣上的心意讳莫如深,太子一家的事圣上全力担下未必也只是为了惠贵妃。如今太子之位已空,惠贵妃所出的诚王到底能否登上还不可知。”二爷李兆乾微微眯起了双眼,望了望门外,无奈的摇了摇头发现着日后的处境更是艰难,叹息似的说道:“可是三弟得罪了惠贵妃倒是已经成了定局了。” “那要怎么办,三弟是武将日后总是要回军营的,他若是走了,我们可不就为人鱼肉了?”二奶奶是彻底没了主意,太子之女,就是一个扫把星,谁沾了谁倒霉。 “你哭什么,我能想到的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能想不到,老太太尚且不急,我们急什么?!”二爷突然大呵一声,二奶奶连忙唬的忍了泪。 今日,二奶奶才深深的明白,李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你只要记住,得罪惠贵妃的是晋阳王,不是我李兆乾,他是王爷,而我不过是一个最无用的侍奉翰林,要处置也没有先处置我们的道理。” “母亲!”二爷二奶奶话才说到一半,就闻见外头传来一声响。 原来每日拜了祖母,二奶奶总要陪着二丫头李良音绣花,一则教她些女红,二则为了静静她的心。今日她等了半天都不见二奶奶来,就直接过来寻她母亲。 “丫头来了。”二爷连忙收了脾气,提醒二奶奶擦干脸上的泪。 “母亲!”李良音进门看到了她父亲,笑嘻嘻的行了礼,完全没把晋阳王的呵斥放到心上。 第3节 “爹爹。” “嗯。”二爷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已经隐隐可见日后倾城之姿的女儿,散了不少怒与愁。 “母亲不来陪我,我还以为母亲在照顾景弟弟呢,结果是在跟父亲说话。”李良音娇俏一笑,就是对着父母撒娇。 “你这孩子!”二奶奶伸手就将女儿搂在怀里。 这个女儿,是家里头最会撒娇的姑娘,脾气虽有些骄纵,但是也颇得府里的喜爱。 “你这一脚的泥,从哪里来的?”二奶奶低头便看到李良音鞋底的暗暗的碧色。 “大姐姐那里。” “可是扯谎,你大姐姐住在存玉院,是府上除了老太太住处最干净的住处,哪里来的青苔,你快说又背着我去哪里疯了?” 李良音只是不答,脸上堆了央求的笑。 “二爷二奶奶不好了,晋阳王往咱们这边来了!”跟着二爷的赵伯慌慌张张扑进院里。 在二奶奶怀里的李良音连忙躲到二奶奶后头去。 “他来了我不过是费了壶茶听几句话的事,倒是赵伯你这样到显得我们小气。”二爷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的爷,若是晋阳王无事来访,我何至于这么冒冒失失的冲撞了奶奶小姐。” “说吧,什么事值得你这样?”二爷问。 “晋阳王陪着太太说话,让珏郡主先回去了,珏郡主才回去没多久不知是怎么了,就又哭又闹的,晋阳王急忙请了大夫,大夫才到说了几句话晋阳王就往咱们这边来了。” “这样…我知道了,赵伯你先下去吧。”二爷说完,打量了一圈一脸懵懂不知的二奶奶目光便转到他女儿身上去。 她女儿今日受了晋阳王一篇话,既没有闹的鸡犬不宁,也没有抓几个丫头撒气,委实不像是她的性子。 “丫头,你跟爹说实话,你做了什么?”二爷看着二奶奶身后的李良音试探的问。 “爹…我没干什么…”至从赵伯一进来李良音就竖起耳朵偷听个大概,此时更是心虚的低了头恨不得脚下生风消失的了无痕迹。 “你得委实告诉爹,爹才能对付你三叔护住你。”李兆乾眉头微锁柔声劝道。 他心生一计,若是珏郡主哭闹的事果真与他女儿李良音有关,他就借了这把火把他和晋阳王之间的牵绊烧的一干二净,不枉他在晋阳王面前装窝囊了这么多年。 奈何二爷万万没想到,纵然他有千方百计,到了晋阳王这里都成了他自己的一肚子火气。 第4章 大丫头 李良音见躲不过了,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李兆乾听完,晋阳王的身影已经落在了院子里,眼看就要走进。 二爷下颌微偏,目光轻轻一掠,二奶奶会意遂带着女儿掀了帘子躲到客厅后头去。 他盘着腿坐在罗汉床上,顺手拿起矮桌上紫砂茶壶,将茶盖揭开,拿着茶从容不迫的将茶肚子里的残茶慢慢的剔出来。 晋阳王掸了帘子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无悲无喜,不怒不怨。 只见他步履沉沉,每一步都摄人心魄。 二爷一瞥双眼余光微微扫到晋阳王,他坐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挺着胸高高的仰着头,装作正眼不瞧晋阳王的模样。 晋阳王半眯着眼看了看李兆乾,将衣袍的下摆稍稍掀起,端坐在椅子上。 李兆乾心里想了一篇话等着晋阳王发脾气的时候答他,却万万没想到,晋阳王来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里,让他完全摸不定他心里的想法。 他高昂的头慢慢的偏下来,忍不住去打探晋阳王的神色。 晋阳王神色淡淡,只是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盏,静静的看了一会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二爷心里更加的忐忑不安,不知道晋阳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将心里的话憋了又憋忍了又忍硬生生的把自己那点胸有成竹憋成了满腔的狐疑。 他揣摩了半天,总算又找了合理的言辞准备开口,却见晋阳王优雅的站起身来,目光静静的盯着他的脸。 咚的一声,晋阳王将手中的茶盏用力的放在桌上,只见他含笑启唇朗朗说道:“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二哥连一杯茶都不给我,到底还是二丫头懂事,没人提醒她就知道做事了。” “只是懂事过头就不好了。” 晋阳王的目光依旧淡淡,没有一丝火气。 他没有给片刻二爷反应的机会,遂转身走了出去,唇角平平,留下二爷李兆乾望着他离去的宽大背影宛若呆雁。 待回过神时,二爷李兆乾再次深深的觉得,他这个三弟,实在是深不可测,不可低估。 晋阳王重回一言阁的时候,宋默吃了药停了哭声,圆圆的脸上挂着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想起才从老太太屋里回来时,宋默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有无数只小手揪的他疼。 李良音那孩子虽然脾性不好,却是个没心肝的。 若没人指点,她定然想不到下泻药这样歹毒又拿捏适度的主意。 他今日这样的对二爷,不明着找二丫头的不是,只是不阴不阳的丢了两句话便将这事给放下不问,倒不是碍着谁的面子。 只是他总是觉得,以二丫头李良音的脾气,日后说不定和宋默可以成为朋友。 他不想两个人孩子因为这事日后再没有做朋友的机会。 晋阳王不愿宋默日后总是孤孤单单形影相吊,她需要玩伴需要能与她诉说闺中趣事共描花样的朋友。 因而他今日行事留了许多的退路与情面。 真正该发落的是借刀杀人的人,而不是被利用的人。 晋阳王将宋默抱在怀里,疼惜的擦干了宋默脸上的泪,忍不住就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她的手又小又暖,柔柔的一团,被自己的手完全包住,像是完全的依靠自己。 他看着怀里万事不知香甜安睡的小人儿,心底一片柔软。 “王爷。” “小点声,她好不容易睡着了。”晋阳王声音低沉透着宠溺。 “一言阁的下人们都在院子里了。”陈叔放低了声音说道。 有些事需要留余地,有些事却是半分余地都留不得,必须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一点,晋阳王比谁都清楚。 “嗯,我知道了。”晋阳王将宋默放回床上,吩咐了小丫头弦芳看着宋默,自己走了出去。 院子里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人,谁也不敢抬头看晋阳王一眼。 陈叔命了下人在一言阁的正厅大门口的中央放了一把太师椅,椅子边安置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盏茶壶一杯茶。 晋阳王沉着目光冷着脸。 正午的阳光明媚温暖,下人们却感到阵阵发寒。 晋阳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品茶。 他的左边跪着一个小厮,小厮双手举着一把套着黑色镶金丝猛虎图案剑嚢的剑。 那剑陪着他征战沙场,手刃蛮族,如今却要大材小用。 他将茶杯里的茶呷尽,冷冷的扫了一眼院子里跪着的人。 “你们可知道找你们来干什么?”晋阳王问。 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他笑嘲一声,刷的一声,定眼在看时,剑已岀鞘在手,剑身寒光冷冷杀气逼人。 他压着步子走到仆从中,声音阴冷的让人害怕。 “都不说话么?”晋阳王脚步一顿,停在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面前。 那妇人雪白的脖子越弯越低,像是一只雏鸟l纤细的颈子轻轻一捏便可以丧命。 “何故不敢看我?”晋阳王问。 妇人不敢答,身子宛如风中树叶瑟瑟发抖。 “我问你,何故不敢看我?!” 那妇人吓得闻声伏地。 晋阳王冷哼一声,冰冷的剑锋挑起妇人的下颌,逼着妇人抬起头看着自己。 “你在怕什么,难道我很可怕?” 妇人含着泪不敢哭出来,摇了摇头。 “既然不怕,那你哭什么?” “我…我…” “你看我前脚才出一言阁,后脚就赶忙去二爷那里报信,你自然是不怕我。”晋阳王话音刚落,手指轻轻一挑,剑柄在手中绕了一个圈,手起剑舞,妇人还没来的急惊恐辩解,便血溅一地,一命归西。 晋阳王的速度之快,快的让人看不清。 他轻轻抬手,将剑上的血拭了干净,话语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般幽幽传来。 “我这个人向来寡言,性格也很是残暴。我的事,郡主的事,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们都得掂量清楚了。我可不管什么初犯再犯,只要被我遇着了,都是一个结果。今天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们清楚不清楚都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听。你们要是不服,就憋着,憋不住就回老太太。”晋阳王一面说一面走回厅前,坐回椅子里,将茶壶的茶倾了一杯,问道:“你们可记住了?” 众口一声齐答了一句记住了,晋阳王便抬脚走了进去换了陈叔收拾局面。 陈叔让人把那妇人的尸体抬走,又让人抬了两只箱笼进来。 陈叔将箱笼的盖子揭开,白花花的银子露在阳光下,晃的人眼花。 陈叔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劝诸位日后做事可得拧清楚了。王爷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赏罚分明。我只说一句,我看王爷长这么大,可没见他对旁人上心过,王爷今日为郡主做了多少,想必各位也都看在眼里,各位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也都知道了,今日没有掺和进来的都来领银子吧。” 众仆从一惊一喜,心里再拧不清也不敢不拧清了。 这边银子放到一半,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对襟上衣,粉紫色水波裙的小姑娘从院子门口看了半天才走了进来。 “陈爷爷。”小姑娘对着陈叔甜甜一笑,喊道。 “大小姐。”陈叔看似在笑也不完全在笑。 “我听说郡主哭了许久,便拿了一些姑娘家喜欢的玩意来看她,三叔叔是个男人,想必没有备下这些东西。”小姑娘一边说一边走到贴身丫头身边,看着丫头手里提着的盒子遂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精巧的玩意。 第4节 陈叔看了点了点头,说道:“大小姐略微站一站,待老奴去告知王爷一声。” “麻烦陈爷爷了。”李家大孙女李良玉欠身行了礼,看着陈叔远去的背影和贴身的丫头互换了一个古怪的眼色。 陈叔悄着步子走到晋阳王身边告知。 晋阳王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明明都还是小丫头,却没有一个是安生的,特别是这一个。” “那王爷…?” “让她进来吧。”晋阳王接过白色的帕子擦净手上的污l秽,幽幽说道:“毕竟她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她的。” 第5章 密谋 将门多出虎女,可李良玉虽为将门长女,看上去却像是随了她母亲的性子,柔弱安静。 她行步时莲步生生,落坐时裙摆静静。 “三叔叔,我来看看郡主。”她一进门先是定定的看着晋阳王温吞一笑,随口屈身行礼。 晋阳王只是晗首,顾念着已经睡着了的宋默不由得轻声说道:“你也来的不巧,她已经睡了。” 李良玉笑的依旧温婉。 只见她穿着这半旧不新的衣衫,虽已出了热孝仍着素色,脖子上的项圈也已经去了。 显得很是单薄。 看着她这模样,晋阳王忍不住就想起他的大哥哥,李良玉的父亲,那个征战沙场的热血l男儿。 他打量着李良玉的眉眼,像是从这个孩子身上找出他大哥哥的影子。 “我也不全是来看郡主的。”李良玉走到晋阳王身边,柔若无骨的小手捏住晋阳王的衣袖一角。 “我离家时你才枕头大,如今再回来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主意也多了。”晋阳王开了口回。 “是,三叔叔才归家时我竟不识,还是三叔叔见了祖母,我才敢认。”李良玉眼里没有半分惧色,她眼眸深深的看着晋阳王的双眼,像是确认什么似的说道:“三叔叔十五就收了蛮夷之地,我想三叔叔一定生的凶神恶煞,却没想三叔叔竟比那画上的仙人还要好看。” 旁人听了这话想必很是受用,可是晋阳王毕竟不是旁人,他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也冷了几分,缓缓说道:“你还真看错了,若不是因为你是大哥哥女儿,母亲又跟着大哥哥去了,今天你做的这挑拨离间的事,你那里还有机会大大方方的坐在这里跟我说什么画上仙人。” 李良玉将这话吞了又吞,咽了又咽,只得装不知的说道:“三叔叔这话从何处说起来,我竟不解。” “大侄女,你三叔叔虽然年岁不大,也不是这后宅中人物,你就当我糊涂不知女儿家的把戏,这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晋阳王黑着一张脸说道。 “你也别装无辜了,二丫头纵然娇蛮任性,若是没人拨点自己也想不到下泻药的法子,你独居一院,拿什么都比别人方便,你别打量我不知道。”晋阳王本是个果断处事的性子,不愿意扯这些姑娘家的游戏,只是宋默还小,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理理。 但凡是男子都有些怜香惜玉之心,李良玉万万没想到晋阳王就这样直接了当的拆穿自己,半点情面也不留。 她是看不惯宋默,同样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李良玉是李家嫡亲的血脉,宋默不过是个灾星且寄居在她李家屋檐,凭什么家里人都要让着她供着她。 “良玉一时糊涂。”李良玉看着晋阳王黑青的脸扑通一声跪下,以膝行地直至晋阳王脚边,蹙着眉头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叔叔饶我这一次。” 她抬起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很是孤苦无依的望着晋阳王。 “在我面前你趁早收了这楚楚可怜的虚假模样。”晋阳王丝毫不为之所动,厌恶的说道。 他也不让她起来,李良玉不同于李良音,李良音的未来有二爷二奶奶打算,而李良玉的未来,除了老太太恐怕没有人真正的会操心。 所以,李良玉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想到这些,晋阳王心底略微有些释然。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缓了许久晋阳王说:“你和二丫头从小一起长大,二丫头是个没定性喜欢小孩子的,你怕宋默来了,日后她们玩到一处不在理你,你也怕我和二叔交好,这府上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所以你只有挑拨二丫头与宋默的关系,间而挑拨我与二哥的关系,你才能两头讨好,日后为自己谋一方出路。” 被说出心中所想的李良玉脸上再无可怜的模样,她呆若木鸡的抬起头看着晋阳王。 “李良玉,你的如意算盘打的也忒好了些。” 心底的小九九被晋阳王全盘揭开,再无秘密可言,李良玉心底更加惶恐。 都说爷们最是容易被姑娘家蒙蔽,怎么这个晋阳王即便是在姑娘面前,也能这么清醒理智。 真是可怕,也真是可怜。 李良玉原本想要求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知道在晋阳王面前是装不下去了,只得静静等着晋阳王的发落。 她甚至后悔今天自作聪明走了这一遭。 “可是我却很喜欢你的自作聪明。”晋阳王话语悠悠,李良玉内心一震,她不解的望着晋阳王。 “你若真是个聪明的,不妨跟你三叔叔打个商量。” “我不在,在这府上你若是能护住宋默,日后你想要的,三叔叔都会为你谋划。但是反之,你若是阳奉阴违,你想要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李良玉只得点头。 晋阳王看着陈叔送了李良玉出去,遂走到宋默身边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宋默熟睡的小脸,压了压宋默盖着的被子角,冰冷的面孔化了温暖的笑。 他喃喃道:“丫头,爹爹能做的都会为你做,只求你能平安长大无所忧虑,对的起你远去的父母双亲。” 他说完,静静的看着宋默,眼眸深深像是了一汪温柔的湖。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的烛光忽明忽暗,宋默举着小拳头揉了揉双眼,算是睡足了。 她翻了个身微微昂头便看到坐在床边倚着床框睡着了的晋阳王。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眉浓淡适宜,少则秀气,多则鲁莽,恰似两柄利剑直插入鬓。阖上的双眼眼尾微微上扬,睫毛根根轻覆在卧蚕之上。 宋默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 “丫头可是睡傻了,怎么醒了也不叫人?”晋阳王是个武将,轻微的动作便能将他弄醒。 “我在看爹爹。”宋默直言不讳的说道。 “爹爹有什么好看的,总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晋阳王看着有些呆呆的宋默觉着很是好玩便顺口回了。 “爹爹好看,比别人都要好看。”宋默一边点头一边说的格外慎重。 晋阳王先是一愣,随后耳根透了红,这红色不动声色的迅速蔓延透遍了整双耳。 他低声回了一句:“丫头,你也好看。” 宋默听了很是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颇是骄傲的抬起小小的下颌说道:“我本来就好看,皇爷爷说了,孙子辈数我生的最好。” 说完,便跟只猫似的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准备下床。 俗话说这世上的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胜了东风。 晋阳王一言阁怒杀不忠之仆的事传遍了府上,原本依附二爷二奶奶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那日晋阳王往二爷这边来时,二爷本是打算倒打一耙说晋阳王污蔑无辜之人。 却不想,不过一日的光景,自己生生的被晋阳王憋了个半死暂且不提,整个府上的风向都被晋阳王挟住。 同时二爷也清醒的明白,晋阳王上次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颜面才没有收拾自己。 二爷越想越觉得烦闷便再也坐不住,他一起身一撇眼便看到二奶奶领着两个娇滴滴的美人走进院子里。 “二爷你看好好不好?”二奶奶将两个姑娘轻轻的往前一推,两个姑娘目剪秋光,一个丰肌无骨,艳l丽无双,一个如风拂柳,楚楚可怜,各有各的风流态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样的心思。” “二爷可别生气,只说好不好罢。” 李兆乾哼了一声。 “到底是宫里头出来的,就是比外头调养的好,就连二爷见惯了美人的人都害臊。”二奶奶看着那两个姑娘说话也是带了几分谄媚。 “嗯?”李兆乾看着郑氏,不甚明白。 “我也是个糊涂想法,虽说三弟的婚事日后是圣上做主,但是院子里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终究不好,我这个当嫂嫂的也该为弟弟盘算,送一两个贴心的人过去,我正求找不到好的,也是巧了,昨日我娘家表舅就送了过来。” “你娘家表舅…莫不是太子太傅的小儿子?” “他虽然太子太傅的儿子,推崇的可是诚王。” “……你这样巴巴的送过去他只怕是不要。” “这你可别管,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说,我若送了出去你拿什么谢我。”二奶奶手绢轻轻一摆,两个姑娘互递了个神色很是知趣的退了下去。 “你这话可是当真?”二爷伸手将二奶奶揽在怀里,二奶奶轻挑一笑,转身便从二爷怀中溜了出去。 “怎么不当真,二爷还没说事成了怎么谢我。”二奶奶眼珠子一溜笑的格外妖l娆,硬是浪起二爷的火气直冲小腹。 “你若是事成了,我的好处你能不知道?”二爷一个起身直接将二奶奶打横抱起,手便不安分上下动作起来,言语间也是极尽挑l逗。 两个人耳鬓厮磨的往内屋去了,自是一番恩爱不必再说。 第6章 李训言 这日鸡鸣三声,天色微亮,宋默便被妈妈从温暖的被窝里抱出来,迷迷糊糊的打扮好了,匆匆用了早饭,送去见夫子。 虽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李家依旧请了一位女夫子教导李家的姑娘读书认字,免得日后当个睁眼的瞎子被夫家耻笑。 晋阳王收养了宋默,宋默理应入这李家的女子私塾。 晋阳王思索许久,怕夫子不知宋默的功课几何,囫囵与家中的孩子一同教习,一则怕耽误了宋默的学业,二则若是宋默不如李家的几个姊妹恐怕宋默被人嘲笑,便早早的打发了妈妈送宋默去夫子那里,一面拜托了夫子探探宋默的根底一面放了府上的孩子今日的课。 乔夫子未见宋默时对内心对宋默并未有什么特殊之感,李家的三个姊妹,大丫头李良玉善赋诗填词,二丫头李良音通音律,三丫头李良律略差一些,但是比外头的孩子也高处许多。 因而她对宋默也无什么期待。 书堂外,宋默打发了妈妈回去,独自走进来,脸上没有半分惧色暂且不说,还添了几分欣喜。 “乔夫子。”宋默对着夫子行了礼,不过半人的大小,站在书堂内却有种不输人的气势。 乔夫子梳着分桃髻,卷着诗书坐在上座上,不以为然的看着宋默。 “唐诗宋词可通读了?”乔夫子问。 “读了,但是我却不喜这些东西。所以算不得通读。”宋默回。 乔夫子皱了皱眉头,身为女子读书识字学皆是这些,便是日后嫁为人妇,夫妻间的文雅玩意仍旧如此。 这孩子却说不喜。 “你喜什么?”乔夫子问。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第5节 “没想到你女儿家竟有从军的心思。”乔夫子心下大骇,挑眉笑嘲。 “我也没有从军的心思。” “你看那些书,却不想当个女将军,是想如何?” “下棋的人难道只是因为下棋有趣所以对弈吗?”宋默摇了摇头朗声说道:“诗词歌赋,音律棋术不过是闲时取乐的玩意,若是到了如临深渊之境却救不了自己,所以我不喜。而三十六计,兵法八股却可以告诉人为人处事的道理,所以我看。” 乔夫子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不得不对堂下的孩子有些刮目相看。 “你回去告诉晋阳王,说我教不了你,我懂的是女儿家的学问,你从我这里学不到你想到的东西。” “是,乔夫子。”宋默对乔夫子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但是,你若是遇到了什么女儿家难解的事也可以来问我。”乔夫子说。 “宋默记住了,谢夫子。” 本是应当午饭前便能回一言阁的宋默硬是被夫子留了饭,饭毕乔夫子让人唤了跟着宋默的妈妈来接,宋默才出了李家书堂,她跟着妈妈走过折廊时,李家的几个孩子正在花园的池塘边玩耍。 从未见过宋默的李家大孙子李训言不过七岁的大小,穿着一身大红色金线绣花的衣衫,坐在一块褐色的凉石上,手里拿着一根翠色的竹竿,像是在钓鱼。 而他嫡亲的妹妹李良音从他身边绕过来走过去,时不时戳一下他。 可是他却稳若泰山纹丝不动。 李良音见她逗了许久,哥哥都不曾理她,顿时有些气恼,伸手就抢李训言的竹竿。 这竹竿一动,刚刚上钩的鱼一个翻身吃光了鱼饵,让兄妹两看了一眼雪白的鱼肚便溜走了,只剩水面上的圈圈涟漪。 李训言顿感无趣却也不发妹妹火气,只是将竹竿递给了李良音后便看见了路过的宋默。 李训言看着宋默穿着一件蜜合色的广袖上衣,系着一条湘黄色的留仙裙,衣衫的布料上好却是已经半旧,全身上下只有头上的一对团子上带着两只造型简单朴素的发饰。 一双眼睛却是顾盼生辉,神采奕奕。 他只知道家中的三叔叔收养了个女儿,从来没有认识的打算,因而对宋默的来历也不曾知道。 说起来他自己的妹妹他都没有注意过。 今日他却是被这一双眼勾起了几分兴趣。 “你是三叔叔收养的女儿?”李训言直接拦了宋默的去路,开口很是不羁。 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宋默不喜。 宋默不答,绕开他准备走。 可是李训言偏偏更是来了兴致,就是不让宋默走。 宋默往左他就堵上左边,宋默往右他就当那右边的拦路虎。 四岁的宋默终究不是李训言的对手。 而跟着宋默的妈妈也是琢磨不定这位小爷的脾气,不敢胡乱的开口。 宋默不吭声也不求饶,鼓着腮帮子瞪着眼就是偏头不看李训言。 李训言却对宋默明明急躁的不得了仍忍着不发怒的样子甚是感到好玩。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 “训言你别闹了,让妹妹过去。”不远处有棵槐下,李家的大孙女李良玉正坐在石凳上和李家二爷庶出的三姑娘李良律斗草,抬眼便看到李训言堵着宋默的去路。 她心里觉着诧异,在她记忆里李训言向来不是这样爱调皮的爷们,对姊妹们都是彬彬有礼,淡漠如水。 可是她又记挂着晋阳王的话,便以姐姐的语气开口,让他放了宋默过去。 李训言看了李良玉一眼突然眼睛一亮,迅速的回过头定定的看了看宋默脖颈问道:“我叫李训言,妹妹叫什么?” 宋默还是不理他。 李训言抿了抿唇,继续问:“你想过去吗?” 宋默点点头。 李训言爽朗一笑,从衣领里掏出一枚样式别致的金锁,挂那锁的链子一路镶着同样大小的米珠,锁的前后都刻着卍字的花纹,中间镶着一枚血色的玛瑙。 他直接取了下来,套到了宋默的脖子上。 “家中的姊妹都有长命锁,我的给你,你可别玩丢了。”李训言看宋默穿的朴素,只当宋默是晋阳王收养的战场烈士的孤儿,见她没有锁便将自己的给了她。 “我不要。”这东西虽好,宋默却不稀奇,扯了链子就要摘下来还给李训言。 “你想过去就得带着不准还给我。” 宋默愣了愣继续抓着,眼看就要取下来。 “你若是三叔叔女儿就不准取这个锁,你要是取了就不是李家的孙女,不是三叔叔的姑娘。”李训言说。 宋默停了手,看了看不远处的李良玉、李良音、李良律。 她们脖子上果然都挂着一枚锁,只是样式不同罢了。 她委屈巴巴的放下了手,虽然她最讨厌戴这这劳什子,但是想想爹爹,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李训言看着宋默放弃了挣扎,乖巧听话的样子,又看了看宋默胸前的锁,十分的满意。 “你走吧。”李训言侧身给宋默让路后,对着带着宋默的妈妈说道:“请赵妈妈略微站一站。” 带着宋默的赵妈妈脚步一停,不知这小爷要干什么。 李训言背着手站在赵妈妈面前,装作一副大人模样说道:“赵妈妈怎的这样胆小,姑娘被人拦了去路都不肯上前一步护住姑娘,任由姑娘让我欺负了这么久,可见妈妈不忠心啊。” 赵妈妈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我看妈妈是一个体面人物,一时糊涂也不打紧,但是妈妈下次也如这样任由姑娘被人欺负,我若撞见了,定然告诉三叔叔和祖母,妈妈可知道了。” “知道了,言小爷。”赵妈妈咬着牙齿不得不弯腰行礼回道。 “知道了就好生送姑娘回去,三叔叔还等着妹妹呢。”李训言说完,便目送着赵妈妈护着宋默离开。 晋阳王难得换了玄衣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衫,银丝暗绣的猛虎花纹,腰间勒着和田玉的腰带,他坐在一言阁许久等着宋默回来。 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他等的急了便直接走去廊下来回的徘徊。 “王爷,郡主回来了。”在一言阁外等着的陈叔看着宋默朝着这边走立马让人通知了晋阳王知道。 晋阳王左手握着腰带看着正慢慢走进的娇小身影,一个转身遂回到房内,理了理衣衫袖口端正的坐在正座上,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宋默一进来看到晋阳王甜甜一笑,欠身行礼,唤道:“爹爹。” “见过乔夫子了?” “见过了。” “乔夫子怎么说你的?” “乔夫子说宋默很聪明,她很喜欢我。” “乔夫子不过是客套话,你莫要记在心上。”晋阳王虽然是这样说给宋默听,可是眼底的神色却是一副汝家有女初成长的骄傲。 “可是乔夫子也说了,她教不了我。”宋默继续说。 “什么意思,来爹这里把事情详细的告诉爹爹。”晋阳王皱了眉头。 宋默朝着晋阳王走过去,将事情拣了拣说给了晋阳王听。 晋阳王听了沉默半晌,唤了陈叔过来,吩咐道:“去告诉教李训言的夫子一声,说我这里有个孩子,想让他一并教一教。” 晋阳王说完正准备问宋默的意思,目光却定在宋默的金锁上。 第7章 乔先生 晋阳王目沉如水,他心里顿生了许多猜疑。 宋默看着晋阳王徒然而变的神色,拽着晋阳王的袖子,望着他。 她现在是除了晋阳王,谁都不信。 “爹爹。”宋默唤道。 “若是我没记错,这是李训言那臭小子的东西,怎么你见到他了?”晋阳王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吓到了宋默,忙转语气问。 “嗯,我见到他了。”宋默持着项上的长命锁,说道:“他说我府上的姑娘都有,只有我没有,所以就给我了。” “这样。”晋阳王点了点头,虽然听了这缘由,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他也道不清这不舒服是什么缘故,只是看着这锁挂在宋默的脖子上就觉得刺目不堪。 “丫头,咱们取下来好不好,这么个锁挂在你身上怪不好看的。”晋阳王怕宋默不肯取那锁,打算循循善诱骗宋默将那锁摘下来。 “挺好看的啊,我觉得这个锁挺配我们家郡主的。”小丫头弦芳跟着宋默也有些日子了,跟晋阳王相处也是有一说一从不掺假。 晋阳王硬生生被弦芳堵了一口气,想回一两句狠话又碍着宋默在这里,怕唬着宋默。 正逢着陈叔有事要报给晋阳王,他才走进来,看了宋默行了礼后便说道:“郡主这锁好看,郡主来了府上衣服也没几件首饰也没见着,今天总算是有了点郡主的样子了。” 晋阳王听了更加气极,但陈叔的话也给晋阳王提了个醒儿,他将宋默领回来的时候,本来就没带几件衣服首饰,如今住了这么久,宋默换来换去只是这几件半旧的家常衣裳并那日来时的头饰。 别说一个郡主的气派,就连家里的姑娘都比不上。 他一面怪自己大意,一面还是不喜宋默挂着的那锁。 可是他再不喜也不好再开口让宋默取下来。 毕竟,小姑娘哪里有不爱俏的呢。 “丫头,你等等爹啊,你等等爹。”晋阳王如坐针毡了半晌实在是坐不住了,吩咐了妈妈和陈伯看好宋默,火急火燎的牵了马出府。 陈伯看着晋阳王出门的急躁的模样,无声的笑了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晋阳王就驾着马回了府,只见他手里拿着个雕着如意纹的红木妆盒,掀了衣袍的下摆就往一言阁内走。 他的步子快而不疾,大而不乱。 宋默正坐在窗前,握着毛笔慢慢的描红,她不解的看着她爹爹,脖子上已经没了那锁。 晋阳王顿了脚步,心里一惊一喜。 “来,丫头看看喜不喜欢。”他献宝似的将那妆盒打来放到宋默的案上。 妆盒里整整齐齐的摆着成套的首饰,多宝簪,金步摇,红宝石的头面,点翠的凤钗,每一件都是精致大方。 陈伯溜了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6节 “怎么了?”晋阳王不知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有些莽莽撞撞的问陈伯。 “郡主才四五的大小,王爷你买的这些是给姑娘做嫁妆用的样式啊。”陈伯顺手拿出一样红宝石的石榴样式的发簪说道:“这多子多福的意头,郡主戴着像话吗?” 晋阳王涨了气憋红了脸,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这么难堪。 他也不知怎么,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半分想要发脾气给脸上旁人看的意思。 “我…这是替我女儿提前备下。”晋阳王说道:“其他的,我已经吩咐人去制了,须等些时日罢了。” “谢谢爹爹,我让弦芳帮我收着,长大了的再戴给爹爹看。”宋默说。 “丫头的字练的真好。”晋阳王拂了面子,找了个岔便躲过去,他看着宋默的字,装作无心的问道:“丫头可是觉得那锁太重,让你不好写字所以让弦芳给你收着了。” 宋默波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回:“我让赵妈妈带着弦芳把那锁送回去了。” “怎么,丫头不喜欢那锁,爹爹也觉得那锁不是很好。”晋阳王回。 “大哥哥的东西是大哥哥的爹娘给的,宋默的锁要给也应当是爹爹给,即便爹爹没给宋默不能要别人的。是宋默刚开始一心只想当爹爹的女儿,所以忘了这其中的道理,是宋默不对。”宋默一番话说的晋阳王很是受用,生觉这女儿没有白养。 “丫头的锁爹爹早就让人打去了,只是还没有制好。”晋阳王违心的解释。 “谢谢爹爹,其实宋默有没有哪些东西都一样,只要爹爹要我。”宋默诚心的看着晋阳王说道。 整个大周朝,除了母妃,她能信的能依靠的只有晋阳王。 她从来都不在乎哪些东西,她只怕晋阳王不要她,她真成了的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要你。”晋阳王说完将宋默从炕上抱起。 他看着怀中小小的一团,知道比起这些身外之物,她的不安在哪里。 “丫头。”他将下颌磕到宋默的头上。 宋默想要抬头看他,却看不到。 晋阳王的声音宠溺而认真,从她的头顶滑过发丝穿过她的心里。 他说:“宋默,爹爹知道你在不安什么,你只用记得,只要有爹爹在,你怕的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你是个孩子,不管是皇室的孩子也好,李家的孩子也罢,你只要无忧无虑的过好你的日子,其他的你都放心的教给爹爹,相信爹爹。” 宋默的心在这细语柔声里落了地。 翌日,天色刚亮,宋默便自己起了,妈妈给她换了红底白花的新衣裳,梳了两个丫髻,戴了两只半雅不素的绢花。 乔先生是乔夫子的哥哥,只带了李家目前唯一到了读书之龄的男子李训言读书。 他起初知道自己将多一个女学生的时候很是不喜。 在他眼里姑娘家,所谓读书不过是为了以后增添情l趣,不像男子读书可以大有作为。 但是后来,他妹子告知他宋默的一番话,又对这丫头有了几分兴趣。 想看看这所谓的的太子之女,不喜诗歌的女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到底值不值得他教。 宋默进了乔先生的书斋,乔先生坐在案下闭着眼,手里既没有书也没有戒尺,却自有一股文人之雅。 李训言正坐在他的下首摇头晃脑的背书。 “来了?”宋默进来,乔先生也没有睁眼只是淡而疏远的问。 李训言停了声音,双眼一亮,看着宋默。 他只知道自己读书有个伴了,却不知道这个伴是宋默。 他心底越发觉得自己要好好读书,千万不能被宋默小瞧了去。 “是,先生。”宋默双膝着地行了大礼。 乔先生的名头她是知道的,她在东宫的时候,母妃就常对她讲,朝中本有个极有学问的人,但因为看不惯朝中污秽之行,辞了高位当了先生。 母妃说,这先生是个既有学问又有骨气的人,只是没有机会请他给他们讲学。 宋默觉得今日能到这里碰也是她的运气。 乔先生依旧没有睁眼,太子家的事,坊间传闻不少,只是一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能详细的知道。 他退出朝堂,一心不问朝事,只是这事像是长了眼睛总是往他耳朵里跑。 说起太子,乔先生也是一阵嘘吁。 “何故行此大礼?”乔先生问。 “拜师之礼应是大礼。”宋默一面答一面磕了三个响头。 “可是你见乔夫子时并未行礼,为何见我却想起这拜师之礼了?”乔先生继续问。 “因为宋默知道乔夫子教不了宋默想学的东西,所以宋默不拜。宋默知道拜师如拜父,父亲只有一位,师父也只能有一位,宋默讲究从一而终。”宋默回。 “父亲只有一位,师父也只能有一位,可是你明明是太子之女,父亲应该是当朝太子,怎么现在你却管做晋阳王为父,你这话可是打脸?”乔夫子睁了眼,目光犀利的看着宋默,挑着秀气的眉头问。 李训言看了看宋默,又望了望乔先生,心底不由得替宋默捏了一把冷汗。 “先生,妹妹还小…”李训言开口。 “言儿,我何时让你停下来的,何时又让你开过口,我问的是太子之女宋默,不是李家之子你。”乔先生冷冷的让李训言没了帮宋默答话机会。 书斋里吹过一阵穿堂风,冷嗖嗖的,李训言担忧的看着宋默。 宋默依旧跪在堂下,腰背挺的笔直,唇角弯了一个笑,说道:“我的答案先生若是满意,是否就收了我当学生?” “只怕你不能让我满意。” “宋默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先生的学生的。”宋默莞尔一笑,跪的更是笔直,眉宇间的气宇轩昂更胜男子。 第8章 拜师 “先生问我,说我既然说父亲只有一位,为何我身为太子之后,却唤了晋阳王为父。”宋默抬头目光直逼乔先生说道:“先生让我答这话,不过是想刁难我,让我自己承认我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不配当先生的学生。” “宋默生于宫中,不管是宫中妇人还是外面的侯府夫人,自家的孩子都有一位奶娘,这孩子们叫着身生母亲为母,也唤着奶娘为母,唤生母为母是感生育之苦,唤奶娘为母是感哺l乳之情,若是先生认为这人间真情,都是趋炎附势之为那么宋默也无话可说。” “宋默是太子所出,在宋默心中太子一直是宋默的父亲,晋阳王收养宋默,若是没有晋阳王宋默已经成了一具白骨,所以宋默唤晋阳王父好的的是再救之恩,这两者并不矛盾。” “宋默何尝不想此生只有一父,承欢膝下,奈何,天不遂人愿。论理宋默可以只唤晋阳王为叔叔,可是宋默不愿意将晋阳王与我哪些有血缘的叔叔而比,唯有以父相称才能对的是宋默心底对晋阳王的敬意。” “先生为师,一身所教者无数,可是先生也明白,若是一味的迂腐从教必然不能教出林中之木,若是先生非将真情实感,人生无奈避而不论,只谈这教条枷锁,那么宋默认为,先生不如母亲说的那样有学以致用的能力,今日宋默不拜先生也罢。” 宋默说完,乔先生不怒反而脸上化了笑,原先的优雅只可远观化成了一片云一阵风,悄然消失。 乔先生生性不喜欢循规蹈矩的学生,更不喜欢唯唯若若的孩子。 今日宋默这番话,虽漏洞百出,但却对了乔先生的脾气。 “拜师罢。”乔先生的声音清冷,煞是好听。 宋默听了一喜,迈着偌大的步子就去够桌上的茶水,一连斟了三杯。 乔先一一饮下,便对着李训言说道:“这是你是师妹了。” 宋默这才是拜了师。 宋默跟着乔先生学了一天的文章,与李训言两个放了学共同回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石子路上,李训言高了宋默将进一个头,他们的身后,是各自丫头小厮抱着书袋。 “我竟不知你是太子的女儿。”李训言心底对宋默的身份颇有些惊讶,他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先太子之女才是。”宋默笑嘲的说道:“不然你才见不到我。” 李训言自悔失言戳了宋默的痛处,他想宋默心底此时此刻一定是受着锥心之痛,便伸了脖子看宋默脸上的神色。 却见宋默面色沉静,没有一丝悲痛之意。 李训言感到奇怪,但也并未深究。 “昨日你的丫头来了我这里,把我给你的东西还了我,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摘下来么,你可是嫌弃这东西不好。”李训言今日见了宋默的一番说辞,心里对宋默的兴趣愈加浓厚。 他这个人对万事万物都是淡淡的,也正是这淡淡的不合年龄的冷漠引了乔先生愿意教他。 但是他清楚的记得,小丫头弦芳把那把长命锁还回来的时候,他莫名的生了半会子闷气。 现在竟还巴巴的来问缘故。 到也真是出离的不像是自己了。 “你说你们家的孩子都有,我若摘了便不是爹爹的女儿我才没摘的。”宋默说道:“可是爹爹说他已经派人制了,只是还没有制好,我自然不能要你的了。” “是这样么,不是因为你瞧不上那东西。”李训言颇有些伏小的问。 “当然不是,你那东西很好,是父母给你的牵挂,你应当好好爱惜才是,怎么能动不动的送人呢?”宋默对今日李训言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前几日还堵了自己去路的人,今日却是这样子,也是奇怪。 李训言听了这话心里的忧郁倾刻皆散。 “宋默,你的字歪歪扭扭的一点儿也不好看。”李训言突然又来了兴致开口说道。 宋默跨了脸停了步子。 “真的很不好看,你没看到乔先生看你写字的时候,脸可臭了,怎么你在东宫的时候,没人教你写字吗?”李训言看着宋默难堪又生气的脸,心里又明媚了起来。 宋默到底只有四五岁的大小,提笔运气自然不如李训言足,字遂也没有李训言好看。 更何况,她还处于描红的阶段。 “你的字才不好看。”宋默心底发虚,回嘴也是弱弱的没有什么气势。 “宋默的字很丑吗,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啊,是不是三妹?”李良玉三姊妹也下了学堂,五人相逢道中。 李良音对宋默不跟她们一起从师,却跟着她哥哥一起上学心里颇为不满,听到这话,遂出言耻笑。 李良玉远远的看了看并没有上前,而李良律拉了拉李良音的袖子,摇了摇头,细声细气的说道:“姐姐,母亲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你急什么?!”李良音呵斥了李良律一声,心里觉得到底是庶出的,行事畏手畏脚上不得台面。 “拿出来看看呀,珏郡主,要不先看看我的,再看看你的?”李良音对自己的字很是骄傲。 “闹什么闹,李良音你若真是有学问的就去见乔先生让他教你,在这里充什么能,你那几个字比宋默还不如。”李训言冷哼一声,对着李良音就是一顿好说。 “李训言你到底是谁哥哥?”李良音发了急问。 “我是你哥哥也是宋默的哥哥,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的字真没她好看,我怕拿出来了你丢脸,你还不领着妹妹家去。”李训言冷着脸说完,李良音再不言语。 她知道他哥哥从不说谎话,说自己的字不如宋默,那就是一定不如宋默,她已经丢了脸没必要丢脸丢到底。 李良音哼哼唧唧的嘀咕了几句拉着李良律就走,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7节 李良音还未走远,宋默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的字并没有她的好,我是看过她的字的。” “你小点声,你再大点她可就听到了。”李训言忙捂了宋默嘴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字没有她的好,可是你只准被我欺负不能被别人欺负。” “我的字还不错,要不以后我们一起练字,我教你,保证你的字以后一定比她的好。”李训言说。 “李训言,你说什么?”冷冷的声音从两个孩子背后传来,李训言微微偏头就看到晋阳王一双阴冷的眼看着自己。 晋阳王说完就将宋默抱起来,他在一言阁等了许久都没见着宋默回来,便亲自出来寻。 走到一半,远远的就看到几个孩子在哪里像是在争执什么。 他怕宋默吃了闷亏遂连忙赶了过来,便听到李训言这一番扎心窝子的话。 “我说…” “你说什么你说,你不准说,就你那几个字教我们家丫头,我可瞧不上。”晋阳王一边揉着李训言的小脑袋,一边恶狠狠的说道:“还敢欺负她,还只能你欺负他,你是向谁借的胆子敢欺负我闺女了,来来来,李训言你今天可得好好跟我说叨说叨你还打算怎么办?” 李训言并未被晋阳王这些话给呵斥住,他抬着头仰望着晋阳王说道:“我只想到了这些,三叔叔要是还想让我想些什么告诉三叔叔,侄儿绞尽脑汁也得想出来告诉三叔叔。” 晋阳王气的直接把这孩子跟抓小鸡似的拧起来,说道:“不管你想的什么,今天三叔叔告诉你,你可趁早别想了,以后离我们家丫头远点,知道么?” 李训言咬着牙就是不肯答应。 他的倔气上来了,颇有些像晋阳王。 晋阳王看着他脖子都被衣领勒红了,迟迟不肯松口,又怜他年幼有些事未必懂,只得将他放了。 “回去吃饭吧,顺便让妈妈给脖子上涂点药。”晋阳王说道。 “谢谢三叔叔了。”李训言欠身行礼说道:“涂药就不必了,男孩子哪里有那么娇气了。” 说完,带了小厮离去。 晋阳王单手抱着宋默,怕自己刚刚教训李训言的样子唬着她了,柔声说道:“爹爹刚刚是跟他开玩笑的,丫头你可别怕啊。” 宋默磕了磕下巴,也不戳穿。 “我这个大侄儿,丫头你以后可得躲远点。你没来时他性子寡淡,心思重,你来了,他居然会闹你,爹爹也觉得很是奇怪。” “嗯。”宋默依旧乖巧的点点头。 “你答应了爹爹就放心了,走咱们回家吃饭去。”晋阳王抱着宋默,父女两高高兴兴的往一言阁走。 却丝毫不知,一封对于宋默,对于晋阳王很是要紧的信正从西北直下,穿过滚滚黄沙,即将送到晋阳王府。 第9章 太子妃 光阴荏苒,宋默已经来了晋阳王府半月有余,这女儿家的仲春花朝节也是说到便到。 这一日,晋阳王府一大清早就煮了大锅的汤圆,众人食用了过后,再由付老太太带着媳妇孙女拜过花神后放了姑娘们到院子里。 李良玉和李良音带着一大群小丫头在花园里,嬉戏逐闹。 而李良律则安静的坐在花园里看着她们,时不时逗小景儿笑一笑。 一时间晋阳王府里充盈着女儿家的笑语欢声。 但是在这大好的时节里,宋默却在一言阁贪眠不起。 宋默求贤若渴连日里读了许多书,好不容易逮到个先生放课的机会,被妈妈们哄着睡了,便睡熟了醒不来。 “丫头!”晋阳王从院子的另外一边穿过来,还未进门便先说道:“走,爹爹带你去街上逛逛。” 晋阳王心里一直惦记着自个说过花朝节带宋默出去玩的事,特地的把差事都推了单单的将这一天空出来。 他也不知怎的,自从有了宋默,处事都比曾经要活泼许多。 不过,也仅在宋默身前只针对宋默的事是如此。 宋默对他走进一言阁完全不晓得,迷迷糊糊中小脚丫子踹了一脚被子,翻了身睡的可是香甜。 “贪睡的丫头。”晋阳王进了屋发现宋默还在贪睡,含笑捏了一把宋默的肉肉的小圆脸,宋默哼了一声,小手捏了拳头便招乎过来想要赶走这惹人安睡的坏东西。 晋阳王却将她的拳头包在手里,摇了摇头又轻轻放开,将她直接从床上拧起来抱在怀里。 宋默倒是趴在晋阳王的背上,依旧睡的很熟。 “爹爹要忙事,宋默不打扰爹爹。”宋默迷迷糊糊的回。 “不忙不忙,你爹爹在府上也待不了多久,怎么说也得陪你逛逛。”晋阳王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体贴懂事,愈发坚定了带宋默出去玩的决心。 遂吩咐了妈妈将宋默梳洗好,将宋默顶在头上便带了出去。 街上热闹的很,平家小户的姑娘们穿着嫩色的春衫,钗环叮当做响,大户人家的小姐们亦是赶了热闹。 宋默长了这么大却是头一次出来逛,她望着街道上的小贩听着杂乱的吆喝声,觉是彻底的醒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觉得很是新奇。 “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去。”晋阳王将骑在她肩上的宋默抓的更紧了,总是怕不小心怕她弄丢了或是摔着了。 “恩。”宋默点了点头。 父女二人从南巷逛到北街,一路从头吃到尾,宋默的手中举着手艺人买的的糖葫芦。 晋阳王手中提着知味坊的知味一笼、蟹元坊的响铃,还有楼外楼的蜜藕。 “前头还有一家店,叫做素坊。丫头你别看这个名字俗,他们家的八样食盒可是一顶一的,单说牛肉食盘吧,牛肉先是用秘制高汤煮的烂烂的,捞起来后切成巴掌大的小薄片,用盐腌制了,阴的半干后才放到银丝炭的烤架上,配着西域来的香料慢慢的烤熟。那味道,别说多地道了。”晋阳王一边说带着宋默往巷尾走。 远远的食物香味飘过来,宋默心里很是期待。 买了素坊的八样食盒,天已经黑了,晋阳王本想还带着宋默逛逛夜市,转念一想,出来了都一天了,家里必然着急,就领着宋默往回走,路过一家红扁的商户的时候,宋默拽了拽晋阳王的耳朵。 “怎么了?”晋阳王停了步子抬头问歪着头的宋默。 “爹爹。”宋默手指一伸指向那家店。 店铺不大不小,半卷的湘妃竹帘将里头的布置掩的干干净净。晋阳王抬头看到匾额,匾额上只有两个字“集墨” “这是卖书的地。”晋阳王说道:“丫头识得几个字了,就要买书了?” 宋默心里很是不服气。 “要进去!”宋默用力的拽了拽晋阳王的耳朵。 “进去进去,小祖宗你轻点,差点把你爹爹的耳朵给扯下来了。”晋阳王说完顶着宋默就走进去了。 集墨里一部部书分类放在书架上,整整齐齐的,宋默顺着类别看过去,找她想要的那一本。 她的母妃吩咐过的她无论如何都要读的某一本书。 而她自小就听母妃的话。 她不肯告诉人那书叫什么名字,只得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去找。 这一找就找了许久,晋阳王从不开口打断了的思考。 索性是找到了,她伸手就要去拿那本书,晋阳王抬头一看,说道:“丫头要这本书做什么?” 宋默点了点头,说道:“想看。” “这上面可是用隶书写的字,你大字都不识几个逗爹爹呢?” “想要!”宋默瘪了瘪嘴。 “想要……就买吧。”晋阳王说完让掌柜的给包起来,递给了宋默,而他眼底却藏了复杂的神色。 买晚了书天已经黑了,街道上张灯结彩,舞狮子的,放放烟火的,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宋默不由得贪看住了,咬着手中的糖葫芦看的双眼发直。 晋阳王也不扰她,准备安安静静的等她看完。 三四匹枣红色的骏马在街道上飞驰而过,马鞭声抽的又急又响,骑马的人在马上四处眺望,像是在找人。 “丫头。”皱了皱眉头,唤了一声宋默。 “恩?”宋默低头,小小的下巴磕在晋阳王的发间。 “你小心点别把糖蹭我头上了。”晋阳王黑了一张脸说道。 “爹爹,我没蹭。” “好好好,没蹭。”晋阳王顶着宋默看着骏马说道:“你看那马像不像咱们家的。” “诶,还真是咱们家的!”晋阳王定眼一看,骑马的人可不就是自家的家丁。 晋阳王看到自家的人,晋阳王府的人也认出了父女二人,栓了马就朝着两个人快步跑过来。 晋阳王拍了拍宋默,说道:“看,就是你贪玩,老太太派人来捉你回去了,说不定回去以后还要打一顿呢!” 宋默蹬了蹬腿,心想我不是你带出来的么,要问不是也是先问你。 想到这里,宋默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晋阳王的脸说道:“爹爹,我听陈爷爷说过一句话,想告诉爹爹” “什么话?”晋阳王顶着宋默不敢动,怕走几步走偏了家丁们找不着。 “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晋阳王听了一笑,说道:“小东西你还知道这个。” 他抓着宋默双腿的手渐渐收紧,原本轻松愉快的心情也越来越凝重。 无他,只是他看到朝着他和宋默跑过来的家丁们神色不对劲,像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怎么了?”晋阳王看着匆忙行礼的家丁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问道。 “王爷快带着郡主回去吧,宫里头来人了。” 晋阳王定眼一看,后面一个嬷嬷迈着金莲,急忙追了半天终于来到了父女二人面前,对着宋默伸出手说道:“晋阳王把郡主放下来给我吧。” 晋阳王将宋默从肩上放下来,单手抱在怀里,迈着阔步往栓马的地方走。 “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孙嬷嬷都亲自过来了?”晋阳王问。 孙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一般的事都不会麻烦她,现在她却出现在了闹市街头,这让晋阳王觉得有些蹊跷。 “晋阳王快别问了,回去了就知道了,再晚了就耽搁了!”孙嬷嬷跑了几步,像是要从晋阳王怀中将宋默夺过去。 孙嬷嬷这着急的要抱宋默的样子。让晋阳王顿生狐疑,心里更是戒备。 “我知道了,丫头我自己带回去,不劳烦嬷嬷。”晋阳王说完,单手抱着宋默上了马,他拽着缰绳,将宋默护在怀里。 除了太子太子妃,谁要是无缘无故像从他这里把宋默带走,还是趁早收了这主意。 骏马嘶叫,提蹄就跑,宋默贴着晋阳王的胸膛,听到晋阳王对自己说道:“丫头,别怕,有爹爹在。” 第8节 宋默的目光透过晋阳王的衣衫,越过人群,看到一个甚是熟悉的人影。 “母妃!”宋默大喊了一声,眼泪立马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在晋阳王的衣衫上,片刻便将晋阳王胸前的衣服澿湿。 “丫头说什么?”晋阳王一手策马一手抱着宋默,疑惑的问。 “我方才看见了母妃,可是她走了,她只看了我一眼就要走了。”宋默的小手捏着晋阳王湿冷的衣衫,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带着哭声说道。 “太子妃吗?”晋阳王的半眯起双眼,把怀里的宋默抱的更紧了。 第10章 成王李成景 宫里头来的人不是旁人,便是惠贵妃之子,诚王宋成景。 诚王宋成景来到了晋阳王府的消息传遍了晋阳王府,遂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不过是二爷那边期望的总算要送走宋默这个祖宗了,而忧愁不过也是老太太,怕宋成景这次过来会对晋阳王府发难。 毕竟太子之事,终究惠贵妃为了他的王位所为。 是时晋阳王刚抱着宋默回来,才下马进门,宋默的双眼就对上一双亮如辰星的眸子。 来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春衫,腰间挂着一枚虎头的白玉佩,长发束一半散一半,眉目跟她父亲有几分相像。 “晋阳王。”诚王宋成景先对着晋阳王打了招呼,晋阳王把宋默往地上一放,两个人互行了礼。 “你是默儿,一晃都这么大了。”宋成景一边比划一边缓缓蹲下来对着宋默说道说:“我是你四皇叔。” 宋默听了,摇着小身子给宋成景行了大礼才从地上站起来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四皇叔。” “真乖,来皇叔抱你进去。” 宋默往后一缩,躲过了死死抱着晋阳王的腿说道:“默儿重,叔叔抱着累。” 宋成景听了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低头一笑,说道:“默儿不重。” “不重也不要叔叔抱,”说完对着宋成景又行了一个礼,怯生生的看了他好几眼,着急的去够晋阳王的手。 宋默对诚王宋成景胆战心惊的模样让晋阳王觉得很是奇怪,他握住了宋默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住,安她的心。 “诚王有什么事请往屋里去。”晋阳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诚王携了笑就往一言阁内走,丝毫不嫌弃这一言阁本是偏僻非待客之地。 晋阳王抬脚准备跟进去,宋默就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就这么进去。 “怎么了?”晋阳王问。 “宋默不想跟他走,宋默怕他,很怕。”宋默看着来人是诚王心里已经明白几分,没有父母在的红墙宫廷,她如今又年幼,实在是不敢回去。 她虽然有虎胆,终究也是只是个孩子,仍旧是会怕。 “放心。”晋阳王轻轻拍了拍宋默的手背,让弦芳带着宋默去内阁,自己独自去应对诚王。 “今日,诚王怎么有了兴致来了府上。”晋阳王问。 “我被父皇派到岭南,前几日才回京城,听起父皇提起,说大哥的女儿如今养在你府上,故来瞧一瞧。”诚王回。 晋阳王呷了一口茶,心里暗自揣测,王皇后母家势力所及之处便是岭南,而这诚王却是从岭南办事回来。 他将茶饮尽说道:“说起来岭南我还未曾去过,不知风土人情如何。” “哪里有什么特殊的,比起京中不过是穷乡僻壤而已,不值得一看。” “小王回了京中,母妃便嘱咐我,大哥孩子养在外姓终是不妥,毕竟是皇室血脉没有外流的道理。所以小王今日便来接郡主回宫。” “诚王说的没错。”晋阳王听了微微颔首,说道:“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接回宫中,是养在哪里,掖庭还是东宫?” 诚王脸上赔了笑,明白晋阳王是难惹的主,说道:“是养在母妃膝下,母妃年纪大了,身边有个孩子宫中也能添些欢乐。” “哦,原来是养在惠贵妃那里。”晋阳王听了沉默不语。 “车轿外面已经备好了,母妃想孩子想的紧。若是王爷首肯,今日便可以接了郡主回去。说起来王爷还未议亲,虽说是收养的,但是带着个女儿,还是会阻却王爷的好姻缘的。”诚王看似好心好意的劝道。 “我的亲事还不由王爷操心。”晋阳王冷冷开口,目光中已经有了杀意:“你们要接她回去,这事可问过圣上了。” “父皇哪里虽并未说,但是想必父皇还是同意的。”诚王回。 “我收养郡主,是圣上亲指,你们既没有圣上的意思,哪里来的胆子敢在这里要人。请诚王抬脚离了我晋阳王府,我这个人只忠君不认什么这个王那个王,你们还是趁早收了这主意。”晋阳王说完也不等诚王回,也不送客,起身拂袖就走。 这才走到一半,小丫头弦芳便急忙跑了过来,衣服也散了头发也乱了。 “这是怎么了?”晋阳王拦住了弦芳的去路,弦芳伸手便要打人一看是晋阳王,便大哭起来。 “郡主跳湖了。” “什么…?”晋阳王气急的往湖边跑,他一直觉的丫头聪慧,这时却觉得她糊涂。 有什么想不开解决不了的事要去跳湖。 “王爷,反了!”弦芳看着晋阳王跑的甚急大声喊道。 “陈叔已经让人把郡主捞起来了,在内阁里呢。”弦芳把话说了明白,晋阳王急忙转了方向往阁内走,心底一阵庆幸。 他一进门。就看到宋默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想必是冻着了。 “你这是干嘛,不是说了要信我?!”晋阳王想要发脾气,看着宋默的小可怜的模样又不忍发脾气。 宋默波浪鼓似的摇头,脸上也是笑嘻嘻的。 “还笑,跳个湖怕是跳傻了罢。” “我才不是跳湖寻死呢。”宋默说道:“我怕爹爹为难,宋成景硬要带我走,我就跳湖让自己生病,这样至少可以耽搁一些时日,让爹爹想法子。” “告诉爹爹,你为什么这么怕你四皇叔。”晋阳王低头在宋默的耳畔问。 这究竟是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逼的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去跳湖。 “因为,祖母和母妃都说过,要我离他们远一点。” “还有呢。”只是这个原因,晋阳王不信。 “还有就是,我看到自己不该看到的事。” “是什么。” “我看到惠贵妃杀了祖母。”宋默回。 王皇后被废,独居冷宫之中,后来薨毙。 圣上念起生前的恩情重新追封为皇后,以皇后之礼下葬也并未说过死因。 宫中妃嫔之斗无异于乱世江山英雄博弈,同是成王败寇之理。 所以,对于王皇后的死即便有疑也不会去深谈。 可是宋默却看到了。 “你可看清了?” “一清二楚,是她逼着我祖母上吊自尽的。” “惠贵妃知道你看到了吗?”晋阳王隔着被子抚着宋默的背,定她的心。 “我不知道,我跑的时候弄出了声音,她或许看到了,又或许没看到。” “那王皇后的这件事,你可同旁人说过。” “除了今日告诉爹爹,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宋默不敢说。” 晋阳王听了这话,皱了眉低头沉思,今日诚王这样巴巴的来要宋默,八成就是惠贵妃已经知道了当时看到的人是宋默。 宋默更是不能轻易回宫里了。 “爹爹,你知道宋默看到了这个,还会要宋默吗?”宋默问。 晋阳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爹爹,宋默觉得自己有点热。” 晋阳心里一惊,伸手去触宋默的额头,果然已经发了热。 午夜的时候,窗外落了雨,起先还是柔柔弱弱的撒着,半盏茶的时辰就下大了,噼里啪啦一阵响。 宋默真病了,高热不下,迷迷糊糊的说胡话,忙坏了一屋子的丫头,来瞧病的大夫都说,宋默这次是不中用了。 晋阳王再也坐不住了,连夜去宫里请了太医去了一言阁他走进门,看着宋默烧红了一张脸,唇瓣皲裂泛白。 他伸手一摸,传到手心的温度烫灼人,心里越发觉得难受。 宋默朦胧之中,半睁着双眼看着晋阳王正亲手拿着帕子擦她的头。 “爹爹。”宋默勉强的伸出手,抓住晋阳王衣袖一角,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 晋阳王紧紧的握着宋默的手,人心都是肉做的,且不说宋默是什么缘故病的,就是一只阿猫阿狗病的孱弱的模样也会让人心疼。 “我没事的,爹爹。”宋默说。 晋阳王的手微微一颤,心尖仿佛冷不丁的被人拿小针戳了一下,他摇了要头,握着宋默的手渐渐收紧。 “会没事的。”晋阳王勉强笑了笑,捏着宋默的手放到锦衾之中,转身走了。 晋阳王走到门前,顿了步子,扬眉看着陈伯说道:“去请一请大公主吧。” 如今惠贵妃和诚王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今日没有让两位如愿,这两位必然不会就此撂开手,他必须找个人共同应对。 而这个人,只能是与太子一母所出的长公主,现在他晋阳王在京成唯一能相信的人。 毕竟,长公主也应当知道,自己母后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是,长公主自从王皇后被废就自请到宫外道观修行,两耳不闻外事,如今请她相助,她可否会肯。 第11章 长公主 大周长公主,这个传闻中颇得帝王喜爱的公主。于三年前王皇后被废的前夕自请带发修行。 如今住在京中北郊的太紫观中,三年来从未见过外人也从不涉足尘世。 今日,却笼了面纱悄摸的往走进晋阳王府。 她一进府就甚为熟捻直进了晋阳王的书房,亲自取了面纱。 第9节 只见她长发如瀑,用一枚芙蓉玉簪绾了小髻,额间一点朱红,一双眼像是看尽人间苦乐,自有悲天悯人之态。 她站在尘世中,却像是早已超脱人间。 “长公主。”晋阳王欠身行礼。 “晋阳王。”长公主只是蜻蜓点水般点了点头。 “我信中所说…” “王爷信中所说的事我略知一二,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劝一劝王爷,既然惠贵妃要养这宋默这孩子,王爷还是趁早放手,不要漟这趟混水。” “什么意思?” “王爷是一个外姓王,能做的就是保卫国家。宫中的内斗皇室子女王爷都不该沾染,毕竟皇室子女的牺牲都是我们自己的夙命与选择。” “宋默不过是一个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说不定会要了王爷的命。” “实不相瞒,三年前我出宫修道就是为了避祸,我母后究竟为何而死是谁逼死,我胞弟一家如何灭门我都知晓,只是我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 “若不是念王爷少年英雄,如今朝廷除了王爷再无将领之材,今日我连这一遭都不会走。” “我劝王爷不要因为孩子可怜可爱而丢了自己的性命,这是不值得也不应该的。花朝节过后就是惠贵妃生日,届时王爷出席宫中宴饮不妨携了宋默同去,我会助王爷一把将宋默献给惠贵妃,还望王爷顺水推舟,借机消除了与惠贵妃的隔阂。” “长公主,我李晋乾认识你们兄妹二人已经十载,却是方才知晓公主是这样的为人。” 长公主不以为然,玉手纤纤握着茶盏缓言说道:“若是为人处事皆是表里如一,那在这世间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可是,宋默终究是你皇兄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她要是落了惠贵妃之手,便是没活路了。” “晋阳王,就连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管的了她,今日我话尽于此,还往王爷思量清楚。”说完,长公主自戴了面纱,将已凉的黑茶饮尽,飘摇而去。 晋阳王坐在书房内,手中的茶水冰凉,心亦如此水,寒而彻骨。 世上的人逢高踩低,趋利避害,他向来知晓,只是他也坚信骨肉情亲,终归会在深渊之境拉上一把。 谁知道谁知道,竟是如此! 晋阳王整个人如临冰窖中,那红墙宫闱再怎么金碧辉煌,他都绝不能让宋默回去了。 “姑姑!”晋阳王本想宋默许久没有见过亲人,特让陈叔去告诉宋默长公主来的消息,望她小人儿高兴一场。 宋默亦是得了消息慌忙就往书房这边来,尚未进门,就是亲热的唤道。 “爹爹。”宋默走进了书房,只见了晋阳王,目光在房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长公主,摇着小身子走到晋阳王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抬起头看着他问道:“爹爹,姑姑呢?” 孩童目光中的期许焦急像是寒刀霜剑刺的晋阳王心里痛不堪言,他伸手将宋默揽在怀里,眼里已经含了泪。 到底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爹爹?”宋默半晌没有听到晋阳王的回答,很是不解,想要转头去看晋阳王的神色,头却被晋阳王按住不能偏转分毫。 晋阳王伸手拭了泪,这是他生平十七年来头一次哭。 却不是为了自己。 “丫头,你姑姑她观中有事,提前走了。”晋阳王哑着嗓子说道。 “哦。”宋默回,语气中难掩失落。 “但是,丫头,你姑姑带了东西给你,你瞧这是什么?”晋阳王偷摸的从腰间取了玉牌,递给宋默。 那玉牌通体雪白晶莹,触手温润,是他十五岁那年拼死收了蛮夷之地,圣上亲赐。 他日日将这玉牌带在身边,时时提醒自己不可荒废武艺兵法。 蛮夷战场上那一战,若不是他咬着牙拼着最后一股气,靠着他的□□刺穿敌军首领喷薄而出的血液略缓片刻,此怕是大周再无晋阳王。 “这是姑姑给宋默的?” “这是长公主给你的,你可要收好了。”晋阳王勉强笑着将那玉牌挂在了宋默的脖上。 “那爹爹可有代宋默谢过姑姑?” “那是自然。”晋阳王说着将宋默抱起,领了她出去。 正如长公主所说,花朝节刚过便是惠贵妃的生辰,圣上特地的备了家宴宴请皇族血脉。 彼时,晋阳王以宋默的寒疾刚愈并不适宜参加宫中宴饮为由报请圣上,却被与圣上同坐龙椅之上的惠贵妃便笑着婉转指明宋默非来不可。 大抵是宴无好宴。 家宴的当日清辰,宫中便派了华盖车马,宫女阉人,从宫中侧门缓缓而出,延绵数十里,架势比公主离宫嫁娶还要热闹许多。 晋阳自己着了一身墨色弹烟纹的衣衫,头发尽数扎起露出宽阔的额头,腰间左右两边各悬有红色流苏的白玉佩。 宋默也已经被妈妈们打扮好,红色的蜻蜓花样的緙丝衣裙,脖子上套着一枚黄澄澄的金锁,衣裙样式大坊寓意皆为上品。 “爹爹!”宋默一看到晋阳王走进一言阁,遂甜甜的唤了一声。 “丫头,来,让爹看看。”晋阳王屈身蹲下看着宋默,却摇了摇头,哄着宋默说道:“丫头,咱们换了吧。” “嗯,都听爹爹的。”宋默却是半点怒气也没有,说让换就换。 晋阳王看着宋默被赵妈妈抱去了阁内换衣服,坐在堂前的灯挂椅上静静思索。 宋默又换了一身衣衫出来,晋阳王的眼底的神色已经变了。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赵妈妈,不言语,直接从地上将宋默抱起。 “爹爹?”宋默有些不解。 “王爷,郡主的披风。”赵妈妈像是突然醒了神,从衣柜里忙拿了宋默大红色的披风递给晋阳王。 晋阳王心底冷笑,面上依旧不露半点声色,他看着妈妈将宋默的披风系好,抱着宋默走出门去。 父女二人在前,一众仆从在后。 “爹爹。”宋默抬起小小的下巴看着晋阳王的脸问道:“我穿的这一身衣裳是不是不妥?” 晋阳王听了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妥,你还在热孝,却穿了红衣,到了宫中他们就说你不孝。” “可是爹爹,我若是不穿红衣,穿的太过素净,他们又会说我不尊重惠贵妃,在她生辰还穿的跟发丧似的。” “所以,宫里头的人都在等着看咱们父女两个的笑话。” “爹爹一定有法子让他们没有机会看咱们的笑话对不对?” 晋阳王气定神闲的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当然。丫头,跟着你爹,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你的份。” “我可不喜欢欺负人。”宋默波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爹跟你说,不可以无故欺负别人,但是李训言可以欺负,那孩子欺负起来最是好玩,等我们从宫中回来了,爹告诉你怎么欺负他。” “爹爹坏。” “你爹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父女两一面说一面出府,看着这样华贵的马车,宋默突然揪了揪晋阳王的领口。 “怎么了?”晋阳王问。 “爹爹,宋默在想,若是爹爹没有养宋默,就会安宁很多。” “丫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还记得那日花朝节咱们上街玩时你跟爹爹说过什么吗?” “我跟爹爹说,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对,爹爹跟丫头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 “那么现在爹爹问丫头,去宫中见惠贵妃,丫头怕吗?” 宋默听了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有爹爹在宋默不怕。” “这才是爹爹的好闺女,纵使她惠贵妃再怎么权势涛天,只要是我晋阳王想护住的人,我都不会让她如愿”晋阳王说完将宋默递给陈叔,独自上马。 他坐在马上,眉宇轩昂,不管是多么艰难的处境,他依旧朗朗而笑。 他对着宋默伸出手,豪阔的说道: “丫头,来跟着爹爹,看看这九重宫阙,谁有本事能拦住我们父女二人。” 宋默看着晋阳王,看着他目中的笑意和笃定让他整个人像是长空之鹰,翱翔九天之上,击碎万里层云。 多年之后,长大的宋默一直想,是不是正是因为儿时记忆里这句话,让晋阳王在她心中成了这世上最可靠的男儿。 第12章 夜宴 晋阳王幼时便跟着父兄生活在军营,那时候他爹爹对他讲,一个好男儿就应当有千里走单骑的洒脱和孤勇。 在他十七岁之前他也一直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衣,怀里窝着一个温温软软雏鸟般的小孩子,走在这大周皇城道中,看着这看似尊敬实则监视他的阎党宫娥。 才愈加清醒,身为男儿,不仅仅只是独行千里,而更多的是承诺与责任。 他既然担了宋默这个责任,任是谁来劝他亦或是谁来逼他,他都不会卸下。 除非他死。 宋默从他怀里抬头,纵使这样晋阳王骑马有诸多不便,他也不愿她独自坐了马车,遇到任何不测,便心里更是感激。 “丫头,咱们到了,扶好了。”晋阳王看着那朱红色的宫门,心中略有些感慨,他下马之后,亲自将宋默抱下。 从这道门始,他能做的绝不假借旁人之手。 “丫头,可给爹爹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别糊涂。”晋阳王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这才进了第一道宫门,就连番嘱咐宋默。 宋默自是明白。 晋阳王牵着宋默的手走在宫道中,一大一小,彼此依靠的背影,在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下,在这周遭的富贵风景里,却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鼓乐声中,夜宴开场。 “今日家宴贺惠贵妃诞辰,你们也不必拘着自个,怎么便宜怎么来。”当今圣上已过五旬,仍端正坐在金色九龙纹的龙座上,没有丝毫老态。 他额阔眉楚,目如点漆,虽有几分帝王的威严,却更像是一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 即便是圣上如此说,临下却没有一个人照做。 “祝娘娘千秋。”众人齐贺一声,纷纷落坐。 宋默本应当是跟着公主郡主坐在一席,但是晋阳王恐她贪嘴吃了她吃不该吃的脏东西,硬是无视了周遭鄙夷的目光将她携在身边。 第10节 “珏郡主何在?”高台之上的惠贵妃,身穿正红色的鹤纹緙丝衣裙,头戴点翠的凤冠,悬着两只累丝金凤步摇,娥眉淡扫,凤眼微挑,额间花钿一点红,樱桃素口别样娇。 乐曲声停,虽众人目光各异,阙都怀了看戏之心。 “在。”宋默答。 “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惠贵妃说。 晋阳王起身,想要与宋默同去。 宋默却拽了晋阳王额袖子对着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爹爹别动,免得先被那老婆子挑了错处去。” “爹爹你要相信宋默。”宋默拍了拍晋阳王宽大的手背,起身迈着小小的坚定步子向前走。 她走到圣上与惠贵妃面前,欠身行礼,说道:“皇爷爷安,惠贵妃安。” 惠贵妃看着宋默系着大红色的披风,说道:“若是本宫没记错,默儿还在热孝。” “惠贵妃记性甚好。”宋默一边说一边将披风解了,递给宫女,披风之下穿的却是一身象牙白的蝉纹衣裙,让她整个人看上素雅高洁,娇而不蛮。 “父母之孝宋默不敢忘,但是今日是惠贵妃的好日子,宋默若是一身素服则是对惠贵妃的不敬。宋默愚笨,只得穿了素衣身披红袍,一则不至于失仪于娘娘,二则可全宋默的孝心。”说完宋默又行一礼,拜了惠贵妃。 惠贵妃眉头一横,原以为时个好对付的小丫头,却没想也是个伶齿俐牙的。 “珏郡主既然说孝道,想来我也有一事想求一求陛下。” “爱妃请说。” “近来我宫中冷清缺个可人疼的孩子热闹,而珏郡主养在外姓也不妥,不如让珏郡主养在我膝下?”惠贵妃说道这里撒娇似的朝着圣上笑了一声,说道:“我也算是这孩子的祖母,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默儿,你说呢?” “宋默不肯。”宋默跪在地上并未起身,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每个人的耳里。 “宋默的祖母是王皇后,是皇爷爷的妻子,而惠贵妃是妃是皇爷爷的妾,平民百姓家的妻妾尚有分别何况皇家?” “大周人人皆知妾所出之子且不能唤母为母,所谓天纲有常,妻妾有别,宋默要是首肯便是于礼不合,有失孝道。”宋默直言不讳,语惊众客。 惠贵妃更是恼羞成怒,大怒道:“晋阳王,看你教的好女儿!” 听了这话,宋默却是起身站起说:“惠贵妃,你是我皇爷爷的妃子就应当恪守妇道,看你今日的穿着打扮都出离了你应有的品阶直比皇后之尊,你这样言行无态才是丢了你父母之面!” 宋默这番话说的直戳心窝,大快人心。 惠贵妃平日里的言行早已让一众官员皇室不满,只是碍于其受宠于陛下久矣,不敢言语。 但事物皆有利弊,宋默的这番话也着实将她与晋阳王推到风口浪尖。 众人纷纷向晋阳王投以同情的目光。 养女如此,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周遭的冷眼旁观在晋阳王眼里都不过浮云而已。 他虽不知道宋默为何宛如重生敢对惠贵妃直面发难,但是他信宋默不会故意将自己推到刀刃上。 “陛下…”惠贵妃理了理云鬓,对着圣上哼叽道。 “默儿。”圣上的神色安抚了惠贵妃,唤到宋默。 “皇爷爷。”宋默对着圣上又行一礼,脖子低垂,那玉牌从衣领间滑出小半。 圣上点头无意中扫到一眼,遂半眯了眼定眼一看。 心下明白晋阳王真是把这孩子放到心尖便心安许多。 “方才听默儿所言,看来默儿很喜欢读书。”圣上不问惠贵妃之事却眼其他。 “是。” “告诉皇爷爷,最近可读了些什么书?” “默儿在读《论语》”宋默回。 “《论语》,讲来听听。” “默儿在读《论语》里关于管仲的一段话。孔子说 :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也。” 圣上听了面有赞赏之意,因问道:“作何解?” “孔子说,若是没有管仲礼仪文化之守,那么现在的人就和蛮夷之地的人没有区别。孔子还说微管仲相恒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所以宋默以为,一个好君主要有好的臣子辅佐,坚守文化礼仪论理纲常,让子民世世代代能享其恩泽,这样帝王之业才能像宋默的衣衫上的蝉纹寓意一样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圣上欣喜的看着宋默,这样的话这样的见解不应该是她这四五岁大的孩童所有。 “是谁让你说这番话的?”圣上问:“是不是晋阳王?” 宋默摇了摇头,说道:“康熙帝八岁临朝,怎么宋默也是皇室血脉却不能知道这些道理了?” “默儿这话说的好!不愧是我的孙女!”圣上不怒反喜。 “圣上!”惠贵妃发现事情愈发的不对劲,开口提醒。 “臣妾说的事……?” “爱妃说的何事?”圣上偏头,笑道:“这果然是年岁大了耳聋,爱妃说的话宋默说爱妃的话,朕竟然一字也没听到。” 圣上居然这般无赖,惠贵妃也是从未预料到,只是张口结舌的望着圣上。 “晋阳王。”圣上唤道。 “臣在。” “宋默你教的很好,她养在你那里朕比谁都放心,今日朕要赏你!” “父皇既然要赏晋阳王,不如赏个大的。”诚王李成景拱手行礼,脸上堆满了笑意。 惠贵妃的怒气未发正郁结于胸,看到儿子离席替晋阳王讨恩赐脸上的怒意半腿竟添了些许笑意。 来者怕是不善。 “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儿臣若是没有好主意,自然不会开这个口了。” “讲来。” “晋阳王今年已经十七了,早该是成婚的年纪,父皇既然要赏不如赐晋阳王一段好姻缘,宋默也能多个母亲疼。” “四弟这话说的没错,儿臣小时候也常听母后说道一句俗语,说女儿家若是没了母亲教养就容易长成野丫头,太子妃已去,宋默也确实缺个母亲教她姑娘家的规矩。”长公主亦是出言相助。 “成儿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也确实该给晋阳王赐门亲事了。”圣上点头,沉思片刻,看向晋阳王问道:“晋阳王,你觉得如何?” 第13章 心上人 “朕听闻刘至家的大女儿样貌淑美,德才皆备,正值及笈之龄,想来与晋阳王甚是相配。爱妃觉得如何?”圣上也不待晋阳王答言,兀自开口问道枕边人。 惠贵妃对着晋阳王妩l媚得意一笑,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气势,她回道:“臣妾在这深宫之中都时常能听到关于这位小姐的夸赞,想来必定不差。” “何止是不差,是很不错。”长公主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面孔:“父皇觉得女儿生的怎样?” “你生的像极了你母亲,自然是万里挑一。” “儿臣在太紫观中修行与刘大人家的小姐曾有过数面之缘。父皇可曾预料,饶是女儿生的这般模样,在刘家小姐面前可是硬生生的被比下去了。” “那看来当真是个美人。”圣上没有见过这刘家女儿,但是听闻惠贵妃和长公主皆是青眼相待,心下也定了这主意。 “晋阳王有福了。”诚王对着晋阳王拱手道贺。 皇子提议公主相辅圣上首肯,晋阳王娶妻之事似水到渠成,尘埃落定。 高台之下,众人心里各有算计。 刘至刘大人官拜都察院右都御史,位居正三品,此人善于拍马,为诚王党羽。 若是晋阳王娶了刘氏女,朝中势力更是诚王居大。 “晋阳王,你觉得如何?” 听到圣上的问话,晋阳王肃立而站,清冷月色下,灯红光影里,他微微抬着下颌,眉目清朗,似饮露高洁不可轻攀。 “回圣上,臣觉不妥。”晋阳王说。 惠贵妃戴着护甲拈了一粒葡萄,慢条斯理的剥着,已经做足了看戏的准备。 长公主朝着晋阳王递眼色。 诚王似料到晋阳王有这一遭,眉间目色有难掩的欣喜。 敢当众对圣上说不妥,晋阳王怕是大周以来建朝头一人。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被拂了面子的圣上,转脸变了脸色,语气像载了千斤石要压的晋阳王不得不应。 “因圣上说今日家宴,小王才敢与圣上坦露真心。” “臣说不妥并不是刘大人家的姑娘不好,而是小王已有心上人。小王也曾在情深之时与天发誓今生非她不娶。圣上惠贵妃情深似海,必然能体谅小王之心。” “小王年已十七,为人易怒易暴,不修品格。圣上爱民如子,对臣更是如此。臣承蒙圣上不弃,才有幸报国报民,正是圣上仁德之心小王才敢对圣上吐以真言。”晋阳王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既然是两情相悦,你便说了名来,若是家世相当,朕今日就赐婚成就你的好姻缘。”圣上被晋阳王夸的天花乱坠,自己又逢着儿女情l事的人,若是晋阳王喜爱的人不涉权力的牵制,他也乐得成就一桩美事。 “小王说不得。” “既说不得,可别是作假了!”诚王说道。 晋阳王摇了摇头,如玉的面孔涨的通红,有些害羞似的说道:“臣所爱之人还未曾答应与臣为妻。臣也不愿勉强,若是圣上真要赏臣一个恩赐,就等到臣的心上人答应了臣再赏臣罢。” “晋阳王,亏你征战沙场天不怕地不怕,怎的说到心上人竟是这女儿家模样了?”圣上是头一次看到晋阳王这般害羞模样,便生了几分戏弄他的意思。 圣上一言,本是凝重的气氛顿时和缓许多。 “所以前人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不晋阳王就难倒了这美人身上?”长公主倒是很会见风使舵。 晋阳王低头一笑。 “那好,待道你那美人肯了,朕就给你这个恩赐。”圣上说完,手臂轻抬,歌舞重启。 宴毕,晋阳王抱着宋默上马,领着她回去。 宋默靠着晋阳王宽阔的胸膛,小鼻子嗅了嗅说道:“爹爹没有喝酒吗?” “没有。”将领之材多半爱酒,晋阳王也是如此,方才席间他滴酒未沾,不过是想着晚上要亲自骑马和宋默同归,怕将宋默给摔了。 “爹爹,什么是心上人?”宋默在宫中听到晋阳王和圣上说话时一口一个心上人很是不解,现在得了机会便问晋阳王。 第11节 “心上人啊…就是心里喜欢的人。”晋阳王回。 “喜欢的人,那宋默喜欢爹爹,爹爹就是宋默的心上人。”宋默说。 “……不是不是。”晋阳王闻言而笑,慌忙摇头说道:“丫头是怎么喜欢爹爹的?” “像喜欢母妃一样喜欢爹爹。” “对了,丫头对爹爹的喜欢是一种亲情的喜欢,这个心上人的喜欢就像是太子喜欢你母妃一样的喜欢。” “宋默不是很懂。” “等你长大就懂了。” 宋默听了这话,心里虽然很是不服气,也隐约知道晋阳王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爹爹。”宋默看着他们父女二人骑马在前,说话没有旁人听到,遂再次开口问道:“爹爹的心上人,能告诉我是谁吗?” 晋阳王摇了摇头,突然大笑起来。 宋默更是不解。 “你爹爹可没有什么心上人。”晋阳王一边笑一边说。 宋默歪着头望着晋阳王。 “丫头你知道吗,你爹爹遍着瞎话的时候可是憋着气把脸都憋红了才回的你皇爷爷。心上人,你爹爹长这么大,女子都没见过几个哪里来的什么心上人。” “爹爹你这是欺君枉上!”宋默很是嫌弃的看着晋阳王。 “不算不算。”晋阳王赶忙答道:“你爹爹可不算欺君。” “怎么不算欺君,我皇爷爷是君,可是你却在我皇爷爷面前无中生有,自是欺君!”宋默答。 “那要真是欺君,我也只是欺一半。”晋阳王正了颜色说道:“你爹爹若是有朝一日真有个女子成了你爹爹的心上人,你爹爹必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什么意思?” “就是你爹爹这辈子只娶一个姑娘当媳妇!” “那爹爹的媳妇一定要和母妃一样漂亮,不然她配不上爹爹。”宋默看着晋阳王说道:“因为爹爹好看。” “那谁知道呢,你爹爹并不是多么嫌弃相貌的人,就像你,长的跟只小猫似的,爹爹还不是收了你当女儿。” “胡说,默儿才好看!”宋默听了这话很是生气。 晋阳王本是想逗宋默玩,却没想真惹怒了她。 他戳了戳宋默的脸蛋说道:“丫头别生气了,爹爹是喜欢你才逗你,你看李训言我就从来不逗他。” “李训言是男孩子,爹爹你逗不动他的。” “那家里的几个姑娘,爹爹也没逗过不是?” 宋默摇头晃脑的想了想,也是。 “爹爹以后可不准说宋默丑。” “好,爹爹不说。”晋阳王含了笑说。 父女二人不过言语闲话片刻,便已经到了晋阳王府。 二人下马,陈伯接了宋默,对着晋阳王说道:“王爷,西北来信了。” “什么,西北来信了?!”晋阳王吩咐了陈伯将宋默送回一言阁,慌忙赶回书房。 第14章 宋默的底气 入夜窗外落雨,夜色朦胧,雨色朦胧。 晋阳王遂书房里闲敲棋子听了一夜的雨。 翌日清晨,云收雨散,天空放晴,桌上棋局才只下了一半,晋阳王放下云子就往一言阁赶。 昨夜他读了信本想立刻就告知宋默,但是转眼想到她小孩子家恐怕已经睡了,遂摆了棋局安自己的心。 他走进宋默的房内,宋默才起,小身子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仰视着他。 “爹爹。”宋默的眼还未完全睁开,左倒右l倾的犯着困。 晋阳王屏退了房中众人,看着宋默要睡未睡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挨着床边坐下。 宋默便歪着身子,靠在他身上。 “先生说今天不上课,放我和李训言一天的假。”宋默小下巴磕在晋阳王的手臂上,鼓着腮帮子睁着亮晶晶的一双眼可怜巴巴望着晋阳王说道:“爹爹还一大早来扰宋默睡觉,爹爹难道没有听过春困夏乏秋打盹么?” “丫头啊,一年共四季,按你这话只怕是要睡个大半年了。”晋阳王说着低头将宋默脸上的碎发一一理好别到耳后去。 动作轻柔像是春风拂柳,惹的宋默不由自主的就抬起下巴露出一张小脸让晋阳王细细的整理干净。 眼睛却又是闭上了。 “适才不是醒了,怎么又困了。” “爹爹的手太舒服,舒服的宋默想睡。”宋默倒很是坦诚。 “丫头,你可别给你想睡觉找托词了。快坐好了,爹爹有事同你说。” 宋默听了这话,揉了揉眼睛,侧着头盯着晋阳王。 “你父亲没死,现如今已经到了西北了。” 宋默听了很是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 “我知道啊,除了我父亲,我还知道我母妃在京城,舅舅也在京城,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而已。”宋默说。 “什么…太子妃在京城?!”晋阳王恨不得将宋默摇上再摇,把这孩子知道的事全给一股脑的抖落出来。 “对啊,上次花朝节,我便告诉爹爹,我看到母妃了。” “我以为…你是看错了。” “我眼睛好的很!” “行行行…你先告诉爹爹,你是怎么知道你父亲已经到了西北的事,是谁告诉你的。”晋阳王说这话时,眉头深深皱起,那封信除了他之外难道还有其他人看过。 而那人又是谁?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算的。”宋默掰着指头,一一数道:“1、2、3、4、5、6 ……” “等等,丫头你别数了,爹爹我现在不太懂你的意思,什么叫做你自己算的?” “我可以从一数到一百!”宋默将双手十个手指一伸,递到晋阳王面前,让他看。 “爹爹去西北的时候跟母妃说,他快马加鞭一个半月就能到达西北,若是一个半月他没有到达西北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他再也回不来了,就让母妃带着我们离开京城,我掰着手指数快数五十了,母妃却没有来带我走,我就知道父亲已经平安到了西北了。” 晋阳王哭笑不得看着宋默,他屈着身,几乎是半跪在宋默面前,缓缓说道:“丫头啊,你还有什么很厉害的事没有告诉爹爹?” “爹爹你让我想想。”宋默托腮想了很久,很是认真的看着晋阳王,童声问道:“爹爹,知道皇爷爷的喜好算不算很厉害的事?” 晋阳王心里猛的梗了一口气,当今圣上,爱好颇广,除了惠贵妃,他像是什么都喜欢,也像是什么都不喜欢。 “圣上的喜好颇多,朝中大臣都各知其一二,你知道也不算大事。”晋阳王回。 “不是,这个只有我知道,爹爹还记得昨日宴饮,为什么宋默敢那样跟皇爷爷说话,皇爷爷非但没有发怒还夸赞了宋默吗?” 说起昨日宋默顶撞惠贵妃的事,晋阳王也很是疑惑不解。 圣上明里暗里护着惠贵妃已经是平常事,可是昨日圣上不仅没有护着惠贵妃,竟然连惠贵妃的撒娇都置之不理。 甚至,还说出没听到这样耍无赖的话。 当真是稀奇。 宋默看着晋阳王低头深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摇头晃脑故作玄虚说道:“是因为一个人。” “谁?”昨日宴饮之上,与他父女二人站在一条线上的还有谁。 “管仲。”宋默笃定的说道。 “管仲?”晋阳王不解,从未有人知晓,当今圣上对管仲有所兴趣,大周历代君王皆推儒道,法家思想一直被大周打为叛逆。 何况管仲重商泽,兴妓l馆。 “是的,爹爹。皇爷爷仰慕管仲的为人,甚至在皇爷爷心底已将管仲视为神明。而管仲为相,尊为法家,和大周历来尊崇的儒家思想甚有出入,所以去皇爷爷喜欢管仲这个事从来没人知道。” “昨日我说那些话,句句不离夸管仲的意思,从来没有人在皇爷爷面前说过管仲的好话,所以皇爷爷很高兴也就没有斥责我。”宋默说道。 投起所好,如春夜落雨,旁人皆不知,圣上心独明。 “蝼蚁尚且贪生惜命,若没有半分把握,宋默怎么敢说那些话,坑了自己和爹爹?”宋默说道。 “…丫头,你还知道什么?”晋阳王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以为他们家丫头不过是个娇娇软软,遇着事完全只能依靠他,没有半分主见的孩子,却不知她竟然知道这么多,知道做事的分寸和把握。 “其他的我就都不知道了,爹爹。”宋默探究的看着晋阳王的双眼,慢慢的拽紧了晋阳王的衣袖,小心谨慎的看着他。 她说完这些,很是不安。 “爹爹。” “爹爹。” “嗯?”宋默心虚唤了两声,晋阳王才回了她。 宋默的心发慌,手心里也渗了汗,她的声音里像是带了哭腔似的问道:“爹爹别不要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爹爹的。” “爹爹没有不要你,你放心,爹爹从来不会说不要你的话。”晋阳王耐心的解释道:“爹爹只是在想圣上知不知道你知晓他喜欢管仲的事。” “皇爷爷并不知晓。我是因为父亲曾经无意中提起张侍郎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受皇爷爷待见。母妃也曾跟我说过他在朝堂上尤其反对法家不喜管仲。而皇爷爷不待见的做法很是隐晦,父亲观察了许久才发现皇爷爷不喜欢张侍郎。” “我在宫中也曾故意说了一两句管仲之事,皇爷爷立马来了兴致,见我不过是一幼童不通人事,便无所遮掩。” “丫头。”晋阳王耐心的听宋默说完其中的关窍,严肃的看着宋默说道:“从今日起,你给爹爹忘了圣上喜欢管仲的事。” “为什么…爹爹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忘。” “你必须给爹爹忘了,知道了吗?” 宋默摇了摇头,她不明白,朝中人想尽千方百计想要窥探圣心,为何她知道了却要忘。 “丫头,昨日之事,你便是利用了这一点。若是日后让你皇爷爷知道你在利用他,那下场到底如何爹爹都不愿想。”他几乎是警告的语气看着宋默,说道:“丫头,爹爹只希望你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你还小有些事情不应该由你来操心,凡事都有爹爹。你若还是这样,便是不信爹爹了。” 第12节 “我信爹爹。”宋默委屈的点了点头,她想帮一帮爹爹,可是总是让爹爹更加的担忧。 “那好,听爹爹的把这个给忘了,你女孩家这样心思重过于聪敏,日子久了活起来颇不容易。你看府上的二丫头虽然骄纵,三丫头虽然孱弱,但是她们都很开心知道给自己找乐趣,可是丫头你,若不是爹爹找你,李训言闹你,你除了睡就是书,丫头,你还小有些东西你不该逼着自己太紧。”晋阳王将心里话坦诚的对着宋默说道,他家的丫头他一直看在眼里,她差什么,忧虑着什么,他一直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得了机会便来寻她带她出去。 他总是怕她这样的性子,总有一天把自己给闷坏了。 “爹爹,宋默知道了。”宋默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原来爹爹是一直都懂她的。 “上次李训言笑你的字不好,爹爹想了很久,不如你下了课去乔夫子那里跟着李良玉她们一起练字,她们都是女儿家,把你单拎出来不接触女孩子对你还是不好。至于李良音喜欢欺负你,爹爹想李良玉会护着你的,你不用怕。” “我才不怕她。”宋默回。 “果真不怕?” “当然不怕。” “不怕的话,明日你下了课就直接过去,爹爹不送你。” “好。” “王爷。”内阁外陈叔叫道。 “怎么了?” “二奶奶往咱们这边来了,还带了两个姑娘,说是要给王爷。” “陈叔你回她,我这里丫头多,不需要。” “我也是这么回二奶奶的,但是二奶奶说了,这丫头不是平常的丫头,王爷见了就知道了。” “丫头?”宋默听了指了指自己问道晋阳王:“爹爹,是我这样的丫头吗?” “丫头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要真是你这样的丫头,爹爹可就省心多了。”晋阳王说完,还没再开口,二奶奶已经直径带了两个姑娘一步三扭的走了进来。 第15章 母亲 “三弟。”小丫头弦芳打了百虫纹的帘子,二奶奶领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亲亲热热的走了的进来。 全当是忘了以前李良音的事。 “三弟才回府上时,老太太就日夜念叨着三弟可怜没个知冷热的人,遂指了嫂子我寻几个好姑娘放到你房里。”二奶奶的手上携着帕子拍了拍胸脯,谄媚的笑了笑,说道:“这不,嫂子托人寻了这两个可人儿,便送过来了,你快瞧瞧,满意不满意?” 宋默靠这着晋阳王,转着一双眼探究的望着那两个个姑娘。 她虽然颇通一些八股之文,却对其他的事不甚明白。 比如这个时候她就不是很明白府上的丫鬟明明够用,而二奶奶却巴巴的送了两个姑娘过来。 “爹爹?”她才发问,晋阳王沉着脸一声不吭将宋默从床上抱起,递给妈妈。 让妈妈打发宋默去洗漱。 妈妈将宋默放到椅子上,让小丫头弦芳看着她,自去门外唤了丫头打水。 宋默好奇心作祟,偷摸的望了一眼妈妈,问道弦芳:“阿芳,你知道二奶奶带着她们找爹爹是干什么的?” 弦芳也回头望了望赵妈妈和不远处的丫头,在宋默身边耳语道:“我听我母亲讲,二奶奶前两天就带着这两个姐姐往王爷院子里去了,因没见到王爷才带了过来。” “为什么偏要见我爹爹,不过是丫头而已,告知了陈爷爷不就成了。” “郡主,这个丫头可跟是通房的丫头…呸呸呸。”弦芳已经到了颇通人事的年纪,她又是府上的家生子,跟着她母亲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不少事,她说完连呸了几声,说道:“说了这样的话,真是该死。” 宋默却是依旧不明白,打破砂锅的问道:“……通房?” “我的祖宗,你可别鹦鹉学舌的要了我的命了。” “那你说清楚,宋默不是很明白。” “就是…就是要当你母亲。”弦芳想了很久,找了一个勉强算是差不离的解释。 “她们要做我母亲?”宋默吓的一惊立马发了急,正欲说些什么,丫头便打好了水进来。 弦芳对着宋默比划了个禁声明明手势作揖求饶,宋默嘟囔着嘴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厢晋阳王看着妈妈已经将宋默抱远,面色一变,眉目间已经染了怒色,淡淡说道:“二奶奶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的房中事都管起来了。 他的声音稳而不怒,却有一番压人的气势。 “三弟这话就错了,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二嫂可不敢插手三弟的事。”二奶奶脸上堆了笑,没有晋阳王的吩咐也不敢擅自坐下,便站在房内回。 “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待我回了老太太再说。倒是二嫂口口声声不敢插手,却带了这两个姑娘往宋默房里来,难不成,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晋阳王故作无意的看了二奶奶一眼。 这一眼像是剔骨刀像是直接剜到了二奶奶的心底。 按理说这两个丫头要送也是送到晋阳王的院子里,她却带了她们往宋默房里来。 实在是不合理法。 “两个姑娘在三弟院子里等了几夜都不见三弟回院,问陈叔陈叔也不说三弟的去处,我估摸着郡主这里总是能见到三弟的,便带了她们过来,到底是嫂子造次了。”二奶奶心里百转千回说话亦是半真半假。 晋阳王平日里不是住在书房就是往宋默的一言阁跑,二奶奶若不冒了风险把这两个姑娘带过来,这两姑娘想即便是送了必是没有机会见到晋阳王的。 这送与不送便没了区别。 “宋默还是个未及笈的丫头凡事不懂,二奶奶便把这些姑娘往宋默这里领,是当宋默好欺负,还是当我好欺负?” “三弟,这话说的可是唬人,宋默是郡主,三弟是王爷,二嫂哪里敢开罪。二嫂就是觉得这两个姑娘好,三弟不看了可惜,郡主又是个不通人事的,带到她面前了也不妨事。” 二奶奶说完这话,宋默已经梳洗好,摇着小身子走过来。 “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晋阳王不喜的看着赵妈妈。 “是宋默自己要来的,听说有人要给宋默当母亲,所以就来了。”宋默甩开了赵妈妈的手,手脚并用的往椅子上爬。 晋阳王本正镇着一屋子的气势,不便起身,又看着宋默爬的很是艰难,赵妈妈又是个没眼力的,冷哼了一声,走过去将宋默抱到椅子上。 “可没人说这话。”二奶奶怕宋默闹僵起来惹得晋阳王不快,只得陪了笑说道:“只是这两个姑娘贴心,二婶婶想让她们照顾你爹爹。” “可是刚刚二奶奶说,郡主是个不通人事的,领到她面前了也不妨事。”宋默无心的问。 “二婶婶可没这么说,二婶婶说的是,郡主虽然小却是个最知人情的,告诉她了她一定能体会二婶婶的意思,所以不妨事。” “原来是这样。” 听了宋默的话,二奶奶感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这丫头,骗起来可比自家的李良音还不好对付。 “爹爹,既然这两个姑娘不想当我母亲,又能照顾爹爹,爹爹收下怎么样?” “爹爹可不想收。”晋阳王摇了摇头,心想这丫头怎么就突然这么好骗了,却定眼一看宋默的眼,似有蹊跷。 “我爹爹不想收,那就一定是她们不够好。”宋默摇头晃脑说道:“二婶婶,你有办子让爹爹觉得她们很好吗?” 二奶奶觉得自己硬生生被人摆了一道。 不过也不妨事,她早早的就预备下了。 若心里没个谱,若这两个姑娘真是半点技艺也无,她二奶奶也不会大着胆子走这一遭。 第16章 一唱一合 “郡主这话说的,二婶婶怎么会随意的找了两个姑娘来照顾你爹爹。”二奶奶一面回了宋默一面打量着晋阳王的神色似有兴致,便壮着胆子带了笑将那身姿纤楚的姑娘往身边轻轻一带说道:“楚姑娘身姿曼妙人如其名,最善掌中舞。” 那女子细腰一欠,欲语还羞的望了一眼晋阳王,娥眉螓首低垂,回道:“见过晋阳王,见过郡主。” 晋阳王不语只是略点了点头,他本就不耐烦想赶人走,偏生宋默这故作高深的模样甚是好顽,他便想多看看。 “不如让她舞上一曲?”二奶奶看晋阳王唇角有笑,误解其意,便提议道。 “还有一位姑娘二婶婶还没说。”宋默出言打断,那姑娘柔柔弱弱的就只知道看爹爹,她不喜欢。 “不急,这姑娘跳舞跳的好,郡主看了,二婶婶再给郡主说说另外一个姑娘。”二奶奶以为这楚姑娘惹了晋阳王的兴趣,便想一鼓作气,彻底的让两个人入了港,遂哄了一哄宋默。 “是不急。”晋阳王开了口,宋默听了更生气,鼓了鼓鼻子眼睛,转头不愿意再看晋阳王。 晋阳王心里想去戳戳宋默鼓鼓的腮帮子,眼下屋子里的外人让他做不得,他遂说道:“二奶奶既然说了不急,那就把另外一个姑娘也一并说了,毕竟也不差这几句话的时辰。” 宋默听了双眼一溜,颇为满意的看着晋阳王,心想爹爹还是向着自己的。 二奶奶的误解更添一层,她以为晋阳王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明说。 那丰l乳l肥l臀l的姑娘见得了机会,也不等二奶奶开口,遂自请一拜说道:“王爷,您是武将,那柔而无力的舞有甚么好看的,不如舞剑,又有力道又美观又符合王爷武将的身份。” “姑娘,你这么拐弯摸角的,直接告诉我爹爹你会舞剑就是了。”宋默看了这姑娘更生气。 不是说了照顾爹爹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像是照顾当丫鬟的意思,倒像是弦芳说的,上赶着给她做母亲。 “你们既然这么急,就一起舞来,我爹爹自然看的出好坏。”宋默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两个姑娘微微愣了愣便去看二奶奶的意思。 二奶奶看着晋阳王未曾开口,揣摩这他心下已经是允了宋默,遂对着两个姑娘递了递眼色。两个姑娘,便一个迎风起舞,衣袂飘飘,似瑶池仙子飘摇九天之上。一个举剑而舞,英姿凛凛,似巾帼英雄征战沙场。 宋默看的哈欠连天,晋阳王便看着宋默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还得撑着自己的模样更是有趣。 “丫头。”晋阳王转了头,目光虽落在院子里起舞的二人身上,压低了的声音却是唤了宋默。 “…嗯?”宋默半睁着眼回。 “你快醒醒神,人家可快跳完了,”晋阳王说。 “爹爹你看了?”宋默打了个激灵,迅速清醒。 “我平日去宫中参加宴饮,歌舞也看了不少,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爹爹都摸了个大概,爹爹虽没注意,但是估摸着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不然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哦。”宋默听了觉得有理,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二位姑娘舞毕,对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各携了几分希翼颔首等着晋阳王的夸赞。 谁知,这一曲舞与剑,晋阳王还真没看几分。 宋默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很是认真的看着两个姑娘,侧头看着二奶奶问道:“二婶婶,这两位姑娘是宫里头出来的吗?” 二奶奶心里一惊,不知是哪里露了痕迹,让宋默看出了这两位姑娘的来历。 “郡主这话可是折煞二婶婶了,二婶婶没那么大的能耐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从宫弄了人来送到这里。这可是杀头的事。”二奶奶脸上堆笑心里一慌,不敢去看晋阳王。 “宋默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得舞姿很熟悉。”宋默顺手一指那身态纤楚之人说道:“像是在宫里头见过。” 这话一说,那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埋头不答言。 她这舞也的确是得了武惠妃的□□。 第13节 “大概是曼妙的舞姿有所相似,所以郡主才会这样认为。”二奶奶额冒冷汗答。 “这样。”宋默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遂问道:“二婶婶,有一件事宋默一直想不通,二婶婶可以给宋默一并解了吗。” “郡主若是不嫌弃二婶婶,二婶婶一定知无不言。” “剑本是防身之物,为何要有剑舞?”宋默问的很是真诚,她是真的一直想不明白。 “舞主柔,剑主刚,刚柔并济,才更加美l艳,更有趣味。”二奶奶说。 这话出离了宋默的认知范围,也不是应当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所言,晋阳王皱眉而语,说道:“丫头,你是听二奶奶的,还是听爹爹的。” “我听爹爹的。” “爹爹不喜欢这些花拳绣腿的取乐玩意。更不喜欢拿你爹爹最爱的兵器当了情l趣。”晋阳王说。 宋默听了虽不懂晋阳王说的情l趣是什么,但是却牢牢记住了爹爹不喜欢这些。 “二婶婶。”宋默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问道:“宋默还是不明白,你明明说让她们照顾爹爹,为什么照顾爹爹要让她们跳舞。” 二奶奶的笑僵在脸上,哽了半天回道:“这是为了帮王爷缓解疲劳。” “爹爹你需要吗?”宋默问。 “你爹爹可不需要。”晋阳王想想就觉得头疼。 “母妃说过,照顾一个人就得知道这个人需要什么,知道什么是对他好,什么是对他不好。譬如我喜欢吃糖糕,母妃照顾我时总说吃糖糕对我不好便不让我吃。二婶婶让她们两来照顾我爹爹,那二位姑娘应该很懂我爹爹了。”宋默说的很认真。 她也真是这样以为。 “那是自然。”二奶奶只能硬着头皮回。 “那你们能说说,在你们心中,我爹爹是什么样的吗?”宋默问。 晋阳王眼神凛冽,他看着两个姑娘,怕这两个姑娘在宋默面前说了自己半句不好。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觉这两个姑娘敢当他面说真话。 “晋阳王为国效力护我大周安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领奇材。” “晋阳王年少英雄乃一方豪杰。” “晋阳王…” 两位姑娘绝口不提晋阳王的种种说法,只是一人一句将晋阳王吹的人间少有地上无双没有半分缺点。 宋默听了摇了摇头,道:“这些不用你们说,大周便人人知晓。既然说了解我爹爹,就应该说说不一样的话。” 两位姑娘微微一愣互看对方一眼。 “京中都言晋阳王征战杀场,冷血冷心,还传言一个多月以前王爷当街杀人。但是奴以为这些只是谣传,王爷气宇轩昂不是那肖小之徒。”那丰l乳l肥l臀的姑娘豁了胆子开口,心里打的是置之死地再复生的主意。 二奶奶面色铁青,狠不得逃离此地。 “你胡说!”宋默生了气,小手掌就是往椅子上一拍,说道:“你胡说,我爹爹才不是你说的这样。我爹爹长的又好人又温柔,最是体贴,你都不说,却说我爹爹冷血冷心,我看你才是冷血冷心。二婶婶,你快把她们带走,她们都是糊弄你的。” 温柔体贴,两个姑娘听了这话看了看晋阳王狭长的双眼,觉得自己怕是听岔了。 “郡主别气,二婶婶也是被猪油猛了眼没看清楚人。二婶婶立马就带她们走。”二奶奶趁着晋阳王还未出言发落想带着两个姑娘脚底抹香油。 两位姑娘还准备挣扎一番,二奶奶连忙摇头,拉着她们就往外走,连女儿家的仪态也顾不得了。 “二奶奶留步。”晋阳王起身而立,身姿欣长,目光中寒气逼人。 二奶奶身姿一顿不敢再动。 只听晋阳王冷漠说道:“您这带着两个不知来历的姑娘,又是闹了宋默的院子又是惹了宋默生气,现在想当没事人说走就走未免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还有这两位姑娘,市井传言我冷血冷心这话是真是假,今日也不用你们揣测,用心体会便能知晓。” “晋阳王。”二奶奶咬着牙绞着帕子等着晋阳王,说道:“我可是你二嫂,今日来也是为了你好,你冷血冷心可不该对着家里人!” “哦。”晋阳王眉头轻轻一挑,尾音拉的极长,他目光寒凉,唇角阴冷一笑,说出的话语像是地狱阎罗。 “即便你是我二嫂,即便我对你做了不留情面的事,你又能如何?” “赵妈妈,把郡主给我抱走,她要是看到了一丁半点脏眼睛的事,我先要了你的命!” 第17章 贵客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奶奶心底冷嗖嗖的冒着寒气,两个姑娘亦惨白了一张脸双腿打颤,零星不敢动。 妈妈也是片刻不敢耽搁,从椅子上一把将宋默抱起,就是大步流星往里走。 宋默只是觉得气氛凝聚,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歪着一个小脑袋皱着眉左顾右盼的望望二奶奶又看看晋阳王。 那妈妈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看似风风火火动作疾快,实则已经半盏的功夫也未将宋默抱出这是非之地。 二奶奶看着宋默愈来愈小的身影,遂摇曳着身姿,斜着眼嘲讽似的娇笑一声,声音妖媚而清亮的说道: “我又能如何…你说我又能如何,晋阳王啊晋阳王,这天下姓宋又不姓李,皇城根下,天子眼底,你再大大不过圣上去,你要清楚你只是一个外姓王,你再混也自然有人能收拾的了你。” “哦,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圣上管起家事来了,我更是不知道,二嫂嫂背后如今又是谁当了军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既不欠你的命更不缺你的钱,你若是动我,谈何道理,谈何家事?” 晋阳王冷声一笑,手指已经按在剑柄之上。 他从不动家里人,曾经是现在也是。 他只想看看二奶奶背后的人到底给了二奶奶多大的胆量,能将她撑到什么样的限度。 “二嫂嫂,我从来不唤你嫂嫂,今日却破了例,你可想过是为什么?”晋阳王低头,拇指轻轻将剑推出鞘。 那剑柄与剑鞘之间的小小一段利剑,像是女子的腰肢,甚是要命。 为什么,二奶奶不敢深究其中的缘由。 “妹妹,三叔叔,祖母…”,毫不知情的李训言走进一言阁,童稚的一句未完的话,像是把二奶奶从九尺深渊拉回平地。 二奶奶立马回神,才生的几分狂傲如冰雪消散,她恐惧而又哀求的望了晋阳王一眼。 “训言!你快走,这地方待不得的。” “母亲?”李训言微微偏头甚是疑惑的看着晋阳王与他母亲冷冷的对峙着。 晋阳王拇指轻,剑已回鞘。 上代人的恩怨纠葛不应当牵扯到晚辈,晋阳王比谁都坚守这样的底线。 所以,即便他再不喜二爷二奶奶,也从不迁怒于他们的孩子。 “大哥哥。”宋默黑漆漆的双眼溜溜一转,赶在二奶奶开口之前甜甜了叫了一声。 这一叫,便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不少。 “祖母让你来做什么?”晋阳王问。 李训言深深的打量了他母亲,心绪如线蔓蔓缠绕遂成心结,此时此地亦是不好开口细问缘故,只得翩翩的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晋阳王诚恳一拜,徐徐说道:“家中来了贵客,祖母特派了我来叫三叔叔同妹妹。” “若是训言知道母亲也在这里,也就免二妹妹白走一遭去叫母亲了。”李训言温吞笑言。 晋阳王点了点头,答:“你同你母亲先去,顺道告知祖母,我和你妹妹随后便来。” 李训言拜过晋阳王走向他母亲,他看着二奶奶的神色不似平常,遂吩咐了那两个姑娘扶着他母亲出去。 晋阳王看着一行人出了院子,看着宋默,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刚刚自己拔剑的样子,想必这丫头都已经看到了,自己是该解释还是装糊涂,他是一点主意也没有。 “爹爹。”宋默推了推抱着她的妈妈,妈妈将她放下来,她挪动着幼小的身躯叫着晋阳王。 “嗯。”晋阳王勉强一笑。 “爹爹不带宋默去祖母哪里吗?”宋默问。 “爹爹…爹爹刚刚想事情呢,现在爹爹就带你过去。”晋阳王将宋默从地上抱起,宋默翻来过去的玩自己的手,突然转过头盯着晋阳王。 晋阳王被她黑亮的双眼盯的竟有些发心虚。 “丫头…” 晋阳王话未出,宋默小手一伸捏住了晋阳王右脸颊上,吧唧就是一口。 晋阳王俊脸一红,用力的抿了抿唇角,装着发怒的样子看着宋默,说道:“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宋默小脑袋一偏,天真的看着晋阳王说道:“奖励爹爹。” “奖励爹爹?” 这算是哪门子奖励。 “每次宋默想发脾气忍着没发,母妃就会亲宋默一下,然后夸我。刚刚爹爹也想发脾气的是不是,宋默看着爹爹的样子就是想发脾气,但是爹爹却没有,所以宋默也夸爹爹,爹爹你是个好孩子呢。”宋默说。 晋阳王有点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说道:“丫头,其一,你爹爹可不是孩子,其二你母妃难道没有同你讲过男女授受不亲。” “嗯?”宋默对她不感兴趣的东西都不曾了解。 “就是你母妃没有告诉过你,你是女孩子不可以随便亲男孩子,也不能随便跟男孩子接触不能随便让男孩子碰你。”晋阳王换了更通俗的说法。 “母妃有说过,还要宋默好好的记住,可是爹爹不算男孩子啊,还有爹爹每天都碰我啊,比如,现在爹爹就抱着我啊。” “…总之宋默你不能随便亲爹爹,也不能随便亲别的男孩子,你可得记住了。” “为什么?”宋默不解,不能亲男孩子母妃说过,可是为什么不能亲爹爹,父亲在的时候也亲过她啊。 “就是不能,丫头,你虽然唤我爹爹,但我终究不是你嫡亲的爹爹。”晋阳王语气严厉。 宋默不言。 晋阳王便停了步子,凝视着她。 宋默有些委屈的点点头。 若干年后,晋阳王总是懊悔若不是自己反复叮嘱让宋默牢牢记住了这话,也不会让宋默有机会时不时拿这话来调侃自己。 父女二人来到寿安堂,贵客正跟老太太闲话。 那贵客一身道袍一支白玉簪长发如瀑。 “姑姑!”宋默唤道。 第18章 套中套 第14节 惠贵妃生辰宴饮一别,宋默再也未见过长公主,如今相见,她对这个嫡亲的姑姑格外亲近。 而长公主似乎也将上次宴会上的事忘的干净,对宋默也是格外热情。 只见她坐在客席气质超脱,两道长眉,唇瓣似抿非抿,素手轻轻一揽将宋默带到怀里。 本是熟悉的怀抱,宋默触之不由自主的连退两步,险些摔倒。 老太太含笑未起,二奶奶惊魂未定。 直到跟着二奶奶的丫头见无人时提醒了二奶奶。二奶奶才回了神,与老太太相视一眼。 彼此心有灵犀按下不语。 晋阳王走进来,垂下眼眸,绷紧了唇角。 他也很是好奇,今日长公主来府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姑姑,上次你送给宋默玉牌宋默还没有谢过呢。”宋默边说边推开长公主的手行了礼说道:“宋默谢谢姑姑了。” “玉牌?”长公主不解。 “就是这个啊。”宋默正欲将玉牌从衣领里拉出来。 晋阳王猛的咳嗽一声,堂内鸦雀无声。 “爹爹。”宋默转了头甚是担忧的看着晋阳王关怀道:“爹爹可是受了风得了伤寒。” 晋阳王本以为宋默懂他的意思,却不知宋默做了他解。 便只得做戏似的皱着眉颇为痛苦的连咳几声,愈咳愈急。 宋默一看,立马做不住了,慌忙的从长公主的身前离开摇着步子歪到晋阳王身边。 “爹爹,你蹲下来让宋默摸摸看烫不烫。”宋默抬起小小的脸庞仰望着晋阳王。 晋阳王又咳嗽了几声,声音明显跟刚刚不同。 像是,被自己的假咳嗽呛到了成了真咳嗽。 宋默巴巴的看着他,急的拉他的衣角,想攀着他的身躯爬上去。 “……爹爹没事。”晋阳王一张脸被呛的通红,徐徐的缓过了劲,笑着对宋默解释。 宋默紧紧攥着晋阳王的衣袍反复确定她爹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晋阳王无奈只得将宋默从地上抱起,任由她的小手在他宽阔的额头上翻过来贴过去的试他的体温。 “爹爹没事,但是爹爹也要注意。”宋默折腾了好一会才慎重的得出结论。 晋阳王憋了笑宠溺道:“是,丫头说的都对。” “那爹爹以后要听丫头的,不可太过劳累。” “好。” 得到了晋阳王的承诺,宋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晋阳王抱着宋默往内堂走了几步,看着长公主,清冷道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 长公主看了晋阳王这说话的语气待人的态度,深觉常言女人变脸如变天的这句话同样很是贴切晋阳王。 “三儿,你这让公主等了许久,还不快给公主赔了礼道句不是。”老太太怕长公主脸上挂不住,忙劝了她儿子晋阳王给长公主道歉。 晋阳王却是聪耳不闻,径直将宋默抱了放到自己身边的椅子里,沉稳的理了理衣衫在长公主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说道:“花朝节宴饮后,我没有机会去拜一拜长公主,长公主倒入了尘世来了我府上,长公主既好意提醒过小王,也无意绊过小王,但今日以往,小王与公主终究是前缘爱恨今不问,各不相往最相宜。” 晋阳王将话说的直接了当,长公主脸上依旧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就连老太太都佩服长公主这样的沉的住,明明被人抢白了却半点天之骄女的架子也不摆。 宋默心里觉得难过,却又不敢开口。 在她的记忆里,长公主是除了皇祖母和母妃之外最疼她的人。 可是,爹爹却是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宋默有些坐立不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张脸急的猴红。 “我和晋阳王向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恩怨。”长公主朱唇微启,纤细如玉的指尖一指宋默说道:“我今天来找的是太子的女儿我长公主的侄女,可不是你。” 岭南王氏女,大周长公主,向来不是个吃斋念佛的祖,若有人呛她一句她自顶回三分。 便如沉静之湖,湖底自有波澜。 晋阳王无怒反疑。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日的长公主与花朝节时的长公主像是换了个人。 “姑姑。”宋默坐在高高的椅子,双脚悬空,身子向着晋阳王的方向挪了挪,说道:“宋默是太子女儿,是姑姑的侄女,但是宋默也是晋阳王的姑娘。” 晋阳王闻此语,目中有喜有惊。 他从来不知宋默已经将他放到可以媲美太子的地位。 长公主闻言抬眼,静静的看着宋默。 那宛如翅羽的厚厚睫毛下的眼眸,灰色的琉璃似的色彩,像是传说中的妖瞳,魅惑神秘。 “宋默,看来你这丫头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爹爹。”长公主宛如说着禅语。 “宋默是很喜欢爹爹,但是宋默也很喜欢姑姑,姑姑是宋默唯一的姑姑,母妃说过,宋默要对姑姑好。” “既然你母妃都说过要对姑姑好,那么姑姑说话你听不听?”长公主说。 晋阳王的手中有汗,他担忧宋默尚幼长公主设了套等着她去钻她便一钻一个准。 “若是宋默觉得姑姑说的是对的,那么宋默就听姑姑的。”宋默虽然小但并不傻。 晋阳王舒了半口气。 老太太和二奶奶并不插言,虽在屋内也与不在无异。 “皇室女或多或少都会一两门拿的出手的绝技,你说姑姑这话对不对?”见宋默逐渐入了道了,长公主问。 “对,宁郡主姐姐会丹青,晏郡主姐姐会管书,母妃在的时候也说过让宋默学个自己喜欢的,可是宋默着实没有喜欢的。” “姑姑修道最擅制香,你要不要学一学?”长公主说道:“你知道的你母妃最是爱香,我想你若是会了你母妃一定欢喜。” 明知长公主拋了饵来勾宋默,晋阳王却没有打断的借口。 说起母妃,宋默渐渐的回忆起她母妃和她在东宫里的情形。 在深夏的夜晚,长明灯火幽幽的亮着,茜红的镂空窗外漆黑一片,宋默爬上窗边的芙蓉塌将小小的下巴磕在窗框上深深的看着夜色里的宫墙。 母妃总是在她等的无聊的时候穿着蜜合色寝衣从漆黑的夜色中缓缓走来,像是梦境中的九天神女般美丽而梦幻。 母妃身后的宫人提着红色的宫灯,像是铺了一道昏黄的路。而她走在这条路上,漆黑的长发披在背后,素面的脸庞柔和温柔。 宋默便欢呼雀跃的从芙蓉塌上跳下冲到母妃身边,抱着母妃的双腿,抬着头去看母妃。 那时候母妃的身上总是有些淡淡的花香。 可是那样的香气说是花香也不甚准确。 那香比花香多了一线艳丽,却又不让人突兀讨厌。 宋默定定的看着长公主,想若是自己有一天能制香送给母妃,母妃一定会喜欢。 她点点头,说道:“姑姑说的对,要是姑姑愿意,宋默想跟姑姑学制香。” 闻此言,晋阳王心底本放下的石头立马悬了空。 “姑姑自然愿意,若是姑姑不愿意,今天也不会走这一遭了。”长公主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精巧的花笺递给晋阳王说道:“三日后,我观里有赏香宴,劳请晋阳王送了宋默过来。” 晋阳王想说话可是看着宋默期待的目光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将花笺借过。 长公主送了花笺起身告辞,老太太想留,二奶奶给老太太递了个眼色,老太太便做了罢,两个人笑的略有些深意。 晋阳王接了花笺颇有些头疼,他心不在焉的送了宋默回了一言阁独自站在自已院子的廊下。 他背后无风传来树声。 他侧耳倾听唇角渐渐压下去。 “你说,长公主生性刚烈,怎么就突然修道了,怎么突然替惠贵妃办事了,而今日又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还说要教宋默制香了?”晋阳王背手问来人。 来人尚未见影话语声已至。 “这么久不见,你特地的让陈叔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来人回。 “就问这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里头的关窍纠葛要是弄清楚了,怕是这太子之事也能明白了。” “那我且问你,你问这个事,是为你自己呢,还是为她?” “我是谁,她又是谁,你这话我可不知怎么解了。” “你是晋阳王,而她自然就是太子之女了,你问这话是想弄清楚自己的前途还是想知道她的未来?” “若是这么说,自然是为她了,她的未来自比我的前途重要。再说我救太子的后人只求报恩没想过其他。” 晋阳王说完此话,周遭万籁俱寂,像是来人已走。 第19章 人之常情 无声,晋阳王抿唇摇头,许久不见两人之间的老把戏却没忘。 像是已走的人突然现身,刹时从树上一跃而下,身着的皂色的长衫衣角飞旋,他落在晋阳王的背后,半点声音也无打出一枚石子。 晋阳王侧耳一笑,响指轻弹背身打出一枚铁莲子。 那铁莲子击落石子迎了来人而去。 来人身形一闪,敏捷躲过。 只听得几声满意的笑声。 “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见却只是为了闹我。”晋阳王道。 来人并未直接回答另对晋阳王说道:“习武之人最露背,你却放心的将背后直对我,也不怕我找你的茬要你的命。” “你又不是不知,我一早便将我的短处托付于你。”晋阳王临风而立说:“不然你又怎能在朝中成为众矢之后安心在我府上当一个先生。” 第15节 来人便是李训言和宋默的先生,乔酆,他心有一悸,垂下眼皮。 说起年少时,恃才傲物得罪朝臣,无法立足庙堂,淡了争名夺利之心欲退居山野当一草夫,反而被人追杀退而不成,后得晋阳王庇护在这晋阳王府当了夫子。 空将满腹才华一身武艺付之东流。 乔先生摸了摸下巴,轻言一笑不谈过往只说道:“我来你府上教书已经两载,你却从来没有见过我一面,旁人都以为我们并不相识,我也险些以为你想必已经是将我忘了。今日这一招便明白你并没忘。” “乔先生大才,我如何能忘。”晋阳王说:“如今若不是真逢着难事,我也万万不会动先生。” “难事,这倒是奇闻了。”乔先生横挑了挑眉将晋阳王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详细打量了数个来回,颇是惊奇的说道:“什么事在你晋阳王这里竟然成了难事了,我本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身边多了个小东西,比不得以前独自一人,因此以前觉得是芝麻大点的小事现在也束手束脚成了难事了。”晋阳王竟是温吞一笑,转身望着乔夫子道:“你也不必笑我,你同我又有什么区别,你在朝时,谁不知道状元郎乔酆文武双全无懈可击,结果如何?” “什么结果如何?” “结果现在是个夫子,你现在种种皆是为了你妹子。我不过是同你一样现在心中有个牵挂罢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看来你今日种种皆是为了珏郡主了。”说起自家妹子,乔先生心中顿深感触。 “也不全是为了她,我受她父亲大恩自然要好好的照顾她。”晋阳王说道这里脑海里遂映出宋默柔柔小小的身影,想起她糯糯的唤自己爹爹的模样,便低头一笑道:“更何况她确实惹人疼。” “一会是自然是为她,一会也不全是为她,晋阳王啊晋阳王你这心莫不是蜂窝心眼忒多了罢。” “你这是今日得了什么味,变着法的打趣我。” “我什么味也没得,就是出来前替你算了一挂,颇有些意思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你说那丫头惹人疼…惹人疼啊!”乔先生意味深长的将晋阳王的话重复了一遍,颇有些感叹的呓语道:“当年我也是这样觉着我妹子的,谁知就这么着疼着舍不得了。” “乔先生可别把我往你身上套,我对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心思。” “谁知道呢?”乔先生既无奈又甜蜜的摇了摇头说:“当年我又何曾想过我和我妹子会有今天。实不相瞒,我替你算的这卦,说这个丫头跟你有缘。” “有缘…父女的情分也是有缘。”晋阳王觉得有些胡扯,他跟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其他的缘分,这老友惯是爱在他面前打诳语的。 “且看以后吧。”见晋阳王不信,乔夫子讳莫如深的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毕竟这孩子是个大有造化的,她未必只和你一个有缘。” “你这人是闲的久了,说的且是些没边际的,我今日来找你可是正经事。”晋阳王正了颜色道。 “晋阳王还是细问吧,你那么一连串的抛出来我可理不清,我今日不过是许久不见你突然见了不由得感叹罢了。” “你还是别感叹了,又不是姑娘家。我只问你,我长年在西北,宫中之事我所知无几,长公主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怎么就转了性了?” “转性?”乔夫子怕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觑眼冷笑一声道:“长公主还是那个娇生惯宠的长公主,正因为娇生,所以吃不得苦,吃不得苦便当了那墙边草,王皇后在宫中气势如日落西山,她便束发修道自保,王皇后死后她只有投靠了惠贵妃才能依旧恃宠而骄,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 “这话就是错了。”晋阳王立马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对长公主因此巴结惠贵妃倒是能理解一二,只是王皇后之死与惠贵妃有关,长公主又是王皇后所出,即便长公主有意攀交,惠贵妃又如何能放下心防?” “她们两做神做鬼的事,我如何能知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你一定知道。” “我真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不想说。” 被晋阳王说出其中关窍,乔夫子低头无话。 晋阳王迈了几步悄言道:“你进府前曾说过我可以问你一个你不想答的问题,如今我便用在这里。” “你当真?”乔夫子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晋阳王道:“为这么个孩子用了可不值,你知道我不止消息通灵,而且最擅算卦占凶吉,你常年征战沙场…” “不用了,我这个人不信命不怕天,现在只怕她,用在她身上比用在哪里都值。”晋阳王斩钉截铁的回。 “我和你多年好友,你还是再想想,替你自己问一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何你跟府上的大爷二爷皆是老太太所出,老太太与你尤为生疏。” “母亲的做法自有她自己的理由,她与我生疏不生疏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倒是宋默的事才是紧要关头。”晋阳王似乎对于自己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你既如此说,我若不应便是我的不是。”乔夫子再次低头,对于晋阳王之事欲言又止,略微思索片刻内心悲戚只得屈服道:“王皇后死后,东宫如铜墙铁壁半只苍蝇也飞不进,为何一夜之间除珏郡主之外满门被灭?” 晋阳王眼眸深深静静的看着乔夫子等着他说下去。 “若是没有长公主相助,惠贵妃一党不能成事。”乔夫子慎重而言。 “你是说东宫太子满门被灭之事,是长公主做了内应了。”晋阳王语气依旧平静心底愈是更担心他的小丫头来了。 “你也不必愤慨,宫廷之中,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面无怒色乔先生也依旧能看出晋阳王内心的波澜。 “好一个人之常情,我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般的人之常情,长公主与先太子一母同胞,为了自保残杀手足这也忒不人道了。” “人道,晋阳王,已逾百年的宋氏江山可就是在这不人道上建立起来的。”乔夫子说。 “你何尝不知道权利之争用尽其极,只是你一直不愿意信。”乔夫子一语中的。 身为少年身居高位,该看的也都早就看过了,只是晋阳王不愿信,他从小相交感情深厚的兄妹二人,也会被权利的浪花拍打,扬镳分道。 “晋阳王想知道的乔某都说了,我也该走了,你那小东西还等着我回去教书。”见晋阳王如此这般,乔先生躬手道别离去。 只见他走了不过两步,便驻足不前 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 便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扰的晋阳王立马去了一言阁守着宋默,既不让宋默去学堂也不让她随处乱走。 甚至辗转一夜不得安眠。 乔夫子说:“王爷可曾想过,惠贵妃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敢动太子满门,而王爷又怎么就是这么凑巧,在这危机关头刀刃之下能将珏郡主救出?” 第20章 梯己话 长公主走后,老太太倚靠在罗汉床上的小梨花桌边,微微抬了抬手,仆从们遂鱼贯而出,只留二奶奶陪着老太太说着梯己话。 老太太将额头上的紫金的抹额取了,看着二奶奶颇有些指责之意道:“你也是大家族里长大的,怎么适才见长公主时颤颤巍巍的。” “老祖宗这话就错了,惠贵妃那里咱们都是走动惯了的,区区一个长公主我何至于此。”二奶奶长叹了一口气,想到一言阁的情景,心底还是有些发怵,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缓了缓神道:“不过是去三弟那里走了一遭,被三弟唬了一跳。” “好好的你招他做什么,他是你能惹得的?” “我也是关心关心三弟,说送两个通房的丫头过去照料,谁知三弟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我的命!”二奶奶娇音啼蹄说到一半从怀里摸出碧色的帕子直抹眼泪,看的可是委屈。 老太太心里难受哎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委屈,你也别哭了,哭的我里堵的慌,他啊最是不懂人情,好孩子,你别跟他置气。” “我何尝敢跟他置气,我受了委屈也只能同老祖宗说,我若是跟二爷说了,他指不定又闹成什么样了,只有老祖宗这里最清净。”二奶奶说话的样子像是把心窝子都捧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你的为难,按理说我身为母亲应当说一说,想必兆乾同你也说过他不是我养的,到底是隔了一层,因而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说。” 二奶奶心下大骇,晋阳王不是老太太说出之事她从未听人说起,当下也不好细问,遂迈了莲花步走到老太太身边挨着老太太坐下,说:“老祖宗的体恤我们的难处,难道我们就不知道老祖宗的难处了?” “你们知道就好,毕竟我们家现在都靠着他,那件事他若是知道了,我们这一家也怕是完了。”老太太说道:“所以凡事都依他吧。” 二奶奶不知老太太所言何事,只是不懂装懂的说:“老祖宗说的是,这话媳妇也只敢同老祖宗说,媳妇送这两个丫头去也不全是媳妇的主意,还有惠贵妃的意思。” “这样。”老太太听了并无意外,只静静道:“惠贵妃那边咱们的立场已经很明确,因而有些事你尽力去办,若是办不成也没什么。” “媳妇也是这个想法。”二奶奶问道:“今日长公主来这遭,惠贵妃还怕长公主请不到那小玩意要咱们帮着说道说道,到底是长公主厉害,几句话哄哄就把那丫头片子套进去了。” “你可别小瞧了长公主。”老太太目光四周一撇说:“东宫那夜里的事还不够你警醒的?” 宋默刚到晋阳王府时,二奶奶对于东宫之事不甚了解,后回了一趟母家,得了表舅从惠贵妃处送出的两个丫头,才知晓里头的弯弯绕。 王皇后死后,东宫处太子太子妃交好之人不得轻易入内。 而那夜便是长公主带了几位道姑漏夜前往东宫,借口说前夜得仙人感应,知东宫小院有一昙花今夜绽开特来赏玩。 太子迎入东宫,太子妃随从相伴,而几位姑子悄悄离去,将东宫侧门尽开。 “老太太提醒的是,媳妇记住了。”二奶奶说。 “宫里头的人精明,都知道择良木而栖。” “母亲又在说谁精明呢?”二爷从外头掀开帘子对着老太太行了礼。 “这孩子又胡乱听墙角,怎么来也不说一声。”老太太说。 “母亲这里静悄悄的,我找人通报也没个人,只得自己走进来了。进来了才知道母亲正跟儿子媳妇说话呢。”二奶奶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二爷,自己沏了茶递到二爷手边方在下首坐了。 “说起来倒像是我的不是了。”老太太一笑说:“你今日又怎么得了空过来。” “今日宫里头有个消息,儿子听了想同母亲说一说,便过来了。” “什么消息,值得你费劲亲自走一趟?” 二爷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说,太子妃逮着了。” “逮着了!这好!也算是了了一半的事了。”老太太颇有些兴高采烈。 “可不是,惠贵妃的意思就是等着赏香宴一并将那小丫头片子给做了。”二爷问道:“今日公主来,那丫头可应了赏香宴的事?” “应了。” “一并做了?”二奶奶脸上有几分担忧之色。 “怎么,你还可怜起她来了?” “不是,我是想,要是太子妃和宋默没了,太子在京城可不就没了牵挂了,没了牵挂惠贵妃娘娘怎么逮的住他呢?” “惠贵妃的做了可不是让她们死,这时间上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种,而死恰恰是最没用的一种。”二爷道。 二奶奶低头不敢深想。 “这事要成只怕是不简单。”老太太听到摇了摇头,说:“三儿只怕是要跟这丫头一起去的,要么把三儿支开要么把三儿弄趴下,不然要从他手里把这丫头弄走,不容易啊。”老太太感叹。 “母亲,这事成与不成不该咱们操心。所以您想的事就该让惠贵妃自个头疼。” 二爷与二奶奶陪着老太太又闲话的片刻携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一到自己的地盘上,二爷便饶有趣味的盯着二奶奶看。 二奶奶被他盯的烦了,水葱似的手指顶了顶二爷的脑门。 二爷顺势就将二奶奶的手指拽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抚摸着二奶奶的手背道:“你是何时和母亲通了气了?” “何时,我和母亲的事难道还要禀告你同意不成?”二奶奶从二爷的手心拽回手,看了看用凤仙花汁新染的指甲道:“可别把我的指甲给弄坏了。” “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好奇。”二爷回。 “问就问,青天白日动手动脚的算什么样子。”二奶奶检察完自己的指甲说:“我通过娘家表舅搭上了惠贵妃,惠贵妃便送了两个通房的丫头过来,两个丫头到了府上我才知道原来老太太早就是惠贵妃一党了。难怪宋默才来时老太太不闻不问是那么一个态度,原来都是做给惠贵妃的看到。” “看来我媳妇还不算太傻。”二爷听完浅抿了一口淡茶。 “等等,我同你哭诉的时候,你说我能想到的老太太难道想不到,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二爷奸诈一笑。 二奶奶正欲出口埋怨,二姑娘李良音欢天喜地的走进来。 第16节 “爹,母亲,你们知道长公主要办赏香宴吗?” “你又是哪里得了消息?” “三叔叔那里,三叔叔说要带我和大姐姐一起去呢,三日后跟着那小丫头一起出发,还给我们准备了衣服呢。” 李良音话音刚落,二奶奶立马慌了神。 第21章 赏香宴 二奶奶看着自家姑娘欢欢喜喜拉着自己去挑赏香宴那日穿的衣服首饰,对着二爷呶了呶嘴。 二爷看了半会子戏才开口道:“良音,我同你母亲还有事相谈。” 二丫头听了委屈的看着二爷。 二爷抿唇摇了摇头。 “那我自己去挑,你们啊成天都有事,不是训言哥哥有事你们要办就是景弟弟有事,总之就是没时间陪我。”二丫头一边往自己的屋子走一边愤愤不平的嚷嚷。 “这孩子都让你惯坏了。”二爷看着二丫头离去的纤姿唇角带笑说。 “自己惯坏的反而过来赖我。”二奶奶坐在二爷对面,手放在桌面上轻拍了一下,手腕上的一双玉镯子叮当做响。 二爷难得看着二奶奶拿出未出阁时的泼辣样面对自己,遂起了促狭的调戏心思问道:“今日又是哪个大胆的敢惹咱们王母娘娘了?” “那个胆大的?李兆乾你快从实招来吧。”二奶奶拍着桌面问。 一想到老太太说的哑谜,二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话从何而来?” “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最近真没做什么,要我招我也得有事可招啊,不然你这胡乱的当了阎王老婆,也忒委屈了。” “好,李兆乾你不说我来说,李晋乾不是老太太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是正经的嫡门长女,竟被他一个小娘养的压在头上这么多年,空受了这么多年的气。”二奶奶说道情动处,挽起袖子露出那一段藕臂,指着二爷的鼻子就是一通骂。 “这么多年你一点风声都不漏真是瞒的住!” 二爷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这可是没谱的事。” “老太太自个说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你必是听差了,李兆乾不是老太太生的不假,可他也不是小妾生的啊。”二爷逼急了脸色变了又变想了又想说了出乎二奶奶意料之外的话。 “你…什么意思?”二奶奶本想呛声,说道一半转了语调却更是糊涂了。 不是小妾生的,全家还这般把他供着,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 “母亲!”二丫头李良音换好了衣裳,又走到二爷二奶奶的屋子里,让她母亲相看。 二爷闻声立马收了话头,对二奶奶比了个手势,夫妻二人便专心去应付二丫头李良音。 时光飞转 ,转眼已是三日后。 长公主要办赏香会的消息出太紫观,便立马成为京中达官贵人都想沾染的美事。 而当京圣上亦是特地的为此事赏金千两,将太紫观上下妆理。 一时间长公主的赏香宴名动京城。 长公主修道的太紫观中有一湖名莲心湖,这湖逢着夏阳便开一湖极美的荷花,随着碧盘似的荷叶与风共舞。 湖中心有一榭馆,叫芳洲榭,这榭馆呈六角状,有两间屋子的大小,四周无窗无门,只用了香妃竹做的帘子。而从芳洲榭的六角延伸有六道石制的折廊,折廊末端连接这六座小馆。 这芳洲榭便是举办赏香宴地界。 赏香宴这日,卷子均是半卷,全馆铺着红色为底并蒂莲花纹的金线地毯,榭馆的四角放着铜制的山水图案的空香炉。 至于和芳洲谢相连的六条折廊亦是铺了银线黑鹤的地毯。 因还是春日,莲心湖的荷花未开荷叶早已命人拔去,湖面水平如镜,春风徐来,微波粼粼。 得了赏香宴花笺的宾客们先从太紫观莲心湖湖边乘上画舫,一路听着从江南长大的船娘唱着小调摇到离芳洲榭最近的小馆,除了外衣换上女道士捧上白衣,再从小馆走进芳洲谢。 这日风和日丽,晋阳王带着李家的两个丫头李良玉和李良音并宋默一同乘了两抬轿子前来。 登上画舫,他便将宋默抱在怀里,怕她晕船不适,李良音颇有些兴奋,叽叽喳喳拉着大姑娘李良玉说了一路,一见要与晋阳王同乘便憋了话。 “这地界临水,你们三个待会别乱跑小心落水。”晋阳王。 “是,三叔叔。” “妹妹还小,叔叔不方便的地方,你们多照顾她一点。”晋阳王说完,慎重的看了大丫头李良玉一眼。 “三叔叔放心。”大姑娘含笑回了话。 二姑娘也知道今日能来是沾了宋默的光,一时高兴便将往日的隔阂放下,拍了拍胸脯保证似的说道:“三叔叔,有我在没人欺负的了她。” 晋阳王点了点头。 “爹爹。”宋默在晋阳王的怀里扭来扭去要下来。 晋阳王只得将宋默放了,任由她趴在他身边,小爪子搭在画舫的窗边看着湖上的风光。 画舫到了小馆而停,晋阳王看着女道士捧上白衣微微皱眉有些抗拒,但一低头看着宋默巴巴的望着自己,便将外衣解了换上。 那白衣剪裁合宜,晋阳王穿身上,一身煞气皆无显得很是仙风道骨,甚是迷人。 “爹爹穿这个好看。”宋默向来不吝啬对晋阳王的夸赞。 李家的两个丫头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晋阳王。 “白衣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发丧。”晋阳王说完将宋默从地上抱起,让李家的两个孩子走到前面自己跟在后面。 晋阳王到芳洲谢的时候,时辰已经完了,宾客们皆入了座,长公主坐在主席,身前安置了一座香炉,手里拿着长针拨弄着香丸。 长公主听了通传,抬头看了晋阳王一眼,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晋阳王落了坐,半眯着眼打量着四周,来的人大多世家公子和些许老道。 “晋阳王来迟了。”长公主将香丸弄好,开口道:“不如就由晋阳王燃这第一枚香。” “公主的香,小王不敢代劳。”晋阳王言。 “晋阳王怕不是还记怀宫中宴饮之事,不愿给我薄面。”长公主皮笑肉不笑。 “小王因已经将那事忘了才会携府上的幼童前来,倒是长公主屡屡提起,想必是公主心中尚有心结。”晋阳王反将一军。 “晋阳王说笑了。”长公主起身,将主席移出,说:“既然晋阳王这么说,那就请晋阳王燃这第一枚香,不然,在座的各位都会以为王爷瞧不起我这个女子。”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女子。”晋阳王说完只得起身,起身后拍了拍李良玉的肩膀,让她照看好宋默,走向主席。 他从来不碰香丸香囊之类的物件,让他燃这第一枚香摆明就是要看他的丑态。 晋阳王心下自有了主意,长指将那香炉之中的已经拨弄成为香片的香丸一角轻轻拈起。 “晋阳王稍等。”长公主道:“既然是第一枚香,不应如此草草燃起。” 说完,她身边的女道士便领了数十个女道进来吹起笛声。 那笛声很是优雅清亮,席间宾客皆听了入迷,甚至有一位宾客移了身躯恰好将宋默挡住。 而李良玉和李良音本就是习乐之人,得了这样的机会亦是竖起双耳半个音符不落。 香丸未燃,冥冥之中像有香气传来,像是花香却又比花香多了一丝艳丽。 像极了母妃身上的香气。 宋默一边用力的动着鼻子一边想。 晋阳王被笛声惹的烦了想盯着宋默,奈何宋默被那微胖的老道掩的严严实实半点衣角也瞧不见,便无聊的低头去拨弄香炉里的香片。 母妃身上的香气像是受了指引似的直往宋默的鼻子里闯。 那香气像是跟线往宋默的脚上打了个结,不停的拉着宋默的脚往外走,走出了芳洲谢,走到了六条折廊中的其中一条。 宋默告诉自己不能离开爹爹,可是她的脚就是不听她的话,不停的往前走,一步又一步,直到走到折廊尽头的小馆。 小馆的门虚掩着,宋默鬼使神差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她看到一缕一缕的青烟从小馆右边的珠帘里飘出来,像是一个勾人的手势不停的勾引着她。 她继续往前走,像是把惧怕和叮嘱全忘了。 她走到了珠帘下。 隔着那七色的珠帘,宋默看到了她的母妃。 她的母妃衣衫褴褛黑发尽散,目光浑浊无神,鞭子抽打的伤口正往外不停渗血,她的脸消瘦而苍白,被人高高吊起在珠帘之后。 像是只剩下一口气。 “母亲!”宋默大喊一声,眼眶里泪如泉涌,她立马就要冲过去。 猝不及防间她的口被人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子也被人按住不能动弹。泪珠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过落到捂住她唇口的玉手上。 那手的指尖似乎还有着淡淡的香丸香气。 珠帘后,有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慢慢的走到太子妃身前。 是诚王! 第22章 真正的赏香 诚王宋景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慢慢的摩擦着腰间的双蛟抢珠的玉佩,盯着太子妃昏睡的脸看了许久轻轻抬手,一桶凉水从上而下直淋太子妃的头顶。 已经昏过去的太子妃受了冷水神智回转,头发湿漉漉的沾在脸上,疲倦的双眼略睁开些许,恨恨的看着晋阳王只能嗯啊的发出单个的声音。 她的舌头已经被人割去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她也已经忘了自己被抓来这里多久。 宋默看到此情此景想要嚎啕大哭,可是背后传出捂住她的唇口之人理智的声音。 “默儿,你哭也救不了你母亲还会把你自己给搭进去了,你想想你母亲愿意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熟悉的声音让宋默身形略顿,微微偏头看到长公主那悲天悯人的小半张脸。 宋默依旧在挣扎,即便母亲不愿意她过去,她也想要走到母妃身边,静静的靠着她,一口一句母妃的唤着她,一如曾经。 第17节 “你别再动了。”长公主见宋默仍不老实说道:“你给姑姑记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他做的你来日都会加倍讨回来,这样惺惺作态最是恶心。” 即便长公主如此说,可是宋默并未安静下来,她用力的想要从长公主手里挣脱。 她想跑到母妃身边,想告诉母妃默儿来了。默儿在她身边,她不要死也不要睡,默儿会保护她的,默儿会带着爹爹来救她的。 可是她却被长公主死死的按住走不动一步。 “你若真想去,不该连累了想救你的姑姑。”长公主低声断呵,宋默看着诚王背对着她母亲看向珠帘。 “太子妃你别以为太子在西北能够卷土重来,也别妄想你们家两个小畜生们安稳一生。”诚王背手徐徐道。 说起自己的儿女太子妃发了急声音急促,像是想跟诚王拼命。 “哟,这会子不装死了。”诚王笑道:“你们还是挺会安排的,大女儿宋默寄养在晋阳王府上,儿子养在国公府。我现在告诉你,你儿子现在已经到了惠贵妃手里,而宋默现在也在这赏香宴上。我觉得你们母女二人皆亡于此才是正经的赏香,你说呢?” 太子妃急红了眼咬破了下唇,血色渗出来。 她突然安静了,目中含泪悲伤的向着珠帘外摇了摇头。 她看到了宋默,许久不见,她长大了,也长开了。 她还想看她长大及芨身穿嫁衣的样子。 可惜,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宋默心里蔓延出巨大的悲上,把她一点一点吞噬,淹没。 她粉嫩的小手捏了拳头,即便是长公主放开了捂住她唇瓣的手她也不再哭出声。 母妃说要一直听母妃的话,姑姑说的也道理也对。 宋默暗暗发誓。今天诚王对她母妃所做的,她长大了都要加倍的从诚王身上讨回来。 一定!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劝慰自己,默默的赌着誓,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还是想到母妃身边陪着她,看着她,就跟在东宫时一样的。 诚王闻异声看着珠帘微微眯着双眼,想要走过来。 长公主见宋默已经平静下来,迅速的用帷幔将宋默藏住,绕了两根柱子落落大方的走出。 宋默皱了皱她的小眉头。 “你怎么来了。”诚王有些扫兴道:“我刚刚听到声音,是不是那小畜生过来了。” “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事,晋阳王看着她不离分毫的,她今天八成是来不了。” “你可说的是实话,刚刚我还在这里听到孩子的声音了。”诚王说。 “方才有只猫跑进来了,我怕它误了你的事,给抱出去了。”长公主说。 “你可别诓我。”诚王猛的拉开了帷幔。 宋默不见了。 她听到长公主和诚王的对话觉着不对,便躲到了柱子后。 诚王干笑了两声,走到另一边的帷幔边又是一扯,依旧没有。 “我也觉得着帷幔的颜色已经旧了该换了,没想到诚王也是这样想。”长公主等诚王查完一无所获面无表情的说。 诚王顺着台阶便下了,道:“府上新到了一批塞外的布料,赶明给你送几匹来让你制帷幔,这颜色看着怪晦气的我就忍不住给扯了,你莫怪。” “嗯。”长公主打了珠帘走到太子妃身边。 珠帘晃晃悠悠晃断了线,七彩的珠子落了一地。 “没什么好看的,已经不中用了。”诚王把碍着他走路珠子一踢走到长公主身边说:“已经折磨半个月了,就一口气吊着在。” 那被诚王踢过的珠子滚啊滚,滚到了宋默的脚边。 宋默将它捡起握在掌心,像是把她所有的恨意都发在这颗珠子上。 长公主伸出手,抬起太子妃的下颌,露出的笑容像是地狱的恶鬼,她的如花般娇嫩的唇瓣抵在太子妃的耳畔轻声说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你捧在手心的女儿,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 太子妃的瞳孔放大,目光震惊而绝望的看着珠帘外,一点一点逐渐涣散。 宋默再也没有母妃了。 太子妃被裹了一卷草席从太紫观的后门送出,扔在郊外,带着她的一抹淡香永永远远的退出了宋默的生活。 而宋默也不再完全是以前的宋默。 笛声完,晋阳王正欲燃香四处一看不见长公主,觉着大事不好,也不顾人奇异的目光从主席站起。 他没有看到宋默。 他迈着看似齐整的步子走到李良玉和李良音的面前,问道:“妹妹呢?” “妹妹不是…妹妹刚刚都在这里的。”二姑娘李良音有些心虚的回。 “李良玉你呢,你看到妹妹了没?”晋阳王转头问大丫头。 “三叔叔,刚刚笛声太过好听,良玉一时沉迷没有看住妹妹,三叔叔…” “算了你别说了,你们两不准乱跑我去寻妹妹。”晋阳王打断了李良玉的话几乎是跑着出去了。 李良玉低头一笑,从案上的香盒子里拿出鱼鳞大小的沉香嗅了一嗅。 二丫头李良音觉得大丫头李良玉的神情里透着古怪,试探似的问道:“大姐姐,你是不是骗了三叔叔?” “没有啊。”李良玉将沉香在手里捏碎了倒回香盒里。 她的确没有骗晋阳王,笛声很悦耳,她也很沉迷,但是她确实知道宋默去可了哪个方向。 要怪只怪三叔叔自己没让她说完。 晋阳王跑出了芳洲榭,四顾周遭,内心茫然。 他不知是该下水捞还是去小馆里找。 正在他决定去与宋默所在之处相左的小馆寻找时,一童颜鹤发的老道拦住了晋阳王的去路,拂尘一挥,指明方向。 晋阳王连声道谢飞驰而去。 推开小馆门,小馆内已空空,只有珠帘内的地上有些干涸的鲜血。 晋阳王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滚滚泪流。 宋默见到珠帘内那个高大可靠的背影,冲了出来,哇哇大哭。 晋阳王却止了泪,抱住宋默紧紧不放,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以为那血是宋默的。 他以为宋默已经不在了。 “爹爹快走,你只有一个人。”宋默挂着泪哭着说。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爹爹了。 晋阳王以为宋默是离开了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被吓到了,遂将宋默抱起拍着宋默的背道:“乖,别怕,爹爹已经带你出来了。” 宋默大力的摇头,含糊不清的说道:“爹爹快走,他们已经在这里杀了母妃了…不…爹爹…不能也死在这里。” “他们是谁?!谁杀了太子妃,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是叔叔。”宋默哭着着急的拍着晋阳王说道:“爹爹你快走。” “诚王?”晋阳王问。 “嗯。”宋默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和诚王一起杀你母妃的有没有你姑姑?”想到长公主为了请宋默来赏香宴花了多大气力,晋阳王就不得不狐疑。 宋默摇了摇头,说道:“是姑姑救了宋默。” “长公主救了你?”晋阳王彻底的糊涂了。 “三叔叔。”大姑娘李良玉和二姑娘李良音从芳洲榭里走到晋阳王身边,唤道。 “你们怎么出来了?” “长公主让我们来叫三叔叔,说三叔叔没燃这第一枚香,赏香宴便开不了。”二丫头李良音说。 “开不了,这世上没有事情是差了谁办不了的。”晋阳王说道。 “三叔叔,虽然长公主是这么说,可是又来了一个叔叔,大家都叫他诚王,明明赏香宴还没开,他却说他的香已经赏完了燃尽了。”大丫头李良玉很是天真的问。 “哦,那我倒要问问他赏的哪门子香了?”晋阳王说。 第23章 老道 晋阳王抱着宋默领着李家的两个孩子往芳洲榭走。 李家的两个丫头虽不晓得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即便就这样跟在晋阳王的身后,内心也像是得到了某种牵引,既激动又惧怕。 晋阳王直接抱着宋默走向在芳洲榭的主席位的卷帘处,逆光而站,如蝉翼般轻薄的白衣被微风吹起,阳光一点点透过白衣漏下来。 那样的胜雪白衣再也盖不住他身为武者杀气蓬勃。 他站在阳光下,却比黑夜更黑暗。 原本嘈杂的赏香宴顿时鸦雀无声,主人宾客皆抬头仰望着他。 他却像是被人惧怕而不自知,竟然低头对着宋默温和一笑。 “丫头,你说我们跟你亲叔叔坐在一起好不好?”晋阳王问。 宋默看着晋阳王如墨的瞳孔里坚定自信的目光,收了泪亦是坚定的回道:“都听爹爹的。” 晋阳王转头看向席间,最终目光定格于诚王,像是捕猎者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诚王原本不怕,但是被周遭的气氛渲染心中变的忐忑不安。 他还没有下宋默的手,这晋阳王却已经对自己露出獠牙。 他顿生庆幸自己尚且未动宋默。 晋阳王将宋默放在地上,煞气逼人的向诚王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第18节 坐在坐塌上的诚王不由得往后退了又退。 “诚王殿下。”晋阳王的手轻轻拦住诚王的后背:“这再退可就要撞上他人案上了。” 诚王僵住不敢再动,须虞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不是听晋阳王要与本王同席,给晋阳王腾位子么?” “诚王有心。”晋阳王轻轻一推将诚王推正归位道:“我和三个丫头要不了那么大的座席,倒是诚王这般体贴,险些让人误会是做贼心虚。” “…晋阳王可别血口喷人,我身为皇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有理不在声高,诚王心中有鬼大声言语以壮其胆。 晋阳王撩开衣衫下摆坐在诚王身旁,道:“我一句笑言,王爷反应也忒大了些。” 诚王哑口无言。 晋阳王落坐,李家的两个丫头皆坐在他身边,一个个乖乖巧巧。 只有宋默盯着诚王看。 按理说她亲眼所见诚王折磨她母妃至死,她应当是怕他的。 可是她不,母妃的死让她对于诚王的那点惧怕除去另生仇根。 诚王被宋默的盯的有些发毛。 “…默儿有什么话要同皇叔说吗?”诚王被宋默盯的如坐针毡遂问。 “没有,诚王殿下。”宋默不以为然转头看向别处道。 诚王尴尬的笑了几声,怀疑是自己多疑看错了。 “丫头没有话问,我倒是有句话想问问诚王。”晋阳王将宋默与诚王隔开,怕诚王发难暗地里伤了宋默。 “洗耳恭听。”诚王道。 “…我忘了。”晋阳王低头看了看宋默,道:“若是等我想起再问也不迟。” 诚王再次尴尬的笑道:“晋阳王又说笑了。” “没有,待我他日想到了必定登门拜访。”晋阳王说完,诚王内心狠狠啐了一口,脸上堆了笑晗首默许。 晋阳王不是莽夫,今日宋默说诚王杀了太子妃,一没有证据二从未谋划,他若是鲁莽行事,才是愚蠢。 但是就这样当做无事发生,他心里也不痛快。 他既然不痛快了,诚王也甭想安生。 晋阳王与诚王这厢安静,赏香宴便正式开始。 长公主将香丸次第点燃,懂道行的轻轻一嗅微微一品,各抒己见,分析材料,再互相的胡乱恭维各自吹嘘。 更有得意者还编了故事取了名号,将一丸香捧成了这世间至宝,千年一闻。 懂香的结交了几个同道好友,不知的也得了一番热闹。 也算是各取所需,各自尽欢。 赏香宴毕,宾客各自乘舟而返,晋阳王带着三个丫头登上画舫,大姑娘李良玉双頰微红,眼中充满向往,二姑娘李良音小脸酡红,神智还似沉迷赏香宴上很是兴奋。 舟行阔水上,夕阳落日红。 大丫头李良玉暗暗瞟了一眼宋默,她看着宋默习以为常的淡漠表情,心生无限感慨。 她伸出手弹了弹面带微笑,似痴似傻的李良玉。 “……大姐姐,你这是干什么?!”李良音回过神揉了揉微红的额头道。 “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可以享受一切,而有的人却本应坐拥一切就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二姑娘见大姑娘话语深沉,不解,道:“大姐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 “嗯…?”二丫头李良音觉得她大姐姐有些高深莫测的古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懂。”二丫头李良音摇了摇头。 李良玉颇有对牛弹琴之感。 画舫到岸,晋阳王待其停稳,先将李家的两个姑娘抱上岸,再将宋默从画舫中抱出。 岸上,有一老道已在岸边等候多时。 老道一身紫色道袍,鹤发童颜,正是告知宋默去向之人。 “晋阳王留步。”老道说:“晋阳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晋阳王感其帮助点了点头,抱了宋默同行。 那老道却说:“老道所言,还是不让珏郡主听到为妙。” 晋阳王犹豫片刻,对老道有种别样的信任,便劝导了几句宋默,并让李家的两个丫头跟着宋默在原地玩耍不动。 自己跟着老道走了一丈远,目光不离宋默。 “道人请讲。”晋阳王说。 “珏郡主说她是长公主救下的,王爷可曾疑惑?”老道并不迂回,开口直言。 “…曾。”晋阳王不相瞒。 “这芳洲榭四面临水,水深不知深几许,若是孩童贪玩失足落水,榭内宴饮声杂必能将孩童呼救声掩盖,如此危险的地方,长公主却选做赏香之地,且特邀了珏郡主过来。” “长公主行事这般相悖,王爷可曾想过是为什么?” “我觉得蹊跷,却天资愚钝,不曾想通。”晋阳王说。 “坊间传言,长公主投靠惠贵妃一排是为自保,而老道认为不是。” “或许长公主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替王皇后报仇除掉惠贵妃?”晋阳王说。 “也不是。”老道摇了摇头说出的话语却是石破天惊:“她是为了她自己。” “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长公主投靠惠贵妃求自保也不是为了她自己?” “岭南王氏女,大周嫡长公主,晋阳王觉得她只有这样浅的见识?”老道说完飘然而去。 晋阳王如受当头断喝,思虑混沌皆被这老道点醒。 第24章 三姑娘 李家的两个丫头被晋阳王带去了赏香宴,独留李家庶出的三小姐李良律在月洞门前的踢毽子。 鸡毛毽子在李良律的足尖一跳一起落在足背一扬一落,带着她的衣衫翩翩起舞。 从赏香宴上回来的大姑娘李良玉双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冷哼一声。 李良律一听到这声音立马停了动作,收了手脚畏畏缩缩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动分毫。 “大姐姐……回来了。”李良律的声音细如蚊蝇。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李良律叉着腰伸出食指猛的戳了戳李良律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到底是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了,身份矮了旁人半截,还如此不争气爱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大姑娘将这些看的也忒重了些,不过是个玩意,只要三小姐玩的开心又有什么分别。”照顾李良律的杨嬷嬷忍了半天最终看不过去了,对着李良玉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心平气和的说。 李良玉长眉一横眼里下刀子似的冷冷的看着杨嬷嬷,噗嗤一声不屑的笑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杨嬷嬷,三小姐就是被你们这些没眼界的人教坏了,待我明日回了太太将你们一并打发出去,看还有谁能纵着她。” “……姐姐,不要,良律自幼跟着嬷嬷。” “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你若真是有本事的自己入了太太的眼跟太太讨去。”李良玉说完将李良律推开趾高气昂的走过了月洞门。 “小蹄子惯会挡人路的。” 三小姐李良律伏在地上一个劲的哭,可是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哭的隐忍委屈。 一把年纪的杨嬷嬷慢慢的蹲身下来,想要把自家小姐从地上抱起来,奈何年纪大了手上总是吃不住力,试了几次都未曾将良律抱起。 “嬷嬷……”李良律带着浓浓的哭腔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杨嬷嬷说道:“嬷嬷,姐姐是开玩笑的是不是,往日大姐姐虽然看不起律儿但是从来没有给过脸子嬷嬷瞧,所以嬷嬷姐姐是吓唬律儿的对不对?” 杨嬷嬷和蔼的一笑心下酸楚,李良玉看不惯她良久,但是她虽是下人,但是年纪已经大了是李府里的老人。按照李府里的规矩,府上年长的佣人年轻的主子都是要尊敬以对。何况,李良玉不过是个小小年纪的姐儿。 可是,至从大爷大奶奶去了,大姑娘就变了,虽对旁人甚是温柔体贴,大方周全,对于家中这个庶出的小妹妹则是能欺负就欺负。 家中都说二姑娘性子坏,哪里知道这家里真正心眼毒的是这个。 “姐儿还是快起来梳洗一番,就这样扑在地上让旁人见了笑话。”杨嬷嬷轻轻抚着李良律的背帮着她顺气。 “嬷嬷你先答应律儿不会走,律儿才能放心起来。”李良瑜一把抱住了杨嬷嬷的腿哭着哀求。 明明都是府上的可怜姑娘,一个全府上下都怜她爱她的活的无比的风光,一个从小被欺负惯了胆小如鼠没得人真正关照。 “姐儿想多了,太太怎么会打发嬷嬷走呢?” “……恩,太太不会的。”李良律破涕为笑从地上爬起来,搂着杨嬷嬷不肯放。 杨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李良律的手往藏律阁里走。 照顾李良律的杨嬷嬷牵着李良律的手,手心里渐渐溢了汗。 “嬷嬷……”李良律连唤了几声见杨嬷嬷都没有反应,放大了声音又唤了一声将嬷嬷的神抓了回来。 “快打热水来伺候姐儿洗澡,看你脏的。”院子里一阵躁动,杨嬷嬷回过神急忙唤了丫头打水打发李良律洗澡。 她脱身从房内出去,抬眼看到宋默被晋阳王抱着回了一言阁。 “照顾好小姐,我去去便来来。”杨嬷嬷急忙回了自己的屋子翻出稍新的衣裳赶忙换上。 理了理腮边的碎发,整了整衣襟,杨嬷嬷迈着步子走向了一言阁。 她要问问姨娘,对于三小姐这个母亲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暮色渐染,黑夜降临。 杨嬷嬷才到楼阁前,正准备敲门才发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被人遣散了。 “姨娘,我说的事你可答应?”李良玉的声音向来清脆,杨嬷嬷年纪虽大耳朵却很好,字字都听的分明。 “不过是个下人,若是看不惯尽管打发了就是,姨娘哪里会说什么。” “既然姨娘这么说,那我就回了老太太,说这个妈妈不中用带不好妹妹。姨娘放心,我自会挑了好的给妹妹使。” 第19节 听了这话杨嬷嬷屏住呼吸,心里憋着一把火烧的闷疼,她以为李良玉只是口上说说,却不想她已经做了。 “三丫头是个不中用的,模样也不出挑性子又木讷,我从来没有做过她的打算,不过任她自己混大了有人要就给谁罢了,她也不值什得让大姑娘费心。” 杨嬷嬷浑身气的发抖,心里悲、怜、气、急混在一处五味杂陈。 姨娘是靠不住了,要想三姑娘好好的,必须另打主意。 杨嬷嬷眼里眶着泪走过月洞门,她看着天空中那弯黄澄澄的月亮,听着不远处传来几声鸟鸣。 她想到了一个人,转了方向走出一言阁。 能解李良律如履薄冰处境艰难的只有那一位了。 “谁?” 入夜更深,旧门有声。 弦芳披着衣衫警惕性透过窗户看向门问。 “是我。”照顾三小姐的嬷嬷不敢直说自己怕被旁人知道。 “知道是你,名字。”宋默回来不曾开口说过一言,弦芳担心了许久,心里闷的有些烦躁。 赵妈妈皱了皱眉抬了抬下巴示意弦芳去开门。 弦芳撇了撇唇,一面扣着扣子一面往门外走。 “郡主已经睡下了,不知有什么事?”弦芳隔着门问。 “我找赵妈妈。” “妈妈?”弦芳偏头看向站在内屋门槛内的赵妈妈。 熟悉而苍老的声音让赵妈妈反应过来来者何人。 赵妈妈点了点头,弦芳将门打开。 杨嬷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赵妈妈面前。 “怎么了?”赵妈妈看到杨嬷嬷神色不对,问。 弦芳看了看门外四周,方才将门关好。 一群人到了内屋。 宋默被着一连串的动静吵的将醒未醒。 “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大半夜的到我们这里来?” “郡主可还好?”杨嬷嬷不好意思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先客套客套。 “郡主天家之女,又有王爷相护,自然是好了。怎么,你不照顾你们家三姑娘,来这里做什么?”赵妈妈也打起太极。 “三姑娘如何你还不清楚么,亲生的母亲不喜欢她,府上的大姑娘又欺负她,比起你们宋默还不如。”杨嬷嬷一时口直心快,不知轻重的说道“嬷嬷可是糊涂了,我们家姑娘可是郡主,虽没了父亲母亲,上面还有皇上王爷护着她,嬷嬷竟拿一个姨娘出的跟我们姑娘比,当真是笑话。”听了这话弦芳立马呛声。 她是断断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家姑娘半个不字的。 “是我糊涂了。”杨嬷嬷自悔失言叹了一口气。 “这丫头心直口快,嬷嬷别往心里去,嬷嬷深夜造访必然是有事要说,不如嬷嬷先说事?”赵妈妈将手中的活计放下瞪了一眼弦芳说道。 “妈妈这话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事想要求一求各位。” “嬷嬷这话说的,能帮的我们尽量就帮,说什么求字。”赵妈妈说完,宋默已经完全醒了,她看着坐在床上歪着头看着嬷嬷。 “你是谁?”宋默问。 “我是三姑娘的奶妈,府上都叫我杨嬷嬷。” “你到我这里干什么?”宋默疑惑。 “都说晋阳王最宠郡主,所以老奴就郡主帮一帮老奴,也帮一帮三小姐。” “三小姐?”宋默常见的是宋家的李良玉和李良音,对于这个三小姐着实是没什么印象。 “她怎么了?”宋默问。 “大姑娘要赶老奴走,老奴一走就没有人照顾三小姐,三小姐向来被大姑娘欺负惯了没人照顾,老奴想留下来守着她。” “守着她,…像爹爹守着我吗?”宋默指着自己问。 “…差不多。”嬷嬷不敢与晋阳王比较,但宋默说的意思也不离□□。 “好,我帮你。”宋默说完,双眼一溜道:“但是,我不会借爹爹的名义帮你,也不会我自个开口,你也不能跟旁人说是我帮的你。” 杨嬷嬷将信将疑,只能点头。 宋默的床头有一本书,是那日与晋阳王出门时所买,每日她都会试着读一点。 她对着杨嬷嬷抓了抓小手,杨嬷嬷走了过去,她糯糯的说道。 第25章 晋阳王的身份 二奶奶心底最是不能藏事,自从二爷同她讲了晋阳王的身世,她就颇有些按耐不住,总想找个人说叨说叨。 奈何,总是找不到合意的人。 这日乔先生的妹妹乔夫子教了李家的几个丫头诗词后,又想起与二丫头李良音有关的事要同二奶奶商议,便独身一人往二奶奶这边来。 二奶奶看到乔夫子到访双眼冒光。 乔夫子是女辈且又身份特殊,与外界极少交际,而自个本身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乔夫子还未进镂空雕花门,二奶奶遂迎了出来。 乔夫子倒是对二奶奶这热情态度习以为常。 二爷和二奶奶见家中的二姑娘生的格外出挑,遂生了成凤之心,盘算着走惠贵妃的门道,将这丫头许给哪一个皇子当侧妃。 便一再求乔夫子对于二姑娘的教导多多上心。 乔夫子见二姑娘虽脾气骄纵,却也天资聪慧,便有成人之美的意思在里头,能帮的也用心帮上一帮。 二奶奶亲自给乔夫子沏了茶,命丫头挑了上好的糕点,先问了李良音在学堂的近况,又听了乔夫子的几句叮嘱,便挥手让仆从们下去了。 乔夫子见二奶奶弄的神神秘秘的,心里也生了几分好奇。 “我们府上有一奇闻,不知乔夫子听过没有?”二奶奶压低了声音,拿捏着嗓子,竟有几分说书人的意思。 “奶奶府上的事,我一个外人如何能知道?”闺阁女子最是空闲无事,闻有事可听自然是乐意。 “这事隐晦,你切不可同人讲。”二妈奶弄的神乎其神。 “我爱听故事,却不爱讲故事,讲故事费力劳神,还得二奶奶这样能干的人来。”乔夫子自小再后宅里混大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很是晓得。 “这事关乎晋阳王。”二奶奶下颌微抬甚是神秘莫测道:“晋阳王不是李家人。” 此事关系重大,乔夫子不敢出言相合。 二奶奶见乔夫子不信,又添一语:“这话可是二爷告诉我的。” 乔夫子面有难色不知该不该听下去。 二奶奶丝毫未察觉,恍然大悟道:“我入了府就一直疑惑,晋阳王明明是老太太生的小儿子,又是那样的英材,老太太竟一点也不疼他。” “原来关窍在这里头。”二奶奶挥着帕子一手指天。 乔夫子听完仍旧是不信,问道:“不是李家人,王爷难不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行者不成?” “你可别高抬了他,他可没有大闹天宫的本事。”二奶奶摆摆头说道这里很是不屑道:“他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罢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乔夫子话虽如此,眉目间摆足了看好戏的架势。 “没根没据的事我会乱说。”二奶奶底气十足的说道:“老将军当年征战沙场,从战场上抱回一个男婴,说是战场遗孤。” “这男婴就是晋阳王。”二奶奶说道这里唇角一歪,说:“战场遗孤…哼,谁知道是哪个不干净的生的。” 乔夫子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也是命好,老将军与大爷故去后他便封了晋阳王,府上依靠的便只他一人。所以老太太才事事依他,就怕他有朝一日知晓了他自个的身世,抛弃这一大家子。” “晋阳王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乔夫子说。 “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乔夫子低头沉思自起话题。 不一会子,外头丫头通传说二爷回了府,乔夫子为避嫌起身离去。 二爷退朝回家时路中逢了一个极美的姑娘,心中邪火渐起,只是碍于光天化日之下不能行事,一直挨回府上。 一进门也顾不得其他,搂着二奶奶 在内屋门廊下上下其l手。 丫头们见此便一窝蜂的各自散了。 二爷二奶奶屋里屋外,没有一个仆人。 李训言和宋默放了课经过此处。 自从宋默赏香宴后,李训言自荐要了接送宋默上下学的差事。 晋阳王本是不许,但是宋默却已经应下。 为此,晋阳王独自生了几天闷气,每天来到一言阁就是不同宋默说一句话。 李训言站在门前正欲与宋默告别再去拜见父母,他望着宋默。 宋默的目光却越过他,探究的看着里面。 “二奶奶他们在干什么?”宋默问。 李训言回头一看,目光躲闪,忙将宋默的视线挡住。 “父亲同母亲…在玩游戏。”李训言比宋默长了几岁,即便不通情l事,但也知道他父母这般也是羞人不宜让人瞧见的。 “什么游戏?”宋默见二爷二奶奶啃的浑然忘我,便想一问究竟。 “…咬嘴皮子…”李训言憋了半天红了脸憋出了四个字。 “…好玩吗?”宋默天真无邪看着李训言问。 第20节 她从未见过,匆匆看了几眼,觉得有些好玩。 李训言听这话热血冲顶,一张脸红到了耳根。他暧昧道:“我也不知道,要不…妹妹同…我…试一试?” “我才不同你试。”宋默哼的一声,自行走了。 宋默回到府上,晋阳王已经坐在罗汉床上拿着一本书读着等她。 赵妈妈将宋默抱了上去,与晋阳王隔着黄梨木的小矮桌面对面坐着。 宋默看着晋阳王的脸,看着他极薄的唇。 脑袋里不断的浮现起他笑起来唇角微弯的样子。 真好看啊。 可是爹爹好久都没有理自己了。 宋默眼皮下垂,有些闷闷的,她伸手去想去够晋阳王的衣角。 伸啊伸,越过梨花木的小矮桌了。 …手太短,够不到了。 用力够好了。 晋阳王被宋默这样子给逗乐了,抿紧了唇憋着笑将书放下。 “想同爹爹说什么?”晋阳王没忍住,笑着说。 爹爹笑了! 宋默想到了二爷和二奶奶。 她想同爹爹玩游戏了。 “丫头。”晋阳王见宋默没反应又唤了一声。 “爹爹,我们来咬嘴皮吧。”宋默。 “什么?”晋阳王有点懵。 第26章 亲亲 宋默摆了摆小脑袋, 小短手够不到爹爹, 她就直接从罗汉床上爬起来爬上了黄梨木的小矮桌上。 晋阳王不知宋默到底要做什么, 伸出双手将宋默护住。 “丫头, 你要什么直接跟爹爹说。”宋默站在黄梨木的矮桌上, 坐在罗汉床上的晋阳王抬起头望着她。 宋默对着晋阳王甜甜一笑,柔软的小手按在晋阳王的脸颊上, 对着晋阳王唇就是吧唧一口。 晋阳王大脑里轰的一声, 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看着宋默依旧按着自己的脸嘻嘻的笑。 “…好玩。”宋默说。 晋阳王窘迫慌乱, 想一把把宋默推开,却又怕宋默摔了。 “…丫头…你在干什么?” “跟爹爹玩咬嘴皮的游戏啊。”宋默的小指头不停的在晋阳王脸上戳来戳去。 晋阳王深深的猛吸了几口气, 告知自个一定要镇静,不能反应太大吓了宋默, 但也不能没有反应让宋默觉得“咬嘴皮”真是一个游戏。 “丫头,告诉爹爹谁告诉你这是游戏的?”晋阳王将宋默在自己脸上乱戳的手拍下, 严肃的问道。 宋默绞着手指歪着头认真的看着晋阳王道:“李训言跟我说的。” “…李训言跟你说的!那小子还真是胆子肥了!”晋阳王气的发抖猛将桌子的一拍, 宋默跟着桌面一颠, 晋阳王气到一半又生了担忧慌忙的将宋默一扶。 “那…那…”晋阳王扶着宋默,勉强理了条理心里吊了口气堵在嗓子眼吞吞吐吐的问道:“那, 你跟李训言玩过这个游戏没有?” “他要跟我玩。” “他要跟你玩!”晋阳王握着宋默双肩的手发颤。 那小子胆敢亲他们家丫头,真是!真是无法无天了。 “可是我不想跟他玩, 就自己回来了。”宋默看着她爹爹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诚恳的说道:“爹爹, 你握疼我了。” 晋阳王长舒了一口气, 握着宋默的双手松下。 “李训言他是怎么突然跟你说这个游戏的?”晋阳王把宋默从梨花木的矮桌子上抱下, 问道。 他到想知道李训言那孩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问他的。”宋默坐在晋阳王的怀里玩着自己的手指,偏头一想说。 “…你问他的?!”这刺激太大了,晋阳王今天要被宋默给吓破胆了。 看来自已误解李训言了。 不不不,也不算误解,他还诱写宋默亲他。 那丫头是背着自己看了什么还是听了什么? 要怎么跟她说呢? 晋阳王颇有为人父母的担忧。 “是啊,我问他的。”宋默从晋阳王怀里抬起自己尖尖的下颌看着在一边做活计的小丫头弦芳,道:“我和李训言放了学一同回来,路过二爷二奶奶的院子,看到二爷和二奶奶站在廊下嘴对嘴,样子…很开心。我不知道这是做什么就问他了。” 宋默咿咿呀呀的说着,晋阳王听的火冒三丈。 李兆乾两口子也忒放浪形骸了。 “李训言就告诉你这是游戏对不对?” “爹爹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晋阳王小声嘀咕了一声,将宋默从怀里抱起来放在梨花木的矮桌上,抬起宋默头。 “看着爹爹。” “看着呢。”宋默说。 “那就更认真的看着。”晋阳王郑重其事道:“丫头,听好了,这不是游戏。” “嗯?” “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亲过爹爹的脸,爹爹慎重跟你说过,不能随便亲人,包括爹爹也不可以。”晋阳王字斟句酌。 “嗯…你只会这个词,爹爹就用这个词说吧,你也好懂一点…“咬嘴皮”比亲脸更严重,爹爹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承诺,等你有了心上人成了亲,才能同他玩这个游戏,且只能跟他玩这个游戏,其他人都不可以。” “爹爹也不行吗?”宋默有些失落。 “不行。”晋阳王义正言辞的拒绝:“亲脸和咬嘴皮都不行。” “可是,我要是很喜欢爹爹要怎么告诉爹爹呢?”宋默问。 “那你就放在心底就好了。”晋阳王心里美滋滋的。 “可是我不想放在心底。”宋默伸手拉住晋阳王的衣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我就是想告诉爹爹。” “…那你想告诉爹爹的时候就写出来给爹爹。”晋阳王说。 “那爹爹会看吗?”宋默问。 “爹爹会。” “拉钩!”宋默伸出手小指微弯,像是一只真正的勾子。 晋阳王一笑,伸手勾住宋默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偌大的一言阁回荡着宋默童稚的声音。 见宋默安了心,晋阳王与宋默同用了午饭,便亲自携了宋默往乔女夫子处去练字。 乔女夫子对于晋阳王的到来有些诚惶诚恐,总觉得晋阳王是晓得了,自己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才亲自过来。 “照理说我不应该来,但是情况有异我不得不来。” 晋阳王念乔夫子是女子,虽未出嫁实际上也和出嫁了一样,自己不宜见。 但是宋默的字实在难以入目,乔先生的字又太过大气,宋默现在就跟着乔夫子练字恐气力不足反而伤身,只得求一求与乔先生的字有五分相似更为秀气的乔夫子来教。 “王爷这话就是客套了。”乔夫子将父女二人带进学堂。 “弦芳你带着郡主去一边玩玩,我有几句话要同夫子讲。”晋阳王想当着宋默的面说她的字歪歪扭扭不好,便支开她,让弦芳与乔夫子的几个丫鬟陪着宋默在里屋里玩。 乔夫子见晋阳王让宋默都回避了,心里更加确信。 晋阳王一定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来。 “王爷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王爷之事定不会乱讲。” 乔夫子不等晋阳王开口率先说道。 晋阳王一听脑袋一转,有意套乔夫子话,便说道:“不知乔夫子所说的是不是同我想问的一样。” “王爷今日来访,无非就是让小女不要乱传王爷不是李家人的事。” “说下去。”晋阳王扬了扬眉头道。 “王爷虽然是老将军在战场上抱回来的烈士孤儿,不知父母,但王爷自幼长在李家,且为李家建下功劳,也与李家人无异,王爷豪杰不必悲伤身世。” 晋阳王对着乔夫子伸手,道:“你过来,我有事只告诉你一人。” 乔夫子忙探了头过去。 晋阳王依旧坐的端正,道:“我今天来是送宋默拜师学字的可没有别的意思。” 他话说道一半转了弯说:“不过多谢夫子,让我知道这么大的秘密。” 乔夫子的笑容渐渐消失。 “宋默!”晋阳王说完朝着里屋喊了一嗓子。 “哎,爹爹。”宋默清亮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走,回一言阁。”晋阳王打退了让乔夫子教宋默练字的主意。 第21节 宋默乐得高兴,忙应了带着弦芳从里屋里出来。 她们前脚才出乔夫子的院子后脚就碰到了另外一个姓乔的人。 乔先生。 乔先生看晋阳王神色不对,心下须虞便明白缘由,试探的问道:“你的身世,难不成家中小妹同你说了?” 晋阳王颔首默认,道:“府上都以为我的身世我自个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晓。” 乔先生诧异,何止是晋阳王府全府上下不知道晋阳王知晓他自己的身世,就连他乔某也是闻所未闻。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们知道的晚一点,也爷不至于太晚。”晋阳王不明说,只将宋默抱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恰巧又比你们知道的多一点。” “哪一点?”一直是吊旁人胃口的乔先生第一次尝到了被别人吊胃口的滋味。 “我自己的秘密,为什么要同别人讲?”晋阳王一笑而过说的甚有道理。 “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李兆乾那样对你对宋默,你却从来不提分家的事?” “你消息灵通,想必也知道我封王时圣上曾要为我另修晋阳王府被我拒绝之事。” “确有耳闻。” “老将军和大哥哥一走,我若是另立门户,李家怕是真的完了。”晋阳王面有悲凉道:“毕竟老将军当年救过我,将我抚养成人,我总归要还一还他的恩情。” 乔先生见此也没理由继续追问。 晋阳王与乔先生一来一往,宋默不插一言,此时她抱着晋阳王的脖子,想逗她爹爹开心,装傻问道:“爹爹还会送宋默来乔夫子这里练字吗?” “不会了。”晋阳王否认,他与乔先生结交时就未见过他妹子。 后来乔先生与他妹子成了一对鸳l鸯,他为了避嫌更是不见。 乔先生在朝在野都有名头,却为了自家妹子抛了前途不要,晋阳王以为这姑娘一定是蕙质兰心的奇女子。 今日一见一谈,甚为失落,甚为可惜。 “爹爹再请好的教你。”晋阳王说完抱着宋默走近老太太的寿安堂。 晋阳王将宋默往地上一放,宋默按着家里姑娘的样子正欲向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连忙阻止,和善道:“郡主快别行礼了,老身可受不起。” 这态度变的很是巧妙。 宋默礼到一半,去看晋阳王。 晋阳王点了点头。 老太太也是面上带笑对宋默点了点头。 “那谢谢奶奶了。”宋默嘴甜开口就是唤老太太奶奶。 老太太也不好明面上回绝。 晋阳王把宋默抱回了椅子上时掂了一掂道:“像是胖了些。” “我瞧着胖倒是没胖,长高了些才是真的。”老太太说。 “长高了?”晋阳王摸着下巴将宋默端详了一番。 宋默双手一伸,嘟了嘟嘴道:“爹爹把我抱下来一比不就知道了。坐着哪里看的到宋默长大了。” 晋阳王又将宋默抱了下来,向前走了几步吩咐了人去找尺子来量,老太太看着发笑说道:“你用你的身高估摸一下多便宜,又不是裁衣裳,还得翻箱倒柜的寻尺子来。” 宋默听了觉得有理,迈开小碎步就嘚嘚嘚的跑到晋阳王面前,双手抱着晋阳王的腿站的笔直。 “爹爹!我长高了没有?!”宋默充满希翼的问。 晋阳王低头一看,位置尴尬,忙说:“长高了。” “真的?”宋默振奋的踮了踮脚,晋阳王手忙脚乱害怕宋默无意顶到,往后退了几步。 “真的。”晋阳王也不知宋默是不是真长高了。 “是真的长高了。”老太太看向晋阳王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想把宋默放在您这里一会,我有点事要去办,劳烦母亲照顾了。” “这话说的,照看她们是我老婆子应该的。倒是你,愈发有个当父亲的样子了。” “那是母亲觉得,我哪里有变,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旁观者清,你自己自是不晓得。”老太太让丫头把宋默领到自己身边,看了又看,道:“这养着别人的闺女就总想着什么时候能瞧见你的孩子。” “母亲这话说的,像是我不会娶妻似的。” “你还不知在京城能待多久就要回西北,不如听母亲话就把圣上说的那个姑娘给娶了,人家还一直惦念着你。” “母亲这话说的愈发糊涂,儿子不能再耽搁了,宋默您可得看好了。”晋阳王安置好了宋默,去了二爷二奶奶的院子。 他可得跟二爷二奶奶敲敲警钟。 “晋阳王来了。”晋阳王才到门口就有人报了信让二爷二奶奶知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晋阳王此行必然有事。 可是二爷二奶奶着实想不出自己哪里又惹了阎王。 “二爷二奶奶。”晋阳王坐在主位上,接过丫头沏的普洱熟茶,抿了一口,道:“二奶奶是京中望族家的小姐,二爷也是我晋阳府的爷们,青天白日的做些没羞耻的事也不避着人,没得教坏了小孩子。” 晋阳王说完,二爷二奶奶心知肚明不好接话。 东风未定又起西风,晋阳王府的热闹事是一桩接一桩。 有一马车停在晋阳王府,马车上上来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身后是长长的车队。 他报了名号上门只说是庄子上的给王府报收成,陈叔觉得古怪,这又不逢年过节,更不是季度交替,哪里来的庄家人? 便立马报知了晋阳王后亲自来接。 陈叔走到门口,定眼一看那年轻人身穿草绿色的金线春衣,心下讶异。 来人竟是太子妃之弟,宋默的亲舅舅。 顾家四爷,顾一章。 陈叔四下一顾忙将顾四爷接进府,低声道:“顾四爷怎么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早通知一声,我们王爷好派人去接不是?” “前几月,家中老头子去马场新得了一只小良驹,不知怎么就想起外孙女,巴巴的让我送过来,这不就来了么?”顾四爷顾一章说完,便抬脚要往大堂走。 顾家四爷在走到院子里,门外的成家伙计们便抬着一担担的箱笼走进来。 顾一章将手轻轻一抬,对着陈叔说道:“宋默那孩子呢?” 晋阳王换了待客的外衣从内府赶了过来,他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顾一章道:“怎么你来京城,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才进门,陈叔已经问过了,现在你又问,府上也是太客气了些。”顾四爷笑道:“宋默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晋阳王觉得顾四爷来的蹊跷。 “我这次来呢,一是父亲得了一只良驹,想起姐姐也是宋默这个年纪的时候学的马术,便让我送过来给她玩。二来,姐姐前些日子出了事,京中怕是有大变,宋默不宜再留在京中。” 顾四爷一边说一边往屋内走,唇角眉梢的笑意温吞和煦,不似说的分别之语。 “说来,我许久没有见过宋默,不知长大了些没有?” 晋阳王听着顾一章的话,完全不知该如何接,伸手便拽住了成立的胳膊。 顾一章被他晋阳王这么猛的一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不过他也不怒,依旧是笑着说道:“王爷这是怎么了,我还未见郡主就先让我行大礼了?” “你说要带宋默走,我觉着有些突然罢了。”晋阳王道:“但是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圣上命了我养她,你若带走可没个说法。” 顾一章早就料到晋阳王会如此说,便道:“带我去见见宋默吧,顺道把外祖父给她的小良驹领着她看看。” 晋阳只得领着顾一章往老夫人所在的寿安堂走。 老夫人还端坐在罗汉床上,宋默放在另外一边,李良玉坐在右手边第三个座位上。 顾一章看到了宋默遂放下了心中不安,抛开所有成见对着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一切安泰?” 说完当着老夫人的面向着宋默走了过来,屈伸蹲下,仰着头盯着宋默的脸问道:“默儿。” 宋默看着望着她的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五官秀丽宛若女子,眉眼弯弯温吞如玉。 只是理应是温柔的眉眼,即便笑着却依旧掩盖不住目中的悲伤。 “舅舅!” 这一叫,顾一章心头上的阴霾就消散不少,同时也坚定了心中做出的决定。 “宋默,舅舅抱抱好不好?”顾一章对着宋默伸出双手,期待又带着点小心翼翼。 她抬头看了看晋阳王。 晋阳王点了点头,宋默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很是满意。 顾一章点了点头,从脖子上解了一枚金锁挂在宋默的脖子上,说道:“从家中带了的礼都还没送上来,这个是我跟姐姐自小都有的,如今就给你了。” 宋默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锁,样式并不是十分精致也不沉,但是就是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搁在那里。 “老太太,宋默的外祖父送给默儿一只良驹,刚才晋阳王答应了我,让我带丫头去看看,孩子我就抱过去了。” 老太太本想拒绝,但一听儿子已经答应了,没有自个打自个儿子脸的道理,她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了。 “让妈妈和丫头好生跟着。”老太太呷了一口茶说完似乎还是不放心,又添了一句说道:“让我的浣溪也跟着一起。” 顾一章抱着宋默的手收了收,说道:“老太太,我带外甥女去看马,她们一群女眷去马厩实在是不方便。” 老太太听到顾一章这么说,只得勉强答应了不让人跟着。 “我有几句话要同外甥女讲,王爷难道还一直跟着吗?”顾一章抱着宋默转头问晋阳王。 晋阳王觉得他们家的事,有些时候自己没有掺和的身份,便笑了笑走回了书房,去处理杂事。 顾一章把人支走便抱着宋默直接出了晋阳王府,他握了握腰际下的荷包,看着宋默不哭不闹的样子心底更喜欢这个外甥女了。 老夫人浅浅的抿着茶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大对劲,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对着身边的丫头说道:“你让丫头去门房打听打听,问顾家四爷带着郡主去的哪个方向。” 第22节 丫头得了命令也不敢耽搁,立马去问。 这一问就出了大事了。 丫头从门房打听了消息,心下一想知道大事不好,跌跌撞撞的就往老太太住所跑。 “怎么了,不过是打听个事,跑这么快后头有鬼在赶你呢?”太太身边的丫头说。 “老太太,老太太……”那丫头也不顶嘴直接从到了堂内对着老太太说道:“顾家四爷抱着郡主跑了!” 老太太踉跄的往罗汉床里一缩,一屋子的丫头都被这么一句话唬的不轻。 跟着老太太多年的大丫鬟绞了绞帕子,步履端正的朝着走过来,朗声说道:“你这话可是唬人,顾家四爷不过是抱了郡主去看马,郡主遇到了好玩的玩意耽误一阵也是有的,怎么就能说是给抱走了呢?” 丫头张嘴想要分辨一溜眼看到了老太太的神色,一股寒意从脚尖攀上胸口,她明白大丫鬟说这话的意思了。 “我累了,你们将扶我屋子里歪歪。”老太太倨傲的抬起下颌,扶着丫头的手,慢慢的走到内屋里。 丫头们都是有眼力劲的人,太太话里话外说的如此分明了,她们自然不敢再跟着进去。 一进内屋,太太拧着笑的望着那丫头。 这笑让那丫头觉得可怕。 “太太?”那丫头跪在双蝶拼花的绣毯上,她知道自己不该冒冒失失的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说错了话,她的目光中带了乞求望着太太。 太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手边矮桌子上的汝瓷小茶钟拿起,没有喝又放下。 “都说长姐如母,顾家只有太子妃这么一个女儿,她未出嫁时姐弟两相差的岁数大,说起来太子妃还带过他,如今太子妃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反应并非我预料中的,所以我总觉得不对劲。看来这小子还真是……”老夫人说道一半又连连叹息了几声说道:“罢了罢了,只是门房说了什么,你就怎么笃定?” “门房指的那个方向,是出城的方向,老太太,我也就是这么一想便急忙将猜测的说出来了,老太太。” “你想的怕是没错。”老太太的脸上充满了无限的萧索,她拍了拍丫鬟的手,说道:“悄悄的告诉晋阳王派人去寻,这事声张不得的。” 丫鬟咬了咬牙,定定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翻手覆住丫鬟的手背,像是安抚似的。 丫鬟应了,轻手轻脚的打了帘子问了晋阳王的所在去了。 宋默被顾一章抱了一路,看着顾一章顾了出城的马车后才觉得事情渐渐的不对了。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顾一章看了看宋默又看了看自己,牵着宋默的手,上了望月楼。 望月楼是一家酒楼,在京城中排不上名号,地界也偏,却也取了一个附庸风雅的名字。 顾一章才带着宋默进门,已经有小二迎了上来,顾一章匆匆的看了一眼菜牌,实在是没有什么看起来不错的菜。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宋默绫罗绸缎的裹大的不适应。 “你吃这个么?”顾一章小心翼翼的问,面前的小丫头太小,看起来白雪晶莹的,像是用力碰碰就会碎了似的。 宋默点完头后目不转睛的望着成立。 “怎么了吗?”顾一章点了菜看着宋默还望着自己,问。 “舅舅为什么要去顾马车啊?” “接你去外祖父家,外祖父家隔的远,自然要做马车才能到的。”顾一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觉得不妙。 他赔着笑看着宋默,害怕小丫头一听要离家,就哭了。 “那舅舅也是坐马车来的吗?”宋默问。 “恩,舅舅也是坐马车来的,坐马车可好玩了,默儿也会喜欢的。”顾家四爷觉得自己是担着一颗心走在大街上,慌乱的很。 “那带舅舅来的马车呢?”宋默绕了半天终于将想问的给问出来了。 “外祖父急着见你,等不及了舅舅的马车了。”顾一章一心想快快的将付云带到家去,他一心觉得太子妃已经折在了京中,小丫头还小,要是不将小丫头带走,说不定小丫头也会折在里头。 而他自己的马车队运了给晋阳王府里的礼,一箱箱的不知道抬到什么时候去。 他不想等,要是这一等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晋阳王找到了他们不让他带宋默走,他就得不偿失了。 宋默听了这话,她看着她舅舅温吞的眉眼,问“舅舅打算什么时候带宋默去外祖父家呢?” “吃完这顿咱们就走,外祖父家可好玩了,那边虽然没有京城繁华,但是别有一番乐趣,你可以去骑马去踏春就像你母妃小时候一样。”顾一章说到这些整个人都精神奕奕起来,他说道:“我姐姐……也就是你母妃,当年还带着我去打马球来着,宋默你以后打马球一定打的也很好。” 宋默撅了撅嘴,笑容僵在脸上,顾一章打算今天连夜就将她带走。 “爹爹知道舅舅要带我去外祖父家去么?”宋默问。 “不知道。”顾一章顺口就答了,他神色古怪的盯着宋默说道:“莫非,你不想去外祖父家,外祖父家虽不及这里好,但是锦衣玉食断不会少你的,你也不用看人脸色更不会有人敢给你气受。” “可是,晋阳王没答应,就这么走了爹爹会担心的啊。”宋默摇着头拒绝,别到时候走没走成,被带过去了,晋阳王一打听,以为自己屁颠屁颠的跟顾一章跑,指不定以后怎么看自己怎么生气呢。 “担心就担心,反正我是不会将你留在京中了。怎么,宋默,你就怎么不愿意?”顾一章气的有些发急,一日里连连的打击让他的理智像是根弦崩的紧紧的。 “我不走。”宋默将头一偏,不肯吃饭,她要是今日真跟顾一章走了,才是不对。 “你走不走?”顾一章一把从位子上冲起站起来,双眼气的发红,他的声音也提高了对着宋默说道:“你才多大就这样势利,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的女儿,我姐姐当年就因为要嫁给你父亲百般的不情愿生怕别人说她捡了高枝,可是你到好,赖在晋阳王府不肯走。” 宋默被顾一章一篇话训的一愣一愣的,她憋了又憋心想我就这么一走了之放过哪些害她母妃的宵小之徒她不痛快暂且不说也对不起晋阳王的多日照料。 她忍了又忍抬头目光有点冷冷的望着顾一章,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跟你走,你送我回去。” “宋默!”顾一章气的脑袋里的弦彻底断掉,一起身猛的一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宋默的脸上。 宋默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皮肤嫩的很,完全经不住。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的侧脸已经高高肿起,红的吓人。 这啪的一声让酒楼里瞬间安静都朝着他们望了过来。 顾一章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了看宋默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默儿……舅舅……” 宋默死死的忍着泪,不让泪水从眼眶中落出来,这一巴掌太疼而她又太小,她疼的全身都在颤抖,下唇咬的发白。 “是舅舅的不是,默儿是舅舅的不是,你……你先哭出来好不好,你打舅舅好不好?”反应过来的顾一章眼中也带了泪,手足无措的慢慢蹲在哪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丫头,总算找到了!”晋阳王的声音从宋默的背后传来,他看着顾一章蹲在宋默面前,眼中带了泪,急忙的步子渐渐放缓了。 “爹爹……”不知怎么,听到晋阳王的声音,宋默觉自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总算抓到根浮木,她缓缓的回过头,看着往日里带着笑的爹爹脸上全是担心的神色,泪水就从眼眶中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晋阳王看着宋默也是一惊,直接冲上来,双手抄过宋默的胳肢窝,抱在怀里。 他的面色宛如锅底,单手将宋默在怀中抱稳了之后,伸手纤长的手指挑起宋默的下巴往右边侧了侧看了看状况,对着店家大吼了一声说道:“小二,拿冰来!” 店家跌跌撞撞的歪过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店里的没有冰。 冰这种东西哪里是寻常地方寻的到的。 晋阳王冷哼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店家双膝一跪对着晋阳王作了一个揖说道:“听闻白水煮过的鸡蛋也能消肿,您要不试试?” 晋阳王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准备了,他正眼也未再瞧顾一章一眼。 “丫头先忍一忍,爹爹身上带着药呢,一会上了药就好了。”晋阳王哄宋默的话跟方才判若两人。 “恩。”宋默抓紧了晋阳王的衣襟,疼的直抽冷气。 “爹爹带着的药必须先让你的脸消消肿才能上,不然会很疼,所以爹爹还不敢给你用。”晋阳王不管宋默听不听的懂,就是兀自的解释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店家便拿了一个白瓷的大碗过来。 大碗里装着七八个煮的滚烫的鸡蛋,晋阳王抬眼望着顾一章。 “这是你打的么?”晋阳王明知故问。 “恩。”顾一章点了点头,虽然内疚的很。 “那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晋阳王府了。”晋阳王纤长的手指从白瓷碗中拣出一个鸡蛋,握在手中在桌面上滚了滚,动作优雅且快速的剥干净了。 “…不行,姐姐的孩子,现在安好的只有她一个了,我毕竟是她舅舅。” 晋阳王握着剥好的鸡蛋在宋默高肿的脸颊上轻轻的滚着,温热细腻的触感让宋默觉得又疼又舒服。 “你还知道你是她舅舅,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晋阳王冷笑,低头细细的看了看宋默,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就是没关系也下不去手,何况还是舅舅。” “我……我也是气极……默儿她,不肯跟我走,我就……”顾一章看着晋阳王,觉得这人比想象中还要靠谱的很。 “她现在是我的女儿自然不会随随便便跟你走。”晋阳王缓缓的说道:“她若是真跟你走了,圣上那里怎么交代,太子那里又怎么交代?”晋阳王的脸色依旧难看,可是他却压着气一点点的解释给顾一章听。 不过是看在宋默的面子上罢了。 顾一章听了这话,细细回味,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太焦躁了些。 他定定的看着晋阳王,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晋阳王将微微变冷的鸡蛋从宋默的脸上移开,吹了吹宋默脸顺道将不小心蹭上的蛋白拣开,方才开口说道:“不管出了什么事,丫头都有我护着,你放心就好。” “你如何护的了。”顾一章连连摇头说道:“你是不是她亲爹爹,她在大一点便是男女有别,你岂能日日盯着她。再者说,你在京中能待上多久?” 晋阳王一边听着一边从解了腰际的绛紫色蟒花文的银线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褐色药丸。 他轻轻一松手,那药丸便顺着粗瓷的杯沿落到杯底。 “京城的事,一时半会还完不了,时间足够让我将丫头安置妥当。更何况我总有我的法子的。”晋阳王说完,拿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小二摆了摆说道:“一壶好酒。” 酒楼里来了这样的大爷,小二自然不敢有半点得罪,麻溜的上了酒楼里最好的酒,毕恭毕敬的用托盘托了放在桌子上。 “我不知该不该信你。”顾一章看着宋默还是不放心的说道:“你若是突然中途娶了妻,新婚燕尔的哪里顾的上,还是让我带了回去,让外祖母养着。” “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晋阳王将酒倒了一点在杯子里,将药丸碾开,沾在指尖,对着宋默低声说道:“丫头你忍忍,可能有点疼,爹爹会小心的。” 宋默听着这话,乖巧的点点头。 晋阳王唇角弯弯,指尖在宋默的脸上轻轻的按着,将药一点一点抹上去,温暖的指尖比鸡蛋的触感更为细腻。 “何况你并不比我小多少,你若是娶了一个泼辣户,若是这个泼辣看不惯丫头,挤兑丫头了,寄人篱下之感我想丫头了解到了也不会好受。” 晋阳王废了半天的力气算是将药给涂完了,他总是怕手上没轻重一个不小心让宋默觉得更疼。所以涂个药涂的颇废功夫。 顾一章犹豫再三,将晋阳王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最终点了点头。 “宋默,拜托晋阳王了。”顾一章说。 “丫头不用你说我也会看好,你放心。”晋阳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丫头,突然觉得这样的耐心也挺值得。 “我们一道回去吧,不管府上说了什么,你都只说带宋默出门玩的久了些,不然捅破了窗户纸,对谁都不好。”晋阳王一想到若是真的将顾一章要将宋默带走的事挑开来说破了才真是麻烦。 “恩。”顾一章再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宋默肿起的脸颊,但是伸到一半就移不动了。 他不敢,怕宋默怕他。 “只是这脸上,怎么办呢?”顾一章的语气中带了十足的愧疚。 我们挨一挨再回去,这药半个时辰褪肿后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 晋阳王说完,抱着宋默出了酒楼,他将侍从带着的披风披上,将宋默裹在怀里,不让她的脸吹了风。 第23节 侍从想要开口提醒晋阳王骑马回去,却看着晋阳王的神色不对不敢开口。 晋阳王跟顾一章慢慢的走在大街上,宋默窝在晋阳王的怀里,今天闹了一天,实际上已经很是疲倦了,突然有了这么个温暖的地,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睡中还拉着晋阳王的衣襟,很是依靠他。 晋阳王才出现到通往晋阳王府的街道上,小厮定就拔腿飞跑给府上报信。 “王爷回来了,顾四爷回来了。”陈叔连忙迎了上来,盯着顾一章的眼色有些古怪。 就是这么个小爷,不过一下午的功夫,让整个晋阳王府鸡飞狗跳。 陈叔看了看晋阳王又看了看顾一章,又将他们身后小厮打量了一圈,没有看到宋默,笑容有点僵。 “老夫人在堂中等着二位爷。”陈叔家打了一个千说道:“宫里头又来人了。” 第27章 偷亲 晋阳王让陈叔好生安置了顾家四爷, 抱着怀中熟睡的宋默往老太太的寿安堂走。 寿安堂里来的老嬷嬷还是上头来的那一位。 老嬷嬷端足了架子道了宫中旨意, 说是这个月初九圣上要办一场家宴, 届时让晋阳王携了宋默同去。 太子妃刚死, 圣上就又办家宴。 这着实不是一个好兆头。 晋阳王不得不领了命, 让陈叔打发赏银,让人好生的送了嬷嬷离去。 见嬷嬷离去不见身影, 老太太惦记的宋默之事因而问道:“三儿, 怎么没见着郡主?” 晋阳王还未开口,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李良玉莞尔一笑,玉指纤纤指着晋阳王玄色披风道:“奶奶, 您还说您眼神好呢。” 二奶奶也是随口附合道:“三弟,还真是细心, 把郡主藏的严实的紧呢。” 太太定眼一看,晋阳王玄色披风的金线滚边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死死攥住。 老太太会心一笑, 低声道:“可是睡了?” 晋阳王低头亦是带了笑, 轻轻的将披风拉开, 看到小丫头窝在他怀里,一张小脸红肿褪尽, 长长的睫毛打着卷,呼吸浅浅, 睡的香甜。 他看着宋默的睡脸,有种充实的幸福感。 “是睡熟了。”晋阳王的声音温柔可滴水。 “那你快抱她回去好好安置, 别让她睡的不安稳一会哭闹。”老太太说。 “她惯乖的, 即便是闹醒了也不哭的。”晋阳王替宋默分辩完, 双手托出了宋默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起身。 晋阳王将起未起,扎马步似的才起一半。 宋默踢了一腿,睡梦中呢喃的唤了一声:“…爹爹…” 晋阳王立马定住不敢动。 半晌,看宋默再无动静才站直了身子将宋默抱出寿安堂送到一言阁。 晋阳王想将宋默放到床上,但是宋默拽的太紧太近,根本就无法将她放下。 晋阳王腾不出手来遂对着赵妈妈递了一个眼色。 赵妈妈忙赶过来,轻轻的拨宋默的手,一指两指三指,眼看就要拨开,宋默却将手一松又换了一个地方捏的更紧。 跟逗人玩似的。 反反复复几个回合,晋阳王只得摇了摇头让赵妈妈不必在弄。便自己抱着宋默躺在床上,晋阳王想宋默自己躺的不舒服了必然会翻身仰睡。 而他待她仰睡了再把她从身上抱起放在床上,也是一样。 晋阳王好不容易躺平,宋默依旧在怀里拽着他的披风。 晋阳王吸了一口气将抱着宋默的双手缓缓放开。 宋默因为睡的不舒服,在晋阳王怀里蹭来蹭去,像是要翻身了。 晋阳王和赵妈妈屏住了呼吸。 宋默翻了个身… 趴在了晋阳王的肚子上,还两只手抓住了晋阳王的披风两边。 黑色的披风彻底的将她和晋阳王拢住了。 晋阳王内心默默无言只得抬头看着床上百鸟图幔顶。 趴在晋阳王肚子上的宋默撅起小屁l股放了一个屁,小脑袋在晋阳王的胸前又蹭了蹭寻了一个好位置心满意足的安稳睡去。 晋阳王内心万马奔腾呼啸而过。 他竟也一点不嫌弃他的小丫头,还怕她从自己的肚子上掉下去,双手合握将她抱住,沉沉睡去。 翌日,因为头一天睡的太早的缘故,宋默起的也是格外的早。 她试着动了一动便发现睡的地方又热又软地方不对,抬头便看到熟睡的晋阳王。 她狡猾一笑,从晋阳王的怀里踩着晋阳王的肚子向前爬了几步。 小脸凑到了晋阳王的俊脸上。 她托腮细细端详起晋阳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宋默将撑着自己的手放了,埋头在晋阳王的脖间,咬了咬唇又抬起来。 爹爹说不可以随便亲人,脸啊唇啊都不可以。 爹爹说人不可以随意亲,包括他也不可以。 宋默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懂什么是美色当前,还是没有把持住自己。 她的小脑袋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便又向上爬了一小步,抱着晋阳王的额头吧唧一口。 她亲完定定的看着晋阳王,颇有些偷l腥的猫儿检查是否被人发觉的意思。 她盯了好一会儿,看到晋阳王并无反应,便带了满足的笑又往下爬了几步,抱着晋阳王的脖子闭着眼打算睡回笼觉。 听到脖间呼吸渐沉,晋阳王睁开眼。 其实宋默在她怀里轻轻一动,他便醒了。 闭着眼装睡,忍着她在自己肚子上爬过差点断肠的痛苦,就是想看这丫头见自己睡时会干什么。 谁知竟会如此。 晋阳王的手摸了摸宋默亲过的地方滋味颇有些复杂。 他既觉得有些开心又告诫自己不能让宋默这样继续下去。 “爹爹。”宋默的糯软的声音从脖间传来。 晋阳王没回,他以为是宋默又说梦话了。 “爹爹。”宋默又叫了一声,小身子一翻,腿一岔开,两条腿放在他的脖子两边,小屁股坐在他的锁骨上,捧着他的脸低头看着他。 “爹爹为什么要装睡啊?”宋默问。 晋阳王从未就这样被一个人挟持住,他想着了想一个合理的说法正欲开口。 “你是不是等着宋默来亲你呀?”宋默说完,又是吧唧一口。 晋阳王内心崩溃,跟这孩子说了多少遍,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呢。 他看着宋默很是纠结,不知是该把她从自己的脖子间掀下来对她发脾气,还是应该将她抱下来再次好言相说。 晋阳王严重的怀疑自己是是不是太娇纵了宋默,让她变得这样的无法无天,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爹爹。”宋默的声音把晋阳的思绪拉回。 “嗯?” “宋默亲你,你是不是很喜欢?” “嗯。”晋阳王尚未思索直接回答,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大事不好。 第28章 玩意 宋默醒时正值午夜, 跟晋阳王闹了一场又浑浑噩噩的想睡。 晋阳王见宋默安了神, 抱着略哄了哄, 便让陈叔叫了赵妈妈来照顾宋默, 自行先回了自己府上清理安眠。 赵妈妈接过宋默, 心里有件事因碍着晋阳王在一直憋着,见晋阳王走了才对弦芳等几个丫头低声说道:“今日听买菜的小果子讲, 说北郊南宁山上有一具女尸被宫里头的太监给拣走了。” “妈妈这话可是没边际的了, 宫里头的人怎么会跑到北郊去?” “我也是这么回小果子的,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本不信也有点信了, 所以当个稀罕事说与你们顽顽。” “妈妈还有这样的闲心思,按我说打发郡主睡觉才是正经, 明日早上郡主还得去读书呢,不更何况郡主今天才是真真的受累了, 跟着舅爷才玩了没多久, 这小半张脸就肿了。”弦芳说完, 赵妈妈笑了笑轻轻的将宋默放在床上,用锦被将宋默裹的严严实实的, 一下下拍着,哄着宋默睡觉。 “郡主这脸可不是自个玩的。”赵妈妈低了语气, 拿着热毛巾在宋默的脸上静静的敷着说道:“晚饭的时候,我站在门外听下面人稍稍的递话给老太太, 说咱们姑娘的这脸是让舅爷给打的。” 弦芳双眼睁的大大的, 席间她一直站在宋默身边, 也没看有人给老太太递过消息,她不禁停了手中的动作,说道:“妈妈又怎么知道了?” “可不是就知道了,咱们姑娘这脸啊,就是不愿意跟着舅爷去他们家才挨了这么一招。” “这事,老太太知道么?”弦芳双眼亮的发光,若是老太太知道了这些,老太太会怎么想。 “现在想必是知道了吧。”赵妈妈将敷在宋默脸上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摘了说道:“我也是二奶奶在老太太跟前提了郡主的去处之后,才听下面人说的。” 赵妈妈又静静的拍着宋默,说道:“太太的主意咱们都猜不着,只求老天爷可怜咱们郡主顺道着可怜可怜我们就是了。” 赵妈妈和弦芳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低不可闻了。 天大亮的时候,晋阳王已经站在了院子口,亲自来接宋默去自己的院子里识字。 宋默穿着素色的春衣出门,看到院子门口欣长而立的人影,叫了一声爹爹。 晋阳王慢慢的转过身来,晨光映在他的眸子里,他的双眼亮的漆黑。 “爹爹怎么今天亲自来接我了?”宋默问。 第24节 “怕你舅舅来抢你,所以就亲自来接了。”晋阳王温吞一笑,伸手就宋默抱起来,说道:“跟你舅舅约定好了,他略住几天就回去,所以丫头不要怕他。” “爹爹。”宋默盯着晋阳王的面孔,他的眼底有淡淡的忧愁:“其实,宋默,也想去看看外祖父。” “你想去?”晋阳王被宋默没由来的话唬了一跳。 “恩,外祖父他们应该不知道母妃没了。” “是啊。”晋阳王叹了一口气应付了宋默一句,手却将怀里的宋默抱的更紧了:“只是,如今还不是你去的时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等时候到了爹爹自然会亲自送你去。” “那我听爹爹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已经来到晋阳王的院子里,院里依旧寂静的没有半点人气。 晋阳王将宋默搁在罗汉床上,宋默看着梨花木小矮桌上有一盘九色的云糕甜点。 “爹爹,这个我能吃么?”宋默看的来了胃口,开口便问。 “你想吃就吃吧,我又不吃这些东西。”晋阳王将笔墨摆好说。 “不吃吗,确实平日里都没看爹爹这里有。” “这是赵妈妈她们送过来的,恐是怕我将你饿着了。”晋阳王说道。 宋默将手中还未吃的糕点放下了。 “赵妈妈送过来的?”宋默歪着头问。 “是的。”晋阳王绝口不提这糕点是他自己所做。 他昨日回了自己的院子,辗转反侧每每想到顾一章的一巴掌就是睡不着,便索性不睡抓了府上最会做糕点的妈妈一一的教他。 做到天亮也只得了这么几块。 “昨日上街见了一只鹦鹉有趣便买了,待会让弦芳带回去玩,只当是爹爹不在给解解闷的玩意。”晋阳王心中愧疚自是准备了吃玩,面上却装的不以为然的说道。 “原来爹爹也会买这这个,爹爹不是不爱这些玩意么?”宋默笑着问。 “你不喜欢么,给你买只兔子怎么样,小丫头好像都喜欢兔子多些。”晋阳王将宋默抱进书房,顺手将桌子上的九色云糕的盘子端了进去。 “才不要兔子呢。”宋默说:“爹爹可别忘了,我可是有小马驹的!不能喜欢其他的,鹦鹉也不能喜欢。” “呦,小丫头片子还知道从一而终。”晋阳王才感叹道:“那鹦鹉爹爹自己留着了?” “不行。”宋默摇着头拒绝道:“我本不喜欢,但是是爹爹给的就另当别论了。” 晋阳王无奈一笑,道:“既然喜欢,回去的时候让弦芳给你提着吧。” “好,等我教会了它说话就把他还给爹爹。”宋默道。 “爹爹难道不猜一猜我想教它说什么吗?” 晋阳王还未开口,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唤他。 门口那人说:“三叔叔,妹妹在您这儿么?” 晋阳王把宋默往罗汉床内面移了移,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李训言,你找我们家丫头做什么?” “乔先生让我来寻她,顺带着带将她带到乔夫子那边去。”李训言略有些尴尬的站在晋阳王的书房外,这地方晋阳王向来不让人涉足的。 “这样。”晋阳王浅浅的抿了一口俨茶,盯着宋默将描红的字铺了,抬手将桌面上一个白玉的镇纸将一角压住,说道:“你且回去吧,待会丫头认完了字,我自己领丫头去乔先生那里上学,至于找乔夫子练字的事让先生只当是三叔叔没说过。你也辛苦了一趟,自己回去吧。” 李训言愣了愣,房内悄无声息没有一丝异样,他探了探头,想要看一看房内的情形却又觉得着实在并非君子所为。 只是,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甘。 宋默侧耳听了半天,门外亦是安静如水不像有人,她提起笔轻轻的描了一划。 “三叔叔。”李训言弯了弯唇角,眉目低敛,长而卷翘的睫毛映着一双眸子带了若有若无的水光。 宋默微微侧脸向着窗外看了一眼。 她听到李训言说道。 第29章 负责 “三叔叔, 先生既然让我来接妹妹, 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叔叔是最疼妹妹的, 训言觉得叔叔能心疼妹妹自然也会体谅大侄子。” 李训言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宋默皱了皱眉头,她知道李训言是非要带自己去先生那里不可了, 想到才在乔夫子哪里算是闹了点小不愉快, 这时去实在是尴尬, 便拽了拽晋阳王的衣袖,睁着一双眼望着他。 晋阳王轻轻摆了摆头, 对着宋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想到门外李训言老气横秋的样子唇角憋着笑。 “李家小爷, 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晋阳王不应了你便是个不讲道理的市井泼赖,我自个的姑娘我不愿意让你领过去你还反道是我的不是, 你且先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李家小爷的称呼一出, 李训言缓缓抬头, 心下如坠千斤石。 “…三叔叔的心,训言是明白的, 只是三叔叔的话说的也忒重了些,我今日过来, 也实在是因为先生反复叮嘱不得不做。” 晋阳王轻轻一笑,抬了抬下颌让宋默将手中的笔搁置好, 就将罗汉床上坐着的宋默抱起来, 推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少年, 一身月白的春衣,双眼亮如点漆,看不出半分焦躁。 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默,像是要将宋默给盯穿。 “想接我们家丫头去书房?”晋阳王单手抱着宋默,语气中充满挑衅似的问道。 “先生所托,训言只得照办。” “哦…是先生所托。”晋阳王洞若观火,宋默被打的事,明面上是掩住了,暗地里早就传遍了晋阳王府。 而李训言冒了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往书房来瞧宋默,无非是想看看宋默的脸到底如何。 晋阳王摇头叹道:“若是乔先生托,你便去回先生,说晋阳王待会亲自将宋默送来。” 李训言低头不语半晌,抬头下了决心似的又道:“…其实也不全是先生所托,我自己也想来接妹妹的。” 小狐狸总算露了尾巴,骗了他闺女说咬嘴皮是游戏,还打算了骗自己,晋阳王奸诈一偏头,看着宋默却对李训言道:“叔叔可是糊涂了,这一会子是为了乔先生接妹妹过去,一会子又是为了自己所以领妹妹去书堂,李训言你可想清楚了,先生和你自个只能选其一,你到底是为乔先生还是为你自己?” 李训言静默片刻抬头,突然豁然一笑,声音平静如水,掷地有声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为你自己。”晋阳王面色一黑,心想这小子果然打他闺女的主意打的紧,遂将怀里的宋默一颠,让宋默不由得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靠的他更近。 “李训言,你不过一个毛小子,翻墙爬树只要不出过于离都没人管你,可是我们家丫头可是闺女,你别打量着蒙着我背地里带坏了她。” “…三叔叔你…知道了…”起初李训言没明白晋阳王这话里头的意思,细细一想,便晓得了缘故。 一张脸刷的红的通透,才镇静下来神智又仿佛飘在空中,含含糊糊说哽咽了半天,道:“三叔叔,我告诉妹妹咬嘴皮是游戏实属是事发突然,若是三叔叔不嫌弃,训言会为妹妹负责的。” “…负责?”晋阳王觉着李训言在他心里头先是支了几根干柴,现在又燃了一把烈火。 “君子一言九鼎。”李训言定定的看着晋阳王,信誓旦旦道:“叔叔,我是认真的。” 晋阳王觉得快被自己心里头的熊熊怒火给烧的飞灰烟灭了,便往前迈了几步,一手抱着宋默,一手握着朱红色的栏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训言,道:“别再打我们家丫头的主意,我晋阳王也是认真的。” 语落灰起,朱红色的栏杆被晋阳王握的成粉末,纷纷扬扬一地。 “丫头,咱们回屋。”晋阳王的语气显然是怒火中烧了。 李训言看着满地落灰,又看着晋阳王抱着宋默离去的背影,不知向何处借了胆子,跟了几步挺着胸脯说:“三叔叔,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宋默也喜欢我呢,若是她也打我的主意呢?” 晋阳王扬了扬眉头,语气低沉道:“我丫头才四岁,她打你的主意,这怕是我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了。” “妹妹是还小,那么以后呢?三叔叔,我李训言日后必定会长成这世间少有的男儿,将所有人都比下去。我不信妹妹日后不会倾心与我。” “照你的想法,这还要等日后,如今我晋阳王就是这世间少有的男儿,丫头看了我这样的汉子,日后还能将其他人入了眼去。”晋阳王转身轻蔑一笑,道:“按你的逻辑,丫头要倾心的也是倾心于我,有你小毛孩子什么事。” “叔叔你…”李训言被晋阳王气到无言。 “我怎么…”晋阳王故意一哼,看着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的宋默往屋内走,觉得甚是解气。 晋阳王将宋默重新安置在罗汉床上,用毛笔蘸了墨汁正准备捏着宋默的手教她写字。 却看到宋默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 “怎么了,觉得爹爹欺负了李训言,所以怪爹爹了?”晋阳王既心虚又委屈的问。 也是,他堂堂晋阳王还跟一个小孩子置气,也是不应该的。 宋默却摇了摇头。 “那丫头是怎么了?”晋阳王心头一喜,语气温柔的问。 “我会对爹爹负责的。”宋默小鸡啄米似的边点头边说。 “等等…你说什么…丫头?”晋阳王万万没想到宋默开口会说这个。 “李训言跟爹爹的对话宋默听懂了,要是跟谁咬嘴皮就要对谁负责的话,那丫头对爹爹负责就好了。” “…丫头知道什么是负责吗?”晋阳王扶着额头问。 宋默摇头。 晋阳王觉得自己有点哭笑不得。 第30章 宋平 李训言走后须虞, 晋阳王便带了宋默入宫赴宴。 说是宫中宴饮, 实际上来的都是已经成年外出建府的皇子。 倒显得晋阳王与宋默极为特殊。 当今圣上坐在龙椅之上, 其下首的首领公公身边跟着一个丰乳肥臀的宫女。 宫女手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宋默在晋阳王身后探头探脑望了一眼那孩子, 便一颗心都扑在那孩子身上, 恨不得从宫女的怀中将其抢过来,护在怀里。 可是皇爷爷在上, 她想动却不能动, 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包裹那孩子的绛紫色锦缎。 “太子在时, 求朕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圣上说道:“朕思来想去,觉得叫宋平最为合适, 任其大风大浪,依旧如履平地。” 圣上此话一出, 即便是各有嫌隙的众皇子也是喜笑颜开,众口一词的发自内心的称赞这个名字。 唯有晋阳王眼眸轻垂, 心下叹息。 第25节 宋平, 平稳一生, 难为帝王。 这是圣上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的儿子们,太子一族再无问鼎王位的可能。 今日之后, 太子之位才是真正空悬。 “皇爷爷。”宋默抬起尖尖的下巴,目光干净不染杂质的看着圣上问道:“宋默有问题想要问一问皇爷爷。” 圣上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小孙女。 “皇爷爷想好了弟弟的去处吗?” “皇爷爷已经跟你惠贵妃娘娘商量好了, 宋平日后就养在她膝下,直到他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你若是想他了就让晋阳王送你入宫来瞧他。” “谢谢皇爷爷。”宋默晗首又抬头定定的看着宋平心下涌上一阵酸楚只想哭。 她忍了泪, 转过头颇有些托付之意看像圣上道:“也谢谢惠贵妃娘娘。” 圣上看着自己的小孙女, 圆圆的眼里闪着泪光, 心里绞的疼,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默儿,让晋阳王抱着你瞧瞧你弟弟。”圣上说。 晋阳王一直看着宋默的反应,见她想哭便早已忍不住想要安慰,现得了令,长臂一展伸手便将宋默抱起走向那宫女。 才在那宫女身边站定,圣上看着像是生了兴趣便从龙椅上起身,与晋阳王并肩站着,目光慈祥还似带着一丝内疚,像是看宋平又像是看晋阳王。 宴会的重头戏唱完,宴会便散了,晋阳王抱着宋默走在宫中道上,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回味圣上站在他身边的时光。 他们才走不远便见圣上身边的首领太监打着灯笼身后跟着一辆马车走过来。 “王爷留步。” “圣上请王爷过去,郡主由咱家与宫中侍卫亲自送回府上。” “不必,我带了她同去就是,她一个小孩子并不知道什么不碍事。” “王爷别为难咱家了,圣上吩咐了,只能带王爷一人前去。” 晋阳王闻言看着宋默,宋默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亲自将宋默抱上马车,再三叮嘱才不舍离去。 晋阳王一去一夜未归。 一言阁却来了位稀客。 “妹妹既然已经醒了,那姐姐便带云儿去看戏吧。”李良玉自打了帘子看着已经梳子好说道。 原来这日是李家大姑娘的生日,老太太怜她可怜,自请了一班小戏为她过生。 宋默本不想去,碍着李良玉亲自来接,便起身应了。 “妹妹,你不同我们姊妹一同读书,你做学问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不知你如今读书怎样了?”李良玉看似无心的问道宋默,宋默连日不去书堂荒废了不少学业,而李良玉也知道,宋默认不得几个字。所谓读书,也不过因为记性好,旁人念了她听她便一一记住了。 李良玉语气更更是温和的说道:“我只是问问,你若是还不识字也不要紧,不要害羞。” 宋默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李良玉自认为宋默是默认了,她很是惋惜的拍了拍宋默的手,语气很是伤感。 “没事,虽然已经耽误了学习的好时光,但是现在捡起来也不晚。”李良玉说完止了话带着宋默往自己的院子走。 若是不识字,李良玉的唇角化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晋阳王这不在府上,她也喜得待会看看笑话,再必要的时候挑上一挑。 今日这戏可是好看了。 李良玉想到这里,一路都带着笑。 李良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宋默也有自己的小古怪,见李良玉没头没脑的问这个特地的安了个心眼没明确的告诉是否通文知理。 李良玉的院子热闹非凡,重新装扮过的院子中央搭了高高的戏台,戏台对面的高楼上太太已经安稳的坐了,李良音坐在下下席的圆桌上磕着瓜子,跟她同桌的付良律目光羡慕的看着戏台。 李良玉拉着宋默走了过去,对着老太太行了礼,说道:“孙女来晚了。” “你呀,本来就是为你请的戏班子,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沾个光罢了,你还姗姗来迟,该罚。”李良玉在老太太心底果然是旁人无法比肩。 “老太太想要孙女做什么只管说就是,只要孙女能做的一定满老了太太的意,若是孙女做不到的,那孙女就尽力去试一试。” “你这孩子出了门子还是这么油嘴滑舌的讨人欢心,不像你二妹妹总是一味的胡闹惹的我生气。”老太太说。 “二妹妹不懂事,祖母最是不在乎这些的,所以妹妹也就大胆了些。” 宋默低头玩手指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多教导她,这才是身为长姊应该做的,不然是要被人耻笑的。” “是,祖母。” 宋默玩的得了趣突然一笑,抬头看着看台上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一直看着自己。 说是看又不甚准确,因为那样的目光像是一个揣着钱袋的商人去了某家商铺打量着货架上的物品是否值他掏钱收入囊中一样。 这样的目光让宋默觉得混身难受,她打了一个激灵,跟着李良玉落了座。 “郡主就是郡主,架子就是比一般人摆的足。”李良音磕着瓜子冷飕飕的说道:“啊……不是我忘了,老太太也许没有请你吧,你是被大姐姐顺手带过来的吧?” 宋默从弦芳手里接了茶,揭开茶盖并没理她。 “那个是谁?”宋默问。 李良律也捧着茶说道:“那是…”。 “就说你上不得台,怎么见她来了就上赶着搭话。”李良音啧了一声,顺着宋默的目光看到她所问之人,眼里颇有得意之色。 李良律低头不再说话。 “那是是永宁候家的公子。”弦芳不喜不怒,只是不咸不淡的回道。 “郡主……”弦芳轻唤。 “怎么?”宋默偏偏头,弦芳在宋默耳边轻轻说道。 “哦……是这样吗,我就说刚刚他为何盯这我。”宋默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着。 “我说,郡主的丫头也忒没规矩了?!”李良音看到宋默跟身边的丫头咬耳朵没理自己的挑衅,觉得很是不舒服,琢磨了半天准备搞点事情。 “哦,是我不对。我忘了你不识字听不懂戏文里讲的故事,难怪你不理我,怕是自己露了马脚被人耻笑吧。”李良音提高了声音朗声说道。 一时间隔壁左右的人都停了动作诧异的看着宋默。 “李家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她们家这个姑娘不识字?”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该不会这姑娘真傻傻的以为是真的吧?” “不识字的官家女,这在咱们大周可是第一次听说啊。” “可不是,不识字不读书的官家姑娘跟哪些下九流养的女孩有什么区别,空长了一张脸罢了。” “你们可别乱说,那是太子的女儿。” “太子的女儿,怎么说?” “就是圣上指了晋阳王养着的那个郡主。不过身为郡主一个字都不认识也是…” “晋阳王平性最是粗暴,好好的孩子别给养坏了。” 一时间各种诋毁宋默的诋毁晋阳王的流言蜚语宛如潮水向宋默涌过来,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厉害。 宋默挑了挑眉头,大口喝了一口茶,她本想当什么都没听到,奈何这些人竟然拖了她出来不说,连她爹爹都不放过。 “阿音!”李良玉大喝一声,直传周遭。 鸦雀无声,大家都止了声音,纷纷朝着这桌看过来。 “妹妹不识字已经够难过了,你做姐姐的何必说出来让她难受!她毕竟才六岁。” 若是刚刚大家听了的话只是猜测宋默不识字,这时候听了李良心的话,就绝对的确定了宋默这个太子之女真的不读书。 而且自已经六岁了。 李良音打头阵,她阿姊添柴加火,这配合天衣无缝的很。 宋默小胳膊将头一撑眨巴着眼睛,歪头一笑,说道:“大姐姐,我什么时候六岁了,又什么时候不识字了?” 李良玉没想到宋默回出言反应,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僵硬的揽过宋默的肩膀,装的一副姊妹和爱的亲密样子。 宋默也任由她揽着的端正的坐着,带着甜甜的笑。 李良玉的手在她肩膀上用力的按了按,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妹妹你别装佯了,你什么底子家里清楚的很,你这么强撑着,难堪的还是你,不如咱们囫囵的对付过去,就算完了,如何?” 第31章 南陵唐门 宋默听了这话, 眉头轻轻一挑, 眼底的笑意愈发重了, 她看着李良玉, 像是若有所思的凝视她又像是一无所知的望着她。 这样的目光, 说不清道不明,在一个巧妙的界限里, 看着李良玉又惧又怕。 李良玉有些狐疑, 严格来说宋默不过还是一个孩童, 比自己还幼了几岁,如何能有这样讳莫如深的城府。 当然, 她勉强的弯着唇角,安慰自己, 宋默此时的目光只是无意并非有心。 弦芳抬手掸开搭在宋默掐肩膀上的葇夷。 用了不重不轻的语气道:“大姑娘行事也该尊重些,郡主叫您一声姐姐是郡主客气, 大姑娘自己叫郡主妹妹就是僭越, 更不该对着郡主动手动脚辱没了郡主?” 李良玉本想装好人却碰了一鼻子灰, 微愣片刻看向宋默,指望她说几句话教训自己的婢女。 却见宋默的目光眺过朱红雕花的栏杆, 看着四四方方的戏台。 春日的暖风吹过,拨开她额前的刘海, 宋默迎风而坐,双眼目空一切, 声音朗朗的说道:“良音二姐姐, 唐诗宋词, 元曲戏文,你想问什么仅管问就是,我若是有半点不会的,你就当我真不识字罢。” 这话说的极其自傲,语气却是淡淡,搁在头一次听的人耳里,非但不会让人心生厌恶反而有一种可亲之感。 李良音心里一惊拿不定主意,抬头询问李良玉的意思。 李良玉偏了偏头,宋默跟她们不同一师而学,她的底细到底如何,良玉也拿不定主意。 宋默给出这样的反应,分明是已有把握,再继续下去,不过是打自己和李良音的脸。 李良玉随即便明白了嘻嘻陪笑道:“郡主真是年纪小一团孩子气,姐姐们不过开玩笑说的几句话就往心里去了,拧着脾气非要争个对错,姐姐给你赔个不是,快别气了好好的坐回来咱们继续听戏。” 宋默听了这话,娇憨一笑,小手不由得握的紧了紧。 李良玉的话当真是八面玲珑,显得的自己是个大方得体的好姐姐,而宋默却是一个脾气刁钻刻薄丫头。 第26节 她微微偏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李良玉说道:“我可没生气,说要考我的也是姐姐们,说不考我的也是姐姐们,我自小蠢笨糊涂,不知道姐姐那句话真那句话假,姐姐是真不考了?” 李良音听了这话,气的直咬牙,却又不好发作,在桌子底下绞着帕子,闷闷的还得带笑答话。 “不考了不考了,妹妹好好的坐着听戏吧,都是姐姐的不是。”李良玉道。 “姑娘说,唐诗宋词,元曲戏文,想问的仅管问,但凡有一点不会的就当姑娘是不识字的,在下斗胆想问问姑娘,不知姑娘能否一答?”席中站出一名男子,年不过**岁上下,头带着碧玉冠,一身腰间绣身腰间绣着圆形团花的兰色衣衫,并系着一条银色锦缎为底,孔雀翎毛线绣的夕颜腰带,腰带右边挂着一个同色的流苏香囊,左边一枚琥珀。 这人穿的极为讲究,宋默向来避着这样的人,毕竟越是讲究的人就越是难懂。 其实真正难懂的是家世,是掩盖在家世之下的斗争以及独特的家族文化。 宋默低头,弦芳立马走到宋默前面,将宋默和少年的隔开,毫不客气的说道:“公子,我们家郡主还未及笈,露于人前让人瞧见已是不妥,若再跟公子说话那可是犯了大忌。” 那少年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双手一拱对着弦芳深深的行了一个礼,说道:“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姑娘替我给郡主赔个不是,就说南陵第十二子唐宜周今日冒犯郡主了。” 李良玉听男子报上的家世心弦一动,复去看男子的相貌,心底自有一番盘算。 南陵唐门,大周五大族之一,族中嫡系传到宜周这一代,人丁微渺,宜周虽为第十二子,头上却没有一个哥哥活过总角。 岭南王氏,南陵唐门,与大周而言如鸟之双翼,车之双轮。 宜周重新坐回桌前,李训言耽搁许久才从外走进,去宋默那厢问了安好,再与宜周同坐,见宜周脸上有喜色,颇有些不解也不问所以。 风波一平大家自然不再直溜溜的盯着这桌。 没人再看,李良音也不再装佯,秀秀气气的磕着瓜子,冷嘲热讽道:“刚刚有人问你,你又不答,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故意说的那翻话来炸我跟阿姊。” 宋默捧着茶盏,暖着被风吹的有点冷的手,双眼依旧看着戏台,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付良玉活活噎死。 “姐姐要是觉得是宋默炸你们,刚刚你们怎么不问呢?” “你……你这个……” “我这个什么?” “郡主今天是逢着什么不高兴的事了么,一句句挖苦人的话说出来让人伤心取乐?”李良玉明着当好人,实际上还是说宋默的不是。 二对一。 宋默笑了笑,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手肘撑在桌子托着下巴,衣袖微微下滑,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胳膊,胳膊上套着一枚翡翠绿的手镯。 那手镯颜色极翠,带着年轻的姑娘手上,也不显得老气。 弦芳头皮一紧,想起晋阳王的叮嘱来,莲步向前一迈:“大姑娘。” 弦芳冷冷一笑,说道:“替别人说话给别人帮腔,先想想清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对方握在手里,不然,吃不了兜着走不说还呛了一鼻子灰,既可怜啊又可笑。” “今天老太太为大姑娘庆生的这场戏好的很,可是再好的戏我们郡主也没有太大的兴趣,谢谢大姑娘请我们郡主来看,但是王爷吩咐了望三位姑娘好好听戏好好的学学戏里的道理,不要学了那青头白脸的恶鬼,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害人。” 弦芳说完,宋默起身离去,留下李良玉和李良音面面相觑一脸骇然。 第32章 晋阳 春夜空气中还弥漫着百花的香气, 夜宴之后, 当今圣上带着笛子没让一个人跟着, 一步一步吹着笛子, 漫漫的走着, 像是不在这紫禁中宫,而是在郊外踏草吹笛。 可是他内心却没有这样的闲适, 他漫步走到政务殿, 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他的心底感到一阵恍惚。 心里一直以来犹豫不低的事,在今夜也将有所显露。 一步一步踏上白玉的台阶, 手扶着汉白玉的扶手上的龙纹,这样一寸一寸的量过去, 他内心已经是万丈光芒。 不知为何,即便如今寡淡如当今圣上, 只要踏上这政务殿的台阶之上, 便内心波涛汹涌, 豪情万丈。 政务殿的侍从看到圣上的到来连忙跪下去。 圣上却看着他们淡淡的笑了,坐上龙座。 首领公公忙吩咐奉茶宫女奉上圣上惯喝的老君眉。 圣上轻呷一口, 道宣晋阳王。 首领公公忙派了身边信的过的太监去晋阳王。 却被圣上叫住,指了让首领太监去。 拥着锦衣, 漏夜走在宫道中。 晋阳王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过政务殿。 他支了公公独自一人走过逍遥殿,走向紫禁中宫, 一花一草和他当年第一次进入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时光催人老, 当年他走进这里时, 还不到十岁的年纪。 而现在,他若是搁在普通人家,他早就已经是一群孩子的父亲了。 政务殿的大门大开,当今圣上已经等了他多时。 他锋利的双眉微微一锁,今日从一群皇子里独传了他过来,其中的深意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他压着步子走进政务殿,打着千行礼。 圣上坐在龙椅上,慈目善笑的帝王,笑容更为柔和。 首领太监领着一屋子的宫女太监悄然离去,并将门带上。 “行了礼就站好了,看着朕。”圣上的声如洪钟。 晋阳王直视圣上。 圣上不怒目中反有所喜。 晋阳王一直都知道,圣上让他收养宋默,除了让他护住孙女之外,更多的是通过这件事告诉朝中大臣,他晋阳王虽是异姓王,但是在圣上眼里,与一般皇子无异。 圣上坐在龙椅上,手指缓缓摩擦那圆润的金黄的扶手,像是在用手擦拭这心中的至宝。 晋阳王看着圣上低垂的眉毛,那一双眉随着岁月流逝虽已经变淡,却依旧能看出眉型。 突然就想起他第一次见圣上的时候。 那时候圣上还不是皇上,甚至连太子也不是。 只是一个封号为临沂的王爷。 晋阳王也才七岁。 那一日他跟哥哥上街踏春,走着走着便走散了,他一路去寻过去寻到一半被蒙着面的人打晕了不知抱到了哪里,迷迷糊糊中像是被人用针扎了手又挤了挤,又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欣慰的叹息声。 等他再醒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李府门口,手指上连个伤口也没有。 但是确确实实觉得自己被人扎过。 第二日的时候,李将军就带了他去临沂王府上玩耍,他平生第一次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懂又有些亲近。 男人跟他说了几句话,话语间总有几分内疚似的。 不一会李将军和临沂王去了书房议事,让几个嬷嬷小厮跟着他,他蹲在院子里湖边的凉石上坐着发呆。几个嬷嬷小厮看着他安静好打发,也就偷摸着散了去玩。 他发呆发够了想些爹爹怎么还不来,起身时腿已经发麻,刚一站起来才迈了步子结果一脚踩在了青苔上,遂直愣愣的扑到了湖里。 那时候他还不识水性,猛呛了几口水,身子往下沉,想叫什么又抹不开面叫。 被刚刚回府的临沂王长子看到了,纵身一跃入了水将他捞起。 爹爹带了他回去的时候,反复叮嘱他不能说去了临沂王府,对府上只说是他贪玩落了水。 他落水之日发生不过月余,临沂王便被立为储君太子。 “晋阳王。”圣上沉默许久开口打断晋阳王的思绪道:“如今天下还算太平,你还是缓缓再去西北。” 太子之位空悬,圣上要将他留在京中。 晋阳王长目一挑,正欲开口,圣上却将龙椅轻轻一拍,语气呢喃道:“这椅子上坐的永永远远是担的起它的人。” 他说完定定的看着晋阳王。 晋阳王迎上了圣上的目光,眼中并无野心。 圣上将手一挥不然他说话的分辨。 圣上从龙椅上起身走下,晋阳王疑惑看着他,看着他将政务殿的门推开一半。 远远的,一条银色的长龙缓缓的蠕动,在着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长龙之中立着行走的是小小的孩童,还是黄发垂髫的样子,揉着朦胧的双眼,跟着身边引着自己的太监,慢慢的走着。 圣上想起来他小的时候,也是在这样天似乎将亮却远远没亮的夜里,被身边的乳母叫醒,带着七八分睡意更衣,然后模模糊糊的太监带去读书。如今时光飞转,自己已经不用再上书房,这银色的长龙之中的孩童都已经是自己的孙儿。 圣上看着门外远处的风景道;“朕每次看到他们的样子,总是再想你小时候读书会是什么样子,是像你母亲些还是…” 他没有说完,晋阳王也没有接话。 关于母亲的记忆,晋阳王脑海里只是空白。 天微微亮的时候,晋阳王走出了政务殿,直接去上了朝。 跟着圣上的首领太监,目送晋阳王欣长的身影走出政务殿,像是看到他日后的样子。 都说,晋阳王的神态眉目像极了已故的李将军。 只有首领太监知道,与其说是像李将军,倒不如说是像年轻时候的当今圣上。 现今慈眉善目的圣上,也曾亲手残杀过手足。 帝王之位,来的永远不是那么的容易。 而晋阳的封号,圣上曾于静默时说过,晋阳之地,有王气。 第33章 底线 宋默坐在窗前隔着窗户逗鸟, 一句一字的教给那鸟学话。 可是那鸟只吃细米丝毫不理她, 气的她腮帮子一鼓一鼓指着鸟骂道:“臭鸟儿, 你这样子我迟早把你的毛拔下来煮了吃!” 那鸟小脑袋一偏, 盯着宋默, 像是认真的想要听懂宋默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默顿觉有戏,也歪着头, 与那鸟大眼瞪小眼的, 张嘴说道:“来, 跟着我说,晋阳王是个大坏蛋。” 那鸟骨碌碌的转了转眼珠, 扑哧一声飞到窗子上,把宋默唬了一跳。 待反应了过来, 宋默伸了爪子对着那窗户直敲。 第27节 一人一鸟斗的不亦乐乎。 弦芳憋了笑去给那鸟添水添食,隔着窗户与宋默说道:“郡主, 你要是真想发它的脾气, 弦芳现在就让人给把毛拔了。” “哼。”宋默垂了眼, 无力的敲了敲窗户道:“你也跟着鸟欺负我。” “也不知今个是谁护的郡主,话说今个大姑娘那么想欺负郡主可算是白费了心了, 我只是不知道,这好好的, 怎么又想起寻郡主的不是了。” “就说你年轻,心里搁不了几件事, 上次三姑娘的嬷嬷不是来救过咱们帮一帮么。郡主便说了一句先发制人, 让嬷嬷找了个日子回了老太太, 适时郡主也在帮了几句腔,这嬷嬷没走成,反而永永远远的留下来,大姑娘心里不痛快,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儿可不就逮到了机会。”赵妈妈回。 宋默听了顿明了其中关窍,正继续跟那鸟顽,却见晋阳王从外头走进来。 “丫头。”他进门先是一声唤,黑发用银色豹头纹的头冠束起,身上也是刚沐浴过的淡淡清香。 一日一夜未归,他还未回府上自有人将府里头的事告诉他知道。 他一进门先去二爷二奶奶出走了一遭,又回了自己的屋子将一夜的邋遢收拾,来见宋默。 宋默穿着一身淡草色的春衣,衬着她的一张脸更是白嫩。 晋阳王伸手就将宋默抱了,问道:“想爹爹没有?” 宋默摇了摇头,目光偏到一遍不看晋阳王,话中带了鼻腔说:“爹爹忙,若是这样都会想爹爹话,以后想爹爹的日子还不知道得多少呢。” “小丫头,你这语气到像是个怨妇似的。”晋阳王觉得好笑,小小的年纪,到底是最好玩的,随便逗一逗都是有趣。 “怨妇…?那又是什么?”宋默一回头,什么也记不得了,肉嘟嘟的手捧着晋阳王的脸道。 “…就是有怨气的妇人。”晋阳王本想说有怨气的媳妇,但是总觉得这个词说给宋默听不好,遂换了一个说法。 宋默手没放,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爹爹,你是不是去了李训言的爹爹那里?” 晋阳王听宋默如此问却怕她多想,只是摇了摇头装傻道:“怎么,那小子又背着我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是这么一问。”宋默答。 “有福之人六月生,丫头是六月里生的日后定是有福的,谁无故欺负了你都讨不了好果子吃的。”晋阳王道。 宋默捧着晋阳王的手一紧,探究的望着晋阳王的双眼道:“爹爹怎么知道我是六月里生的?” “爹爹知道的事可多了,到时候一件件告诉丫头,丫头若要怎么惊奇,那以后可得没完没了。” “…爹爹知道丫头的生日,丫头却不知道爹爹的诞辰。”宋默言语有些难过。 “男儿记这些干什么,不过是虚长了年岁,不像你们小丫头,过一次生日就长大了一岁。” “才不是。”宋默摇头,手却拽住了晋阳王的双耳。 “爹爹告诉我,不然我就把爹爹的耳朵给拽下来!”宋默虽然这么说手上却没有用劲。 晋阳王默默,府上都是按他入府那日算做他的生辰,他自个真正的生日却从没告诉过旁人。 今日宋默这么拗着劲要问,说个假的生日也没有甚么意思,不如索性告诉了她,若是她记得日后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人。 晋阳王闭了闭双眼,长而卷的睫毛映在卧蚕上,根根分明。 他总是有些怕告诉了她日后自己总是有个盼头。 而有盼头,就说不定会落空。 “是十月初九。”晋阳王笑着说。 “宋默记住了。” 宋默将拽着晋阳王的耳朵的双手放下,突然很认真的看着他。 她不喜欢爹爹刚刚那样的神情,像是有些淡淡的哀伤似的的不属于爹爹的神情。 像是她即便这样把她抱在怀里,也会消失不见似的。 “爹爹。”宋默拉着晋阳王的衣襟问道:“若是宋默没有爹爹想的那么乖,也没有爹爹想的那么聪明,爹爹会不会不喜欢宋默了?” 以前她只怕他不要自己,现在她总是怕他不喜欢自己,不像现在这样宠着自己。 她总觉得这些像是自己偷来的,装听话的小姑娘装出来的。 “不会。”晋阳王摇了摇头道:“反正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正好一对。” “爹爹。” “可是丫头你得记好了,做人得有底线,你可以不乖可以不听话可以有城府,但是永远不允许先害人。”晋阳王道。 “若是有人害我呢?” “那就弄死他,不用你动手,爹爹就先弄死他。”晋阳王道:“因为丫头,从养你那天起,你就是爹爹的底线,任何人都碰不得的。” “爹爹这个人不喜欢玩阴的只喜欢来明的,暗地里的把戏赢了有什么意思,明着告诉你我要干什么,你却没有半点办法才有意思。更何况,整个大周,至今还没人能阴到我。” “所以丫头放心,你什么事都不用去想,自有爹爹。” “可是…爹爹,你也是我的底线啊。”宋默说。 “是吗?”晋阳王心里一暖,想想跟二爷的赌约心底愈发愉快。 第34章 比试 这日乔先生带了李训言与宋默温了一道书, 便让书堂的小厮们盯着他们两个抄书, 早早离去。 宋默握着笔兴趣缺缺的抄了半会子《孟子》觉得实在是没有意思, 遂将笔一搁, 去翻那书看看看里头有几个字自己是认识的。 李训言偷摸着瞧了宋默一眼, 见她贪玩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笔头轻戳了宋默的后背一下。 宋默微微偏头不语, 也不回应, 自去玩自己的。 李训言本想提醒她, 却不想她不理自己,颇有些无趣, 亦是将玉管一搁,道:“你这样的贪顽, 小心我一会去三叔叔那告你的状。” 宋默腮帮子一鼓,搬她爹爹出来压她, 她最是不服气的。 在她这里, 只许她搬了晋阳王来压人, 不许其他人利用她爹爹。 就是为了管她,也不成。 他们父女两个人的事, 自己会说道用不着旁人置喙。 何况她并不认为她就是在玩。 李训言见宋默依旧不理自己,知道这个妹妹不同于府上的丫头也更是清楚她的短处。 他有些故弄玄虚的问道:“你来读书这么些日子了, 可曾见过乔先生迟到早退过?” 宋默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又复翻起来。 乔夫子日日提前半个时辰来,点烛的时候走, 今天他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溜了, 着实有些奇怪,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训言见宋默还不搭话,心里一面怪宋默这丫头年纪不大也忒闷的住气了,一面又欣喜自己识人有方到底没有看错了她。 “前些日子,圣上说要办一场书画会,让朝中有学识的书画匠人比试比试,拔得头筹者便有重赏。我父亲是文臣,自持在书画有些造诣遂投了状子参加。”李训言娓娓的说着,宋默挑了挑眉头,知道她皇爷爷最喜欢搞这些风l骚文雅事。 乔先生是文人想来也耐不住去凑了热闹。 只是,乔先生在宫中时想必也是司空见惯的,如今退居草野怎么会甘愿冒了风险去瞧。 宋默有惑也不问,她知道李训言憋不住了自会是自己说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训言理了衣袍起身,玄色的草纹衣袍衬的他有些出格于年纪外的沉静。 他走到宋默的对面,与宋默隔着书案,望着她,悄悄说道:“是因为三叔叔也参加了这场比试。” “什么?”宋默双眼瞪的铜铃般大小,翻书的手硬是将那书页扯下一角。 她爹爹何时又懂起书画了,她爹爹可是亲手教她写字都不肯,只是让她自个描红。 “还不是因为妹妹你。”李训言道。 宋默曲指指向自己。 因为她,这话可不知何解了。 李训言打发小厮们下去,小厮们心里不肯但是转念一想,这李家小爷向来不吩咐人,若是他吩咐了你没做他自给不了好果子你吃不说,还能占尽道理。 心下一掂量遂退了出去。 李训言见人走尽,缓缓将事情的原委道明。 原来,那日大姑娘生辰,晋阳王从宫中得了消息回府,便径直往二爷的屋里去寻二爷的不是。 彼时,李训言也离了席在回院的途中路经父亲的院子,便迈步进准备去提醒提醒父亲,妹妹这火爆易被人利用的脾气以后要多多留意处处引导。 他还未进门,就见晋阳王坐在主位上,语气淡淡道:“大哥哥去了,大姑娘的脾气缺人教导我只得亲自来,而二爷还在,这二姑娘的脾气,二爷是自己来还是一并教给我?” 他爹也是平日里受尽了抢白,这日不知哪里又借了虎胆,愤愤道:“小姑娘之间的玩闹,晋阳王也要上纲上线,依我说要是把姑娘给你教,就你那点本事迟早把姑娘教成了母夜叉,以后都没人要。” “你那丫头也不是个好的,别自个捧着不自知,你们这些耍刀弄枪总是活不长。” “是啊,我们都不是好的,可是我虽比你小就是比你行,阴谋诡计能赢的都不是好的,明着来才是英雄,何况你连阴谋诡计都玩不过我,我若是活不长,你也别以为你们能安生。” “能赢我…你不是靠着些莽夫之勇又兼祖上的恩泽才赐了王爷,得志便猖狂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得志猖狂,我晋阳王还真没有什么我猖狂不起的,我知道二爷你是文官向来瞧不起武将,今天我便将话搁在这里,比文你也未必能赢我。” “你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比打架我自是比不得你皮糙肉厚的经揍,比文我是翰林学士,宫廷画师,你若是敢跟我比这个,我量你还有几分胆量。” “翰林学士,宫廷画师。”晋阳王轻轻一笑,轻蔑的之意皆在眉目之间。 “二爷既然胸有成竹,不妨跟我赌一赌,圣上的书画会若是你败了,日后好好管教二奶奶并二姑娘,离我们家丫头远一点,不然我遇着了就自己动手不再多言了,而至于二爷你也别再指望暗地里能传个什么消息。”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晋阳王怕是输不起。”二爷从未见过晋阳舞文弄墨便硬气道。 “你若提得出的,我输了便都担起。” “那你爹提了什么条件?”宋默双目炯炯有神的问李训言。 李训言双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没听清。 “那我爹可说了什么?”宋默又问。 “晋阳王说…看他怎么明着欺负死我爹。”李训言答。 “所以,乔先生赶着去看我爹比赛才这么早就走的?” 李训言点了点头道:“能看晋阳王作画,不管是画猫还是画虎都是稀罕事,乔先生自然要去看一看。” “不对啊…乔先生怎么去宫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