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生欢》 第一章 初见(上) 兴安八年盛夏,正值大陈皇帝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到夏宫避暑之时,建康宫城内比往日要肃静许多,灯火稀疏,蝉鸣回响。 闷热的暑气萦绕在楠木大殿里,生出一股悠长古远的余味;薄纱软罗制成的帷帐纹丝不动,轻笼住一帘薄愁。 建康宫城内最气势磅礴、构造精巧的凝华殿上,此时却上演着一幕不合时宜的活色生香。 “嗯——轻些,轻些好不好”,娇软女声幽幽低语,似是恳求,又如同诱惑,间杂着微不可闻的喘息声,倒把人勾得心痒难耐。 此刻,声音的主人娇躯被折了两折,堪堪跪伏在只铺了一层软席的榻上,欺霜赛雪的肌肤泛出旖旎的绯红,像只提线木偶一样随着身后男子的动作摇动浮沉。 女子已然不着寸缕,她发髻凌乱,双眉紧蹙,眼眸雾水朦胧,娇艳的樱唇微张,发出羞耻的低吟。可惜身后的男子见不着美人这含羞带怯的神情,饶是女子已经泪水涟涟,不断求饶,身后健硕的男人还是不疾不徐地一次次撞击,令人羞涩欲绝的声响在殿中回荡。 女人的双手背在身后,被一根白绸带缚住,绸带的另一端绕在男子的手腕。他用另一只手牢牢掌控住纤腰,绕着绸带的这只手便还余出闲情去揉捏女子垂下的丰润乳房。 “唔——啊——啊!” 伴着一声轻呼,女人的身躯随着男子俯下身去挑拨后颈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两只玉足也蜷成一团儿。 竟是泄了。 男子只觉一股销魂暖流直冲向阳物,不禁倒抽一口气,几乎无法自持!好不容易才得了一瞬,将那蚀骨销魂的情欲压制住,悄然从女子体内退出,轻轻喘息,恭敬地问道:“公主,可要歇息片刻?” 声音朗润如玉,听起来像个少年人。 本在卧榻上化成一滩水的女子扭过头来瞧他,好像这时才意识到了身后男子的存在,斜睨着看过来,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只看见男子一张模糊的面庞。 面目模糊的男子倒是趁机把她瞧了个清楚。 纤长秀美的眉,神采飞扬的眼,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嘴巴。一张芙蓉面,冷冷自含威,正是大陈朝不可一世的华阳长公主。 “呵,你就这点本事?”沉溺在高潮余韵当中的华阳公主已经无力撑起身体,干脆直挺挺趴在榻上,嘴上却毫不客气。这话本是挑衅,可偏从她口里讲出来好像理所当然。人都道,这半边天下是属于大陈天子的,大陈天子是属于华阳长公主的,任是华阳公主说夜里出来的是太阳,早上升起的是月亮,也没人胆敢置喙。 男子不以为意,微微笑道:“自然不是。”一个挺身,又借着方才两人交合处的粘腻,直插进华阳的最深处。 他竟还硬着! 华阳来不及感叹,只觉得方才的酥麻又被挑起,此时欢愉甚至更胜一筹。 “啊——”一阵猛烈深入的撞击,直将华阳送上云巅。 偏偏这时,男子又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将华阳掉了个个儿,付下身去,用嘴轻吻掉她脸上渗出的汗珠。 唇瓣与肌肤相接,华阳忍不住一颤,和她的情热似火不同,他的嘴好凉! 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又将阳物重新插进小穴,华阳感到这物事似是又大了一分,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 这回男人动作更加狂野,力度明显高于前次,深入浅出的律动撞得华阳几乎晕厥,淫靡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仍是不够。 男子一边亲吻着华阳胸前裸露着的两点凸起,一边伸手摸向二人交合处,在花丛中稍一摸索,便找到了那神秘的花蕊。 指尖一捻,身下女子猛然夹紧双腿,浑身犹如升起一团烈火,一张雪白的小脸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大叫起来。 男子仍不着急,两根手指反复抚搓着那一点赤红花核,惹得华阳欲仙欲死,弓着身子在他身下扭动迎合,让两人的结合更加深入。 男子下身的动作并未停止,此时更被华阳的迎合挑起了新的兴致。他一边用手指刮擦不停,另一只手紧握着华阳的纤腰,偏不怀好意地问:“公主还想要么?” “唔——要。” “要什么?” “要你,要你给我。唔——快给我!” 男人嘴角轻扬,毫不留情地一次次贯穿,粗硬的阳物在紧窄幽微的密道中横冲直撞,随后而来的卵蛋将她穴口拍得酥麻。 在这轮疯狂攻势下,华阳早就几欲癫狂,在狂风暴雨中忽然闷哼一声,双腿僵直,全身颤抖不已,下身涌出无休无止的欲海狂流。 男子终于也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华阳公主的穴道出人意料的紧密曲折,本就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直要将人吸干。这一阵热流更是推挤着敏感的龟头,欲拒还迎,就在此时了! 男子却及时将阳物退了出来,伴着一声低吼,终是将粘稠的精液全射在了身旁解下的衣物上。 仅喘了一口气的功夫,又谦卑地跪下去,手中捧着一块布巾,问道:“公主要奴清理么?” 华阳从喘息中回过神来,下身依然涌动着一波波的酥麻快意,她却只摆了摆手,没有再给这人一个眼神:“不用你。下去罢。” 对方显得有些意外,怔愣了一下,还是乖顺地回答:“是。” 第二章 初见(下) 沐浴休整过后,已是月上中天,蝉鸣和热浪似乎都随着这一场混乱情事消弥殆尽。 华阳捧着茶盏,心不在焉地与魏国夫人闲话。 “听说公主这次不跟去夏宫,反而跑到皇宫里宴饮作乐,陛下只当公主是躲着他,大发雷霆,小朝会上一言不合便给了那没眼力见的大臣五十板子,回去还没平息怒火,又拿鞭子抽了几个撞到枪口上的宫人。” “没我他便不打人了?都避得这么远了也要怪罪于我么?” “自然不是公主的错,只是陛下这性子是越来越……” 停了片刻,又道:“若是公主能劝陛下收敛些也好,总归能落个好名声。” 华阳心思浮躁,语气也不耐烦:“姨母可真会开玩笑,天底下比本宫名声更差的也寻不出几个了,门下省一半的谏议大夫都是靠骂本宫为生的。本就是烂到泥地里的,姨母这时候倒想着捞我一把了。” 魏国夫人不禁讪笑,她已年过四十,从前丰满的胸脯日渐下垂,纵是宽袍博带,也再难掩住腰间赘肉,唯有一张精心保养的脸蛋还能略微窥出当年的风采。 “公主又何必赌气这样说。就是陛下,从前也不是这样的。唉……” 华阳和她的皇帝哥哥陈邺没有得到过太多母爱,他们的父亲东海王又醉心于求仙问道,从来不曾费心管过这两个孩子。打华阳记事起,身边能依靠的人,除了皇兄就只有这个姨母了。 魏国夫人也不是一般女子,虽然只是华阳母妃的庶出妹子,但她为人八面玲珑,凭着亡姐的关系攀上了东海王府,给自己混了门不错的亲事。后来东海王夫妇意外身亡,世子被选为储君,华阳被册封为公主随同进京,这个姨母又成了最合适陪同照顾他们的人选。魏国夫人一到建康就果断甩掉了从前的丈夫,到如今,已经嫁了第四次。 华阳和魏国夫人总是话不投机,却也不好给她脸色看。一来这是她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亲人,二来魏国夫人一向消息灵敏、门路多多,很是有用。最后,华阳有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姨母还是有些关心自己的。 虽然,若去探究这关心到底有几分就很没意思了。 魏国夫人是个机灵的,见华阳一脸倦怠,便转了话题:“今次的小倌儿可还合公主心意?” “哦,还……“华阳深深叹了口气,”还好吧。” 魏国夫人噗嗤一笑,嗔怪道:“公主胃口真刁,这可是我替你寻了许久才找到的妙人儿呢。” 替我么?华阳竟觉得有一丝委屈,随后又在心里嘲笑这莫名的情绪。这么多年了,这事也渐渐变得如同吃饭饮水一样平常,可在看着自己长大这人面前,总是一恍惚又冒出些少年时才有的心情。 在华阳恍惚的时候,那边魏国夫人已经叫下人带上刚刚伺候的小倌儿。 男子恭顺地跪在华阳脚下,在这通明灯火里,华阳第一次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他看起来很年轻,脸上甚至还带有几分稚气。面如敷粉,色若春花,一双桃花眼甚是惹人怜爱,若长在女子脸上怕会是过分妖娆,偏生在他脸上和挺直的鼻梁、修长的眉毛配合的恰到好处。想是刚刚沐浴过,只在白色中衣外披了一件黑袍,衣带半系,露出一片坚实的胸膛,在夜灯下有些过分耀眼的白。 华阳看了半晌,最终却被这人的头发吸引了注意。一头乌发随意用一条靛蓝带子系着,松松散散垂在脑后,蓬松得像一摊黑雪。华阳忽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发,一定很是柔软顺手。 魏国夫人见华阳半晌不说话,心道这是成了,微笑着问:“公主可还要问些什么?” “不必,总归只是个玩物罢了。” 男子听到这话,似乎眼帘又低垂了几分。 华阳不禁咋舌,再开口时便带上了几分柔软,揉着手腕抱怨:“你刚刚把本宫弄疼了。” 这一句入耳软糯柔媚,好像谁家羞怯的小娘子和情郎撒娇一样。 男子微笑着抬起头,樱色的唇瓣微张,说出的话却甚是狂妄可气:“那奴以后便小心些。” 华阳被他气笑了:“你倒是个胆子大心眼小的。叫什么名字?” “常欢。奴名叫常欢。” 魏国夫人笑呵呵地吩咐:“带他下去准备,明日一同回公主府。” 又笑着向华阳说:”这次便留他久一点罢,不然我这边找人及不上你把人撵出去的速度。“ 华阳不置可否。 东方欲晓时分,华阳长公主的仪仗迤迤然离开了皇城。昨夜的狂野已经湮灭在月色里,曙光照耀下的皇城熠熠生辉。 魏国夫人独自登上高台,望着队伍的末尾消失在朱雀大街的拐角处,用谁也听不到声音感叹了一句:“作孽啊……” 第三章 绸缪(上) 世人皆知华阳公主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常欢随着浩浩荡荡的车马进了公主府,方知此言不假,甚至还有些谦虚。 华阳公主的府邸整整占去了建康城里头快两坊的地面,从外头看高墙危立、草木郁然。东南方向与华林苑相接,邻水建了许多亭台楼榭,雕栏玉砌、珠树琼枝。常欢先前跟着魏国夫人进宫时已是大开眼界,频频称奇,再见这公主府邸,虽不及皇城鸿图华构,但不拘于形制,更有一番神工巧致。 常欢随着管事的公公绕了好久的路,就快晕头失了方向的时候,才到达给公主的男宠们居住的院落。家人指了一排屋舍中西头的第一间给常欢,外面看起来只不过是寻常下人住处的样子,屋内倒是窗明几净,各色器物用具一应俱全。 这面善的太监又叮嘱道:“郎君便在这处安歇了,每日有仆从按时送饭打扫,有什么其他需要的遣人来同我说就是。这边几处相连的院子都可随意走动,其他有侍卫把守的地方,郎君便不要闲逛了。若想出府,须提前一天告知,到时自有府上备好的车马随从送郎君……”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嘱咐了许多,太监顿了一下,又说:”需要郎君侍奉的时候,自有公主身边的人来请。只不过……也不那么频繁就是了。“说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 哦?不很频繁么?是因为面首太多,还是因为…… 这倒和常欢所知不太一样,不过也无需在意。 常欢微微点头,脸上绽出一个无可挑剔的乖顺笑脸:”多谢公公引路指教,愿闻姓名。“ 太监道:”在下姓孟名真,郎君叫我一声孟管事便可。府里像我这样的管事还有几人,日后自会慢慢认识。郎君若无其他要问的,恕我先告辞了。” “在下还有一件事想问。” “但讲无妨。” “如果……嗯……如果想要离开公主府,又当如何?” 孟真愣了,抬眼看了看常欢,似要辨别他究竟是在发问还是玩笑,旋即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样子:“既是卖身到府上,契约文书一应俱全,只要拿钱来赎,定不会为难郎君。”想了想又补充道:“或是伺候好了公主,破例放还的也不是没有过。” 常欢又道谢送走了孟真,关上房门,认命似的叹了一句:“哪能就这么轻易走了呢?” 用过午膳,还未来得及叫人收走食器,常欢便瞧见纱窗后探出一颗头来,正斜着眼往里觑看,蹭的竹帘抖动不停。 常欢无语。 见对上了常欢的眼神,那人面上一哂,干脆直接转进门来,“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哪里人呀?” 常欢这才看清了他的外貌,眼前这人身高八尺,肤色黝黑,因天气热只随意裹着一件蓝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衣裳底下筋肉紧实的躯体。这人相貌平常,唯有一双眸子生得好,黑白分明的杏眼,干净剔透,顾盼生辉。 常欢心知这位也是同道中人,不禁暗自忖度,他和这位分明长得南辕北辙,华阳长公主的口味还真是飘忽不定,堪称一个博爱。 这一点时间,足够他们两个互相打量,常欢收敛形容,拱手道:“在下常欢,一十七岁,吴江人。” “我叫杜渐,建康生建康长的。年纪嘛,嘿嘿,虚长你十岁,常老弟叫我一声杜大哥便好。” 常欢算看出来,这杜渐是个自来熟的,两人方才互报了姓名,他便失了正型,直接揽过常欢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问:“常老弟,你是怎么混到此处来的?” 不及常欢作答,他又自顾自地说:“我嘛,就是为了钱咯。嘿嘿,旁的咱不好,就是喜欢玩几把樗蒲,后来欠的赌债还不起,只得寻个牙人卖身抵债。本以为凭老子这副身板是会给送到前线当个兵奴,谁承想,嘿嘿,天赋异禀,难以掩藏。” 杜渐说到得意处,还故意将腰间袍子勒出个形状给常欢看。常欢飞快地瞟了一眼,笑说:“杜兄果然甚是英伟,令人叹服。” 杜渐哈哈大笑,完全忘了之前问常欢的问题,晃着常欢的肩膀道:“常老弟,我与你一见投缘,反正午后也没事做,不如老哥我带你转转这公主府,认识认识道路罢。” 常欢本就有心熟悉一下府邸,但又犹豫:“若是公主召见,找不到人怎么办?” “哈哈哈,放心。“杜渐努努嘴,”你待久了就知道,公主的相好没一千也有几百,外面又总有新人送进来。咱们这种没名望没靠山的,且轮不着咱们呢。你老哥我上一次蒙公主召见那都是几年前了……“ 说到这,杜渐竟似被勾起了一丝愁绪:”唉……早知这样,倒不如当初被发卖了充军,过几年刀尖舔血的日子,也是肆意畅快,不枉此生虚度。兴许有幸跟在邓使君麾下,赚上些功名,抢个异族娘子回来。哎老弟你晓得邓使君罢?“ 自然是知晓的。剑南节度使邓恪,邓维允,如今建康城里家喻户晓、如雷贯耳的名字。 大陈朝自打武帝南迁,重文轻武,世风柔弱,被北朝和周边异族追着打了好些年,不断割地让利。难得近年出了一位文武双全的邓恪,领兵在西边和吐谷浑几次大战,未落下风,霎时被举国上下追捧成了武曲下凡、护国英雄。 常欢还没来得及回答,杜渐又焦躁地挠挠头:”唉不提这些丧气事了,咱们逛园子,逛园子。“说完自己大步迈开,出门去了。 常欢笑着跟上去:”劳烦杜兄了。“ 第四章 绸缪(下) “啪嗒。”水滴在更漏里,华阳从午睡中醒来。 掐金冰盏里盛着蔗汁,点翠小心试过温度,拿调羹一口一口喂给华阳。 华阳懒散地斜撑起身体,衣襟半敞,袒露出胸前一片莹润似雪的丰盈。纵是点翠已在华阳身边服侍了多年,还是看得面上一红。 华阳爱极了这个小侍女害羞的模样,顺手便扯了扯她的面皮,腻滑如凝脂。 点翠的脸于是更红了。 点翠从六岁入宫起就在华阳身边服侍,一开始只能做些洒扫的活计,这些年华阳嫁人、出宫、开府,点翠一路上都跟在身边。点翠的性子其实有些执拗冲动,一旦认准的事往往连华阳都扳不过来,但华阳平日见多了聪明人,反倒觉得这样懵懂笨拙的放在身边也安心。 “点翠,你明年也有二十岁了罢?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点翠撅嘴:“能有什么打算呀,那人是个死不开窍的,公主还是莫要问了。” 华阳心道,点翠竟也有说别人不开窍的一天?!不过,既有“那人”就好,反正她还想多留点翠几年,不着急。又问:“鲤儿哪儿去了?这些日子总找不见她。” 点翠努努嘴,凑到华阳跟前小声说:“她还能去哪儿啊,快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公主,您也不管管,府内府外的人传的可难听了。” 华阳心下了然,只轻揉着脖颈,淡淡笑着道:“随她去,不碍事。” 怕的就是她不闹腾,闹得越大越好。只是这番心思就没必要让点翠知晓了。 点翠眼尖,华阳衣领内雪色肌肤下几簇乌青脉络蠢蠢欲动,看得点翠心里发慌,忙问:“距开宴还有不少时间,要召人服侍公主么?” 华阳默然。 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和谁赌气似的说:“还不用,本宫还没那么离不了男人。”揉了揉太阳穴,又吩咐点翠:“替我焚香更衣,把前几日的书信密报整理好了送到书房里头,晚上那些老东西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得打起精神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应对。” 常欢不得不承认,杜渐是个很好的玩伴,只因他话多且不爱问问题。两人结伴在公主府后园闲逛的功夫,杜渐已经把从他儿时的奶娘到青年时相好的小娘子的经历都给常欢讲了个遍。常欢只是随口应承,并不多言,默默将走过的每一处道路刻在心里。 两人整整逛了一个时辰,回到居住的偏院时,天边已笼上厚重的黑云,闷蒸的暑热给呼进的每一口气都注满了水意。 想不到,迎接他们的是一阵高亢的尖叫,随后是女人咿咿呀呀的呻吟,是他们了熟于心的淫靡调调。 杜渐看起来并不意外,“啧”了一声,便拉着常欢往声音传来的那间屋子去。 常欢早前注意到,这处院子远没有住满,只疏疏落落的塞了几个人,除了常欢和杜渐,并没有人对此显现出特殊的关注。 “嚯,水还真多。”陌生的男声。 “唔……唔……嗯……”女子娇吟声不绝于耳。 几步到了廊前,杜渐大咧咧地坐下来,因天气酷热门窗都大敞,只有低垂的帷幕隔开内外,杜渐探身将帘幕拨开一条缝隙,招手让常欢过去瞧。 这回看得清楚了。 只见一个身材圆润的女子半跪在榻上,浑身赤裸裸,散乱的乌发被身后的男子抓在手里,浑圆暴涨的乳房被揉捏得不成形状。女子眼神迷乱,疯狂地扭动着腰肢,浪叫着配合男子,一只手兀自伸到下身的草丛里用力拨弄花蒂。 杜渐附在常欢耳朵上说:“这个,公主身边的大侍女鲤儿。” 杜渐的声音很低,但房内的男子却听到了,猛地抬头看向不请自来的偷窥者。 常欢只见这人已不算年轻了,鬓边已染霜雪,相貌倒仍算得上舒朗俊逸,一双长眉斜挑着,狭长的凤眼中神色莫辨。这人即使在做这事,也有一番潇洒态度,杜渐小声告诉常欢男子名叫韩平。 鲤儿正在快活的当口,感到韩平不再动作,恼怒地挣开眼,嘴里骂骂咧咧:“怎的不动了?” 韩平笑着指给鲤儿看廊下二人:“有两个小贼偷看呢。”随之又动作起来,鲤儿“啊”的闷哼一声,旋即用更激烈的动作去迎合,脖颈后仰,真是如鱼得水一般。 韩平绽出一个深邃的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二位贤弟若有兴致,不妨共享于飞之乐,因何只作壁上观?“ 常欢倒还耐得住,杜渐那边早就欲火高涨,见常欢没动作,急急褪了鞋袜,边解衣带边匆忙进房上榻,还不忘交待常欢:”这次愚兄我先得着,常老弟日后若有看对眼的,两厢情愿,倒也不必拘束。你待久了便知道,公主心里有位邓使君,对咱们这些人着实不在意的。“说罢,抬起鲤儿俏脸,将那胯下玉茎直插进小口里,鲤儿慨然承受。 哦?这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听到邓恪这个名字了,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常欢轻掩上帷幕,悄然退身。 第五章 时雨(上) 怪只怪建康城里风言风语传得太过离谱,公主府在街头巷尾已经传成了声色犬马、低俗淫艳的翘楚。于是,每次华阳在府中设宴,总有好事者借机混入,想着兴许就得了长公主的青眼,从此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又或者未有这等富贵的缘分,总也能和府上那些仙子一般的侍婢娇娥恣意淫乐一番,快乐可比登仙。 这不,一场雨的功夫,又揪出来三五个。下仆们也不觉稀奇,笑嘻嘻地取板子打了赶出门去。 怎么不打死他们,华阳很是不忿!邀这些建康城里的富商巨贾、高门大户相聚一堂,外人看来那是笙歌喧哗、觥筹交举、通宵遣兴、宾主尽欢,对她这个巴望着从这些个铁公鸡身上拔毛的主人来说,那是殚精竭虑、劳心费神啊。 没错,她缺钱。很缺,非常缺! 纵是皇帝大手一挥给她食邑几万户,平日里大小封赏不断,打不住她开销大呀,进的多出的也多,一时想凑一笔大数目还真是比登天更难。 酒席既阑,时雨已歇。 盛夏时节的暴雨,来得凶猛去得突兀,仅仅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凉。天上布雨的龙王是要跟下界凡人比谁更吝啬么,华阳恨恨地想。 为了沾染那一丝凉气,华阳此时只着中衣坐在廊下,裤腿高高挽到膝盖,一双白嫩的脚垂在池水里,戏弄着几只小鱼。她身后,点翠跪坐着轻摇蒲扇,隔着一根廊柱,鲤儿懒散倚靠着阑干,憨态可掬地数着池中被雨打下了几枚落叶。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双双弄了个大红脸,好似一对年画上的童子。 屋内屏风后有人说话:“公主,奴婢算了几遍,离咱们想要的还差了三成多。” 华阳掐着指头算计,倒也不算坏,怕是最后还是要从宫里弄出来,于是揉揉太阳穴,道:“知道了,剩下的再想办法,实在不行还有本宫几处私产,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等到那边脚步声歇了,点翠突然来了一句:“公主做这么多也没人会感谢您,朝堂上还是照样参您误国欺君、侵剥百姓。” 华阳当然没指望博什么好名声,即使北朝步步紧逼,边界快压到建康边儿上她觉得自己也没甚在意。她皇兄都不在乎,她急什么?再说了,这大陈朝若是有朝一日覆灭了,她是第一个要看笑话的! 唯独这西边和吐谷浑的战事,能让她夙夜忧心,为着维允早先一封书信,周旋了个把月,给剑南筹集了大批粮草、军资。 其实皇兄是乐于见到剑南打个尸横遍野的罢,大陈朝将朝臣管控得严严实实,藩镇势力扩张早就让皇兄如鲠在喉,而维允又是其中最出挑的那个……站在他的角度,华阳觉得倒也没错,自己这个皇兄毕竟是从小被当成储君培养起来的,他愿意想事情的时候脑子还是灵光的。 可唯独这件事,她绝不会让它发生! “也许我只是不想维允难办罢了……”华阳这话说的曲折动人,点翠从后面看过去,觉着公主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哀怨愁思,“这许多年,唯独觉得辜负了他……” 那边,鲤儿深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儿,像是睡熟了。 听吧听吧,本就是讲给你听的!华阳满怀恶意地想。 “公主,等我回来。”高挑俊俏的少年站在阶下,红着脸同她说话。 谁要等你?“想了想又觉语气不太好,”等你回来做什么呀?明知故问,她从小就这般恶劣。 “公主,你、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少年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无奈与怜爱,他们那时候根本就没想着掩藏吧,即使是立在太极殿外,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个时候维允已经那么高了,整整比她站得低了三级台阶,她却还要微微仰着头看他。是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小矮子,虽然平日里骄横跋扈,但在他面前一点气势也拿不出来。她才十四岁呀,她想她总有一天会长高的,总有一天能在面对他的时候不脸红不结巴的。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他的呢?华阳在睡梦中苦苦追寻着下文。 她那时好像害羞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脸都要烧起来了,一甩手就跳着要往回逃,维允伸手来拉她,却被她灵巧地闪避过去。之后,她就对上了那道目光—— 呵,那是怎样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目光啊……即使在梦里想起也让她浑身发抖。 可只不过一瞬,那目光便消失在突然掩上的门后,快得让她以为刚刚只是日头晒多了产生的错觉。 这一瞬间的错愕,足够维允追上他,他轻揽她到怀里,只是飞快地抱了一下就足够他们两个羞的面红耳赤。灿烂阳光下,小少年轻声对她说:“公主,乖乖等我回来娶你。” 他什么都没看到,而她一时脸红心跳就忘了刚刚的惊吓。 等他恋恋不舍地离开时,她还故作凶狠地冲他吼:“就等你两年,两年后我就长高了,可以嫁人了,你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啦!”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那时皇祖父还没驾崩,维允还没有自请去前线,她还是个不谙忧愁为何物的小公主,她的皇兄还…… 她的皇兄…… 她的皇兄…… 华阳在惊梦中醒来,身下的被褥被冷汗溽湿了一片。 这么些年了,还会做这样天真可笑的梦。 当下神思清明,华阳很清楚那梦的结局是怎样的。后来,维允真的打了胜仗,也真的在两年后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已经下降给了王驸马,维允在她的公主府前等了一天一夜,最终也没有见到她一面。之后,他单人单骑离开了建康,再没回来过。 怕是已经过了亥时吧,华阳轻柔着自己手腕暴突起来的青黑色血管,叹了口气,叫道:“点翠。” 第六章 时雨(下) “哎唷,轻点,轻点。” 杜渐龇牙咧嘴地叫嚷。 夜已深沉,常欢屋子里却还亮着灯。原来,午后杜渐和鲤儿很是折腾了一番,背后被抓出了数个深浅不一的血印子,回来就骂骂咧咧地找常欢给他上药。晚上睡觉出了一身的汗,伤口又疼起来,于是厚着脸皮又来找常欢。 “这浪蹄子也太疯了点,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明明有事没事就往咱们这几个院子跑。”杜渐嘴上骂着,面上却一脸坏笑。 常欢深夜被吵醒本就有点怨气,见他这副鬼样子更是气得上药的手也重了几分。 “嘶——” “公主对这些事都这么……”常欢斟酌了一下措辞,“——大度的吗?” “不然你以为,铁打的公主府,流水的面首嘛。公主再怎么纵情于床笫之欢,那也分身乏术,顾不过来咱们这么多人。” 杜渐很是为常欢考虑:“我说常老弟你呀,年纪轻轻的就要放开点,人生得意须尽欢。府里头有多少被公主临幸过一次就再没得见的,你为了公主守身如玉,她老人家也不知道。” ”要我说,常老弟你这副皮相虽然是美的,可是美的不够有特色,你这一挂美艳柔弱的长相这些年我在咱们府里见过太多了,你说公主哪分得清哪个是哪个呢?得像我这种英武的,和韩大哥那种文士气质的,才够特别、够出挑,让人印象深刻。我看啊,公主就是召我们侍寝也不会召你的。“ 常欢手上又上了几分劲道。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不觉间外院灯火晃动,人影憧憧。 正欲一探究竟,就见一行人冲着常欢这间屋子过来,领头的见屋里亮着灯,只象征性地敲了敲就推开门走进来,原来是孟真。 只见孟真满脸堆满笑容,朝常欢拱拱手:”恭喜恭喜,公主召见,郎君收拾停当便随我来吧。“ 常欢:”……“ 杜渐:”……“ 一柱香快燃尽了,华阳还是一动不动盯着常欢的头顶发呆。 照她的吩咐,这人洗过头发才被送进来,发上似乎还氤氲着水汽清香,在沉滞的夏夜里蒸腾,上升,回转,往复。于是,华阳一不留神就看了半晌。嗯,发质柔软,是个心细的。前额几缕头发微微打着卷,看来惯会招蜂引蝶的,倒也平添了几分可怜无辜的模样。发丝散乱着,显出头顶上两个旋儿,说明……说明什么来着?足智多谋?心机深沉? 想到这,华阳心头陡然一惊,被这念头打断了漫无边际的遐思。 一不留神,已经让他跪了许久了。华阳注意到,这小倌儿深夜突然被召见,她又让他跪了这么久,他还是从从容容,清清爽爽,抖都不抖一下。 华阳无端有些气闷,想起今晚的正事,将自己躺平在床上,吩咐道:”你上来动,快点。“ 少年的嘴唇微凉,吻在华阳的花穴处舒服得恰到好处,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似无意地抚过那涨得通红的花蒂,落在她浑圆柔腻的臀瓣上,肆意揉捏,他的鼻尖偶尔划过耻毛处,勾起一阵无法遏止的酥痒。 不过片刻,华阳就感到自己双腿之间潺潺流出的蜜液,落在大腿上,粘腻不堪。这具身子现在实在是敏感得紧,偏他又是个坏心眼的,沾着她的淫水又粗暴地揉捏上她穴口的阴蒂,让她酸胀难耐,空虚无比,只能疯狂地绞起双腿,缠上他瘦弱但紧实的身躯。 “快——” “噗嗤”的一声,华阳终于感到被填满,因她的花蜜淋漓,他的动作顺畅无比。整个房间,不,也许是整个天地间,只能听到卵蛋拍打在下身的撞击声和两人相接处滋滋汩汩的水声…… 事毕之后,不顾点翠异样的眼神,华阳破天荒地将常欢留宿殿内了。 虽然,只是睡在公主卧榻边的脚踏上而已。 即使隔着厚厚的被褥,这脚踏毕竟还是略有些硌,不过常欢很满足,他本来就不需要常人那么多的睡眠。 “嗯哼——”华阳公主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闷闷翻了个身儿,滚到了榻边,再往前一点怕是要摔到常欢身上,一只细嫩玉手恰好垂在常欢头上,常欢猛地绷紧了身子。 许是还在梦里,公主的手并不安分,没个轻重地揉搓着常欢的头发,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 常欢耳聪目明,听着公主嘴里反反复复叫着的是一个名字——“玉团儿”。 玉团儿?那是什么? 一片漆黑中,常欢陷入了沉思。 ———————————————————————————————————————————— 公主:终于撸到头毛了,美滋滋。 第七章 鹊桥(上) 七月七,乞巧节。 公主府里热闹更胜往日。入夜之后,未嫁的女孩子们便凑在内院儿祭拜织女娘娘、诉说闺中心事,又有三五成群的,玩起了对月穿针、水面投针的游戏。年长的嬷嬷婆子们也聚集在廊下饮酒,闲话,品评少女们的女红技艺。月静静隐在云后,萤火悄悄映在夜空,一派和乐安宁。 常欢却忙了个满头大汗。只因女孩儿们要养喜蛛在盒子里,明早好比较谁的喜蛛吐丝最多,丝吐的多、网结得齐整的,女子得到的“巧”也就更多。常欢入府一个多月了,他年纪轻、长相好,更难得的是性子柔和好说话,很快就和一众婢女内侍们混了个脸熟。于是这一整天都被小娘子们指使着抓蜘蛛,直到他坚称公主府上下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只自由的蜘蛛,小丫头们才笑嘻嘻地放过他。 常欢终于得空给自己灌下半壶茶,经这一遭,即使他向来稳重不爱妄议他人,也忍不住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此言甚是有理。” 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 常欢心里一惊,碍于院中人来人往,不敢动作,只暗暗屏息调气,以静制动。 黑暗中那人手腕翻转,在他背上打了个暗语。 常欢默然,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四周,趁无人注意,一闪身随那人进入了昏暗的室内。 身后那人带常欢走过几排屋舍,绕了好几个弯,终于将常欢引入一间屋子里。 与他住的地方不一样,这间屋子不小,两边是通铺,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桌,上面点着幽幽暗暗的一盏灯。这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但布置得整洁又温馨,显然是侍女们居住的厢房。在七夕这天夜里,反倒成了难得的清静之所在。 带他来此处的人是个不过二八年纪的美貌少女,梳双髻,着布衣,可身上洗不掉的脂粉香味和眉目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诱人风情,都是欢场女子所特有的,常欢再熟悉不过。 女子面向房内点了点头:“我去外面守着,”朝常欢展颜一笑,便转身出去了。 常欢慢慢走向背朝着他的褐衣男人,恭敬地鞠了个躬,缓声道:“师父。” 男子转过身来,缁衣苍颜,面上沟壑纵横,以往英气的眉毛已经变得霜白,曾经挺直的鼻梁也在正中间处折断,唯有一双犀利的眸子依旧明亮敏锐。 锐利如鹰目,望之使人惧。师父相貌可怖,可常欢知道,他师父楚凌风在犀利的外表下其实有着兼爱世人的慈悲心肠。 “徒儿本以为您不会这么快回来。”常欢五月和师父见面的时候,他老人家正要往西边去探访故友,本以为一去又要大半年的时间,却在这相见了。 “咳咳——”像是沉默了太久,楚凌风的嗓音比平日更加嘶哑:“北朝占据了襄阳,荆州刺史退缩到城里不敢出来。如今长江水道也不安稳了,沿途兵匪横行,郡县各自为政,国将不国,唉……当年武帝携满朝文武南迁是何等辉煌壮举,如今……” 师父在南迁前就是北陈旧臣,对大陈朝有着常欢理解不了的家国情怀。常欢心知师父并不赞同自己如今要做的事,可他还是为了常欢殚精竭虑、竭尽所能,想到这常欢心里一暖。 楚凌风咽了一口冷茶,又说:“欢儿,为师已经立下誓言,后半生只救人,不杀人。你家仇未雪,为师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却不能出手相帮。不过,若你有疑惑可以去找缥云。”他朝门外扬了扬头,“缥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你际遇相似。如今她在青云班唱曲,交际甚广、消息灵通,也许会有用得到的时候,就当是为师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常欢明白师父不能久留:“多谢师父。徒儿这些日子发现公主经常头疼烦躁,不知师父是否有法子能治疗头疼?” 老人想了想:“我对医道只有些浅薄的认知,从前倒是学过一套缓解疼痛、打通经络的按摩指法,兴许有用,兴许没用。时间紧迫,我只演示一遍,你要牢牢记住。” 宫宴,家宴,不过是给她设的鸿门宴、生死局。 华阳斜倚着台上阑干,内心波涛汹涌。台下歌声飘渺、人烟鼎沸,正是七夕宫宴的最高潮。那人正居于上首,举杯接受众人祝酒,一时抬眼,与华阳四目相对,微微翘起了嘴角。 华阳急急转身向内,不再看他。 “陛下今日很高兴。”说话的是个身材娇小、容貌秀美的贵妇人,不过二十些许岁数,遍身罗绮、满头珠翠,正是华阳的嫂嫂何皇后。 第八章 鹊桥(下) 何皇后莲步款款移到华阳身边,瞧着台下,笑盈盈地问:“公主怎么不去宴上?陛下可是一刻见不着公主都不开怀呢。” 华阳端详着何皇后的侧脸,她讲话轻声细语,十足的小女儿情态,可说出来的话么,字字诛心。 虽然何皇后总爱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平心而论,华阳说不上讨厌她。她出身卑微,又是母凭子贵才当上了皇后,想给自己多找几个靠山也无可厚非……终归皇帝都没管,同华阳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说,她生下了皇兄唯一一个儿子……一想到涧儿,华阳心头不禁柔软了几分。宫里的老人们都说涧儿和华阳年幼时长得一模一样,而无论何时只要华阳抱他,这孩子就会笑逐颜开,想来是她们姑侄二人有缘。 “皇嫂说笑了,今日怎么未见太子殿下?” 何皇后面色一滞,那张终日戴在脸上的完美面具裂开了缝隙,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才回宫没几日又生病了,召了太医看诊,只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没大碍的,可做娘的哪里看得了孩儿受苦,我这几日真是……” 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似的说了一句:“陛下倒是心大,一次也没来看过……” 却又强忍住了,只说:“陛下这些年变了很多。” 这难得的真心话倒让华阳有些触动:“现如今的皇兄,我也……快不认识了。” 说话间,又有一人款步登上高台,却是魏国夫人。魏国夫人似是没有意料到皇后也在,一时有些犹豫,只行了礼便立在一旁,不再开口。 何皇后是个知情识趣的,见状理了理衣衫,淡然道:“我出来许久,涧儿怕是醒过来要找娘亲了,你们姨甥间想来有很多话要说,本宫便不陪着你们说话了。” 眼见着何皇后一行人出了望月台,魏国夫人才附在华阳耳朵上悄声说:“陛下今晚要宿在永安殿了,公主快随我来罢。” 疼,好疼…… 华阳满脑子好像只剩下了“疼”这一个字。远远遣开了伺候的人,整个寝殿内只余她一人,便再顾不上皇家的威仪与体面,在榻上蜷成一团,从牙缝儿里发出嗯嗯哼哼的呻吟。 从夜里折腾到天明,最后她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待到乘车出宫的时候,还不大有知觉。这会休息了半晌,五感才又找回她来,疼得她又重温了一遍昨日的噩梦。 那人越来越疯了,也越来越难以避开。 明明那副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知又从哪里寻了些鬼蜮伎俩、淫邪法子,将她折磨得遍体鳞伤,无人搀扶的情况下连路都走不安稳。 回来后已经沐浴了几次,可还是洗不掉那人的气息,更不用说雪绸亵衣下那没一处完好的身体,昨日乳头都差点让他咬掉一个…… 想到这处,身体不可抑止的抖动,一颗心却将将沉了下去。 华阳将头深埋在几层被子里,明明是大热天,却觉得背后一阵寒凉。恍惚间,又想去触碰那一团蓬松,那么轻、那么软,柔若无骨的一团嫩肉,只一捧怀的温暖,却在她堕入深渊时,将这颗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粘合起来。 明明那时候伸手想捉住,却落了空,是啊,玉团儿早就死了,被她的皇兄活活摔死在望月台下。 玉团儿是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犬,不算多么名贵,难得的是身形极小,成年后也不过她一个小臂的长短,比通常的猫儿还小上一圈。维允曾经偷偷告诉她,玉团儿其实是因为先天不足才会远小于其他狗,怕是也不能繁育后代。只是这样的玩意儿,毫无攻击性,带给宫里金枝玉叶的小公主玩正正好。 玉团儿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白。她在台上望下去,只觉得天上的月亮掉落了,摔碎在石板上,溅出一地血红,和她初夜的落红一般的红。 一滴泪落下,洇湿了华贵的绸子。她还会疼,还能流泪,还活着,虽然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点翠——”华阳强撑着叫了一声。 马上有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让常欢来。” 说完华阳自己呆了呆,怎么这些日子老是想起他? “嗯——舒服,舒服,再捏捏这边。” 不得不说,这个叫常欢的小男宠总能带给华阳惊喜。他这套按摩经络的指法虽然治不好她身子上的伤,却能平心静气、舒缓神经,头脑里酥酥麻麻的,伤痛便也遥远了几分。 “常欢,你在哪里学来这样多的本事,宫里的太医怕也没你这手通经络厉害。” 常欢淡淡道:“不过是风月场里讨好贵人的法子,最多给客人安神助眠,却不能治病。再说,奴只是学了个皮毛,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 华阳虽然喜淫,却不是个爱生事的,相反,她自认平日里十分守规矩,从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再者送到她面前的男色都享用不尽,自然没有必要再去那勾栏之地,想不到这些地方也别有乐趣。 “本宫从前也见过好些在风月场里厮混过的男侍,怎么他们没同我说过这些?” 常欢手上力道不减,却俯下身耳语:“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好处,公主别心急,日后慢慢就知道了。” 华阳大笑:“常欢,你这样聪明,想赎身根本不难吧,怎么会甘愿沦落风尘?” “公主想知道奴的来历吗?”常欢眼含笑意:“那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呢。” “哦,那便不要讲了。”华阳只是被挑起了一丝好奇,问出口其实就后悔了,她一个将死不死之人,干嘛还去管旁人怎么活! “是。” 午后蒸热,华阳放松下来之后便觉十分困倦,在常欢的温言细语里,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常欢轻轻将公主一截玉腕塞到锦被里,凝神思索,前几日那处细嫩肌肤下明明有青黑色的脉络蠢蠢欲动,现在却只剩一片雪白,白得晃眼。 他可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第九章 涌泉(上) “这鬼天气,都过了中元节还能热死个人。”鲤儿揩了一手的汗。 走回到公主府内院的功夫,鲤儿的汗已经流得湿透了一整张帕子,见四下无人,便干脆动手擦试起来了。她午前去建康城里相熟的珠宝铺子,托人将公主许多陈旧过时的首饰重新打成流行的款式。因为铺子与公主府相距不远,一路上又多有好玩好逛的店铺,鲤儿就遣了轿子先回来,准备办完事情步行回府。 谁知道秋老虎竟如此厉害呢。 鲤儿整理好仪容,正要迈步跨进公主常居的泠风院,里头却刚好出来一个人。个头不高,让人很难留下印象的脸,总是挂着虚假的笑意,可不正是深得公主信赖的管事太监孟真嘛。 孟真朝鲤儿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公主离府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离府了?”鲤儿大惊,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她竟然不知道!鲤儿便有些不快,费了好大努力才尽量不在面儿上显出来:“这么突然是去了哪里呀?明明之前宫里……“ 明明之前宫里让公主老老实实在家里候着,可是…… 鲤儿很快转了心思,笑道:”既是要住上些日子,怎的连孟管事都不带上?” 孟真的笑容仿佛糊在了脸上:“公主一时兴起,非要带常小郎君去别庄泡温泉,说是她与常小郎君在府里见面,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打扰的人,嗨,咱们这会再跟着去那不是成心扫兴么。” 公主竟然对那叫常欢的小男宠在意到这种程度了么?才不过一两个月而已,公主已经几乎不见旁的人了。虽然鲤儿服侍公主的时间比不过许多府上的老人,可也多少有几年了,这样的专宠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鲤儿只不过思量了片刻,转颜对孟真道:“瞧我这记性,公主说了平日里小姐妹们最爱给她老人家送耳坠子,我早上竟又让翠宝阁的师傅打了好几副耳坠,这不成,我得赶紧去让他们改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院门口只剩下孟真一个人,若有所思地望着鲤儿离开的方向。 华阳公主在城外的别庄并不很大,难得的是四周山光秀美,林麓清荣,琼阁碧瓦掩映其中,自有一番韵致。又有地底涌泉,打几处石眼涓涓而出,泉水温热,便顺着天然地势修建了几处汤池,汤池四周雾气氤氲、翠烟缭绕,人在其中,浑如身处梦境。 常欢一路行来,与山光水色相伴,已是心胸舒畅,此刻置身温腻汤池之中,更觉意兴盎然。 珠帘卷起,其音琤琤,常欢微微抬头,只见华阳悠然步入汤池。 公主此刻不仅未着片缕,连脂粉珠翠都通通卸去,全身上下只一根卷云金簪将乌发尽数挽在脑后。在城里的时候,哪怕睡前公主也要再上一遍晚妆,常欢其实从未见过她这般素面朝天的模样。 脱去了缀饰的公主有着平日里少见的脆弱易伤,水雾环绕中,她眼波宛转,面上一抹红晕若隐若现,几缕发丝垂落在水面上,想要隔开他的视线和她酥胸上的嫣红。常欢只觉得,这一刻的公主美的不属于这尘世间,如果动静大些,如此美人怕是会随着雾气消散而去,飘然登仙。 心,漏跳了一拍。幸好他们本就泡在乳白的汤池里,不然,他要怎样掩盖住身下阳物翘然? 只慌了一下,便带动着水漾了一波,华阳像是突然被打断了思索,茫然抬眼看向他。 常欢微微一笑道:“公主今日思虑深重,连奴都不能给公主解忧了。” 华阳扯了扯嘴角,终是没有扯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笑,便干脆屈起双膝,双手环抱着小腿,将下颏放在两腿间,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常欢不是没有注意到,公主今日虽然大张旗鼓地出行,话却格外的少,面儿上的神情也比往常凝重,修长的双眉总是不经意间微微蹙起。常欢更是没有漏掉公主双膝直至小腿前侧的两大团乌青,右膝甚至擦破了皮,已经结了好大一块痂。 这绝不是他弄的,而公主这一个月来也没有召见过别人,除非……常欢幽幽地想,这伤痕意味着什么,一个大胆得令他战栗的念头呼之欲出。 不过,比起这些,常欢却更在意另一件事:公主雪色肌肤下,细如蛛丝的黑紫脉络隐隐遍布全身,纵是灯光昏暗、乱影交错,他也坚信自己没有错看。 “敢说出去一个字,你就……”华阳羽睫轻垂,眸光闪动,却是不再说了。 常欢起身,水珠子噼里啪啦地顺着他瘦削的躯体滚落:“奴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 说着话倾身向下,将公主蜷成一团的身体打开,迫使她后仰,贪婪地欣赏她胸前弹勃的玉乳。 “你——“一个字刚说了一半,华阳口中就被男子的唇舌侵入,她甚少允许男宠们亲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想不到常欢看起来一个柔弱的少年,身体已经有了远超她的力量,他死死地扣住她的双手,吻得深入而放肆。 华阳被他按在汤池边上,身体夹在靠背和常欢之间,乳尖离水,立时变得坚硬弹勃,擦在他滚烫的胸前,犹如两颗玛瑙珠子滚过,引得她和他同时为之一颤。 不及她再作反应,常欢迅速分开华阳无力垂下的双腿,挺身向前,池水腻滑,不费多少力气就能一插到底。 第十章 涌泉(下) “嗯……”华阳发出了愉悦的欢吟。 常欢似是得到了鼓励,借着水势扶起她的纤腰丰臀,深深浅浅地撞击起来。这个姿势,他能将两人交合处尽收眼底,看到她嫩红的花瓣被青筋勃起的阳物粗暴撑开,每一次插入都吸入的温热泉水,每一次拔出又再吐出来,池中荡起阵阵白波。 “唔……唔唔……啊!” 随着操弄的深入,华阳的幽穴数次被贯穿到底,柔美的嫩肉被戳撵得无处可逃,被填满的满足感让她随之疯狂喊叫。 正是被弄得欲生欲死时,心中疑惑却不减。华阳猛地睁开眼,只见常欢肏得专心,水润的双眼不知聚焦在哪里,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心念又是一转,他今日看似莽撞,却小心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处,动作也恰到好处,解了她的心头渴,又因温泉舒缓,不会弄疼弄破了她。 这小郎君恁地如此胆大?!倒合着了她的心意,只是可惜,可惜了。 她不喜欢底下的人揣度她的心意,更不喜欢她已经溃不成军,他却还游刃有余。他凭什么,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她轮得到他来可怜么?!华阳心底无声的呐喊。 常欢倒是没有看上去轻松,公主的花径幽深曲折,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缠绵。她轻身一颤,花穴便夹得他浑身颤抖,几乎要忍耐不住,将囊袋中的阳精尽数泼洒给她,只能暗自稳住心神,在她黏滑的勾缠下细细碾磨花穴里某一处敏感的凸起。 华阳思绪紊乱,心中更是不大痛快,身体的反应却不由自主。在水波凌乱中被猛烈撞击,恰如一盏小舟误入了激浪滔天,身不由己,无力逃脱,只能任由那狂风巨浪浸彻己身,贯穿她,撕碎她。 头脑一片空白,如同雷电划过,一颗心被顶得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行泪自眼角滚滚流出。 再也耐不得了,酥酥麻麻的感觉溢满全身,华阳绷直躯体,冲上顶峰。 她顺着靠背滑进汤池,下身还兀自颤动着,享受高潮的余波。身体着实没了力气,落入水中比她想要的深了几分,将将要被呛到,一双手赶着撑住了她。 华阳稳住身体,望向常欢,他浑身通红,汗水淋漓,坐在汤池边上粗重喘息着。 可那话儿还倔强着不肯罢休…… 华阳扭身坐到常欢双腿之间,不顾他错愕的眼神,张嘴含住那勃发的巨茎。 “嘶——”常欢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向来是旁人伺候她的,华阳实在没有太多经验,一张小嘴也只能包含住涨红的龟头而已,吞吐都成了难事。 可这是身份高贵、万人之上的公主啊,仅仅这份略带讨好的心意已经让常欢不能自已,更何况她刚刚才被他肏到高潮,脸上仍留有余晕,傲雪肌肤上香汗淋漓,一片引人遐想的洁白…… 常欢再也忍不住了,按住华阳的头,阴茎在她的小口里横冲直撞起来,小声道:“吸紧点。” 本就是强弩之末,冲撞了几下,便忍不住要泄出。 常欢突然松开了控制华阳后脑的手,正要将那物件抽出,华阳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射在她嘴里。 快感瞬间冲上云霄,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一处,他后臀筋肉紧绷,浓稠的白液喷薄而出! 云消雨散,华阳懒散倒在锦褥上。 她一向有些认床,离了家里那张巨榻,便不大能睡安稳。纵然今日的情事让人筋疲力尽,她还是几度睡着,又几度转醒,干脆睁着眼等待天明。 博山炉里传来龙诞香的气味,古远绵长。 翻了个身,又手贱地去摸常欢头上一团软发。 谁成想,华阳自觉已经十分小心,还是惊醒了他。 许是尚在浑噩之间,平日里就要溢出水来的一双桃花眼,更显得波光流转,神色幽明。 华阳一贯善于装腔作势,虽是面上一哂收回了手,对上他的眼神依旧毫不心虚:“常欢,你方才说梦话吵到本宫了。” 常欢本还在迷糊着,听到这话心里一慌,该死,得意忘了形,竟然睡得如此深沉!面色不变,压低声音问:“奴罪该万死,不知,奴梦里说了什么胡言乱语,扰了公主安睡?” 华阳翻过身背对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叫‘阿娘’罢了。” 常欢将信将疑:“……是么?” 华阳却不想放过他的样子:“为什么要叫娘?” 常欢一愣,小心地回答道:“梦里说的话,奴也不晓得原因。大概,人在累了、病了、伤心了的时候,总是会想找娘亲的吧。” “哦?那你是该不是病了或是伤心了吧?” 常欢笑笑:“自然不是。若是奴吵到了公主,还请公主命奴退下。” “不必了,睡你的吧。”华阳拉上被子,不再理他。 许久,当常欢昏昏沉沉又要陷入沉睡之时,却听到身边人小声呢喃:“本宫就不会。” 嗯? 常欢在黑暗中想了又想,方才意识到,公主其实是想说,她无论何时都不会想要叫娘亲——的吧? ———————————————————————————————————————————— 常欢:阿娘…… 公主:诶,乖儿子。 常欢:…… 第十一章 相思(上) 娘亲意味着什么,华阳从来就不懂。在旁的小娃娃追着阿娘要抱抱的年纪里,她身边只有乳娘和内侍,有时再加上一个哥哥。 父王整日沉迷于求仙问道,几乎快住到了丹房里,一年到头见不了她几次。即使见面,那个萎靡不振、面色苍白的男人似乎也不知道该拿她一个小女娃怎么办,华阳宁愿不见他,她又不喜欢父王殿中终年不散的炉火气息。 而母妃,那个生下她之后就总是将自己关起来以泪洗面的女人,眼里好像只有过她皇兄,皇兄磕了碰了一下,她便要大发雷霆然后又失声痛哭。而最让母妃讨厌的恰恰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华阳,母妃对她厌恶的眼神连华阳一个小孩子都看得分明,她曾经偷偷问过姨母,还不是魏国夫人的姨母也只是爱怜地摸摸华阳的头,回给她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不过后来,明不明白也不那么重要了。 父王和母妃早在她九岁时,就双双葬身在东海乱军放的那场大火里。华阳和皇兄侥幸逃过一劫,被皇祖父接到宫里扶养长大,那是她最快活的日子。皇祖父为数不多的精力都用来教导她皇兄,华阳乐得自在,很快就和东宫里伴读的贵族少年少女们打成一片,后来上天又让她遇到了维允…… “唉。”华阳幽幽叹了口气,静了一会,让自己专注在眼前的要紧事上。 “他们……上钩了吗?” “回公主,八九不离十。”答话的正是孟真。 “到那日派人盯紧了,一旦两边见上面就动手。” “奴明白。” 八月十二日,常欢早早离了公主府。府上仆从众多,为了避开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往往轮流在十二或十三日提前出府与家人团聚。如常欢这样,没有家人亲朋在建康的,也能趁此机会放一天假,或是玩乐休息,或是处理些平日不方便做的杂事。 常欢在南市最热闹的几条街绕了半天,随手买了些点心水酒,眼见着快到巳时了,才慢悠悠地踱步往青云班所在的落雁里行去。 落雁里是一处上不得台面的所在,汇集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主路是条狭窄、曲折的小巷子,夹在两排狭仄的楼阁中间,格外拥堵,最窄处仅容得下三四人并行。常欢先在大柳树下的棋摊儿上瞧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闪身拐进了一家小作坊的后院,紧接着又纵身一跃跳到了边上的阁楼凉台上。在高处环视了一圈儿,才安心地隐身在屋檐垂下的阴影里,顺着几家相接的阳台,直接走到了缥云卧房的窗外。 “当当当”,常欢用他们之间约好的暗号敲了敲窗棂,片刻之后,竹牗卷起,一双纤纤素手将常欢拉了进去。随着窗子放下,外边的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缥云显然还没睡醒,看都不看一眼常欢,恹恹地卧在美人榻上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茶,一张脸带着宿醉后的疲惫,开口还带着几分起床气:“刚递了话进去就找上门来了,多大的事儿啊,你家公主这会子舍得放你出来了?” 常欢知道,娼门乐户大多都是午后才起身,傍晚才开始做生意,午夜之后才得歇息,当红的歌妓优伶通宵卖笑戏耍也不稀奇,只赔笑道:”劳烦缥云娘子了,先前的事这么快就查出了线索,实在出乎我意料,怕耽误师父他老人家的大事,一得空就急急赶来了。“ 提到师父,缥云略微正色:”不是我查得快,实在是——“她面上一哂,”实在是你问对了地方。“ 常欢不解。 ”这世上哪还找得到比教坊里更会用这些个邪门玩意儿的地方呢?“缥云直起身来,玉笋一样的手指轻轻点在常欢胸口,常欢侧过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两人的身体接触。 ”好啦好啦,你这人白瞎了一张面皮,在我这里装什么柳下惠,真是不解情趣。“缥云大咧咧地盘腿坐着,道:”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照你的形容,公主怕是被喂了相思蛊。“ ”相思……蛊?“ ”没错。这种蛊汲取人的情欲为食,一旦被下了蛊,任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贞节烈女、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也不得不化身色中饿鬼,整日只念想着衾枕之乐,一朝不行房都坐立难安。而且,若是久不行云雨之欢,蛊虫没了食物,便要吸食寄主自身的血液,你见到黑紫色血管恐怕就是被蛊虫吸血的表象。若是……若是总不喂食蛊虫阴阳精血,蛊虫会直把人吸到全身血管爆裂,皮肉腐败脱骨,整个人烂成一副骨头架子,凄凄惨惨得死去。“ 常欢愕然,想了想还是疑惑:”如果一直合着蛊虫的心意,除了对性事渴求强烈些,还能和寻常人一样么?“ 缥云神色泠然:”小郎君说的什么傻话,你我都是风月场里打过滚的人,你见过几个老客突然转了性的,只有越来越沉湎、越来越荒唐的。欲望哪里会有尽头呢,人世如此,蛊虫亦然。若是一门心思顺着它,蛊虫的欲望便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到了每日除了欢爱连吃饭睡觉都不顾的地步,人又还能活多久?“ 第十二章 相思(下) 竟然,合着哪边都是死路的么,这样想着,常欢好像多少能够理解华阳公主平日里的放纵恣意了,他苦笑道:”据我所知,通常炼蛊不过为了驱使蛊虫做事,蛊虫和寄主相依相伴,寄主死了,蛊虫便也没用了。所以,这相思蛊到底有什么用处?“ “哈哈,小郎君长了这样一张脸,确实用不到相思蛊,自然不会理解。“缥云笑得花枝乱颤,”起初不过是有些心术不正的蛊师炼来采花的,下在采花对象身上,就不需要再用强。采花嘛,哪管被采的是死是活,所以这蛊用意便是只为极乐销魂,不求天长地久。后来,也有青楼重金求购了这蛊,专下在死活不听话的雏儿身上。” “不过……”缥云陷入了思索,“本朝一向严禁擅用蛊术,这些年连秦楼楚馆里都不太见得到这相思蛊,公主又怎么会……” 常欢心里有着不便与缥云说的猜想。 “缥云娘子,你可否知道,被下了相思蛊的人通常能活多久?” 缥云摇了摇头,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也好奇过公主被下蛊的时间。可是一来是之前说的,如今少见用这种蛊的;二来,我打听到的都是些青楼里的旧闻,青楼女子,就算没有这蛊,也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 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公主殿下。” “呵呵,石大统领今日倒是没有换一张脸来见本宫。”华阳端着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 坐在下首,让华阳打起十二分小心对待的,正是建康城里人人闻之色变的内卫大统领石辟邪。南迁之后,世家衰微,于是华阳的皇祖父陈武帝得以设立了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内卫,主要的职责是刺探情报、监视朝臣。内卫选人不拘出身、只凭本事,聚集了一批只对皇帝效忠的暗探走狗,加固了皇权,打击了高门贵族。华阳的皇兄陈邺即位后,更加依赖内卫,甚至很多政令都越过三公九卿,经由内卫颁布。 可是,虽然陈邺将一个都城控制得严严实实,却阻挡不了北朝的铁蹄南下和地方割据自治。可见以情报机构治国,终归不是什么正途。华阳只在心里略过了下这个想法,又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石辟邪这人长得可以说是人如其名,石破天惊,可以辟邪:硕大的鹰钩鼻、凸出的颧骨、凌厉的唇线、还有幽深狠戾的双眼。更可怕的是,左眼里生了好大一块白翳,遮住了一半的瞳仁。长成这样令人难忘,根本不适合做暗子,可石辟邪还有一手易容的绝活,也靠着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和疯狗一眼见人就咬的凶恶,从一个小小的暗探一步步做到了大统领的位子。华阳并不清楚眼前这副面孔是不是他本来的样子,也许只不过是他不刻意掩盖身份时用得最多的一张脸。 “公主说笑了,不知公主今日急召臣来所为何事?”石辟邪的声音低沉喑哑,好似砂纸打磨着木头。 华阳强忍住心中的不耐,面对这个人,她总有一种被看穿的难堪和不适:“大统领才是说笑,本宫的人做什么,还不都在大统领的眼皮子底下。” 华阳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说了吧,今日其实……是想求大统领高抬贵手,假装没有看见本宫要做的事。” 石辟邪一咳,道:“公主的吩咐自当照办,可是……可是陛下的吩咐臣也……” 华阳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放心,不是让你瞒着皇兄,只不过是拜托你稍稍晚一些把消息传过去。” 石辟邪神色不改,唯独眼中那块白翳似是抖了一抖:“这……” “石大统领,你想要护着的人和想要达成的目的,本宫兴许也能助上一臂之力。无论如何,你该清楚,本宫不是你的敌人。” 石辟邪那难辨真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如此,那便如公主所愿罢。” “公主,宫里又来了旨意,邀您赴中秋赏月宴。”点翠郁闷地说,“还有,鲤儿又不知哪去了,她今年的假日早就用光了,怎么还好意思给自己放中秋假?” “嗯,知道了。”华阳心里觉得有些想笑,点翠这丫头有个习惯,想到一件事就忍不住把相关联的事一股脑儿都讲出来。这不,见了旨意就想到了中秋,想到了中秋便想到了放假,想到了放假又扯出了她看不惯的鲤儿。也不想想,一个赏月宴压在心头,她家公主哪里还关心什么鲤儿!再者说,鲤儿去了哪儿,点翠不知,华阳却很清楚。 好说歹说打发了点翠,华阳整个人都精疲力尽,平瘫在她那张能睡下五六个人不止的降香黄檀卧榻上,抱着被子幽幽地想着心事。 “应该能成功吧?”她自言自语。 又到了中秋,想起来心里一阵苦涩。 那个人,她的皇兄,明明知道这个日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年前的中秋,她被下了相思蛊的日子,失贞的日子,玉团儿死的日子……还有, 幸福的终点。 之前匆匆一睹的可怕眼神,中秋节那一次她终于看了个清楚,竟然、竟然来自她全心全意依赖的皇兄,她同父同母的胞兄。 那是男人充满了欲火熊熊的眼神啊……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烧化…… 可恨,她那时,什么都不懂。 第十三章 清夜(上) “呃……呃嗯……”望月台上,华阳坐立难安,十四岁的小公主不明白自己这具身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秋高气爽、冷月清风,她脸上却热得发烫,下腹深处隐隐感到一阵空虚,全身躁动难安,恨不得将衣衫扒开冲进夜风里。更加奇怪的是,两腿之间涩痒难耐,忍不住想要绞起双腿夹住些什么……下身最隐秘的地方,竟然不知不觉间流出了些液体,亵裤上湿凉一片,难道会是来月事了么…… “混账奴才!你到底给本宫喂了什么?!”华阳冲着身边面色阴郁的内侍大喊,连她自己都觉得色厉内荏。 中秋之夜,按照以往惯例,皇祖父会大兴宫宴。大陈皇族人丁稀少,华阳势必要整夜在座。可今年皇祖父的病来势汹汹,卧床不起好几个月,宫宴自然是办不成了。华阳本以为今夜皇兄也会像平时那样侍奉在皇祖父身边,毕竟自从皇祖父病后,皇兄一直都很忙。可万万没想到,今夜皇兄却约她到望月台上赏月饮酒,还特意叮嘱不要带太多人来。 华阳兴奋不已,自打维允走后,宫里的日子越来越无聊。而且,皇兄平时都不许她饮酒,这次他主动提出来,她怎么能辜负皇兄的厚意!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华阳就早早跑过来了。仔细想来,台下的气氛就有些奇怪,不见平日里侍奉左右的那些熟面孔,却多了不少披甲持剑的卫兵。她的随身侍从使女更是都被赶了回去,只说太孙的人会保护公主,最后只有华阳和她的狗玉团儿被允许登上望月台。 华阳隐约有种感觉,自打她登上望月台起,有些事情……不太对头了。先是台下那些奇怪的生面孔,而台上竟然没有布置茶点果品,也只有一个面色暗沉的太监隋心侍奉在侧。 可这个隋心的的确确是她皇兄的心腹。自从她和皇兄在东海那场叛乱中侥幸存活下来,皇兄就变得越来越谨慎多疑,从江湖上搜罗了无数奇人异士养在身边,隋心就是其中深得皇兄信赖的一个。所以,之前隋心捧给华阳一碗汤药,说什么太孙怕夜晚风大让公主吃幅补药防风寒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起疑心,二话不说就端过碗喝下去了。 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怪样子。 “隋心!本宫在问你话!皇兄到底在哪儿?!” 隋心面上波澜不惊,微微颔首道:“公主再耐心等等,太孙殿下很快就来。” 华阳不是没想过要喊人,可为了视野开阔,望月台周围本就没有任何其他楼宇。即使高声呼喊,也只有台下的守卫听得到,而她刚刚分明看得清楚,隋心比了个手势,台下的人就更换了阵势。逃跑更不现实,她连隋心这关都闯不过。 于是,华阳只能一边对抗着身体的异样反应,一边叫骂不停。玉团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也跟着冲隋心“汪汪”叫个不停,没一会儿就累了,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华阳累到骂不动了,身上异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毫无反抗之力,干脆闭紧双眼,躺在榻上默念佛经。 “办妥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皇兄! “皇兄!”华阳猛地坐起来,却被眼前所见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皇兄竟然在她面前衣衫不整,仅仅一件亵衣披在身上,下身……下身两腿间居然高高支起来一团……而他的眼神,放肆又轻狂地打量着她,眸中烧着一团烈火,分明是那天吓到她的眼神! “皇兄……”嗓音沙哑涩滞,华阳渐渐有些开始明白,原本想要义正言辞斥责的话语也不再讲得出来。 “是你,那天的人是你。”一开口,泪珠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陈邺一怔,立刻又笑了,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都明白了。他嘴角一勾,吐出的话语让华阳羞愤难堪:“我的好妹妹,怎生这般淫荡,才刚有了月事没多久就学会了勾搭男人。”他抬起华阳精致的下巴,目光扫过她战抖不已的前胸,“再不吃了你,可要便宜了外人呢。” 华阳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人,这真的是她的皇兄吗,她最信赖无比的皇兄? “滚下去。”陈邺回头命令隋心,然后倾身过来,两只坚实的臂膀牢牢将华阳困在身下,“哥哥我,等这天,等了很多年了……” 华阳正不知所措,就感到腰上一松,皇兄解开了她的裙带,大手飞快一扯,轻薄的裙子倏地裂开,下体毫无保留暴露在他眼中。 “呵,都已经湿成这样了,真是个小淫妇。”陈邺不顾华阳的眼泪和挣扎,一只手牢牢将她双手困住,另一只手用力分开她的双腿。 第十四章清夜(下) “你住手!你不能这样!”华阳无力地挣扎,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被胞兄压在身下做这样羞耻的事,她竟然、竟然感到空虚难耐,渴望着被什么东西填满…… 陈邺早已经欲望勃发,华阳恼怒羞怯的模样更激起了他的兽性,他飞快褪掉了全部衣物,暴涨的阳物翘然顶到了华阳面前。 “你……你你……”华阳哭得快断了气,陈邺的阳物又粗又长,青筋勃起,显得狰狞又恐怖。 “好妹妹,乖乖的。”说完,陈邺对准华阳水润的孔洞,一个挺身,全根没入,直插到底。 华阳霎时疼得全身僵直,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虽然被下了药,毕竟还是十四岁的处子,穴道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粗暴的撕裂。 “嘘——不怕,不怕,乖一点”,陈邺竟还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后,热烈的吻一下一下落在她脸上,下身却毫不怜惜地抽动起来。 “撕拉——”的一声,华阳上身的衣服也被全部扯开,一双秀美坚挺的乳房弹勃而出,两点红艳在月光的清辉下十分耀眼。 不顾华阳的抗拒,陈邺张口将乳头咬在嘴里,舌头扫过乳晕,她身体抖得厉害,连带着玉乳漾起一阵波涛。 陈邺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华阳未开垦过的处女穴本就夹得他欲仙欲死,她受惊时小穴口竟还猛烈收缩起来,好似要将他的肉棒紧紧吸住。 “好个小淫妇,让哥哥好好疼你。” 华阳闭上双眼,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怎么都压制不下去。明明还疼的厉害,在这样粗暴的亵玩下,她的身体却渐渐适应了皇兄的抽插,甚至有了酥酥麻麻的快意。 “啊……”身不由己地发出了一声媚叫,让她羞愤难当,也让他兴奋得发颤,身体的律动更加狂野无章…… 华阳关于那晚的记忆散碎而凌乱,只记得皇兄抱着她没完没了地求欢,而她被下了相思蛊的身体也宛转迎合。最后,她已经不知道两人多少次一齐冲上了高潮,嗓子嘶吼得发不出声音,四肢酸软得抬不起来,也不知他在她身体里射了多少次…… 而玉团儿……那傻狗不知是睡晕了还是真与她心意相通,竟不顾自己先天不足的身体,想冲上来攻击她皇兄。陈邺那时候还没被酒色掏空身体,自幼习武的男人不过手掌一抓一抛,玉团儿就只来得及发出一阵惨烈的叫声,便轰然坠地。 华阳救不了它,就如同她救不了自己。 不过,当那阵短暂的犬吠结束之后,华阳在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玉团儿,她养来玩的一只狗,是那天唯一试图帮过她的。 华阳不知道自己后来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几天,脑子乱成一团,连晨钟暮鼓的喧嚣都感受不到。她只知道自己被困在望月台上,无论是来伺候她的宫人还是给她医治的太医都战战兢兢的,并没人敢同她讲话,她也不想同皇兄的人说话。 直到有一天,建康城里寺庙道观钟声齐鸣,经久不绝,华阳才忽然意识到,那是——皇祖父的丧钟。 她再也逃不出这囚笼了。 华阳被囚禁在望月台上快两个月,陈邺是很想日日来找华阳的,可甫一登基,实在事务繁多,他根本抽不出空闲去望月台。这一耽搁,就耽搁出了问题,也让华阳的被困意外结束了。 华阳难以忘记,见到她相思蛊发作时,皇兄那几欲疯狂的脸。她虽然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形容可怖,四肢和躯干上的经脉已经蔓延如同蛛网密布,脸上不用想也会更加丑陋不堪。她不好受,浑身焦灼欲裂,可看到了皇兄惊慌失措,所以她笑了。 皇兄从前是真的不知道这相思蛊的祸患吧,华阳轻揉着太阳穴想,虽然他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肮脏心思,可本意应该只想占有她,并不想将她变成这样半人半鬼的淫奴。 问题出在那个隋心身上…… 皇兄第一次发现华阳身上的异状,气得差点砍断隋心的手臂,那隋心捂着受伤的手臂,跪着求饶,口中不住说:“陛下、陛下只说要最强烈最易于控制人的春药,一定是下边的人想岔了……” 事到如此,陈邺只能自吞苦果,可他终究没办法对那样的华阳产生半点情欲,最后只能匆匆从护卫里找来几人与华阳轮番交媾,又忍不住愤怒,持剑将那几人通通斩杀。 这件事一回想起来,华阳还是忍不住讥讽地笑出声来。皇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原想将她变成禁脔,却没料到自己根本没能力满足服了相思蛊的华阳,后来他只能匆匆将华阳嫁给一个不知名的武将,又给华阳塞了无数出身低贱的面首…… 男人的心思再明显不过,既然华阳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个男人,那至少他当了第一个,也要当最长久最特殊的那个。所以这些年来,只要华阳对哪个男宠流露出不一样的情感,他就会想法设法除掉那人…… 如今皇兄变得嗜杀成性、暴戾多疑,身边可用之人越来越少,竟然连隋心都重新招进建康了。 华阳紧紧捏住衣襟,指节握得发白。 头又开始疼了,张口便想叫常欢来,却突然意识到那人怎么还来得了呢。 她大张旗鼓地宠幸常欢,为的不就是让她皇兄嫉妒不安,从而引隋心出宫,然后—— 杀了他。 第十五章 流云(上) 离开落雁里时,日头已高,阳光照在身上暖酥酥的,让人昏昏欲睡。 难得享受一刻自在,告别缥云后,常欢便选了条绕远却幽静的路,慢慢踱步向公主府走去。 一阵风轻轻吹过,空气里霎时弥漫起香甜浓郁的桂花香气,偏要搅乱宁静的心绪。 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常欢近来总在心中对自己说这句话。自打因缘际会来到了公主府,似乎发现了很多秘辛,可却又似乎丝毫没有接近原本的目标。他还是个意气勃发的少年人,委实不喜欢这种裹足不前的感觉。 常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在别庄那几天亲眼所见,公主给剑南筹集了大批军饷,真的只是为了讨好旧情人?还有她每次从宫里回来身上的伤痕,还有那恶毒至极的相思蛊…… 可是—— 华阳长公主身上疑点虽多,又关他什么事?本来也只想把公主府当成进身之阶,总不能真的为了满足好奇心,连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初衷都给忘了吧? 是时候离开了,常欢默默下了决心。 “就是他!”意外听到一个熟稔的声音,压低了嗓音,只有常欢这样多年习武之人才能听清楚。 常欢陡然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向一边侧了一侧。 只听耳旁“噌?——”的一声,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却扑了空,来不及收回,撞在石板路上,火光一闪,白屑飞溅。 常欢顾不得多想,拔腿便跑,身后那人身手矫捷,立刻调整了姿势追来,片刻便赶上了常欢。 常欢的余光隐约见到那人又至,心中暗暗叫苦。他身上没带兵器,也不知对方共有几人,在小巷子动上手怕是凶多吉少。若使上轻功,他倒是有自信在杀手得手前跑到一条人烟稠密的街道上,可是问题是来者意图不明,如果真丧心病狂到在闹市动手…… “啊——”正犹豫间,巷子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凄惨的尖叫,只一下就消失了。 身后的杀手似乎也楞了,脚下略微放缓,常欢趁机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耳朵里却传来一阵紧凑迅捷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三个……至少五人,都是练家子,兴许还是高手,会是这杀手的同伴么? 常欢正待跃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机括齐发,不得不飞快躲在一户人家的门洞里,一只弩箭“啪”的一声打到石墙上,弹开后留下一个白印子。 再看那杀手已经身中数箭,被几个脸上蒙黑布的人牢牢控制住,不知是生是死。 其中一个蒙面人似乎注意到了常欢,他一身劲装,右手持短剑,左手端一把小弩,步履从容地走到常欢面前站定。 四目相对,常欢认出了对方。 原来竟是他! 难道说,公主发现了他心怀不轨?!可先前的杀手又是……谁? 常欢动也不敢动,顺着咬得惨白的嘴唇挤出两个字来:“韩兄。” 那人露在外面的丹凤眼眨了眨,看不出任何情绪。 另一个蒙面人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常欢,韩平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蒙面人微微颔首:“头儿,那女子死得透透了。这阉人——”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筋骨也是硬,中了咱们好几箭,竟还剩下一口气。不过,心肺都伤了,过不了今晚。” “我同两个人把太监带走,你和剩下两个清理现场,手脚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 “是!”那人领命,却又试探地看了下常欢:“这个人……” 韩平面色冷峻,紧盯着常欢:“带回去等她发落。” 常欢后背一阵冰冷,韩平丝毫不介意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那么便只意味着一件事—— 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常欢的拳头在衣袖里攥紧又松开。 如果垂死挣扎,他兴许还能将消息传给缥云,可那又如何,难道让师父不顾生死来救他吗? 常欢打定主意,如果自己活该命丧于此,便不要再连累他人了。 “公主,那人刚刚咽气了。” 压在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净,华阳难得放纵一回,叫下人烫了烧酒,还没到晚饭时间,就自斟自饮了大半壶。 见孟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华阳想了想,问他:“他……死前可有说什么么?” “这……隋心被带回来后已经神志不清,颇讲了些……不大恭敬的话。” “但说无妨。” “是。”孟真长舒了一口气,“他说他犯了错,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他和鲤儿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可公主最该恨的着实不是他们这些棋子。他还说,既然公主不敢对罪魁祸首动手,那么公主的噩梦永远也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第十六章 流云(下) 华阳拿起酒杯的手滞了一下,盛得满当当的烧酒撒出来快一半,华阳心头怒火蹭的一下又窜起来。 不敢动手吗? 她知道她不是。她如今,既没有太多骨肉亲情的牵绊,也不想理会所谓定倾扶危的责任,更无所谓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举。可她真的要对皇兄下手吗? 今时今日,已经没有太多人还记得,大陈皇帝陈邺曾经是个怎样意气风发又亲切体贴的少年,华阳偏偏是其中一个。 她更没办法忘记,让父王母妃丧生的那场叛乱里,皇兄明明作为保护的重点被侍卫们拼着命送到了安全处,可一听到她还被困在王府里,就义无反顾地冲了回来。那年她才九岁,分明吓傻了,眼见着侍女们慌成一团,没人顾得上她,她竟怕得躲在了桌底。倒也是侥幸,那些一见到刀剑火光就冲出去的人,大多都死在乱军剑下或踩踏中。 华阳也是后来才知道,冲进府邸的乱军人数并不多,只是趁王府防备松懈才能闯进来作乱,胡乱杀了一会儿后,怕府军反应过来,便匆匆放了一把火撤走了。只有她父王这样终年藏身在丹房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用王爷,和她母妃这样整日锁在自己房间哭个没完丝毫不得人心的没用王妃,才会双双被这些不入流的流寇害死,死得这样憋屈。 话虽如此,当时华阳躲在自己房间里,虽离初始起火点不近,也很快被封住了出路。等她想逃的时候,满目皆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九岁的孩子很快就呼吸不畅,伏在地面咳个不停,靠自己逃出去是不可能的。正当绝望要放弃的时刻,她的皇兄来了,尽管并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皇兄还是带着几个心腹冲进了火海,他甚至没去看父王和母妃,就先奔到了华阳的居处…… 华阳心中苦涩,将半杯冷掉的酒一口咽下,能醉就好了,如果醉下去,也许有天,她就能忘掉从前那个待她好的皇兄了。 思绪繁杂,连喝了几杯,才想起来孟真还跪在那里等她吩咐。 “孟真,中秋你会祭拜你家兄长吗?”孟真的哥哥孟实,从前是皇兄身边的贴身内侍,那次他们一行人冲出火海,正是孟实替华阳挡了一根掉下来的柱子,自己却死在了十几岁的年纪上。 “回公主,中元刚祭拜过,中秋也不过是添些祭品、上几柱香罢了。”孟真听华阳突然提起孟实,也不禁有些感慨。 “是么,也替本宫烧几支香,若没别的事你先下去吧。” “谢公主关爱。只还有一件事,那个常欢——” 华阳脸上变了颜色。常欢?他还没死吗? “那个常欢也被带回来了,毫发无损。” “哦?”华阳倒是感到意外,皇兄的人已经堕落到随便杀个小倌儿都能失手了? “是,奴也很吃惊。据韩平说,常欢不仅目睹了过程,还认出了韩平。而再之前,他去了建康城中一个颇有名气的乐班叫青云班的,还没查出来具体见了什么人。” “常欢……他的身份你查过了吗?” “回公主,自然都查了。生在吴江,自小父母双亡,卖身为奴被带到建康来,文书凭册一应俱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父母双亡?这样的出身和随口一说有什么分别,你就是这样查证的?” 孟真无奈地笑了笑:“公主不知,十多年前,东边三郡水患连年,流离失所者岂止万记,很多村镇都直接从舆图上除名,何况常欢年纪小,若说是记不清了倒也不稀奇。若公主想查,从青云班这边入手可能还容易些,要奴继续查下去吗?” “算了,不必查,把人都撤了吧。”华阳忽然失去了兴趣,“常欢嘛,发些赏赐给他压压惊,且让他和从前一样,如果他有想出去的意思就放出去罢。” 他和她之间,本就没什么真诚可谈。既是逢场作戏,他恐怕已经是华阳见过的最投入的戏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她还有什么可追究的呢? 她也在利用他,早前暴露了伤痕给他看,心里已经当他是半个入了土的人。如果他今天意外死了,那也不过是他命不好,给他好生安葬了就是。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本事留着命回来……回来了,她还能做到再杀他一遍吗? 哪怕这个常欢奇奇怪怪的,算起来还是她亏心更多,华阳决定不再与他计较了。 离他远远的便好了。 “啊呦,常老弟,你这才是鸿运当头啊。公主平时都疼你疼成那样了,这过个中秋还给你发这么多好东西……” 关上了门窗,熄灭了灯火,杜渐方才吵嚷的声音却在脑海里驱之不去。 还有,韩平那冷淡又悲悯的眼神…… 常欢本以为自己这次逃不过去了,可没想到,回到府上只不过将他关在私牢里好生待了几个时辰,然后竟然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放他回来了,甚至还假模假样地赏了许多东西给他。 韩平本也想要杀了他的吧……那个当场没死透的,是个叫隋心的太监,而另一个之前听过的声音,常欢已经想起来了。 鲤儿。 那么就是说—— 常欢渐渐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推出来一个猜想。 ”哗啦——“黑暗中,常欢愤怒地将面前赏赐推到地上。 满身冷汗,战栗不已。却也醍醐灌顶,灵台清明。公主不过利用他做了一场局,而他却有些过于入戏了。 对他所谓的恩宠,这回也该到头了吧,常欢紧抿住嘴唇,不无讥讽地想。 第十七章 锦书(上) 接下来的十几日,华阳没有料想中的痛快,反而过得十分平静。 皇帝居然没借中秋赐宴的时机向她发作,实在不太像皇兄的作为。皇帝甚至也没召她侍寝,一整晚好像真把那些歌舞看入了眼。她上前敬酒的时候,皇兄也只是略微抬眼看了看她,说了些平常的吉利话,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友爱兄妹一样。是五石散服多了再也硬不起来了吧,华阳心里暗笑。 事情做的这么明显,华阳没指望还能全身而退,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下限到底在哪里。他还能拿她怎样呢?民间俗话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华阳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般心态。和皇帝比,自然她才是砧板上的鱼,可就算她没本事逃开那一刀,总算还能蹦哒几下,恶心恶心人,也就值了。 所以,当皇帝召她进宫的旨意终于来了的那天,华阳内心无比平静,慢悠悠地叫点翠给她上妆,峨眉淡扫,朱唇细描,额上贴金莲花钿,整整折腾了快半个时辰。 弄完了出门,见到来迎她的内侍跪了一院子,又忽然觉得自己这点不想输了气势的小心思十分没趣,恹恹地说:“行了,走吧。” 紫宸殿内一片暗淡,仅有的光源来自几盏幽暗豆灯,明明是青天白日,偏要用重重帘幕将寝殿裹得密不透风,华阳心道她是该夸皇兄也还有些羞耻心么,晓得他们之间的事见不得光。 进殿时正碰上几个退出来的方士,见了长公主纷纷行礼,华阳目不斜视走到御桌边,敷衍地请了个安,再抬头时看到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几颗金丹,忍不住要嘲讽:“哟,皇兄从前不是最恨神仙方士,现在怎么转性儿了?”华阳眉毛一挑,“怎么?想要步父王后尘,羽化登仙?” 陈邺不理她,盯着那几颗丹药,眉宇间似是不耐烦,干脆抓过来,一股脑儿全塞在嘴里,就着一口水全咽了下去。 瓷杯“啪”的一声儿扣在桌面,华阳掩在袍袖里的手忍不住跟着抖了一抖,这是要发作了? “弄玉,别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陈邺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阴恻恻地看着华阳:“消消气,别摆张臭脸给朕看,两个贱奴都给你杀了解气还不够?” 给她杀了?什么叫给她杀了?! “皇兄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鲤儿作为我的身边人,不思为我效力,却和宫里内侍牵连不清,私下会面,叫宫正来问也是要杀头的罪过。怎么到了皇兄嘴里就成了我泄愤杀人这么难听呢?”华阳有备而来,打定主意不管今日他想如何羞辱她,她反正嘴巴上绝对不吃亏。 “再说了,”华阳故意瞟了眼方才盛金丹的碟子,扭动腰肢坐在桌案上,无声笑起来,“皇兄现在可不是拿我没办法么。” 登基后,陈邺渐渐被繁重的政务和毫不克制的色欲掏空了身子,最近几次,不靠药力根本没法子同她欢好,对此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哼!”陈邺面色不豫,却没有华阳想像中的暴怒,反而嘴角翘了翘,眼神在昏暗的殿内莫测难辨:“弄玉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无论你是想掏空朕的江山,还是杀光朕的奴才,朕全都不在乎,朕想要的只有你。” 他探过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华阳的脊背,仿若冰冷的毒蛇在她身上游走。华阳压下心头的不安,努力挺直身子。 “只要你留在朕身边,想怎样都可以。不过——”陈邺一双手紧紧掐住华阳的腰肢,神色变得狰狞,“总有人要动歪心思,想把你从朕身边偷走。”他手上使了力,掐得华阳忍不住闷哼一声,陈邺“嗤”的一声笑出来,“真是个爱勾搭人的坏妹妹,维允在西边折腾了这么些年,还是没忘了你……” 华阳顾不上其他,奋力从他双手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许你动维允!” “哈哈哈,朕还不知道天底下有什么人能对朕说不许。”几重灯影下,陈邺笑得狰狞,“弄玉,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过几天就能见着你那心上人了。” 什么?!华阳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真的还是在诈她,维允为什么要回来! 看她花容失色,陈邺笑得更加深沉,他从锦盒里抽出一封书信掷到华阳面前:“自己瞧瞧吧,同样的一封信已经在去剑南的驿路上了。” 华阳展册,原来是封邀请剑南节度使邓恪进都城面见天颜、接受封赏的书信。这样的信,过去几年里朝廷不知道发出去过多少封,向来得到的回复都是兵事紧急无法擅离。 可这封信…… 分明是她的口吻和字迹,落款是她的小字,还加盖了她的私人印章……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 华阳闭上了眼睛,心中闪过无数个可能背叛她的面孔,可是,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陈邺收敛了笑意,冷冷地注视着她道:“维允也是跟朕一块儿长大的,又忠心耿耿地守着西边国土,朕也舍不得他。只不过,朕从前犯了个错误,以为两人天各一方,就能渐渐断了这份情,却不成想,反叫你们思念日深。现在,得把这个错纠正过来。维允的安危,全在你一念之间。只要你听话,让他死了心,朕可以保他安然离开建康。” “都听你的。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碰到维允,华阳毫无招架之力。 陈邺站起身来,怕了拍手,一个身影从帘幕之后缓步移出:“叫朕说什么好啊,弄玉,你府上的这个常欢,还真是个人才,仿你的字连朕都看不出真伪。”他转头吩咐:“常欢,送公主回府。” 第十八章 锦书(下) “这条路不能出宫。”软轿行进的方向分明不对,华阳冷冷地对走在身侧的常欢道。 “不急,公主怕还有很多事想和奴慢慢聊。”坐在轿上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想来那张脸上一定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华阳气到快晕厥。 再之后的一段路,各自无话。 一行人停在了凝华殿前,常欢作了个恭敬却不拘束的姿态,请华阳入内。 华阳不明白他这时候带她来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为什么皇兄会任由他动用这座宫殿,难道说从一开始他就是皇兄的人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华阳迈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问出了口。 常欢还是那个恭敬的姿态:“一个差点就爱上公主的人。“ 常欢从里面锁上殿门,转过头来看她。 精心装扮过的女子分外妖娆,只不过,眉头紧锁,满脸怀疑之情,漂亮饱满的嘴唇里吐出的话语夹枪带棒:“本宫真是有眼无珠,皇兄请了这么一尊大佛放在我面前,本宫竟然没认出来。” 常欢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中水雾弥漫:“公主误会了,常欢从前并不是陛下的人,现在,也先是公主的人,才是陛下的人。” “哼。”华阳被这人的厚脸皮气笑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平静心情。不过,她也实在难以相信常欢从一开始就给皇兄办事,毕竟,鲤儿和隋心是真的要杀他才会中计,那么—— “之前府上的人并没报告你离府,你是什么时候搭上皇兄的?” 常欢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公主,陛下放在公主府的人远不止鲤儿一个,真要有心找——”他浅笑,面上如桃花绽放,“也不是多难的事。” 华阳讽刺地问:“你给皇兄办事能拿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要知道,我皇兄可从来没有什么容人之量,你这样做,他早晚会连你也恨上的。” 陈邺要华阳做的事很简单,不过是和常欢一起,在维允面前演一出戏,狠狠玩弄维允一番,辜负他,让他死心。 常欢面色冷清,眼神中有华阳看不懂的意味:“如果奴说,能和公主演这出戏,本来就是奴想要的呢。” “什么?!”华阳心说我信了你的鬼。 常欢也无意辩解,轻巧走过来,坐在华阳身边,华阳身子一僵。 “公主啊,您本来打算再也不碰奴了吧?”常欢笑意盈面,华阳却只觉得怪异的恐惧,他究竟想说什么?! “呵,公主之前愿意放下身段伺候奴,想换的是常欢一死。相比公主,皇帝就大方的多了,至少一开始就肯告诉奴不少秘密。” 他抬起华阳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原来,公主的小字是弄玉。” 华阳震惊地忘了说什么,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殊不知这副无助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日高傲不可攀折的长公主更加楚楚动人。 皇帝和邓恪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公主么,常欢眼色一黯,手上的动作愈发粗鲁,将她紧紧固定在榻上,整个身子都压到了华阳上边:“奴还知道了,原来,玉团儿是公主养的一条狗啊。” 华阳身子动不了,脑子也跟不上他的节奏:“那、那又怎样?” “呵呵,”常欢轻轻一拨就解开了她的绢衣,微微低下头舔舐她脖颈和胸口处的洁白:“公主啊,您当常欢是条狗,怎么不知道,狗认了主人,再想甩掉可没那么容易。” 他动作轻柔,华阳却满心屈辱,闭着眼睛不想看,于是错过了他眼里深沉又汹涌的欲望。 常欢不由分说地将舌头送到华阳嘴里,狠狠攫取,不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双手用力扯开她腰间的衣带,将衣物剥了个精光。 “公主,那个玉团儿也跟公主做这样的事么?公主是更喜欢它,还是更喜欢欢儿?” “你、你放肆!”华阳明白自己不过是色厉内荏,可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混帐话,而自己却在他身下渐渐变得火热,私处更是犹如虫蚁爬过,涩痒难耐! 华阳能感受到他那处物事已经抵上她两股之间,可是,听了她的话,常欢似是犹疑着什么,动作慢了下来。 华阳睁开眼,正对上常欢俊美脱俗的面孔,可他显然没有打算如她所想那样收手,而是朝她翘了翘嘴角,用力将她掀了个个儿! “是欢儿不好,这样,才像个跟狗交媾的样子。” 华阳被迫俯趴在榻上,后臀高高翘起,淫穴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张开。常欢在牝户上抹了一把,笑道:“都湿成这样了,”随后一个挺身,深深插入了她的身体。 “唔……” 常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粗暴,扯住华阳的发髻将她的上身拉近他的身体,右手用力地拍打着她的臀部,不一会儿白皙的皮肤上就布满了鲜红的巴掌印。粗长的肉棒犹如被放开了禁锢,毫不怜惜地在嫩穴中猛冲,快速抽插间,粉红的嫩肉被翻出来,淫水嘀嗒嗒落在绸垫上,洇出深色的濡痕…… 迷乱中,这该死的人在她身侧耳语:”之前从未见公主这样动情,真像条发情的小母狗,漂亮极了呢。欢儿也愿意当弄玉的狗,相信我,没人比我更适合你。“ 第十九章 丹心(上) “你到底还进不进来?看来方士没什么用啊。”华阳全身灼热无比,下体的空虚快要把人逼疯了,嘴上还故意说着恼人的话。 任谁也想不到,外面盛陈宴饮,笙歌喧嚣,而石舫上这间狭小的、被临时当作更衣间的舱室内,身着华丽宫装的长公主,却被自己的胞兄压在身下。层层叠叠的裙裾全被推到了腰部以上,丰满的臀部被一双大手按在软凳上,白皙的双腿被用力分开,娇柔的花穴完全暴露在男人眼中。 和她的那些男宠们不同,在床笫之事上,皇帝从来没什么耐心讨好她。或是因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只知道掠夺和侵占,或是因为宫内耳目众多相会总是短暂,总之,除了不行的时候,陈邺向来都是直奔主题,很少顾得上华阳快不快活。 反正,被自己的亲哥哥玩弄也不可能快活,只有无休止的耻辱…… 可今天,皇帝似乎并不急着做那件事,他用心的检查着华阳下身,越看眼中狂炙的火焰烧得越旺,眉宇间邪佞之色更加深沉。 “那贱奴没少在你身上留下印子……”他语调低沉嘶哑。 “什么?”华阳早已经娇喘连连,可她绝不要在这个人面前求饶:“不是皇兄的旨意,让我演戏给维允看,不做的真一点他怎么会信?都看这么久了,还没看够么?我都不知道皇兄还有戴绿帽的癖好,你的那些妃子……啊!” 借着花瓣间泛滥的蜜汁,硕大的龟头“噗嗤”一声挤进了穴道,小穴的内壁因着这猛烈的挤压而收缩,将男根紧密地包裹住。炽烈的吸吮带来销魂的快意,陈邺面色依旧阴沉,却克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真紧啊……不知道多少人玩过的穴儿还能这么紧……”一边说着淫秽的话,冲撞也更加卖力,粗长的阳物将粉嫩的花穴摩擦的红润肿胀,浑圆的美臀在他掌控下不受控地摇摆起伏。 “嗯……啊……”被亲兄玩弄的耻感在渐渐远离,不可言喻的快意占据了头脑,在这狭小的船舱里,华阳被顶得如痴如狂,双手紧紧抓住舱壁,一时在云端,一时又在深渊。 而她爱着的那个人,正在筵席上接受嘉赏和祝贺,也许,还在期待着与她见面。 华阳不知道的是,邓恪此时并没有在宴会上,而是站在距离石舫不远的湖岸边,隔着盈盈湖水望着那被重重守卫包围住的大船,双目当中潮起潮落。 雨歇云收,圣驾先行。 点翠小心翼翼地给华阳清理身子,收拾衣衫妆饰。 “这是人还是疯狗啊。”见着她身上的伤痕,点翠老大不乐意,顾不上隔墙有耳,掉脑袋的话顺嘴就说了出来。 华阳紧闭双眼:“别乱说话,再这样本宫也不敢留你在身边了。” 点翠吐了吐舌头,终是没再说什么。 妆毕,华阳细睹镜中人,只见肤白如雪,颊染红云,髻上遍插花钗,衬得人越发丰姿冶丽。 身子仍然酸痛不已,被侍女左右搀扶着下了石舫,秋风送凉,天色波光尽在一碧。没走几步,踩进一个人的阴影里,高大的身躯挡住前路。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粉底皂靴,再往上是一袭绯色襕袍,华阳微微仰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中。 邓恪向华阳微笑,随后撩袍跪拜,声音温和醇厚:“参见公主殿下。” 华阳携他起身,细细端详,戎马倥偬的许多年在维允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老了,华阳心说。上次见他还是清隽少年,如今已经是坚实挺拔的壮年男子。从前是一竿竹,现在变成了一座山。 邓恪安静伫立一旁,任华阳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个够,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倒是华阳发觉自己看得太久,慌忙错开眼。 “你怎么还是比我高这么多啊。”明明是为了掩饰尴尬的话,说出口却成了娇嗔。 邓恪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面色惨然:“对不起,我来晚了。” 华阳摇了摇头:“没有啊。”维允当年是回来履行约定了的,是她不好,没能保护好自己等他回来,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华阳想了想,道:“丽娘的事,望使君节哀。” 邓恪神色悲怆:“丽娘她……也是个可怜人。”顿了一下,又问:“公主可曾怪我另娶她人?” 华阳沉默着摇头,苦笑着说:“要怪也只能怪本宫先招了驸马。” 她还有什么资格责怪呢? 邓恪短命的夫人裴丽娘也是华阳的老熟人,当年东宫伴读的孩子里最是端庄娴雅的一个人,皇祖父没少让华阳学习她。谁能想到,华阳草率下降,邓恪悲愤去国,平日沉默守礼的裴丽娘却一声不吭抛下家人追随他而去,硬是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好几年。邓恪在华阳这里遭受背叛,情场失意之时得到此等佳人默默守候,一来二去也就成了一段良缘。 华阳曾经真心为维允和丽娘感到高兴,盼望他们从此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可天从来不遂人愿,去年丽娘难产,大人孩子一个都没保住,得知消息的时候华阳也怔愣了好久。 “丽娘跟着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连成婚都是——”说到伤情处,邓恪眼眶微红,“她之前掉了好几胎,上一次胎象稳了,月份渐大,我才娶了她,可是……” 华阳正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却有宫人前来邀请二人入席。 于是,华阳便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几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之后,还请维允赏光到我府上一叙。” 第二十章 丹心(下) “使君在此稍后片刻,咱们进去通报,公主想必也等急了。” 引路的太监看起来眼熟,邓恪想了好一会,才记起这就是从前华阳身边的孟真。十年过去,除了熟悉的笑容,这人没半点像以前了。自己不也变了很多,邓恪暗想,这建康城里还有几个人记得他从前的样子呢。 从前他也许会很自信地说,公主定不会忘了他,可这念头自打他踏进建康城后,一日比一日更动摇。没一处是他熟悉的,没一人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此时此地,站在这座从未来过的公主府里,寂寞空前绝后。 还有那些流言…… 不管怎样,马上他就能见到他的公主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带她走,以后的时间长着呢,总有一天能再达到当初的两心相印。 “呀——”传话的人还没回,一声嘤咛率先打破了院中的沉静。 邓恪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不远处房檐下的锦幛,声音是从那处传来的。而如果他没听错,是公主的声音……公主…… 邓恪忽然感受到面对千军万马时也没有过的慌张,他是要听下去,还是不要听? “啊……”尖叫声又传来了。 帐幔之内,气氛却有些古怪。 常欢面向外侧躺在上好的雪狐地毯上,不着寸缕,一双手伸到公主的裙裾之下,将她的下身牢牢掌握,修长的手指卖力地在几个敏感处撩拨。 华阳骑在常欢身上,看着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心里苦不堪言,却被他轻易引发了强烈的快感,下身早已经淫水泛滥。 常欢不经意地看了眼帐外,将华阳的头按到他胸前,笑看她抗拒,低声附耳道:“公主的演技怎么这样差,”揉了揉她的头,“别忍着了,您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话音刚落,就感到胸前一阵冰凉,她是流泪了吗? 常欢的笑再也绷不住了,他面色暗沉,强硬地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又将沾满蜜液的手指插入她口中,迫使她吸吮。 “公主,是不是想要了?” 常欢故意提高了音量,华阳听得一抖,却被他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嗯……想要了……”被他玩弄着舌头,唾液不由自主地从嘴角流出,华阳不知道她勉力维持的尊严何时要破功,只知道身体的空虚像地狱烈火一样灼烧着她。 “想要什么?”常欢不怀好意。 “嗯……想要……想要欢儿” 顾不得那么多了,华阳微微抬起身体,急切地撩开碍事的裙子,他那阳物早已经在等着她。和常欢俊秀到有些阴柔的外表截然不同,他那处是庞大且狰狞的,紫红的巨物上青筋暴胀,圆硕的龟头被她浸染的水润闪亮,显得比平时更大,都快要赶上她拳头的尺寸…… ”嗯……“ ”嗯……“ 一狠心坐下去,她和他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饱满的填实和贴合的摩擦让华阳全身颤抖,她扭动着腰肢,带着他的分身旋转,不要去想外面那个人。 花穴又湿又热,常欢差点就要爆发在这紧窒的包裹里了,可是不行,他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公主是更喜欢欢儿,还是更喜欢邓使君?“ 华阳身下的动作不变,看向常欢的眼神变得犹如寒冰。她是发了昏,竟当他是乖狗儿,他分明是恶狼! ”呃嗯……喜欢你,当然喜欢你!最喜欢欢儿!“ 语毕,硬挺的男根一鼓作气,常欢再也忍不住亢奋,不顾技巧,狂野又冲动地在她体内撞击开来。 ”不要!啊……嗯唔——好深——唔……“ 迷乱的呻吟声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尽数传进邓恪的耳中。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帐幔,双手在袖中握成拳头,下唇咬的太紧,嘴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这算什么!? 不,不,这不是他认识的弄玉,这不是他的小公主…… 邓恪忽然觉得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可有说什么?“华阳倚着坐靠,默默望着院内。 秋意正浓,锦幛外一片错金乱红,一条蜿蜒的石板路隔开水塘和草木,方才,石板路上站着她的心上人。 ”回公主,邓使君说上次多谢公主雪中送炭,此等大恩日后定犬马相报。“ ”你先下去吧。“ 夕阳西下,映照得秋叶熠熠生辉,美丽的公主静静地望着,仿佛想把这景色永远刻在心里。满天红霞,满目丽景,满心里唯有寂寞。 常欢在侧室整理好衣衫,一踏进这屋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常欢本想提醒公主,邓恪下个月才会动身离开,戏才刚开场,可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说。 华阳长公主一直都美貌异常,可原来,当深情又包容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还能更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不堪一击。 心里的某处,有种酸涩的感觉在蔓延,用尽全力也压不住,只好任由它肆虐,这感觉让他既新奇又恐惧。常欢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嫉妒?愤怒?不甘?他有什么资格! 他本该当个看客,不小心做了戏子,却把自己当成了戏中人,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了。 第二十一章 惊弓(上) “使君,都安排好了。咱们真要这样做吗?”迟英犹豫道。 要这样做吗?这个问题他也自问过无数次,邓恪望着浩荡不绝的江水,陷入了思索。入冬之后的江景其实无甚可看,千山浑骇,万木萧条,邓恪转身回望,迤迤荡荡的皇家仪仗绵延数里,看不到尽头。 这次皇帝给足了面子,亲自带文武百官出城给他送行,在灵秀行宫接连设宴几天,将他的回程一拖再拖。又有皇后先前为太子染恙发了宏愿,在附近的龙恩寺吃斋念佛、诵经解厄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明日方才功德圆满,皇帝便借故又留了他一日。 与其说是拉拢或威慑,更多的是想把华阳的各色情人展示给他看吧,这些天公主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连龙恩寺的和尚里都能找出几个她的相好。皇帝的心思还真是十分好猜,堂堂天子竟是这样格局,邓恪嘲讽一笑,他们演的不累,他却已经看累了。 迟英在一旁撇嘴:“人家心里早没你了,就使君还在这巴巴的念着。属下说句不当说的话,瞧这大陈皇帝的模样,西边的半壁江山早晚是使君的囊中之物。使君是要成就大事的人,为了公主只身入建康已经是冒险,真带上公主能不能顺利脱身就难说了。再说,公主的放浪名声咱们在益州都听说了,这次真见着了,果然传言不虚。使君你何苦为了个不贞不义的女人一再涉险。” 听到对华阳的议论,邓恪沉下脸:“不得妄议公主。”他眉头紧锁,“你没和她一块儿长大,人云亦云的话以后不要说。” 迟英追随他多年,心知他不是不讲事理随意迁怒的性子,仍旧直言道:“人都是会变的,使君的一块儿长大也不过就是三四年光景,分别却已经十年了。公主八年前都拒不见你,如今使君又怎么认定了她会与你重温旧好?” 邓恪不言语,他其实不知华阳是怎样想的,更重要的是,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如今的一腔执着究竟算什么。少年的爱恋,正热烈的时候被当头浇了一泼冷水,这个坎儿任谁都没那么容易跨过去,可怎么说都过去快十年了,早就过了当初时时刻刻念着的阶段。他并不是那么多情的人,之前几年也有其他女人,日子过得也算得上风光,并不经常想起公主来。他也是理智的人,晓得人多少都会对没得到的东西有些执念,过往种种总会在打磨过的回忆里愈发刻骨铭心。 可是,也许是丽娘去世之后的打击太大,也许是蛰伏多年的求而不得又冒了头,总之,他半是试探半是倾泻地给公主写了封求援的信,本也没抱多大期望,公主的帮助于他多一分大有裨益,少一分与大局无碍。只不过,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公主倾情相助,惊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无论此番行径多么荒唐,他到底确定了一件事,公主还念着旧日情分,是能与他雪中送炭的人,所以他就算冒险也要还上公主这份情。可冒失失的赶来,与皇帝虚与委蛇了许多日子,却更加看不懂公主了,她不排斥他,甚至可以说很亲近,可是那笑脸底下与往日毕竟不同,毫无期待,也不给他任何希望。 真要带她走吗?他的计划是铤而走险,可他有些耐不住计划成功的巨大诱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把她从他身边夺走了十年,总该眷顾他一次了吧。 良久,他对迟英说:“按原计划行事,不过,我要先去见公主。” 去确定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望的事情。 后天维允就要离开了,近一个月来,华阳除了被迫无奈,总是避开与他见面,可临别送行于公于私都避不开,华阳已经随銮驾在灵秀宫停驻了几日,此时竟有种终于快结束了的感慨。行宫比皇宫小得多,近日却挤进了大半个朝廷的人,一时间纷杂熙攘,热闹非凡。华阳跟着闹了几天,渐觉无聊,便携了几个身边人轻装到龙恩寺小居,借着探望皇后和参禅的名义取些清静。 清静注定与她无缘,这天迎来一个稀客石辟邪,带来一个让她透心凉的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华阳惊得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石辟邪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用他一贯嘶哑的声音道:“确实无疑。若邓使君执意走水道,官船一过历阳,内卫会用布满炸药的小船替换副舰靠近主舰,同时在岸上放箭点火,冬季北风强劲,一旦起火瞬间爆炸,船上人绝无生还可能。” 第二十二章 惊弓(下) 华阳已经信了大半,心中震怒不已,再开口声音冷然:“我并非不信大统领,只是仍有些疑问,愿大统领能与我解答。你既有心相助,为何不去知会维允,而是来找本宫?” “邓使君爱惜羽毛,不屑与我等邪佞小人为伍,臣的话他如何会信。说实话,这建康城里也只有公主的话,是他能听得进的。”石辟邪抽了抽嘴角,华阳权当那是个微笑。 “只要不乘船,就能安全吗?” 石辟邪摇了摇头:“今时今日,陛下对内卫也不再尽信,臣确实只得了这一处命令。不过臣以为,邓使君麾下皆是身经百战的军中好手,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不见得会落下风。何况,陛下总还要顾及些脸面。” 华阳点头,石辟邪的态度可以算得上坦诚,只是她仍然不解:“大统领既然无意在维允面前领功,为何要管这遭闲事?” 石辟邪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说:“陛下行事冲动,不计后果。臣一个小小的内卫统领,依附皇权而生,略享了几天富贵,如果失了江山,国将不国,臣等又何来一日安宁?” 华阳诧异,脱口而出一句:“大统领倒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 石辟邪但笑不语。 华阳知道自己没本事探出他不想说的话,只是千恩万谢将人送到了院门口。被冷风一激,忽而顿悟,心下了然他必是得了身后之人授意。 只是,太子才四岁,一贯体弱多病,离那个大位还远得很,这样早早站队是这位石大统领的作风吗? 不管他,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救维允才是她的要事。 这边华阳长公主的仪驾急匆匆回了灵秀宫,龙恩寺里石辟邪却去而复返,在寺外布下重重后他整了整衣袍,悄无声息地闪进一处僻静的院落。 何皇后正翘首以待,见他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却反而向后靠了靠,安然等他见礼。 石辟邪心中只觉好笑,却仍然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这位皇后最在意她的国母之仪,他也乐得让她宽心。 “事情都办妥了?”声音暴露了她的急切。 石辟邪皱眉:“臣何时让娘娘失望过?” 何皇后终于吐了一口气,轻巧地走到石辟邪身边,拉他起身,却见他那张沉郁阴鸷的脸上挂着一丝嘲弄的笑。 何皇后故作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有什么好笑的?” 石辟邪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将人拉倒怀里:“天子要杀忠臣,红杏出墙的皇后和声名狼藉的酷吏反倒要救他,这还不好笑吗?” 何皇后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那华阳又怎么算,红粉英雄么?” 何皇后自从委身于他,总爱疑心遍地裙下之臣的华阳公主也会用同样的法子收买他,时不时要言语刺探一番,石辟邪深感无奈,敷衍道:“一个到处留情的荡妇而已,看来是臣让皇后闲过头了,闲话恁多。”说着将何皇后打横抱了起来,直奔卧榻而去。 虽是寒冬时节,他的手却热得发烫,从她繁复的衣衫中探进去,将那丰满滑腻的乳房握在手中摩擦揉捏,何皇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娇小丰腴的身体微微颤抖,如同一只肥腻待宰的小鸽子。 石辟邪飞速脱掉自己的衣服,跨身骑到她上面,嘴唇和手指熟练地挑拨肿胀的乳珠,刺激得那两处更加挺立。 另一只手则掐着她肥嫩的大腿反复搓揉,他实在爱极了这小女人一丝不挂的样子,像朵盛开到几欲垂落的牡丹,无所凭依,任君采撷。 何皇后丰润饱满的红唇寻到他的下巴,一路亲上来,香舌探进他口中,不停纠缠吸吮,涎水顺着嘴角流出,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下身早已空虚难耐,她扭动着腰肢,牝户迎头触上他的肉棒,两人同时发出渴望的呻吟。 太过相熟的身体,石辟邪知道还不够,食指和中指探进她那潮湿甬道,食指却在那微微翘立的小芽儿上轻轻敲击,直惹得她弓成一只虾子,口中发出呜咽之声,穴道内淫水狂涌不休。 何皇后被熊熊欲火烧灼得遍身通红,抱着石辟邪的身躯疯狂催促:“快来啊,本宫想要呢。” 石辟邪心中暗笑,口上却应着:“微臣遵命。”一个挺身向前,将沾满汁水的肉棒插入她体中,直捣花心! “啊——” 身下宛转娇吟,更刺激了他的兽欲,石辟邪奋力冲击温暖的花径,双手却掐住她丰满双乳上的红珠,用力拉扯,让她痛到战栗,眼中滚出泪珠,下身却夹得更紧…… 金乌西坠,暮色渐浓。 情到深处时,何皇后无数次亲吻石辟邪那只充满白翳的盲眼,听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声,心中顿感充实畅快。 屈从于一个相貌可怖,名声比相貌更恐怖的佞臣,她不是没有过委屈。起初的几次,连石辟邪都忍不了她的抗拒,以至于干脆戴了人皮面具来与她幽会。 可渐渐地,这样一个男人,却让她体会到了在皇帝那里永远得不到的温情和身为女人的自尊。 刚入宫时,她也曾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有过期待,毕竟皇帝兄妹都生了幅好样貌,又是人人渴盼的九五至尊。可几次承幸后她就明白了,皇帝临幸后宫的女人只不过为了子嗣,粗鲁敷衍,毫无怜惜之心。 可如今呢,何皇后不禁冷笑。 皇帝瞧不起她,她也不是非他不可的。离开了皇位加持,他不过是个不举的男人,连粗鄙村妇都看不上他,竟还整日惦记自己的亲妹子……让他惦记去吧,谁稀罕。而皇位,有石辟邪的支持,她的儿子也可以坐。 昏沉之间,何皇后想那句老话说得真对。熄了灯,天下的男人还不都一样。 第二十三章忧思(上) “公主……”点翠忍不住出声。 华阳似是没听到,她的眼神放空,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时不时揉搓着自己的袖子,好好的红底穿珠缀金茱萸纹锦袍快给她搓掉珠了! 点翠深觉公主每揉一下,就好比在她心上捅一刀,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因为心头滴血英年早逝的!忍不住伸出手在公主眼前晃了晃:“公主,人都走了快一个半时辰了,您老人家回回神?不就是亲一口么,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能别矫情了吗?” 咬了咬牙,又道:“您想再矫情会儿也成,奴婢伺候您先把外衣换了?” 华阳终于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敲敲自己的脑壳,埋怨道:“得了得了,给我更衣。你呀,不知道心疼你家公主,光知道心疼衣裳。” 事情办的很顺利,如她所料,维允一召即来,对于她不让他乘船的请求也应得爽快。虽然,当时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欲言又止的样子。 疑虑只是一瞬,立刻就被随后的那个吻打断了,强硬的,不由分说的,成熟霸道的男子的吻。说来可笑,除了十四岁浅尝辄止的触碰,这居然是这么多年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吻。过后,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会心动,可是不想他因此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急吼吼地斥责了一通,把人撵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如今是顾头不顾尾了,先在人家面前惺惺作态了一个月,又突然坦诚相待,是个人都会感到奇怪吧。只是事关重大,她真的也有些无计可施了,唉,希望维允会当真吧。那个吻…… 想着想着,华阳脸上又是一烧。 点翠恨铁不成钢:“快打住!光在这自己个儿瞎琢磨,自己个儿心里难受。要我说,邓使君对你也不过如此。戏文里尚且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他要是真有心,管什么流言,管什么皇帝,他在公主这儿得了这么多恩惠,连带你走都不敢提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是嘴上说得好听,也就公主,得到一丁点的甜头,能念上一辈子!” 华阳垂目沉思。她有时候还会做梦,期望有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把她解救出困境,抹去不堪回首的过去,像个完完整整、清清白白的人一样重新活一次。也就是做梦罢了,勿要说维允没提起这茬,真提了她难道能跟他走吗?她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他生,真要带着几百面首跟他去益州,还是非要让皇兄跟他的冲突摆到明面儿上来?已经这样一个人了,何必去搅和别人亮堂堂的人生呢? 点翠见华阳不语,自觉失言,表情忧伤,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公主……” 华阳扯了扯点翠细嫩的脸蛋儿,安慰道:“我都明白,我就是回味嘛。想想又不碍事,别老打断我,一边歇着去。” 点翠听话消停了,常欢却不受控制。 自打两人彻底撕破了脸皮,华阳每次一见到他那张媚色无边的脸就闹头疼。可惜这人毫无被厌烦的自觉,仗着得了皇帝旨意,每日总要在她眼皮子前走几遭。 这不,这边打发了点翠,那边常欢又慢悠悠地踱进了殿内。 华阳气哽,手捶得坐榻啪啪响:“常欢你不要欺人太甚,本宫懒得同你计较,不代表你可以把本宫的居所当成你家后院闲逛!” 常欢不动声色,乖巧地行了个礼:“公主殿下误会了,奴不过是好意提醒您,邓使君来见过您的事情,陛下这会已经知道了。”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华阳凝眉怒视。 常欢却噗地笑了出来,原本惹她怜爱的乌发在肩头一抖一抖,看得她心惊胆颤:“公主殿下总是把奴往坏了想,消息并非奴传出去的。只是连奴都知道了,想必陛下也会知道,公主还是早做准备。” 他说的公平又在理,华阳即使不情愿也要承认。 “常欢,你究竟想要什么?”华阳看不懂,这人究竟是疯子,还是什么? 常欢微笑,轻佻的话挂在嘴边多年,像是长在了舌头上,总是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奴想留在公主身边呀。” 倒不是假话,至少,在开始的时候不是。事到如今,他还能拿这个理由骗自己吗? 一切的一切,始于他的愤恨和不甘,使了心机到她身边,想要毁掉这些天潢贵胄,让他们也尝尝被视作蝼蚁草芥的滋味。后来他撞破了她的秘密,莫名起了同命相怜之心,本想至少可以放过她。可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单方面的情谊,还没来得及给出去,他就又被戏耍了一遭,险些在她手上丢了性命。再后来,几欲疯狂到不顾一切地报复回来,她却偏偏将所有的美好展示在他眼前…… 一时惶然,心中酸涩不住蔓延,有了渴望,有了肖想,他还能继续坚持初衷吗? 虽然轻浮的话张口就来,可常欢实在生得太过柔弱俊秀,明明就是个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稚嫩几分的小少年。华阳心想,装的比谁都可怜,其实是个黑心黑肺的狼崽子。她厌倦了同他兜圈子,摆摆手道:“罢了,总归你不会同我讲实话,我也命令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扯了扯座位旁的一根丝线,叮叮当当的铃声渐次响起,传到外间,时刻等待的仆从躬身而入。 “本宫要歇息了,传两个人侍寝。”她顿了顿,面色沉稳如常,“挑最粗犷的来,肤色黑身子壮的,年纪大有胡子的更好。” 底下人领命而去,华阳好像突然发现了还没离开的常欢,冲他扬了扬下巴:“你也别呆站着了,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常欢跪安,他将头埋得很低,谁都看不到他眉眼中的浓云翻滚。 第二十四章忧思(下) “嗯唔……”女人娇媚的吟叫声不绝于耳。 常欢蓦地攥紧了衣袖,想像着殿内该是怎样一副欲海沉沦的图景! 皇帝赐他在行宫自由走动的令牌,常欢早早将灵秀宫的构造摸了个清楚。就比如,他所在的角门后,不过方寸之地,有处突出的木雕,样式毫不稀奇,常欢却知道这是内殿大堂中央的枕木延伸出的部分,只要将耳朵贴上去,凭他的超群耳力,那殿中央床榻上传来的声音便如同在身侧一般清晰可闻…… “啊——不——啊!” 常欢屏住了呼吸,好看的桃花眼眯缝起来,掩住四溢的杀气,脑海里漫乱的思绪却无法遏止。 公主此刻是衣衫半退,还是不着寸缕?那莹洁的肌肤上是不是已经染透了红晕,身子柔若无骨地依附在黝黑强健的男人身下,下身扭动着去迎合男人的欲望,纱帐内黑与白交缠难分…… 你听够了没有,常欢问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么。可是仍旧管不住,仍旧会去想她在自己身下抵死缠绵,她白似梨花带雨,他则如美玉琢成,共赴巫山时,恰如粉雪妆饰琼阁,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殿内,想是男人的小腹撞击在她的下体,啪啪作响,一声一声,撞在他心上。 胯下早已经支起来一片,亵裤上怕是也已经污浊不堪。心却好奇怪,既想要释放,又想被填满。常欢努力调息,强忍住自我纾解的欲望,将将稳住心神,敏锐的眼神却捕捉到身后有人影闪动。 常欢转瞬变色,厉声呵斥:“什么人?!滚出来!” 一袭暗红衣角先探出来,脚穿牛皮靴,腰间束短剑。来人身材高大,意气飞扬,一头乱发强行塞在一顶毡帽里,多余的发丝四散开来,活生生像个没脱毛的栗子! 原来是杜渐啊。 杜渐冲常欢拱拱手:“常老弟,你怎么在这?” 常欢强忍下心中喷薄而出的不满:“就要走了。再说,杜兄不也在么?” 杜渐顿时喜色满脸,嘴巴快咧到了耳朵边上:“嘿嘿,我来了有几日了,只不过之前都想找机会接近邓使君,晚上才回这边来,没和你碰上。诶,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冻的吧,得像老哥我这样找顶帽子防寒呀。” 前番常欢从公主府里的私牢出来,连根头发丝都完好无损,甚至还拿了赏赐,可之后公主明显待他冷淡,但他却更加行事无忌,府上的人背后也议论纷纷。他如今见公主府上的人多少有些尴尬,不过,杜渐却是个例外,并不多问,见到他照旧话多。 常欢太了解杜渐了,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耐心等他的下文。 果然,杜渐得意洋洋道:“嗨,你听说了公主今日口味大变,专要留宿精壮成熟有男子气概的了吧?这帮下人早不待见咱们这种皮相的,今天急匆匆的把咱们都聚起来,照着公主的要求选人呢。愚兄不才,刚好排在第叁,差点就给送进去侍寝了。” 杜渐眨眨眼,还朝常欢比了个“叁”的手势。 常欢只觉心中气血翻涌,这初冬的天气燥的跟烈日灼心一般,心说谢谢你的不才哦,不然我真的会想要杀人灭口。 不过,真正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敢问杜兄,为何要想方设法接近邓使君?” 杜渐一晒:“嘿嘿,这不是难得邓使君入建康嘛,老哥我想着靠的近点兴许就被看上了,能跟着去益州建功立业。不过,他身边人防备得很,没有帖子根本不搭理人。嘿嘿——” 杜渐再拱手,却是朝常欢深鞠一躬。 常欢忙侧身避开:“杜兄这是何意?” 杜渐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今日是想求常老弟帮个忙,眼见着邓使君就要走了,我这既没有得到人家青眼,连从公主府上赎身的钱都拿不出来。你随时可以面见公主,想请常老弟替我跟她老人家求个情,能拿到荐书最好,拿不到能放我出府也成,大不了我追到益州去从个小兵干起来。” 常欢扶额,心说大哥你这目的是好的,方法可全不对。略略沉吟,道:“据我所知,不少建康城里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子弟都想打通邓使君的关节,这事他顾不过来,全权交给麾下一位姓金的监军。金监军是从大内派出去的公公,只要他肯应,其实根本无需劳烦使君和公主他们。” 杜渐猛点头:“说得是,可这监军也不是轻易能见到的,我又是个奴籍……” 常欢从怀里拿出一块小令,笑着说:“这事好办,陛下赐了我一块鸡肋令牌,只是个标记身份的玩意儿,谁也使唤不动。想来唬唬这位金监军正好够用,咱们今次也拿鸡毛当回令箭!” “不过——”常欢走出去几步,回头对杜渐狭促道:“先去把身上这红袍子换下来,长的黑就别穿红了。” 杜渐愣了一下,接着忙跟上去。常欢今天可真够无聊,穿红的招谁惹谁了,长的黑又招谁惹谁了,就他白是吧! ———————————————————————————————————————————— 公主:实不相瞒,我可能得了常欢ptsd